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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插队纪实篇】(十三)生产队的一天(沈志强)
云南插队纪实篇
作者:沈志强
语音:原野
(十三)
生产队的一天
既然正式开始了农村的生活,就要对村子里的日常生活的安排有个初步印象,经过了解,我们大概知道了他们一天的生活、劳动的规律:
他们早上太阳出来后才起来,注意,不是鸡叫就起来,他们没有这么勤劳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我们所在的那个地方的日出比上海要晚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所以如果上海、无锡五点日出,那里五点天还没有亮,要六点四十才出太阳,所以七点起床没有问题。
起床后男的第一件事是蹲着家门口的台阶上抽大大的竹子做的烟筒的“老毛草烟”,很逍遥自在的样子在享受一天的开始,然后在家家都有的房屋中央的火种永远不会熄灭的火塘边开始烤茶叶,抓一大把茶叶放在一个小瓦罐里,把茶叶烤焦,然后倒进开水,“嗤嗤”声响起,香味也随即散发出来,然后倒在一个小酒盅里,几乎只占三分之一的容量,开始“咪”茶,喝是不行的,不够一口喝的,我们喝过,其苦无比,但是一会儿后会回甜,这个茶吃多了就上瘾了。
而一早起来后,家里的女主人“婆娘”就比较辛苦,先要“舂米”,手握一个有80-100厘米长、直径差不多有10厘米的中间稍细便于握持的木头做的木杵一下一下去舂捣在“木碓(读dui)”里的有壳的稻谷。那个木杵还比较重,用这样的方法把稻谷外面的那层糠舂掉,大概半个多小时后能把谷糠舂掉,然后用簸箕去把那些谷糠和麸皮簸(动词)掉,白白的大米才可以显现出来,最后用不停旋转的筛子把已经舂掉外壳的大米从筛子眼里漏下去,而少数未舂掉壳的稻谷会留在上面,就取出来放在明天继续合在其他稻谷里一起再舂。而这么辛辛苦苦捣鼓出来的大米,也就刚够一家人家吃一天,明天要吃的还要周而复始如此这般再来整一遍。
找不到当年舂米的照片,找到一张我们俩在贵州的农家用“石碓”舂糯米粑粑的照片。用来舂米的木碓比这个石碓大得多,要用直径差不多40厘米的大树,锯一段六七十厘米长,中间掏出一个凹坑。
舂米、烧饭这些事都是“婆娘们”干的,大老爷们是不屑去干这些事的。此时大老爷们烟瘾、茶瘾过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整理白天要用的各种农具,特别重要的一件事每天都要做的就是磨刀!蹲在家门口的有一尺多长的巨大的磨刀石上开始磨刀,因为凡是男人一定会有一把四五十厘米长的木把、刀面各占一半长度的“砍刀”,并会配有一个竹子编的“刀篓”或是木头做的放刀的架子,用一条原生的真牛皮带子拴在腰上,那把差不多有半米长的亮晃晃的砍刀就放在里面,吊在屁股后面,如果一个男人的砍刀是锈迹斑斑甚至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缺口,会被全村人笑话的,所以男人们早上一件重要的事就是磨刀,一定要磨得亮闪闪,刀口锋利无比,他们磨好后试刀锋快不快的检验方法就是用来刮胡子或者削一张纸片,达标了才能背出去,到山上后如果遇到藤蔓、荆棘挡路,大刀一挥,立马砍出一条生路来,两三厘米直径的树枝一刀就必须砍断。
磨刀要费不少时间,万一昨天砍刀上被砍出一个缺口,那么磨刀时间要大大增加,因为必须把那个缺口磨掉,如果缺口一毫米深,就意味着要把这刀的刀锋磨去一毫米的宽度,如果碰得不巧,缺口有几毫米甚至更深,对不起,这把刀就算废了,磨不好的了。
我们后来也学会了每天都要“磨刀霍霍”,直到现在我的磨刀技术还是一流的,家里磨刀石有粗、中、细三种,哪怕是买来现成的“张小泉”的菜刀我都看不上它的刀锋,必须自己重新磨过的,因为好的刀锋两片磨的“坡度”是不一样的,靠里面的磨得平一些,外面的稍稍陡一点。这样切下去才会直,我家里厨房的活其他干不好,大概也就是刀功可以“显摆”一下,切出的每根洋芋丝的直径不会超过一毫米的,肉也不用冷冻而直接用新鲜肉可以切薄片,就全靠这刀锋。
我这刀口磨得还可以的吧,削个纸片没有问题。以后如果没有生计了,背个板凳,架上磨刀石,出去“削刀磨剪刀”估计还是能养活自己的。
这就是“刀篓”。
这是我40年后去拍到的老乡家的刀,看来现在老乡们的劳动技能已经严重“退化”了,这些镰刀和菜刀看上去有几年没有磨过了。
等“婆娘”把米整出来,老公把刀磨好,差不多个把多小时后了,开始烧饭,注意,他们早上干这些事是饿着肚子干的,而现在准备的也不是早餐,而是“正餐”,十点半光景开始吃饭,十一点钟左右要出工的,所以这顿饭吃得比较饱,大米饭管饱,菜么就比较随便了,蔬菜总是有点的,因为我们村有菜地,会源源不断给每家每户送菜的,荤菜就看各家的家底了,碰上好日子,会难得把家里库存的腊肉切几片来炒炒,或者切几片土制的香肠。
这是他们烧饭的“灶台”,这还是40年后去拍到的,以前还拍不到,因为里面几乎一片漆黑,照相机拍不出来的。
生活习惯一直如此延续了几十年,也改不掉了。
40年后在老乡家吃饭。
都是当年一起干活的小伙伴。
差不多十一点钟出工,到“作业面”也得几分钟到十分钟,然后开始正式干活,基本上个把小时会稍稍休息一下,男的么要抽烟,掏出草烟袋开始自己用纸条卷“喇叭筒”烟抽,烟筒背着不方便,而香烟是买不起的;女的因为穿着筒裙不方便坐下休息,就一帮女的站着吹牛,这时那些大老爷们开始调侃了:看看看,那些婆娘又要给锄头“喂奶”了。因为她们把锄头立在地上,习惯用右手掌按住锄把的顶部,左手托着下巴,而左手的肘部正好搁在右手手背上,两个脚还交叉这,这个动作大概最休闲。此时锄头把的顶部刚好在那个位置上,所以要说她们在给锄头“喂奶”了,老乡的话臊理不臊,很形象哦。
要去干农活的田地,左边山坡上就是村庄。
看得见山坡上的沙沟村房子,所以到下到河边的水稻田干活不算远。
干活到下午两点多,“上半工”收工,要回去吃“晌午”,用我们现代的话说就是喝“下午茶”,回到家吃点点心,休息一下,四点钟开始出“下半工”了,这回要到六点多甚至七点左右收工回来了,这样全天的活儿就算结束,开始准备晚饭。这样满打满算,一天在田地里实际干活时间也就是四五个小时吧,这就算完整的“一个工”,记工分的满分就是10分。
下面是水稻田,对面山上就是种苞谷(玉米)的旱地了,山背后还有一块地,如果去那里干活就带“晌午”,不会回来吃晌午的。
如果碰到农活稍忙时,比如播种或收割时,主要男劳动力会加“早工”:早上七点左右空肚子出去干活,九点左右回来吃“正餐”,11点钟后时间安排与非农忙一样,这个早工就再加3分,一天就有13分工分了。所以我们1970年干了一年,有四千多工分,就是这么加早工加出来的。
1969年年终结算我们几个知青参加一起算的,所以这个分值我一直永远记得:0.028746元/工分,一个工分三分钱都不到,也就是说做满10分的全劳动力一天下来的报酬是“2毛8分7厘4毫6丝”。我1969年一共做了七个半月,最后劳动所得的分红是七十几元,扣掉第二年预留的口粮钱,还分到手七块多钱,农村信用社的还在旁边摆个桌子动员我们“支援国家建设储蓄“我还存掉5块钱。
云南农村干活劳动强度比起与江浙一带的农村还是要弱一些。回上海探亲时我曾去我妹妹所在的上海长兴岛农场探望她,正好是春播大忙季节,居然早上四点钟就被叫起来,揣了几个冷馒头就出工去“抢种”了,天黑了才回来,对我们插队的村庄里的人说来这么拼命干活不可思议的,他们还是更习惯比较懒散或者说比较“会悠闲地享受生活”,否则这些地方物产这么丰富怎么还这么穷呢?
第十三篇完,待续。
作者简历
作者:沈志强(网名:河马91)生于1952年,1968年初中毕业赶上“上山下乡”,1969年四月去云南省临沧专区永德县永康公社忙捞大队前进生产队的沙沟组插队落户。插队落户四年后于1973年参加了当年入学前的“文化考查”,成绩不错,被昆明师范学院录取,在物理系学习。1976年毕业后在楚雄教了十年高中物理。1987年调到无锡某企业工作。1992年调入无锡市人事局的无锡市行政学校(军队转业干部培训中心)、无锡市人才服务中心(无锡市人才市场管理办公室),曾任无锡市人才服务行业协会会长。2012年退休。
爱好旅游、摄影、体育活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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