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我和“老派”打交道 ——那些年我所见所闻的警察故事 (陈党耀)

点击关注👉 知青情缘 2024-02-02





我和“老派”打交道 

——那些年我所见所闻的警察故事


作者:陈党耀


  说到警察,以前我们称其为民警,文革中好像民间有叫“老派”的,这蛮好理解:派出所里的人,当然包括局里的;不管到所里还是局里,都讲到“老派里”;假使讲到“局里”,可能被捉进去了;平头百姓碰到最多的是马路上的交警,俗称“老娘舅”,其次有时打交道的是户籍警,如果碰到刑警就麻烦了。


图片来自网络


  在我中小学阶段直到去农场当知青及回沪读大学的几年里,一介布衣与穿制服的警官能有啥交集,对警察的印象尚停留在影视剧《今天我休息》仲星火、《便衣警察》主题曲“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里;而后来成龙的《警察故事》一点不接地气,权当像六小龄童的神话剧《西游记》看看了。大学毕业分配到宝钢后,与警察接触也不很多,但并非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总归留下一点印象,现散记如下。


01 护厂河与擒拿盗贼


  宝钢一期工程占地约12平方公里,厂区沿长江边由西北向东南排列,四周有条护厂河,宽20来米,长10多公里,河坡近45度,河面看似平静的浑水其实暗流涌动。就是这条河的西侧,1985年9月宝钢一期工程投产前后,曾经是小偷频频光顾的地方。


宝钢护厂河一角


  宝钢工程建设期间,工地上的设备资材多得难以计数,特别是金属件等很能引起某些歪脑筋的人注意。当时冶金建设公司职工大多来自川、晋、冀等地,还有苏、浙、晥等地不少民工;宝钢投产前,冶建职工的收入要比宝钢总厂职工多些,于是他们老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跟来了,这些当时被称为“盲流”的人要吃饭要生存却没有正经工作,便打起了宝钢工地的主意。


  此前,我大学毕业分配到宝钢总厂办公室调研科,我与总厂保卫处的警察交谈后形成了一期内参,引起了宝钢高层的注意:这些“盲流”胆大妄为,私自夹带金属件出厂;后来厂区七座大门管得紧了,蟊贼们采取内外勾结暗度陈仓之法,里面的人将钢铁件、铜芯线、铝制品等拖到护厂河内侧纬一路边上的草丛里,等到半夜或凌晨外面的“盲流”浮水进厂将“猎物”扛走,据说干这行很快就能发财,有的回老家盖起了房子。


  还有一支盗窃队伍是周边农民。有人说笑话,宝钢建设期间他们造房子有些建材不用买,去宝钢工地上捞点就可以了;有一批很猛的大妈,几米高的围墙,几十斤的建材一下子就扔出去了,然后半夜再挟着这些赃物游出护厂河。


宝钢高炉雄姿


  下面有必要介绍一下宝钢安保体制。作为冶金部派出机构,宝钢工程指挥部协调组织参与建设的冶金部所属设计院、冶建施工单位、生产厂以及机械部所属的设备制造厂;当时指挥部下辖五冶、十三冶、十九冶(后为宝冶)及二十冶四大公司,还有港口、铁路等全国来的参建单位;宝钢总厂相对独立成系统,宝钢工程总指挥黎明兼任宝钢总厂厂长。指挥部下设宝钢公安分局(也称公安处,后改为宝江分局),业务上受上海市公安局领导,主要管理冶建单位等;宝钢总厂下设保卫处,主要管理生产系统;三家单位成员都是警察编制,头儿是同一个人;后来随着投产成功,三家单位合并为一家,三块牌子一套班子,再后来归并到宝山公安分局,警察脱离企业都享受公务员待遇,这是后话了。

  十二届中央委员、冶金部副部长黎明1983年到宝钢兼任总指挥,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冶建单位乱搭的小棚子,疏通加固护厂河;宝钢成为中国大钢厂中唯一没有“厂中村”的国企,这跟宝钢公安人员的辛勤付出是分不开的。


宝钢建设工地一角


  话说我的内参引起宝钢高层重视后,指挥部公安分局和总厂保卫处就联手打击遏制这种偷盗行为,他们兵分多路,出警千余人次,夜间到案件多发区域和销赃点伏击守候,集中“撒网”擒获了一批犯罪分子。


  一个寒冷的深夜,治安警小于和小沈冒着大雨在厂区边一个销赃点守候。凌晨2点,只见一个形迹可疑者拎着两个沉甸甸的旅行包走来,后面还跟着个望风的;民警当即起身拦截,对方扭头就逃,民警紧追不舍,案犯凭着身高体壮挥拳拒捕,后又跳入河里潜逃,民警来不及脱下雨衣雨靴,跟着跳入冰冷的河水里与案犯英勇搏斗,终将其擒获,并缴获电缆铜一百余斤。通过审查,挖出了一个大肆盗窃宝钢工地电缆线的犯罪团伙。


  此后的一个清晨,我随宝钢警察来到护厂河边,看到了一串盗贼鱼贯而出进入警车,都是些猥琐不堪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停下来问警察:我还能不能回家过年啊?老婆还等着我办年货呢,弄得警察哭笑不得。


  如今这些当年气焰嚣张铤而走险的家伙大概也近花甲之年了,那时这些“硕鼠”大冬天潜入河里真是拼了命了,而蹲守的民警也受苦了,我看到有的人打喷嚏清水鼻涕流出来了。那时候警察执行任务像马天民一样,没啥装备,全靠一根皮带两条腿,眼睛耳朵一张嘴。


  没过多久,通过这批盗贼的交代,又挖出一串已经回老家的同伙;也是一个清晨,在上海火车站站台上,我看到被押解回沪的几十个盗贼团伙,个个垂头丧气地走出列车车厢,坐上为他们准备的警用大巴士进入拘留所,“所幸”他们在老家过了一个年,尽管提心吊胆。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此后,宝钢护厂河清净了许多,也清静了许多,本地“硕鼠”也不敢来了。


本文作者在工作中



02 拘留所与《警钟》长鸣


  说到拘留所,我记起了唯一的一次造访。那时我已经调入宝钢电  视台,宝钢领导要求拍一部反腐电视片,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我身上。


  电视片解说词初稿我拟好了,将纪委、公安等部门提供的文字材料写成适合电视播出的语言,以接地气;审稿期间,我想看看将要拍摄的几个场所。


  第一站,我在宝钢警察陪同下,来到厂区外位于宝钢单身宿舍南边的果园拘留所,里面关押着一个初稿中提到的贪腐分子(原正处级领导干部)。按规定拘留期间嫌犯不得接触外人,所以我只能瞄瞄。


  警察一打开拘留室大门,时值隆冬,一股难闻的气味热烘烘扑面而来。只见里面的人分两边靠墙席地而坐,一屋大约十来个,真叫“闭门思过”啊。我还没看清将要拍摄的对象真面目就被警察催着离开,但是斑驳陆离的绛漆地板我真切看到了。出来后我问,他们每天能够放风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再问他们每天吃点啥?答隔天有肉吃,每天豆制品有保证。



  两天后,稿子审完我进入摄制阶段,拍了相关一批人包括纪委的、基层党组织的,最后又来到拘留所,远处对准那个晚节不保的处级干部吊了几个镜头,随后请他出来坐着侧对着摄像机(播出时打马赛克)讲几句忏悔之语,无非平时工作忙不注重学习,对不起党的培养人民信任云云。这些话开机之前没有沟通过,至于怎么讲讲什么,这些人好像都无师自通似的,版本差不多。看着警察押解着他回拘留室,我唏嘘感慨。


  回到电视台剪辑片子时,看着镜头中那张惨白沧桑的脸,我忽然想起什么来,于是调出他以前在主席台上作报告时的历史镜头,调整了电视片的部分结构;同期声中他红光满面慷慨激昂的反腐言辞,再与刚拍的镜头组接在一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就是我摄制电视专题片《警钟》中可看性强的一段,审片时第一轮就通过。


    现在此类视频里这种表现手法不少见,其实三十年前我已经白相过了。官员形象在落马前后反差具有较强的讽刺意味,有些还发生在纪委和巡视组的领导身上。



  《警钟》在宝钢电视台频道、宝钢总厂反腐倡廉大会、基层各级党委大会上都播出了;说到效果,在此我不便自卖自夸,虽说野火烧不尽,但至少其警示与震慑作用是有的,当然电视片是宣传教育,制度保障是根本。



03 轧钢线与豪华厕所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宝钢名声在外,来此参观学习的接二连三,也成为外国元首政府首脑等到访上海的一个保留节目。到宝钢有专门的参观路线,大致是先看看浩瀚长江边的原料码头,然后到轧制火红钢板的热轧厂,最后去冷轧厂看看各类色泽艳丽的成品,每次活动都有宝钢公安的默默奉献。


  我干这个行当多年,每遇重大活动与警察一样都随时准备出动。我的名字曾有十多年在警卫部门挂了号,包括外国政要参观宝钢等兴师动众的活动,有些是惊心动魄难以描述的。



  宝钢热轧厂(上图)参观线路较长,从粗钢开坯到轧制成卷有一公里之多,参观人员都登上三层楼高一米多宽的平台,在铁栏杆内俯视二十米开外热气腾腾的红钢板,当中有几处凸出部分可以停留拍照。有一次,一个非洲国家的总统走到一半停下了,我扛着摄像机走在前面,只见他和左右陪同人员嘀咕着什么彳亍不前,真是急死人啊!后来知道原来他内急了,人有三急,总统概莫能外。担任警卫的警察们一时也束手无策。


  打那以后,宝钢对热轧参观平台作了改造,行进到一半之处加装了下行通道并增添了一座豪华厕所。



04 开肘子与随机应变


  每次宝钢重大活动总是人山人海阵势浩大,光安保就动用了多方力量,各冶建单位和各生产厂的保卫科人员也出场各就各位,连地方上的宝山公安也在进入厂区前的沿途路口执行任务。我所目及之处,制服、便衣不少,几个老警察说,安保无小事,外事无小事啊!


宝钢冷轧厂一角


  有的重大活动前,宝钢公安部门会同有关单位一次次修改并形成一套缜密的安保方案,上报市警卫部门等审查。单是贵宾的行进路线就需“彩排”,按分秒计。从进厂到离开宝钢,所有细节录像摄影,参加人员被告知必须保密。我是拍录像的,与公安人员时有接触,他们工作时严谨认真不苟言笑,收了工和普通职工一样也嘻嘻哈哈相互“搓来搓去”(调侃)。


  大型活动中,分发给新闻记者的胸章分红黄绿三种颜色,佩戴红色的是部分摄影摄像,俗称“游击记者”,数量严格控制,仅新华社、人民日报、CCTV、上海电视台和宝钢记者五六组,可以靠近主席台;佩戴黄、绿两色的是文字记者,分别坐在内场和观众席上,不允许走动,警察只认胸章不认人。


   会场里可以用三脚架,而会场外贵宾的活动范围变化多端,他们的站位、面部表情及朝向实际中无规律可循,全凭我这个拍摄者随机应变,扛在肩上要凝神屏气,才能保证画面稳定性。现场画面稍纵即逝,不像拍专题片,无法重来。进入磁带的声音图像不像现在能够后期修理剪裁,所有这“一锤子买卖”必须一下子锤好。

现在说说容易,而当时现场你推我搡拥挤不堪,谁都想占个好位置,占了好位置还想走动多角度拍摄。那几个满脸不屑一顾的是高层媒体,而那些“省媒”(省市级媒体)也不是省油的灯,起初开会时讲好的“让大报大社央媒优先”的话,一到现场就被抛到爪哇国去了。最难的是,时而有一两张年轻的陌生面孔(警卫)贴在贵宾周围,使镜头中的主角不那么突出了,这就需要等。我与有些警察面熟由此借了点光,每次于重围之中总算保质保量完成了任务,不敢说游刃有余,至少得心应手,无他,唯手熟尔。


  有次庆祝活动中,我目睹一个小插曲:在高炉炉台拥挤的长枪短炮中,一位好像是央媒的摄影记者想往前挤一点,以便拍到更佳的镜头,却被一人高马大的便衣警卫用肘子一划一下子倒在地上,他爬起来气哼哼地叫嚷着;我忙着拍摄没听清他叫什么,好像是“我要告你”,引来旁边同行一阵哂笑:秀才碰到兵,你哪儿讲理去?



  还有个小故事,有天也是重大活动,一辆两吨卡车行驶在宝钢原料码头时不识相,遇到前面驶来的开道车不知避让。其实沿途经过的每个路口都事先封掉的,不知他是如何闯入的,于是被大惊失色的警察拦下,他交出的驾驶证行驶证,被气急的警察当场撕碎扔地上并扣车……平心而论,司机违章有错,但文明执法也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多年后,这样的警察不见了。2000年悉尼奥运会期间,我和宝钢分局的几十个警察一起赴井冈山接受红色教育,有个市局的处长调来宝钢分局任副局长并带队,我与这些警察天天吃游在一起,这些警校毕业的确实不一样,懂文明有礼貌,我对年轻警察的好感油然而生。


  上世纪八十年代,宝钢公安系统基层民警大多数是“非专业人士”,有车间来的青工,也有基建工程兵二三支队转业的,他们自称“土八路”;但遇到加班加点等从不讨价还价,有任务时路口一站数小时从不含糊,这是一支服从命令且执行力强的纪律部队。



05 马警官与航拍宝钢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宝钢党委统战部筹拍一部介绍宝钢的专题片,我所在的宝钢电视台义不容辞地负责摄制任务,有一段必须有航拍镜头。统战部关部长联系好航拍诸多事宜,准备带我们登机开拍。因为这是重大活动,必须有公安人员保驾护航,保卫处内保科陆科长带领属下马警官随行。


  本文作者与宝钢电视台副台长王根堂(右)登机之前。


  那是个星期天的下午,我们一行六七人坐上面包车从宝山友谊路驶往龙华机场,路上开了一个半小时。当晚住在机场招待所。次日早八点,晴天,我和同事们扛着摄像器材登上飞机,这是一架刚维修完毕例行试飞的“安二”飞机。由于机上座位有限,两名警官只上去马警官一个;仅一刻钟,飞机就经过外滩等地到达宝钢厂区上空。


  身穿制服头戴大盖帽的马警官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不知他是恐高还是怎么的,倒是前一晚与我们一起溜达到水果摊,他对各种苹果的选择妙招让我留下深刻印象。


  我因忙于工作无暇紧张,轰鸣的飞机声音掩盖了我们的说话声;离地两三百米,和坐大型超音速客机相比体验效果差远了,但大飞机上是不可能拍得那么清楚。


  飞机在宝钢上空盘旋了几圈后返航。降落后,在回程面包车上,马警官恢复了可掬的笑容。中午关部长设便宴庆祝航拍成功,马警官有说有笑的——他的随行在地面给我们壮了胆,而上了飞机与大地腾空八只脚,他自顾不暇就无法保卫我们了。


编辑录像素材


  这是宝钢电视台唯一的一次航拍,此后因空中管制严了很多再也上不了天。回来后,我根据拍摄素材搞了个副产品《高飞满眺宝钢城》,阳光下的宝钢高炉、原料码头等辨识度很强的地标性镜头熠熠生辉,片尾还要加上字幕:“鸣谢宝钢公安分局(保卫处)”。



06 打气枪与屁股出血


  因为工作关系,除了宝钢公安,我与地方上宝山公安也打过交道。好像是1989年秋天,宝山中心城区发生一起轰动一时的“气枪打屁股”案件。那天中午我采访结束回到办公室,同事对我说“老派”寻侬。原来案件告破后,友谊路派出所召我去,指导员和主管副所长先后向我介绍案件的来龙去脉。


  住在高层的一个小青工某日闲得无聊,端起打鸟的气枪对准楼下路过的女青年射击,致使好几个中弹。受害人报案后,经过民警多日蹲守、走访,终于抓获凶手。其中有些侦察手段特别是破案细节此处少讲为宜。让凶手认罪伏法的杀手锏是:将他的气枪与受害人身上取出的铅弹送到权威机构比对,得出“不排除送检气枪枪膛来复线与子弹存在99%的关联度”(大意)的鉴定结论,后来嫌犯好像判了七年。没过多久,国家规定原来可以持证的气枪成了管制枪械。



  宝山这块地方真小。后来得知,此案中几个当事人和我都有点熟悉。办案警官的家属和我家属是同事,大家公事公办心照不宣,此后也不提起此事。


  受害人之一年轻的汤小姐是我原来办公室的打字员。那天她从朋友家出来,走在宝钢某村小区路上只觉得身后被虫子叮了一口,隔着裙子一摸屁股上有血,随即去医院。我在派出所看到作为证据的X光片,一粒绿豆般的铅弹深入半球体的臀部约两公分深。汤小姐和我讲起此事仍心有余悸,她似乎知道我看过X光片,有点不好意思。


  再说那个用气枪射人屁股的嫌犯原是一名工段长,下面还管着几个班组呢,大好前程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毁于一旦。他父亲是有一定级别的领导干部,我也认识;他老婆是我女儿当时入托的幼儿园副园长。



07 假警车与真女豪杰


  宝钢一期工程投产后,香港有几家公司与宝钢联手造了几艘运煤运矿的大船,按惯例每艘新船启航之际要举办盛大的命名庆典,由一位尊贵的女性作为教母将香槟酒摔在船头,再念诵一首诗歌,以保佑新船一帆风顺地安全航行,这些都要拍录像。


  那几年,给新船命名的庆典总是放在延安西路上的虹桥迎宾馆,这里算当时上海不多的高级宾馆了,那时还没有高架,堵车极其严重,为了赶时间,领导叫我坐警车去,不过不是正规的警车,而是在伏尔加轿车的车顶上安了个活络警灯,倒也“呜啊呜啊”一路畅通,从宝钢到虹桥迎宾馆只开了三刻钟,比多年后的高架还要快些;那时交警管得不严,或许我们运气好,没有被查到,一路上变道超车加塞逆行。我想,开车的警察也许和我一样的心情,虽有被鹞鹰衔着“腐鼠上天”之感觉却也抖抖霍霍心虚阵阵,然非如此没有两三个小时蜗行根本到不了目的地。


  还听了个关于警花的花絮。宝钢公安分局有个身材不高的女警官,一次乘公交车时恰遇一个扒手,穿便衣的她三下五除二,擒住扒手的双手,将其两个大拇指用绳子扎在一起,交给当地派出所,女中豪杰啊!有一次我去了派出所,有人指点着告诉我,就是她;我想上前和她聊几句,最终想想还是作罢,一是正忙着,二是怕做不成好文章浪费了先进事例。


与公安的同志(左)一齐上台领奖




08 “农转非”与德国专家


  再唠叨两个花絮,刚进宝钢,我和办公室同事每月要轮上两次值夜班,晚上到总值班室守着几部电话。接听一些“吃不上晚饭,坐不上通勤车,洗不上澡”的事,这还好解决。


  那晚,宝钢公安分局有个我熟悉的王警官打来电话说,一批“农转非”的家属围着黎明(冶金部副部长兼宝钢总指挥、宝钢总厂厂长)的家,要求安排工作,黎明的家当时就在宝钢二村一幢普通的居民楼里。


  我立即通知分局值班室,他们马上派出警力到现场。后来王警官告诉我,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黎部长下楼,对这些家属客客气气的,来了几个值班警察也客客气气的。


  脑补一下这一历史遗留问题。“农转非”是指在企业做到工程师及以上的科技人员(那时的工程师都是文革前的老大学生),其在农村的配偶可以按国家规定转成非农业户口吃商品粮。这些配偶从农村上来后有了粮票没钞票,得陇望蜀想要一份工作,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年近六旬的黎明向她们耐心地解释,农转非是把你的户口解决了,下一步就业问题得慢慢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王警官告诉我,不管其诉求正当与否,毕竟不是严重的治安问题嘛,所以警察就一般维持秩序;后来“农转非”的就业问题也逐步解决了。


1979年宝钢建设工地


  说完土的再说洋的,是听来的故事。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一天,宝钢公安分局接报,在宝钢二期工程热轧施工现场,一群工人围着一个外国专家在打架;警察速到现场了解,原来德国西门子一计算机专家花了两天时间,好不容易把一台设备调试好了,待稳定几天再启动。正巧一群工人经过,不知谁的衣服挂住这台设备开关并扯了一下,把计算机程序全打乱了。此专家大为恼火,对着一个年轻工人耳朵就是一拳,这下工人们围住他就干起架来。

警察叫来了西门子现场总代表,还有那个打人的专家及被打的工人一起到医院验伤,结果工人的耳膜穿孔!这还得了,按照刑法,打人者起码要被拘留一二周。这下热轧厂厂长急了,正是调试关键时刻,如果影响投产事关重大责任谁负!对此,我方向西门子提出罚款五百欧元,另外医疗费、误工费全由对方负责,西门子爽快答应。后来这“以罚代刑”全部执行到位——原来此专家历来性格暴躁,在德国时就好打架,因此西门子派他出国前,专门为其投保一种“破坏保险”(大意),所有费用都由保险公司出了。

两场危机,警察轻松化解。很难想象,如果放到现在,一晚上或许就会传遍网络:“工程师家属要吃饭围堵总指挥的家”、“外国专家一拳击穿宝钢工人的耳朵”……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宝钢转炉工程开工典礼




09 大案件与噤若寒蝉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在宝钢经历了两次大案件,警察在我办公室走廊里跑来跑去,我知道了也不敢吱声。


  第一件,就在宝钢85.9投产前,一个惊天阴谋正悄然实施,台湾间谍机关派遣经过训练的特务潜入上海,发展了一对情侣加入特务组织,准备在高炉点火之际将其炸毁……特务做梦也没想到,在他第一次潜入上海时,安全部门就对其行踪全面布控,在85.9投产前将这三人悉数捉拿归案。


  那天我看了各大报纸的新华社统发稿,觉得被抓的这对情侣中女的叫朱慧的名字很熟,中午看了电视新闻,马上想起来,她是我原来星火农场六连的食堂炊事员,我差点惊叫出声来,但立刻噤若寒蝉。




  第二件,1996年8月底,各大报纸一则短讯成为街谈巷议的中心:我的大学老师戴厚英和她侄女在上海凉城新村家中遇害,噩耗传出,上海为之震惊。海外媒体很关注这一命案,因为十多年前,戴厚英因小说《人啊,人!》被批判过,让人联想到其他方面?最后案破是一件入室杀人抢劫案……




  8·25”惨案后,中央政法委、公安部领导亲自过问,警察兵分四路,其中第四路对戴厚英执教18年来的部分学生、同事进行筛查;宝钢有一部分复旦分校的毕业生受到警方“地毯”式排摸,一时风声鹤唳。我当时在单位里也缄口不语,和谁也不说我曾经听过戴老师的课,和爆炸宝钢的案件一样,怕麻烦是主因。




10. 结 语


  我亲眼所见警察的趣事。九十年代初一个大年初一,我随宝钢领导慰问基层公安民警;大家坐下聊的时候,领导眼尖,问对面一个老警官:哎,你胸前两边的警徽警号,怎么和他们的不一样啊?老警官低头一看,和大家一起哈哈笑出声来,自嘲道:知道你要来慰问,我一激动,忙中出错,就戴反了。


  后来我发现宝钢分局的警察们称呼领导从来不叫某局长某政委,都是某头、某头的,可能受当年一些公安影视剧的影响;我听到他们人前人后叫黄头、丁头、陈头、徐头,简洁明了,可有个副局长姓朱,好像我没有听见他们叫“朱头”的,不管上海话还是普通话。


  我做记者那些年不是跑公安条线的,只是偶尔客串一回,因此与警察打交道不多,知道的故事也不多。其实这是个“富矿”,个中的人性人情、世态炎凉、悲欢离合、道德法律,在允许的范围内把故事写出来,可以增进大家的法治意识,至少社会新闻蛮多,可看性也蛮强。可惜我单位那个跑公安的同事好多年视富矿于不顾,都是在公安系统通讯员提供的文字材料上稍作改动发稿算数,有的甚至原封不动当“二传手”。如果通讯员提供的稿件立意在“三层楼”那么高,我想怎么地也要弄到“四层楼”上去吧。


  退休后,我与原先认识的警官们都不太联系了。我最早认识的户籍警季警官自学英语成才,后来到宝山分局做外事民警,再后来当派出所副所长,如今他和其余几个我认识的民警一样都退休了;还有个经常给我们送新闻片的小青年,刚来时还扛着一杠一花(三级警司)的肩章,现在已是二杠三花(一级警督),也快退休了……



  很多年前,我大学毕业前到南京东路十百楼上一家单位实习一个月,这是上海制笔公司与上海文化用品批发公司刚联营的商情研究汇总中心,副科级建制。刚到那里就被拉去出差,到常州开全国文化用品批发会。会间我草拟了一篇摸情况的文稿,其中有一段讲到会务中警察如何如何辛苦,“警察”二字被该中心领导改为“民警”,并正色道: 侬看看报纸,正规提法要么写人民警察,要么写民警,要么写干警,不能写“警察”。


  我问为啥?答曰:叫警察,有点像滑稽戏《七十二家房客》杨华生扮演的旧警察“三六九”的味道。


  噢,原来如此……




作者简历


陈党耀,出生于上海的50后,17岁到奉贤星火农场当了九年知青。文革后考入复旦大学分校,毕业后分配到宝钢。1997年获聘新闻系列高级职称,退休后喜读书健身。




荐读:

【知青情缘】陈党耀文集 (5篇)


上海月浦攻坚战纪念碑 铭刻着72年前那场殊死战役(陈党耀)

【到外滩上海档案馆】从红色档案中学史知史明史(陈党耀)

【农场故事】三抢、开河与高考(陈党耀)

忆游山西:这是中国五A景区和世界文化遗产最多的省(陈党耀)

【到菜场 进饭馆 逛食品店 刷生鲜APP 】今天我们还能买什么?(陈党耀)

知青往事:老李与小高升(陈党耀)

扁担与诗朗诵(陈党耀)

《扁担和诗朗诵》 引发一场一见如故的聚会(陈党耀)

从戏剧《辅德里》中我看到了早期共产党人的高尚信仰(陈党耀)

花博会百花同时开 珍奇花卉让上海人大饱眼福(陈党耀)

初中往事钩沉(陈党耀)

难忘三年前东欧游 —— 这里有众多的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地(陈党耀)

上海西江湾路574号,我的复旦分校轶事(陈党耀)

走马观花游西欧 ——忆七年前目不暇接的异域名胜古迹(陈党耀)

两则旧闻 忆事忆人(陈党耀)


本文由作者投稿《知青情缘》编辑发表,转载请注明出处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我和“老派”打交道 ——那些年我所见所闻的警察故事 (陈党耀)

点击关注👉 知青情缘
向上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