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图诺夫：结束俄乌军事冲突的最优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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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1日，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执行主席、国际问题专家安德烈·科尔图诺夫在国际事务委员会网站发文，对俄乌冲突可能结束的三种方式进行了预测和分析。现将该文编译如下，供参考。文章观点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目前俄乌军事对抗当然不是标准的种族冲突：今天乌克兰族和俄罗斯族在前线的两侧剑拔弩张。与莫斯科常见的看法不同，极端民族主义不是乌克兰顽强抵抗的唯一甚至主要推动力。而且不能认为这一对抗类似于中东的许多宗教冲突：俄乌早已不是宗教体制国家，不能高估两国宗教复兴的意义。这也不是经典的边境争端，尽管领土问题尚未解决仍是莫斯科和基辅达成任何和平调解道路上的严重障碍。
总之，目前冲突的基础是曾经构成“苏维埃宇宙”核心的两国内部各种社会、政治生活组织方式的格格不入。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原则性的，可以这样表述，完全是关于现代国际体系、世界整体两种观点的对抗性矛盾；我们看到两种相互对立的认识：关于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什么是公正的， 什么不是，什么是合法的，什么不是。这是关于合法性本质、来源、国家政权效能标准等基本问题的明显分歧。
未必有人会确认乌克兰已经成为西方民主自由的典范。但是不能不看到，这一国家正在固执地朝这一方向发展—— 尽管缓慢，并非总是循序渐进，不可避免地失败、倒退。俄罗斯也不是亚洲或欧洲威权国家的样板，但它越来越偏离自由民主模式，至少近二十年来都是如此。
乌克兰社会试图遵循“自下而上”原则进行组织，而俄罗斯社会和政治组织的基础却是遵循“自上而下”原则。1991年乌克兰获得独立以来，基辅已经换了六任总统，而且每一位都是在明显竞争、难以预测、有时甚至是充满戏剧性的选举中夺得政权。三十年来俄罗斯只有三位国家元首实现了统治，而且对每位新领导人都精心选择，进行了循序渐进的培养，并得到前任的长期关怀。
也许，历史学家、文化人类学家和社会学家还会就苏维埃文明两块最大的碎片巨大分歧的原因、每一块下一步演进可能的轨迹争论不休。然而目前不得不说，两种社会组织模式的原则互不兼容，不仅导致了欧洲中心可怕的兄弟相残和军事对抗，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双方在历史对抗中的行为逻辑。
选择管理干部，组织国家宣传、民众的政治动员，筹划军事行动，与朋友协作，对付敌人——所有这些领域中两种相互竞争的后苏联模式正在经历所谓社会经济和政治测试（应急试验或冲突技术试验）。测试显然将产生远远超出俄罗斯和乌克兰边界的长期后果。
乌克兰可能反对，因为进行测验的条件不公正：俄罗斯比乌克兰疆域更辽阔，经济更发达，军事上也强大得多。但是另一方面，乌克兰博得广泛的国际同情，得到西方肆无忌惮的军事、经济、人文和情报支援。尽管俄罗斯拥有各种客观优势，但只能依靠自己，而且要承受规模越来越大制裁的压力。
西方在许多方面已经是事件的直接参与者，今天西方的社会组织模式也要进行自我测试，尽管不采取基辅和莫斯科这样残酷的形式。许多俄罗斯专家喜欢断言，西方的密集军事和其他援助是乌克兰迄今没有崩溃和投降的唯一原因。但这一逻辑很难解释乌克兰社会的动机来源问题。例如，美国及其伙伴的长期大规模军事和其他援助并没有妨碍塔利班展开势不可挡的进攻和喀布尔加尼总统当局的迅速垮台。当然，乌克兰和阿富汗不能完全相提并论，但我们认为，政治现实显而易见，而且2021年阿富汗人并未动员起来为自己的国家、价值观坚决战斗，但2022年相当多的乌克兰人显然拥有这一动机。
在两种模式的强度测试中，难言“赌注”过高，因为这不仅涉及俄罗斯和乌克兰的未来，影响国际体系的发展前景，新世界秩序的基本参数，而且将列入“现代化”概念，即近几十年国务活动家基于什么开始构建国家社会政治发展的优先模式。这样一来，今天争夺的绝不仅仅是伊久姆或北顿涅茨克，而是将影响未来政治家建设新世界的心智和心灵。
可以预测，俄罗斯在乌克兰领土特别军事行动的结局至少有三种场景，每一种将产生巨大的地缘政治后果。
假如俄罗斯在这次史诗般的对抗中惨败，我们可能会看到世界政治世纪起点“单极时刻”的重现—— 尽管毋庸置疑的是，中国会反对这样的趋势。如果乌克兰可能成为普京“未竞的事业”，对西方许多政客而言，俄罗斯在世界政治中的地位，毫无疑问也会停留在“未竞的事业”。最终，乌克兰大获全胜可以完成西方三十多年未能完成的任务—— “驯服”后共产主义俄罗斯。解决这一难题后，西方将明显加大对中国的压力。在这种形势下，中国将是西方确立全球民主霸权和期盼以久“历史终点”进攻的唯一严重障碍。
假如冲突以俄罗斯与乌克兰、俄罗斯和西方并不完全但相互可接受的政治妥协告终，俄罗斯和乌克兰发展模式冲突的最终结果将再次推迟。两种社会组织模式之间的原则竞争毫无疑问将会继续，但会采取更加缓和的方式。形象地说，不是正面冲突，我们将看到莫斯科和基辅在赛道上的竞争。在西方和俄罗斯达成远非理想的妥协之后，西方和中国也会达成更加重要、更基础的妥协。如果西方领导人最终与俄罗斯达成一致，随后与中国达成一致将是合情合理的延续。当然，中国与西方的交易需要双方更长时间、投入更大的精力和政治灵活性。但是交易的结果将改变世界，包括世界秩序改革，联合国体系发生巨变，国际公法旧规范改进，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贸组织和其他多边机制重构。
如果推断，在可预见的未来乌克兰冲突不会达成任何一致，而是以熟知的“升级——双方筋疲力尽——脆弱和解—— 积蓄力量—— 新的升级”模式继续，完全可能成为现代国际体系最终解体的催化剂。低效的全球和地区国际制度最终将失去在国际政治中的作用，军备竞赛提速，发生核武器扩散的连锁反应，地区冲突愈演愈烈，国际恐怖主义猖獗。这些变化将导致未来几年总体的不稳定，甚至混乱，只有经过长期的不稳定、混乱，才能长出新世界秩序的萌芽。
评估出现上面三种结局的可能性十分困难—— 太多的独立变量可能影响军事对抗的动态。但至少可以探讨结束冲突的优先方案。如上所述，从未来世界秩序的角度看，这一方案是：达成不完全，但稳定的政治-外交妥协，介入冲突的每一方都可以宣称，自己“胜利”了。
其他的方案或者将长期阻碍世界政治迫切需要的政治变化，或者导致剧烈、猝不及防的巨变；两种情况下整个人类的政治风险将指数性增大。如果目前冲突的结果是逐渐、相对有序、尽可能以非暴力方式过渡到更稳定的世界秩序，这就意味着，此次悲剧性对抗的牺牲没有白费。
原文题目：Три сценария завершения военного конфликта России и Украины
原文出处：https://russiancouncil.ru/analytics-and-comments/analytics/tri-stsenariya-zaversheniya-voennogo-konflikta-rossii-i-ukrainy/
翻译：侯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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