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波尔布特是怎么炼成的:留学法国到柬埔寨二大
最新:
长崎事件,前十年与后十年(上)
柬埔寨不寒而栗的红色高棉往事炮制者沙罗绍特,即波尔布特。
写到红色高棉在金边的胜利,自然就该说一下金边的老大沙罗绍特。
1975年4月26日,红色高棉隐身老大沙罗绍特正式现身,并改名字为Pol Pot。名字很普通,可能是党的一员的意思吧。
不过,这个名字与红色高棉往事纠缠着,显得尤其的暴虐、阴森、可怖,最后传遍世界广为人知,汉译名字即为:
波尔布特。
这些年,关于波尔布特、红色高棉的文字很多,内容通常是罗列波氏和红色高棉累累暴行。
波尔布特是谁?他名不见经传却怎么会在柬埔寨417革命中一夜成名,红遍大陆?
金边胜利之后,他和他的组织为什么要以暴虐手段,把恬静的佛国柬埔寨推进万劫不复的杀戮之地?
在诸多惨烈的往事背后,人们被目睹的图文、纪念馆等等公布的真相震撼,却少有人进行较深层次的思考。
和二战杀戮犹太人、卢旺达种族仇杀等等人文事件一样,红色高棉时代的柬埔寨被记载在人类文明史上,是属于全人类文明的丑陋的刻痕。
美国碍于冷战大局而放弃高棉共和国,北越、苏俄等介入柬埔寨纷争,法、英等国袖手旁观,现在去看,其实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解析红色高棉,对任意的某一个无论专家、学者来说,这是无法完成的非常大的人文课题。
波尔布特,便是解析红色高棉最主要、重要的标签人物。
波氏资料非常零星、破碎。对比这些资料并且找出相对可信的线索,尤其困难。好在,有朋友们大力支持、鼓励,这一耗费时日的思考初步成熟。
在此,我以个人视角,阐述一下我所认识的1975年4月17日以前的波尔布特。
看着在波氏由学生到职业革命家的大概经历,也许可以为大家独立思考红色高棉问题,提供有限的参考。
本文侧重和朋友们隔空茶话、娱乐。不到之处还请包涵。
话,还是从1925年说起吧。
1月,墨索里尼宣布国家法西斯党为意大利唯一合法政党。在国内战争结束后,苏俄缓过气来开始致力于输出革命的国策。
改良与革命,成为全新的世界性政治主题,世界格局也为之开始悄然发生变化。
这一年,周总手创黄埔军校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就此奠定了他在军队中卓有影响的一生。不久,与他同在广州的老大哥胡志明,也手创了越南青年革命同志会,为印支建党打下基础。
后来,他们都成为影响印支革命进程的牛人。
此外,在1925年,还有三位政治牛人出生。
他们是英国群众的伟大首相撒切尔、韩国群众引以为傲的诺贝尔和平奖总统金大中、以及苦命的柬埔寨人民的灾难播种者波尔布特。
在乱象环生的1925年,法国人还是固执认定了自己是世界唯一先知先觉的文明人。在法属印支半岛殖民地,法国人以守护者自居,认为他们有责任和义务引导、开化殖民地进入文明。
不过,法国人殖民柬埔寨时期,柬埔寨确实顺风顺水,王室、僧侣、贵族和平民等阶层相处融洽。柬埔寨无论王室和民间,都以古雅东南亚传统文明中心为傲,整个国家显得低调、平和、矜持。
吴哥窟的存在,有法国人的关键作用。
显然,即便受到法兰西文明影响,柬埔寨依然是世俗的王权与传统的佛教构建的古老佛国。
这一年,波尔布特出生于柬埔寨磅同省磅斯外县一个中产家庭。
磅同省物产丰富,民风纯净,小乘佛教发达。幼时的波尔布特胆怯而善良,他的兄长回忆,儿时,波氏捂眼,甚至不敢直面人们杀鸡。
童年出家、还俗,少年学柬埔寨传统佛系工艺木工,成年为皇宫修宫廷、为僧侣搭寺庙,赚钱娶妻生子。这是柬埔寨中产阶级子弟最常见的人生选择。
波氏也不例外,在出家、还俗,学了柬埔寨传统佛系工艺木工后,他的两位姐姐改变了他的命运。
波氏的表姐与姐姐双双被选入王室舞蹈团,坊传她们先后被国王纳为王妃。
这时,已经学成半拉子木匠手艺,不满20岁波尔布特正在为人生第一笔业务犯愁时,在王宫已经混得风生水起的表姐与姐姐,给她们的木工弟弟丢来一个人生馅饼:
拿王室特别奖学金,去法国巴黎留学。
两个女人手捧绿茶拉着国王一阵忽悠,好了,波尔布特去了巴黎。
他和柬埔寨的命运,算是就此开始改变了。
在柬埔寨的“学历”,不过是学怎么手脚利索玩锯子、刨子。现在,进入文明世界的学校学电子工程,实在不敢想象在第一节课时,波氏那副满眼金星绝对懵逼、抓狂的样子。
当然,在法国留学经历还是多多少少培养了波尔布特外在冠冕堂皇的样子。
得势以后,波氏虽然最痛恨最虐待知识分子,不过,在很多记载中,他酷爱和西哈努克、胡志明、周总等人说点法语,进出摆弄都是知识分子的样子。
可能,这是年轻时境遇难堪后的一种心理撕裂吧。
在巴黎沃日拉尔无线电学校里望天读书,成绩一塌糊涂。远离家乡无法融入五光十色的大都市,波氏两眼发呆,苦闷可想而知。
好在,兜里饱满,还有王室奖学金和两位姐姐的补贴。
混在巴黎的饥肠辘辘的大哥们很快发现了细皮嫩肉的波尔布特。搞点同乡会,吃香喝辣嘴巴一抹,老乡们负责义气温情来回忽悠,云里雾里的波氏大方买单。人来人往,波氏自然不再苦闷。
有谁看过香港电影古惑仔?电影说,香港洪兴、东星这些社团的每一位老大如想成功,都得具备两个必不可少的条件。
动荡、变革的社会背景,心狠胆大的带路老大。
来巴黎,钱多人傻的波尔布特可算是来对了地方了。
正值二战结束,在苏俄势力东扩声援下,法共大佬们也开始扛着西瓜刀混迹法国政坛。他们得到莫斯科隔空转账,大选中占尽优势不说,人多势众,影响与日俱增。
当时,连法国第一牛人戴高乐遇到咄咄逼人的法共,也不得不放下身段,脸露谄笑,退让三分。
冷战早期的法国共运。
朝鲜战争爆发后,世界革命浪潮风起云涌。当时的法共老大莫理斯·多列士二两红酒落肚,高瞻远瞩,也想胸怀全球顺腿拔毛,当一把世界共运的大佬。
顺便科普一下,谁知道现在世界上邻国最多的国家是谁?
法国。
法国与英国一样,都是世界上老牌殖民帝国,拥有太多的殖民地。现在如此,当年更甚。
按照当时莫斯科的世界共运一盘棋的策略,搞殖民地独立,不仅是最时髦的革命重点。同时,遍布很广的法属殖民地独立运动如果星星之火了,美帝要想分心满地球灭火,也难。
揣法国身份证,在第三国际上班关饷享受医保,多列士当然理解莫斯科的心情。滴滴答答着一来二去,领导印支半岛独立运动业务,多列士算是盘在手里了。
多列士和胡志明、周总同属一辈,都是最早活跃在巴黎革命界的名人。更是莫斯科之外的社会主义和帝国主义阵营划分的理论提议者。
后来,在希腊危机问题、朝鲜战争和印支战争停战问题上,苏俄把多列士丢在前面,当了莫斯科和欧美讲和妥协的弃子,多列士和法共也就风光不再了。
因为法国是印支三国殖民地的宗主国,多列士也名正言顺插入了最初印支党的活动。是时,以北越为老大,以印支党为核心,重建的越共新开了老挝、柬埔寨两家分店。
两家分店在巴黎的业务,有莫斯科和多列士的照顾,自然搞得时风生水起。
现在,锣声一响,该遛乔森潘出场了。
乔森潘,当时多列士着意栽培的革命豆芽。他当时受北越领导,是柬埔寨分店主要负责人,也是多列士和胡志明两家联营的高棉学生总联合会主席。
不过,革命经费之外,乔森潘没钱。
每天吃泡面,乔森潘要想贪嘴改善生活,就得找兜里宽松的波尔布特。
可以想象,在那些年,乔森潘揣着一叠苏俄著作,带着其他饥肠辘辘的兄弟往波尔布特寝室飞奔的样子。
为了忽悠这位单纯的老乡以方便天天准点改善伙食,一次暑假,乔森潘等带着波尔布特赶去了南斯拉夫度假并参加义务劳动。
在萨格勒布市,大伙索性摁住波尔布特不算灵活的脑子,抹一头的飘柔。
推在水龙头下猛冲,回到巴黎的波尔布特神清气爽,发型大变。
这位以前捂眼不敢看杀鸡的胆怯的孩子,养成了熬夜背着真理专著的好习惯,并神速加入高棉学生总联合会,当上联合会宣传部长,成了柬埔寨留学子弟在巴黎的活跃人士。
不久,在莫斯科和法共、北越支持下,波尔布特和乔森潘在巴黎成立了共产小组——小组成员们在后来红色高棉里,一个比一个位高权重,心狠手黑。
波尔布特混出来了一点眉目了。
乔森潘,波尔布特的铁杆跟班。
印支独立运动留法小组的这一脉,在上溯渊源,和法国雄心勃勃的多列士有关,和北越胡志明同样有关。再往上看,胡志明最先也是站在巴黎街头当上了职业革命家。
巴黎为什么盛产亚洲的职业革命家,这也是很有趣的人文话题。
总之,柬埔寨在印支革命中的上线关系有点混乱,不好捋清。
简单理解,在国际共运风生水起的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印支独立运动的所有分店,归根结底都和莫斯科有关。所以,冷战乍起,兄弟们自然一心一意要和美帝及其走狗们死磕到底了。
既然志在革命而不是学习,1952年7月,波尔布特考试再次一塌糊涂。
拿毕业证无望,灰心丧气之余,经济吃紧波尔布特索性回到柬埔寨。
这时,第一次印支战争燃遍印支半岛,柬埔寨陷入战乱不说,王室动荡不安也让两位姐姐风光不再。
雄心勃勃的波尔布特只好操着巴黎混出来的法语,穿行市井,以为富家子弟教书谋生。
日子无聊,生活无着。波尔布特一咬牙一跺脚,跑去参加了杜斯木、农谢的革命队伍。
杜斯木是柬埔寨山沟沟里原装革命家。他接受莫斯科真理,因在二战出道,也对日军“大东亚”推行的独立兴趣浓厚。
他热心搞民族独立,也热心和印支革命的总掌门胡志明分庭抗礼。
作为莫斯科专门精心塑造的革命道德标兵,战后搞一个三国归一的印支联邦,一直是胡志明只可意会无法名言的理想。
杜斯木热心柬埔寨的党政军独立,胡志明恼怒可想而知。
印支停战的日内瓦会议之前,北越未雨绸缪开始培养亲越人才,这时,胡志明慧眼有加,发现了留学法国的波氏。
1953年1月,波尔布特加入在高棉解放运动门下。
高棉解放运动是胡志明的越南独立同盟会嫡派分店,在政治理论、战略物资、装备经费等等方面,全盘接受北越领导。
波尔布特开始在印支共运绝对精神老大胡志明的视线内,挥汗如雨干革命。
年轻谦逊会说话,再加上巴黎练会的擅长背语录的真本事,一来二去,波尔布特混成了胡志明看得起、用得上的小弟。
1955年第一次印支战争停战,北越根据日内瓦和平协议全部撤出柬埔寨。
此后直到1959年,按照莫斯科老大们的吩咐,北越只得隐忍日内瓦和平协议的规定,看着杜斯木再无顾虑地自我膨胀。
胡志明,看上去慈眉善目,但他可不是只会在宣传画上笑眯眯的胡伯伯。
日内瓦会议不久,胡志明与另外一位热衷印支联邦的南方势力老大黎笋,便达成默契。就此,为了他们心中的印支联邦,胡志明和黎笋唱着双簧,开始清肃北越里的柬埔寨分裂势力。
柬埔寨组织脱离北越动作刚刚开始,杜斯木还没来得及笑出声来,胡志明一捋胡子,波尔布特就被当着王炸,丢在高棉解放运动的桌面上。
王炸!胡志明一声大喝。
要不起。杜斯木只能屈从北越的安排。
作为王炸,波尔布特屁颠屁颠往返柬、越,按照河内意见多次修改确定了柬埔寨新组织的章程和路线。
其实,波氏也是一位柬埔寨党政军独立的爱好者。不过,在精明的黎笋挑剔的审视中,有自知之明的波氏韬光养晦,绝不学杜斯木莽撞出头。
在中苏论战之前,北越的印支联邦想法并没有得到邻国大佬干涉。同时,北越军队正规化建设也在莫斯科和北京支持下紧锣密鼓进行。
这一期间,波尔布特作为北越的下属支部干部,在北越邻国参加了游击战训练。
1960年3月,金边火车站一个荒废车厢里,北越领导下的21个柬埔寨独立运动老大们召开了柬埔寨一大。
在印支独立运动的三国归一的提法上,这次会议决议和越南四大决议高度一致。
会议上,年轻的波尔布特终于大功告成。这位没有资历、没有兵权的穷学生得以弯道超车,跻身叔辈。
波氏排位在老大杜斯木、副老大农谢之后,当上了主管宣传柬埔寨三常委之一。
波氏分工主管宣传,当然,主要还是按胡志明、黎笋的意思,拿着北越的钱重点搞点印支革命一体化的宣传。这时的波氏,是铁杆的越粉。
花花绿绿的越南盾揣在兜里,再大把大把撒出去,波尔布特轻车熟路玩着当年巴黎的套路,人格魅力在山地丛林里茁壮成长。
当时,柬埔寨山地丛林武装山头多、人数少,实力最强一帮自然是老大杜斯木。看着波氏在诸位好汉心中威望日增,每天都在进步,杜斯木非常不满。
越战爆发了。北越与北越的南方武装穷于对付美国和南越,杜斯木的柬埔寨军政独立思潮无疑就成了北越南方革命的隐患。于是,在1962年,杜斯木成功尿遁,无影无踪。
后来红色高棉专门解释杜斯木死于政府军剿杀,不过,这一结论少有认可。
杜斯木成功尿遁,农谢等柬埔寨钻山林的革命元老们自然浑身哆嗦。
最大的柬埔寨山头不在了,按照河内意见,波尔布特后来居上,毫无悬念跃任柬埔寨各路山头的代理老大。
说到底,此刻的柬埔寨革命武装,充其量也不过北越正规军的一个团。黎笋因为杜斯木而对波氏警惕有加,谈话与训斥手下团长、师长没有什么区别。
可能,这段在黎笋胳肢窝下俯首称臣的经历,便是后来波尔布特说起越南,说起黎笋就会仇恨满腔、崩溃发狂的原因。
1963年,越战越打越烈,中苏冷战也是越论越烈。于是,越南顺其自然成为北越的老大哥、老大姐们表达自己革命激情的大舞台。
援助滚滚而来,北越向南攻势大举展开,南方革命的大动脉胡志明小道,也越发重要起来。
这时,柬埔寨钻山林闹独立的各位小部队的老大们,也因为胡志明小道,进入了莫斯科、北京的视野。
不过,此时的柬埔寨党还在北越严密控制之下,北越对邻国志愿者进出柬埔寨步步跟随,非常介意。是时,身边不过10多人,4条枪的波氏和农谢也没有机会摆脱北越,擅自和苏俄、中国、朝鲜等兄弟国家联系。
这一年,北越东北部办公室100的军事基地,在北越代表围观下,波氏、农谢和他们的柬埔寨兄弟们召开了柬埔寨二大。
严格意义而言,这时的柬埔寨还处于北越严密控制中,所谓柬埔寨一大、二大,其实不过是北越内部一个支部大会而已。
但是,这两次会议后来一经发挥,确实给了波尔布特等人了可以发挥的名号。
在农谢毕恭毕敬的礼让下,波尔布特当仁不让成为一号兄弟,一号大叔。
后来,波氏以一号兄弟,一号大叔闻名红色高棉,而内部的中层以下的数万小弟,却不知道一号兄弟,一号大叔到底是谁。非常神秘。
波尔布特的下面,最老资格的农谢成为二号兄弟,波氏连襟英萨利弯道超车成为三号兄弟,眼里只有波氏的塔莫,则成为四号兄弟。
因为波尔布特这一伙人数确实不多,北越也无意过细注意波尔布特其余手下。由此,柬埔寨军政各级头头,均按波氏随手一指确定。
波氏等大头目均是蹩脚的留法学生,手下各级兄弟绝大多数都是世世代代目不识丁、钻在密林为生存而生存的文盲。
开会没有章程、理论,集合也是乱七八糟。靠背诵后神神秘秘地相互转告传达命令,能上战场的人枪也不过千。
北越头头都有强烈的印支联邦执念,素来也不放心柬埔寨人。
1986年,由左到右为乔森潘、农谢、波尔布特。
但是,黎笋等人看到波氏兄弟们这帮子脏兮兮的乌合之众,确实也不相信他们还能够做出什么动静。
黎笋等人终于还是没有想到,柬埔寨二大确实留出了颇有想象空间的政治缝隙。
当然,越战牵涉世界最主流大国们都在紧张关注。有了缝隙,波尔布特也就不愁钻不出门缝。
如喜欢,鼓励、留言支持波氏往事更新,关注朋友,请加微信zhuerduo1222。
越战,柬埔寨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