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由黄巢到石敬瑭——片刻，读顺那段稀里糊涂的五代十国

五代十国大致形势图。

说起五代十国的稀里糊涂，就得说起北宋时期赫赫有名的文学大佬欧阳修。

欧阳修名头响亮，历来被不少大学、中学的中文、语文教师爷们竖为中文、语文的开创性旗帜人物。

与韩愈、柳宗元、苏轼并称千古文章四大家，与韩愈、柳宗元、苏轼、苏洵、苏辙、王安石、曾巩等人并称唐宋散文八大家。

可见，课本里欧阳修满面红光，确实不是虚传。

不过，欧阳修生平最能干的专业，还是靠着文才口舌，混在官场，专业当官。

现在这些中文、语文教师爷们赞不绝口的欧阳修领导北宋诗文革新运动，其实，欧阳修传下文章看似辞藻华丽，语法高雅，其主题，无外乎讴歌北宋盛世那番岁月静好。

既然身居参知政事、刑部尚书、兵部尚书等等高位，权倾一时，欧阳修为官为文，擅长遣词造句挖空心思作公文。

把玩中文、语文这类技术炉火纯青，却终究没有值得传世的人文、思想、政治等等作为。

历朝历代文学依附朝廷，名流靠公文垂范后世，实为看似辉煌的古文学的莫大遗憾。

和元年间，1054年，欧阳修屡屡与同僚政斗，被惜其文才的宋仁宗钦令修史避祸。

欧阳修版的《五代史记》，也称新五代史，选择性记载自后梁开平元年，即907年，至后周显德七年，即960年共五十三年的历史。

由此，后世人们也就把唐宋之间乱世时期称为：五代，十国。

最近，橡树于秦晋、燕赵等地游历，所到之处，泛见大兴土木，破陈出新——传说中的汴梁、东京旧地，旅游古迹几乎全是明清茶坊说书的传说。

市井坊传经过评书、影视剧加工，更容易为人接受、确信，终究容易成为文艺化历史。

如此不禁心紧。

趁着旅途泛见，写一写很少有人关注的五代，十国，权作闲聊、科普。

五代，始于唐末，终于宋朝，其间，传统中原经历梁、唐、晋、汉、周五代，存在唐宋更迭间隙。

为了区别同名前朝，通常史书上称为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

五代存在唐宋更迭间隙，十国，则是与五代并列的割据一方的若干小国。

在中原之外的幽燕、岭南和江南一隅，与中原五代王朝并存，尚有前蜀、后蜀、南吴、南唐、吴越、闽、楚、南汉、南平及荆南、北汉等十国。

现在人画作的黄巢往事。

唐末，黄巢造反，攻进长安，逼跑了唐朝皇帝唐僖宗，自然也就成为唐末藩镇群雄狂殴的目标。

长安无法立足，向东败走开封、陈州之后，每到饭点，黄巢大军沿途捕捉平民，一声令下，体健者上阵充军，体弱者下锅为羊。

贼有舂磨砦，为巨碓数百，生纳人于臼碎之，合骨而食。

当时，黄巢为抓人筹备军粮，纵兵四掠，自河南、许、汝、唐、邓、孟、郑、卞、曹、濮、徐、衮等数十州，咸被其毒。

中原于是大坏。

史书记载，连年战争，黄巢苦于缺乏军粮而发明巨舂，掠人为粮，生投于碓，并骨食之。

彼时，饿殍遍地，千里枯骨，其形之惨，无法言喻。

不过，看到这里，各位与我翻阅这段历史倒不必紧张和愤怒。历史演变至今，我们实则都是那场悲剧侥幸逃脱的幸运者或者杀人者的后裔。

愤怒不如深思。

略知一二历史上先人的劣迹，更易为我等自省。

好歹，多行不义必自毙。

当正义旷工若干年后，884年，正义继续旷工。

是年，唐朝藩镇合围，暴力与暴力碰撞，黄巢走投无路，终于被杀。

正义还是没有降临中原大地，新的杀戮继续进行。彼时，唐朝君臣胜利光复长安等地，即行一番报复杀戮。

黄巢的祸首早被杀掉，复仇怒火熊熊燃烧，大唐军队举刀乱砍，但凡被黄巢乱军挟裹、被迫委身的男男女女，再次遭遇屠刀。

战后，唐朝僖宗皇帝于一片废墟间封赏功臣。

其中，两大评定黄巢战乱战功最为显赫的牛人，均被封王。

一位，是深目多须的欧罗巴人种的沙陀人李克用，被封为陇西郡王；

一位，是社会底层出身，继而随黄巢造反，沿途杀人放火再受招安的朱温，被封为东平王。

五代十国无疑是古代史上又一次规模极大的民族融合。

904年，朱温势力大涨，杀唐昭宗立唐哀帝。

907年，朱温照学曹魏，逼唐哀帝禅让，篡唐称帝，国号大梁，建都开封。

是年，唐朝灭亡，历史就此进入五代十国时期。

朱温这厢美滋滋当上皇帝，那厢的李克用也没有闲着。

李克用虽然为沙陀人，却是李唐心。

这老哥们自幼玩的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专业，拔刀砍人，战力爆表，人称飞虎子。

他统辖的精锐沙陀铁骑，更是历史上罕见的战力超强的军队，中原、漠北，所到之处，打遍天下无敌手。

如此牛人，自然不服朱温僭越称帝。

于是，李克用在后梁在中原鼎盛时期，用唐朝天佑年号，守山西建立晋国，自认李唐正朔藩国。

李克用整顿军备，与后梁为敌，准备打仗，直到908年正月去世，传位给了他的儿子李存勖。

李存勖，历史上著名传奇性人物。

其实，知道或者不知道沙陀人李存勖不重要。

重要的是，历史典籍里牛哄哄如赵匡胤，他的老大柴荣的老大郭威，当年，就在李存勖亲军里，扛枪站岗，为他当一位光荣的马弁混出身。

李存勖对历史进程影响之深远，可见一斑。

相传，李存勖骁勇善战，极富韬略。

即王位后，他曾数度亲率沙陀精锐，北退契丹、东取河北、西并河中，最终在朱温死后十年的923年，南吞后梁，再度一统中原，中兴了唐朝。

不过，此时国号为唐，皇帝理所当然由陇右李氏，换作了沙陀人李存勖。

李存勖画像。

李存勖，眉清目秀，史称后唐庄宗。

五代历史上，后唐东接海滨，西囊陇右，北带长城，南括川蜀、江汉，领域最为广袤。

在为王称帝不过十二、三年间，李存勖东征西讨，威震天下，使得当时偏安一隅的岐国、楚国、吴越国、闽国、南平国等入贡称藩。

十国之一，据守蜀地天险，背靠吐蕃坐大的前蜀，即被李存勖一鼓而灭。

李存勖擅长军事、韬略，颜值既高更是喜好文艺。

天下初定，李存勖便自取艺名李天下，整日与伶人同台演出。

——彼时，后唐娱乐界各号大腕纷纷入仕，青云直上间，朝堂之上舞蹈翩跹，歌声嘹亮。

娱乐、艺术与政治混为一谈，庙堂之上自然乌烟瘴气。

日复一日，李天下身边能人干臣遭遇排挤之下，那位隐忍不发的李克用的义子邈佶烈，终于心潮起伏。

邈佶烈，名副其实的沙陀人。过继李克用后，邈佶烈取名李嗣源。

他辅佐李存勖一路征伐，屡立战功，累升至成德节度使、蕃汉内外马步军总管，兼中书令。

文武全才，实为后唐时代一等一的人物。

926年，李天下过于信用后唐文工团娱乐与文艺界人士，最终娱乐与文艺界人士频繁干政，终于激起邺都兵变。

于是，李嗣源借镇压兵变之际，反手一击，逼死李天下，即位为帝，是为后唐明宗皇帝。

驰骋中原的古代沙陀战士如何形象，岁月荏苒，只能想象。

后唐明宗李嗣源60岁登基。

他执政期间，府库充实，军民皆足，朝纲粗立，中原元气为之稍微恢复。

也正是在李嗣源登基次年，传说，927年，3月，某天，洛阳禁军军营所在地夹马营夜半红光冲天。

远远望去，好像火烧一般。

人们疾步赶去，不见火光，但闻婴啼。

原来，这天正是禁军军官赵弘殷生下次子赵匡胤。

一个杆棒等身齐，打得八百军州都姓赵。

——赵匡胤，即是那位传说中那位盛世大宋的太祖皇帝。

武术界传闻，赵匡胤传下太祖长拳、太祖盘龙棍两套盖世武功。

可惜，如今，恐怕这类武术，也当不过业余拳师徐晓冬劈头盖脸的一趟乱拳。

闲话休说，书归正传。

933年，就在赵匡胤穿开裆裤那年，新皇帝李嗣源儿子李从厚继位，史称后唐闵帝。

这兄弟悲催，尚未坐稳交椅，急于削去权臣兵权，于是，继位次年，他终于惹祸上身。

当初，李嗣源发起兵变夺得天下，靠着身旁两位牛哄哄的不是亲生儿子的儿子。

一位是在西方的河东节度使，后唐潞王李从珂；一位是在东方的成德军节度使，后唐中书令石敬瑭。

李从珂为李嗣源养子，兄弟排行第三，在后唐庄宗李存勖灭后梁的大战中，他率十几位亲兵，便敢混入后梁大军，袭寨拔旗。

李存勖见状，以酒食嘉奖，大赞：壮哉，阿三！

历史上这位真实的阿三，勇武不亚三国时代的关、张、赵。

五代期间，重大事件此起彼伏，传奇人物如李从珂者，数不胜数。如是以他们为素材编成电视剧，其精彩远非人们可以想象。

清人绘制的石敬瑭画像。

石敬瑭更为厉害。

他是李嗣源女婿，运筹帷幄既有谋略，临阵冲突更为骁勇。

同样在在后唐庄宗李存勖灭后梁的大战中，为掩护李存勖中军撤退，石敬瑭率十几名亲军，即冲突后梁大将刘鄩战阵。

鏖战间，石敬瑭挥舞利剑、铁枪左冲右突，无人可挡，李存勖远眺不禁为之惊叹。

战后，李存勖抚其背以酒食嘉奖，石敬瑭也以骁勇闻名全军。

可惜，如今，知道石敬瑭厉害的不多，读史恨得石敬瑭咬牙切齿，自古以来以儿皇帝而骂之汉奸的有志文人，确实当真不少。

不过，石敬瑭确属地道的沙陀人，与汉人无关，自然也不算是汉奸。

既然这两位牛人如此厉害，得罪了这两位牛人，后唐明宗血亲血亲的亲儿子李从厚，自然下场不妙。

是以，方才当上后唐闵帝，还未享受清福，李从厚就在他亲爹的养子和女婿手里，丢掉了江山，断送了小命。

有勇无谋的李从珂继位称帝，史称后唐末帝。

于是，乱世中原，便进入了李从珂与石敬瑭双雄称霸的时代。

936年，赵匡胤时年不到10岁。

李从珂称帝三年后，越发忌惮石敬瑭势力。坐立不安，想起调虎离山招数，迫不及待便欲图削减石敬瑭兵权。

是年，后唐大军围城太原，轮番强攻，石敬瑭亲自登城搏杀，情形十分危急。

于是，石敬瑭身边谋士桑维翰进帐献计，许以割让幽云十六州，进贡财物，以儿自称，向契丹太宗耶律德光求援。

磨穿铁砚，形容立志不移，持久不懈。

这一典故源出桑维翰著《日出扶桑赋》明志，铸铁砚明誓的往事。

由此侧见，桑维翰自由苦读，志向高远，广有学识。

桑维翰颇具韬略，又受石敬瑭信用。献策之下，石敬瑭当即采纳了他的献策。

彼时，正值契丹崛起，耶律德光素有入主中原大志，而石敬瑭为后唐大军威压，朝不保夕。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幽云十六州，即河北、晋北之地，自五胡十六国、南北朝、唐以来，便是北方游牧民族与中原传统势力交融、争夺之地。

契丹得到这一重要地区，自然占据了北方游牧民族与中原传统势力交融的战略主动。

此后，契丹和后来的女真、蒙古等北方民族，便得到长驱直入黄河中游及中原腹地的地利。

自五胡十六国、南北朝以降，中原古代战争模式逐步趋于游牧模式。

石敬瑭如期得到契丹大军支持，分路夹击，攻入洛阳，逼迫后唐末帝李从珂自焚。不提。

是年，耶律德光派人在太原册立石敬瑭为大晋皇帝，改元天福，国号晋，史称后晋。

至此，五代便进入第三个朝代后晋。

后晋占据中原大部，期间，后晋与分散中原边缘的南唐、吴越、闽、楚、南汉、南平、后蜀等偏安小国并存。

这段历史，很多文人往往为后来北宋亡国，因而迁怒石敬瑭、桑维翰，谴责之声至今不断。

不过，在石敬瑭、桑维翰时代，大小国家四面林立，兵凶战危间，自然不会考虑现代中国版图。

石敬瑭既不是汉人，又肯跪地忍辱以求天下，大抵枭雄性情如此。况且，古代欧洲称呼契丹也为中国。

是以，如说石敬瑭君臣为求自保的这番举措，确实与现在爱国伦理关联不大。

至于桑维翰，则更是冤枉。

石敬瑭称帝建国，桑维翰先后任后晋中书令、枢密使。

他的一番仕务农桑以实仓廪，通商贾以丰货财治国理念，影响延至两宋。

赵匡胤及两宋君臣多赞誉桑维翰才望素重，向来尊崇有加。

南宋最为出名的大V陈亮，喜谈兵，议论风生，下笔数千言立就，为眼光极高的辛弃疾认为国士，极为看重。

谈到桑维翰，陈亮自有一番高见。

他认为桑维翰与唐高祖、郭子仪类似，行天下之末策，借夷狄以平中国，虽然令后世大受其患，但也不失为明君贤臣。

正行文间，桌椅摇晃，似乎又是地震。心惊之余，暂且搁笔。

暂且谈到这里。欲知后来赵匡胤，以及赵匡胤的老大柴荣的老大郭威，以及潘美、天波府金刀杨继业等等往事，且看下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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