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人｜吴积兴：我从没想过我要改变什么人

语文人：吴积兴

我从没想过要改变什么人

吴积兴

任教温州二中，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浙江省教坛新秀，首届浙派名师培养对象。《新作文 中学作文教学研究》2014年第9期封面人物。在《语文教学通讯》《名作欣赏》《新作文》《读写月报》《上海教育科研》《江苏教育》等刊物发表文章80多篇，参编教学用书名部，著有《中考写作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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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位老师，带着一本书，在校园里东游西荡。

看到地上有张废纸，弯身捡起，塞进垃圾桶。路过操场，看到有学生在跑步冲刺，我喊了一声加油，然后继续闲逛。看到指示牌上有个错别字，逮住一个学生，告诉他这个字写错了，然后看着那个学生发愣的表情，然后继续溜达。或者在路上看到一个迟到疾跑的学生，我让出道路，让他不用刹车，保持惯性继续前行。然后自己继续游荡。

我似乎从没有想过我能改变什么人。

我发现有个男生特别捣蛋，实在有点受不了，于是把他调到一个文静而美丽的女生边上，结果还真不闹了，上课比佛还乖。十年后，我收到了他们的喜糖，还说感谢我这个媒人，当时把他们凑在一起。

于是，在两年前，当一个男生疯狂的喜欢上女班长的时候，我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说，那我成全你们吧。于是把这位优秀的班长送到他的边上，当时听到大家的欢呼和尖叫，也看到了那位男生幸福来的太突然以至于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拾显得有些坚硬。这种坚硬乃至凝固下来，男生上课的时候手摆得太整齐，以至于笔都写不动，更不要说做小动作。只有当女生离开位置的时候，可以听到长长的喘气和拼命敲打酸胀的肢体。两个星期之后，男生告诉我老师你还是别折磨我吧，我对她已经没有感觉了。我不知道该为自己拆散了他们而庆幸呢还是该忏悔。

班级有两位小女生，个子小小，字也小小，一个写十六分之一格，一个八分之一格。光线稍微昏暗，我就无法辨识他们的字。于是我会在她们的本子上写下请把字的大调到四分之一格之类。问她们为什么字会写这么小，八分之一格说，记得小学时候，班主任怕她们太空，写完试卷之后，让她们抄写每天写完的试卷。八分之一格是个乖孩子，老师说了她就做。她说一天下来用完一根笔芯，用完一本四百格。她有点心疼，想有没有办法省一点，后来她发现字写小点，本子也省了，笔芯也省了，于是她的字就越写越小。十六分之一格说，小学时候，有次老师罚抄很多遍，她抄到十点还没抄完，后来双管齐下，十一点还没有抄完，她想有没有方法可以快些，后来她发现字写笑点，速度就快多了，于是她的字也就越来越小。一百首古诗抄到一张A4纸上，还有好多好多空白。当初教她们的老师，是否知道因为自己的一个要求，改变了这两位乖学生的字。我想肯定不知道。

我也经常不知道自己改变了学生。课堂中提到了顺藤摸瓜的读书方法，几年后有位学生跑来告诉我，他严格按照我的方法读了很多书，从周国平，摸到尼采，从尼采摸到了康德，读了很多的书。高兴之余，吓出一身冷汗。也有，毕业多年的学生回来看我，说我某句话让他们开心了很久，可是任我脑袋拍遍，终是迷茫，何时曾说过此话。

但是影响总在暗流涌动。有个学生迟到，我没有批评，还夸他敲门有礼貌，结果三年没有再迟到。有位学生因为我对她笑了一下，疯狂爱上了语文，成绩疯狂上涨。有个学生因为我损了她一句，从此对我耿耿于怀。也有同学没有找到自己的老师，在路上遇到我而问了一个题目，在多少多少年之后还记得那个中午的阳光。

虽然我是老师，有时候，感觉自己更像农民，把种子撒进学生的心田。有些心田肥沃，早上洒下，下午就发芽了；有些心田贫瘠，今天洒下，明天就腐烂了；也有些，今天洒下，三五年后才发芽生根。虽也不知道哪颗种子会在哪块心田生根发芽，但我得保证每颗都有光芒。

人说，与人交往别想着改变对方，是的，我没想着要改变谁，从开始到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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