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有梦,梦中有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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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林凤生(上海大学《自然杂志》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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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以视像表达为主,做梦的人常常会说:“我能把它画下来,就是不知道如何把它讲出来。”
——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西方的绘画艺术与自然科学在关于梦的问题上有过一次亲密的接触。
梦的分析和解释
19世纪末奥地利精神病医生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对梦做了开拓性的研究,出版了《梦的解析》一书。他提出了一种精神分析的方法,对人做的梦进行解释。书中提到,梦境往往是人的一种潜意识的反映,即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潜意识,通俗地讲,就是平时隐匿在心底没能表现出来,甚至连自己也浑然不觉的意识,但在梦中以某种(如隐喻、象征等)形式表现出来了。而梦以视像表达为主,做梦的人常常会说:“我能把它画下来,就是不知道如何把它讲出来。”
这听上去似乎有点抽象,我们不妨先来欣赏一下法国画家亨利·卢梭的作品《受到美洲豹攻击的马》。这是一幅梦幻味很浓的画,画中的热带植物都是卢梭自己臆想出来的,在真实世界里并不存在。假设卢梭真的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画中的景象,那么这个梦说明了什么呢?
法国画家亨利·卢梭《受到美洲豹攻击的马》
根据弗洛伊德的分析,丛林里危机四伏,一匹白马正受到美洲豹的攻击,这是用象征的手法表达了一种不祥之兆,可知做梦者在潜意识里有焦虑的情绪。这样的分析还真有点道理,因为卢梭原来是海关白领,自从迷上了绘画就像着了魔一般,40岁那年他把工作辞了,画卖不出去,精神压力可想而知。卢梭是法国象征主义画派的边缘人物。象征主义是一个以画梦为主题的流派,作品里充满了奇幻、神秘、空想、朦胧和荒诞的气氛。
达利和他的白日梦
弗洛伊德关于精神分析学的观点,对文艺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并导致了20世纪超现实主义运动的产生,也影响到了一位正在苦苦探索新画法的西班牙画家萨尔瓦多·达利。
达利出生于西班牙巴塞罗那北边的海港小镇菲格雷斯。人称“20世纪的怪才”的他从小性格就有点偏执,脑子里充满了奇思妙想。1922年,在马德里圣费南度美术学校读书的达利,读了弗洛伊德的著作对超现实主义心驰神往。超现实主义,顾名思义就是该流派并不完全脱离现实,而是在真实的基础上有所变化和超越。达利想这正好能够发挥自己想象力丰富的特长,于是经过自己的苦思冥想终于画出了一批如梦如幻般的奇异佳作,并且一下走红了。与许多现代派画家不同,达利有着极其扎实的写实绘画根底,其水平堪与西班牙古典大师苏巴郎媲美。他在成熟时期的画作,把古典元素和现实图像结合得无可挑剔。
西班牙画家萨尔瓦多·达利《记忆的永恒》
《记忆的永恒》是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给人深刻的印象。画面上一派死寂的景象,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天上无云,海中无浪,山是秃的,地上没有草,仅有的一棵树也是枯死的,突兀地矗立在一个立方体上。引人注目的是图中3个半边耷拉下来的软面表,好像要马上融化似的,指针所指的时间各不相同。这样的表当然无法计时,隐喻着时间停滞了。当然,这样诡谲的画面显然是不真实的,给人一种梦幻的感觉。对于这幅晦涩难懂的画,有人说画反映了达利对某种生理疾病的恐惧,也有人说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时空观给他带来的迷茫。尽管达利本人对这些说法断然否定,声称软面表的图像来自一种入口即化的奶酪。但是,达利的潜意识里充满了恐惧,这一点可谓暴露无遗。那么,他在害怕什么呢?原来,当时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目睹了用现代科学技术研制出来的武器,巨大的杀伤力和破坏力,让他对人类的前景感到悲观,担心世界末日的来到。他创作了多幅表现原子弹大爆炸的画面,《以球体表现的加拉头像》就是其中的一幅,表达了他对原子分裂、原子能产生的冲击波将会把一切东西击成碎片的担忧。
西班牙画家萨尔瓦多·达利《以球体表现的加拉头像》
那么,达利画的是不是他真的梦中所见呢?由于他的作品构思奇妙而缜密,许多艺术家、评论家,包括弗洛伊德本人都认为,这是经过他深思熟虑后画出来的,不可能是无意识而为之。随着现代脑科学的发展,我们对梦的过程有了更多的了解。事实上,做梦并不等于无意识,按弗洛伊德的说法,梦的工作是把隐念变成视觉的影像,所以达利画梦境应该从做梦开始(在梦中受到了某一种图像的启示),不过这种视觉影像常常是支离破碎,因为在做梦的时候大脑只有一部分模块在工作,其他的还没有苏醒。而达利画梦境的整个结构、布局和色彩等应该是在梦的另一个阶段——做白日梦(也就是半梦半醒之间)的时候渐次完成的。脑科学的最新研究告诉我们,在这个时间段头脑思维最活跃,也最容易出成果。20世纪90年代华,美国盛顿大学神经科学家马·雷切尔在对人的大脑活动做测试时发现,被测试者的大脑在两次测试的间隙,也就是大脑无所事事、不兴奋的时候,实际上正在忙碌地工作着。雷切尔说:“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等检测到这时大脑的前后部分之间存在一种极其复杂的电信号,将额前叶、后扣带回、内侧颞叶和楔前叶同时激活,在平时它们是不相干的,这时候则密切合作。更有意思的是,当大脑做白日梦的时候,已经失去对外部事物的知觉,大脑就开始把其内心深处所储存的场景、人物、语言、记忆和想法等倾倒出来,于是奇思妙想就如喷泉一般涌出来了。”
达利自己也说:“事实上,当我绘画时连自己也不明白画的意义,它们的含义是如此深奥、复杂、有连贯性和不由自主性,以至于不能对其做简单的直觉逻辑分析。”显然,达利的这些话已经十分明确地说明了他绘画时候的精神状态了。
但愿梦想成真
弗洛伊德说:“梦有两个主要特征:愿望的满足和幻觉的经验。”用时兴的话来说,就是把眼前还做不到的事情,先做梦来过过瘾。弗洛伊德在名著《精神分析引论》中选用了一幅奥地利画家施温德的名画《囚犯的梦》来说明这个观点:囚犯想从窗口逃走,画中几个腾空飞起的身影显然就是他梦中的自己,但是因为阳光从窗口射入牢房,将他从梦中唤醒了。
奥地利画家施温德《囚犯的梦》
在表达欢乐的梦幻世界的名画里,我最喜欢犹太画家夏加尔的作品,其中《周年》是他纪念结婚1周年创作的系列画之一。画中他和年轻的妻子贝拉一边亲吻一边飞舞,表达了期盼能够摆脱艰难的现实生活(当时正处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飞往无忧无虑充满情爱的幸福乐园。
犹太画家夏加尔《周年》
夏加尔生于俄罗斯维台普斯克,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和一次俄国革命。饱尝了流离颠沛之苦的他,创作的画能如此快乐动人,主要来源于漂亮的妻子给他带来的灵感。无独有偶,达利的妻子加拉也给达利带来了创作灵感和思想的源泉,1982年6月加拉去世后达利又活了7年,在此期间达利不仅不再创作,连看画的兴趣也荡然无存了,由此可见爱情力量之伟大!
本文原载于《科学画报》,《知识分子》获作者授权刊发。
制版编辑:李 赫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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