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青 譯 | Margo Stever詩選譯
DescriptiAuguste Rodin
◇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 2003年2月74期
Margo Stever詩選譯
寒 春
曾經,遠在燕子
想到棲居穀倉、
蟋蟀唧唧于灶台上之前,
有一片冰川花,燦爛的臉蛋
久久凍著像小泥人似的;
不過塘水倒是清澈,
極清澈,又純淨﹐不像
泥沼那樣污濁,那些
可愛的花容日夜
閃耀著寒光。
人出生時像芽苗
捲成一團,嫩弱之身花狀般
彎曲著,彎曲得好像
某個大物體的恆重量
籠罩著他們,直到他們也
看上去寒冷如花。
花兒真夠頑強的,
一個個臉蛋硬如瓷器,
像令人悲悼的小生命,永遠
封裹在寒春。
表 相
鳥聲鑽入我體內。
我分辨不清
每種囀鳴,每種變調,
每種雜音,還有過去。
這棟房子有睡聲……
房子在睡覺。
身體滴答如鐘聲。
有人在敲門,有東西
欲裂開,是窗子的
把戲,淡遠的人聲,
兒童在外面小徑上,
小徑條條蜿蜒到海灣。
鳥兒沒在啄食。
它們飛翔在睡夢裡。
有些呆在空中,
根本不飛落下來。
一個小孩漫步走向海邊,
冷杉,海草,岩石。地表
消失在他腳下的
水湄。
游泳課
因為我不會游泳,
你便把我扔進水裡。
任我嗆水下沉,
也不伸出一隻手。
你的身影在水面搖晃,
扭曲了的母親。
你那被陽光折射變形、
被泳帽繃緊的臉龐,
不像勇敢扎入水中的
黑喙鵜鶘的那樣,
亦不像她史前的影子
滑翔而歸尋找記憶中的往事。
仍盼著有隻手伸過來,
我卻渴求無所不會,
早就應該無所不會的。
你對這種課卻毫無感覺。
現在你呼吸困難,
步履維艱還拄根枴棍,顫巍巍。
你本該是故事書裡的母親,
鳴鈴叫晚餐的,
卻在靠椅上折著沾滿麵粉的圍裙。
母親,莫忘了那山那夜
馬群輕快跑向
山腳的牧場,它們的蹄印
保持到春天。溶溶的月色
那夜不得安寧,只因
群鴉棲息刺槐樹叢。
莫忘了你永遠是
我的母親。好多年過去了,
真快啊,真叫人想啊,
月光灑了下來,
一切好像還沒變樣。
辮 子
在午夜緩緩挪步,倒杯酒,
亂翻著無用的
什物,她每次婚姻的
紀念或標記……
亨利之前的,保羅之後的……
現在不過是些什物罷了,
鹽瓶早沾了一層
油污和鹽粒,
腳凳她常用來爬高
抓放在走味餅乾、發酵粉、
玉米澱粉和茶葉間的麥片盒。
她是否曾插上過燕子的翅膀,
責怪過其它鳥,
拒絕過彎腰、屈服、
再屈服?她是否用牧草
編過辮子,沉浸
四肢細長的身子在晨湖裡?
她的白蘭地酒杯落在
床邊,睡用品
擺在身邊。
現在不再是夜,
不再是冬夜。
現在她不再是躺在床上。
她沉湎于自我。
她在讀自己的心思。
走進盒子裡
思維能把一個潮濕
四邊形的黑暗
塞滿面部抽搐和嘆息。
無遂成為有。
呼吸敲著空心壁
一如摘下面紗的彎身女人
在自由市場閑聊,
揮著拐棍打蒼蠅。
我這人一生都在致力
擺脫這個既熱又冷、
光聲皆備的盒子,
努力沒感覺,
可細菌繁殖
並佈滿黑麵包上。
綠色的芽孢
在地板上覆蓋成
一個感染了的王國。
儘管這兒啥也沒有,
隔壁的電話
卻響個不停。
許多網球削打在
瀝青球場上。
錘子敲著木頭
叮叮咚咚。
一把電鋸
驚得一群反舌鳥啞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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