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弦｜詩話三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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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格麗特的森林，呼鳴

◇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 2003年8月第77期

紀弦（1913-2013）, 台灣詩壇三位元老之一。紀弦不僅創作極豐，且在理論上亦極有建樹。他是現代派詩的倡導者，主張寫“主知”的詩，強調“橫的移植”。詩風明快，善嘲諷，樂戲謔。他的詩極有韻味，且注重創新，令後學者競相仿效，成為台灣詩壇的一面旗幟。

詩話三題

紀弦

01
詩是什麼

　詩是什麼？詩是一扇門於千分之一秒一啟一閉之間所見的一切。那畫面，那境界，那形象，那動作，唯詩人方可以其“心眼”之照相機拍攝下來，儲存之於其“心靈”的大倉庫中，以備日後使用文字工具去創作一首詩。當然，那畫面，那境界，那形象，那動作，一般人的“肉眼”是看不見的。也許有些人具有和詩人相似的“心眼”，偶然碰上那門，看見一些什麼，瞬即消逝，而並未特地把它抓住，因為他們並非“專業”，唯詩人為“專業”。

02
專業詩人

　是的，我是一個“專業詩人”。從十六歲開始寫詩，直到今年，滿九十歲，沒有一年停止工作過。算算看，我寫的詩，至少已有一千二百首了。不過，這其中，真正能夠稱得上“傑作”的，恐怕還不到百分之七、八吧。就算只有百分之二、三的成功，我想我也已經沒有白活這一輩子了。唉唉！……我這個人，就是為詩而活著，亦將為詩而死去。是的，我將繼續努力，一首接著一首地寫下去，直到死而後已。

03
完成與不完成

　美學上的“朦朧美”與“明朗美”，乃是相對而等價的。因此，新現代主義者如紀弦及其同路人，都主張“明朗而有欠含蓄”或是“朦朧而近乎晦澀”，那就不“美”了。準乎此，則詩的創作，“完成”與“不完成”之表現，不也是同樣的情形嗎？作於2000年的那首〈玩芭比的小女孩〉

玩芭比的

小女孩：別那麼快

變成

芭比，好不好？……

本來就是“不完成”的；不談內容，單說它的排列形式，我也是頗為得意的。如今我又來他一個“玩芭比的小女孩”之完成篇，這有什麼不可以呢？

玩芭比的小女孩，一定要穿

和芭比同樣的衣、裙、鞋、袜，

她爸爸都給她買到了；

玩芭比的小女孩，一定要戴

和芭比同樣的項練、指環、耳墜子，

她爸爸都給她買到了；

可是，她還要一個和堪同樣的男友，

她說芭比喜歡他我也喜歡他，

這下子可把她爸爸弄得毫無辦法了。

於是詩人說：

玩芭比的小女孩：別那麼快

變成芭比，好不好？

當然，有人喜歡前者，有人喜歡後者，有人兩首都喜歡，也有人兩首都不喜歡，那我可就管不了那麼多啦。

2003年七月十日紀弦記於

聖．馬太奧老人公寓之北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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