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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桂茹|詩美學與生命場域——讀毛翰詩集《天籟如斯》

劉桂茹 新大陸詩刊 2022-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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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原,朱道平

◇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 2007年12月103期




詩美學與生命場域

——讀毛翰詩集《天籟如斯》



劉桂茹



 從晚清“詩界革命”開始,中國新詩篳路藍縷,隨著歷史變遷與政治走向而起伏變幻。無論是“五四”時期的白話詩、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的現代詩以至後來的革命抒情詩,還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朦朧詩”,九十年代以後“先鋒詩”、“晚生代”詩等等,詩道路的波瀾起伏,一方面是中國詩受當下社會語境影響的嬗變過程,同時也是詩探索合乎其藝術發展規律的艱辛歷程。


 現今許多人關於文學“邊緣化”的危機意識日增,而詩這樣一個思考精神向度與生命存在的藝術載體似乎受到更多的“冷遇”。消費時代與快節奏的生活,造就了一批批速食式文化,而字斟句琢與娓娓傾訴的文學則成了不合時宜的另類。事實上,正如人們的生活離不開文學想像的力量一樣,詩所能帶給人的感染力依然存在。因此,“文學已死”的說法並不是文學的終極命運,它聽起來更像一個可怕的咒語。它提醒人們思考,如何在內容與形式上,尋找一種合乎詩發展方向,也切合當下人們審美維度的藝術空間。


 也許前一段時間網路上被惡搞的“梨花體”以及關於詩語言的爭論,可以看成是人們對詩寫作美學形式的一次集體思考。關於詩美學的探索,九十年代以來的先鋒詩注重詩文本的純粹性,而把與詩有關的現實生活推出詩句子之外,而之後的“個人化寫作”甚至“下半身寫作”把對個人的存在關照以及對個體慾望的極度張揚發揮到了極致。總結九十年代以後的詩美學特徵,可以發現,它們不斷標舉新異的旗幟,或者尋求文本的自我批涉,或者在慾望話語中想像世俗生態,顯示了與傳統話語斷裂的姿態,同時也顛覆了原有的詩審美形態與美學規範。


 從這個意義上來看,毛翰先生的詩集《天籟如斯》是一次關於詩傳播媒介與存在形態的思考和有意義的嘗試。毛翰先生是詩人,也是著名的詩論家。或許正是後一個角色使他對詩整體存在和發展態勢有一個更自覺的思考過程。詩集《天籟如斯》是一個超文本鏈結。“超文本”(hypertext),指的是用超鏈結的方法,將各種不同空間的文字資訊組織在一起的網狀文本。這個概念可以說是網路時代對於文學文本的重大變革。 點擊一個關鍵字,便可以進入另一個相關網頁。人們輕而易舉地擁有豐富的文本資源。這是媒介革命對傳統文學文本存在樣態的有力征服。而詩集《天籟如斯》詮釋了另外一種超文本的可能性風格,即借助多媒體技術,融詩、圖畫、音樂於一體,以直觀的視聽方式展示新的詩文本形態。詩意境在那一段段繾綣動人的音樂與一幅幅濃淡相宜的圖畫中得到了完美的呈現。於是,閱讀的過程真正成了一次情感漫遊的歷程,有時令人沉思,有時令人感懷。這些詩作正試圖敲打許多人久已遲鈍的心弦,它發出的迴響或長或短也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帶領人們進入其精心營造的詩性世界。


 如果說毛翰先生詩集《天籟如斯》對詩美學形式的探索,對於當下詩存在形態是一個重要的啟示,那麼其在詩集中所欲傳達的抒情主題及情感內面更是該詩集的分量所在。因為那是詩人有關個體生命場域的一次次傾情訴說與無盡想像。在這樣一個充滿詩情畫意的詩集裏,人們至少可以發現以下兩個方面特點:


 一是個體生存與現實感懷。對於一位潛心於詩領域的詩人來說,擁有一顆飽滿而熱烈的詩心無疑是拓展其詩空間的必備要素。而毛翰濃厚的詩心則表現於他常常能以詩人特有的敏感捕捉社會變遷的神經,並引發深層的思考。如果說詩集中“多情應笑我”、“唯美與感傷”等部分更多的是詩人對種種細膩情愫的執著言說,那麼他關於現實社會、社會問題、重大事件等等的關注與體察則顯示了一個富於責任感與反思精神的詩人應該有的思考維度。詩人或以細小的事物為切入點,如〈鴿〉、〈鴨子〉、〈鳥語〉等等,或直接對當下的社會問題感懷興歎,如〈愛滋病〉、〈克隆人〉、〈黑社會〉等等。而無論是哪一種方式,都彰顯著詩人直面社會弊端、挖掘人性弱點的言說衝動。在詩人看來,自由的、有靈性的、純粹的“鳥語”有如天籟一般,“天真唯美”,而一旦進入世俗生相,便可能被異化。這是一種不滿、抗爭抑或一種孤獨而矛盾的姿態呢?並不劍拔弩張的詩句,卻在意象的轉折與情感的對立之間,凸顯著詩特有的情感張力以及詩人複雜的思緒。


 現代性是當下中國社會語境中繞不開的話題。在某種意義上,現代性涉及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的互動關係,充滿了矛盾與對抗。它允諾我們去冒險、強大、成長和變化,同時又可能摧毀我們所擁有的、所知道的一切。換言之,現代性賦予人們改變世界的力量,同時也在改變著人本身。現代社會開拓了人們的視野與想像空間,同時又可能把人的自由存在及個體力量轉向一個逼仄的角落。詩人毛翰在他的詩中無疑表達了這樣的體悟,即個體的微弱力量無力改變自身的生存壓抑。於是,詩的筆調顯出了幾分慷慨,幾分無奈。這樣的時候,詩人往往喜歡遁入他所嚮往的詩意空間,纏綿悱惻而又純澈多情。


 一是碎片印象,建構整體。面對自然世界的紛繁蕪雜,毛翰先生力圖從不同事物、不同角度入手,闡釋與觀照人生世界的豐沛與深邃,讓人從多元的思考中走進一個多彩的藝術世界。詩人常常以詩化的寫意方式,營造出生活的感悟、生存的態勢、生命的動感,多維度地表現人生世界、社會自然的本質內涵。而縱觀這些詩的感覺形態,與其說它們是對外在世界的描寫,不如說是詩人用主觀的方式把外部世界打碎。因為從大部分詩作來看,毛翰先生較少直接呈現整體的客觀世界投影,而是以碎片式的印象景觀來結構自己內心中完整的空間世界。這諸多印象連綴成了自語式的詩意言說,為讀者呈現了詩人空靈的存在形態中包蘊著的曠大的思想內涵。如〈海棠無香〉一詩所寫:“海棠無香/無香的海棠/是一首無韻的詩/一隻無哨的鴿/是一把精美絕倫的琴/靜靜地摟在春的懷抱裏/無須纖纖細指彈撥”。詩人並不以海棠的生長狀況和生存環境入手,而是以海棠的香味為想像的起點,在一系列巧妙的比喻裏點出海棠“至香而無香”的淡然和清雅。而這靜謐與超然的境界與其是外界自然的碎片式存在,不如說這是詩人藉以建構的整體詩性空間。這首詩簡潔含蓄的語言像是詩人自言自語式的表達,這種自我言說的方式不僅是毛翰先生超脫塵世、怡然自得的生活樂趣,更是詩人在沉思與沉潛生命的過程中透視了現實社會的弊病,轉而向生活律動尋找生命感動的音符。


 可以發現,詩人抒寫碎片印象時常常是淺唱低吟。有時留戀於古典韻律的迂回婉轉,有時傾心於書畫境界中的清新雅意。詩人對季節更迭、萬物變遷、風花雪月似乎有更多的敏感,感物而傷懷,顯出了詩人柔性而浪漫的另一情感向度。詩集中的“懷寄天物”、“家國情思”等部分,詩人並不滿足于對自然的摹寫,而是通過意象色彩的變化、象徵蘊味的加深來表徵主體情緒的多維度側面。更為重要的是,詩人把自己的主觀情感外化於詩中的繁複意象之中,從而使原本也許並不起眼又比較難以駕馭的意象幻變得極具情感衝擊力和審美感召力。詩人筆下的一系列意象不僅具有單純自然的美,並兼具了詩人生命與情感的印痕。由此看來,毛翰詩的空靈之美源于生活與自然的細微純潔,更離不開主體的用心體驗與生命感悟。情與景的相互點化,理性與感性的來回跳躍,使詩人的詩美品格得到了很好的再現與提升。


 詩集《天籟如斯》創造了一個空靈的詩意世界,是詩人毛翰沉潛生命與理性思考的力作。詩人把自己對整體世界及個體內在情感的獨特體驗凝聚為一個個天籟般的音符,讓讀者如飲美酒般酣醉而不自知。詩人一直致力於詩美學形式與詩意空間的探索,而未來他將在他的詩領空擲出多麼絢爛而閃亮的一筆,讓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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