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独死去,蜃楼诞生 ▍近乎无解的“赫马弗洛狄忒迷宫”
这会儿Ω的大脑犹如突然切入的金棕榈奖“一种关注”单元,整个空间沉浸式拥塞着Ali Abbasi的《边境》的配乐,评委团和开幕记者会天蚕蛾一半从半影里竭力抽出翅膀。棋盘在这类时刻往往像冰桶,让整个房间的凌乱信息(幻觉)碎片瞬间凝霜,虽然也在不均衡时发出稀里哗啦的杂响。他的视觉在这辐射到2米开外的凉意中突然洞知端末、巨细靡遗,/斯拉夫防御/、/别诺尼防御/、/伯德开局/、/西西里防御/、/卡罗•康防御/、/别诺尼防御/、/斯堪的纳维亚防御/……在Ω脑中,以Phantasmagorias的形式自动演示了一遍。
屏幕上显示:
安第斯兀鹫听着椭圆形舷窗外的动静,狂躁起来: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柚红的蘑菇云从夜空冲天而起,挟带着灰泥和电光,撞击在多层隔音的窗玻璃上。鸟面人转动右手边的领航舵摆件,兀鹫站立的云梯向后倒去,它跌入一个魔术箱里,被从下方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从箱子另一道门飞上垂下来的不锈钢秋千的是一只红额亚马逊鹦鹉,它扑腾着翅膀飞出来时,眼神恶意满满,吹着《落水狗》里面的曲子《Stuck in the Middle with You》。
“你可能在暗示我用英格兰开局,不过我已经胸有成竹了:‘伊万斯弃兵局’(Evans Gambit)。”
“很聪明。国际象棋特级大师Jonathan Penrose 在1983年有一场对敌Kor Dirk Mulder van Leens Dijkstra 的经典伊万斯开局。”
棋盘声控系统接受指令,棋局瞬间摆好。
“我知道你在动D3的主意——马吃象,后吃马。F1王吃车。你的故事从这里开始吧。为了这个游戏更有趣,我会向你透露‘气息’一栏。”
D3、F1亮起。
“其它问题都其实都是概率把戏。数独无法在短时间解出,庆幸的是数字只能在1-9之前猜测。A8对应‘动物’为霍加狓、‘地形’为山脉——很可能是按横排和纵列来命名的,哪个是物种哪个是地形还有待分析,但都对D3 和F1没有参考意义…… ‘气息’。但通过第一回合得出了D3为暗区间x雄半球,F1光区间x雌半球。我选F1。”
“数字4,以及‘鸢尾火漆印章冷却的气息’。”
“没关系,第一次肯定有参数是猜错的。”
他立领上挂着一副卡门式听诊器,当他坐在大门口的Wells Fargo邮政马车上,漫不经心地用鞭子刮着皮鞋边上的淤泥时,宅邸里就会姗姗走出一位富态的贵妇,以缎带绣扇掩面,另一只手递上一封信:也许是给她的情人的,也有时是给某位文人骚客或落魄画家。老爷们的信则经常是给生意伙伴、朋友或医生。他嗅闻完毕,抬手临空一抛,那或轻或重的信封包裹便不偏不倚落进邮斗。
偶尔他也会戴长钩鼻的Zanni面具,如果他隔着牛皮车帘嗅到自己送的信有死亡、复仇或灾荒瘟疫的气息。他会伸出戴银色指甲套的手,用一只圆头镊子把打着鸢尾花纹章火漆、套着麻绳的信夹进托盘里。
他让他们着迷:有的人甚至为了见他一面,不时发一些内容无足轻重的信件。“别和这两匹英俊的安达卢西亚马过不去了,琼斯爵士。”他一只手吊在窗框上,冷冷地说,“我是按信件含金量收费的,您这满篇天花乱坠实则空无一物我都不好意思计酬。”
琼斯爵士坐在紫藤架下,围上餐巾,苍老的手执着滤勺在纯银茶壶上轻轻一碰,发出明晰而轻盈的声响。他往茶中倾倒一些牛奶和蜂蜜,而后开始享用司康饼……就在他带着陶醉的表情往嘴里喂上一口时,突然发现自己坐在了壁炉旁,腿上盖着羊毛毯,两个孙子正坐在William Morris“孔雀与龙”纹样地毯上,玩着风景画拼图。“你这只狡猾的臭鼬,一封逢场作戏的花花邮件,你竟然收了我五个小时?”当然爵士并不是真生气,据他所知小镇上的悍妇弗洛蕾丝,为了寄一封信给她正深陷克里米亚战争硝烟的丈夫,被收取了整整三年零七个月作为报酬。“那不可能吧?打死我也不信他那浮夸的百无一用的马车能驾到那里去!难道跟着舰队穿过波罗的海?”
但他确实再某个夏日清晨捎回了弗洛蕾丝丈夫的回信,里面甚至还附有他的一绺卷发。邮差来时残破的斗篷上挂满松针和鱼鳞,甚至还粘着冰川软泥。“您都去过什么地方?”“沙滩、港口和潟湖……”
他按下4,屏幕显示:蒙太奇
再按下“白唇竹叶青”,屏幕显示:
“真不容易,一下了Fail掉了最重要的两项。”
“但我已经知道它们是什么了,这一局我胜券在握。”
“这是什么话?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淑女,您应该脸红。”
“这是《新约·马太福音》里的原句,作为一个博学多闻的长辈,您应该脸红。”
面前的少女神色淡然,青橄榄色的瞳仁泛着一种橡苔般的绒光。
镜头切换为一片橡苔地,罗莎莉坐在树桩上,托着腮,把捡来的树枝插在泥土里玩。
罗莎莉的胞姐茱莉亚,庄园里的佣人们都叫她“令箭荷花”,冰白色、纹理细腻得几乎不可见的皮肤有一种天然的冷感,而很小的时候她就喜欢让园丁把做花茶捣碎的玫瑰花瓣和樱桃送到她闺房,对着镜子将嘴唇敷成水灵欲滴的玫红(效果酷似红管504咬唇妆)。她让父亲请来工匠给自己做了一枚令箭荷花火漆印章。她总是坐在窗边,居高临下望着庄园背后的海崖——“那些海鸥成群结队从大西洋上飞过来,就为了远远看我一眼。”
“鸢尾,谁允许你动我的鬃毛梳的?”她站在楼梯上,傲视着面前这个穿灰绿棉布裙、从木楼梯下慢慢走上来的小女孩。她一直对罗莎莉自己起的小名“鸢尾”嗤之以鼻,因为那是个很“女仆”的名字,更不满罗莎莉竟然也偷偷让父亲做了一枚鸢尾印章。
“那不是你的,是妈妈送给我们两个的。”
“谁跟你是‘我们’?你这头山棕丝只配用扁梳!”茱莉亚伸手轻轻一推,毫无防备的罗莎莉滚下了楼梯。
虽然这一幕被厨娘撞见,但最终还是以“茱莉亚是闹着玩,没想到你没站稳”不了了之。
这一天,罗莎莉还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睡觉,听到外面有马车声,有三个人下来,脱帽,和管家说话。
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她们成了孤儿。由于父母的商船沉没,庄园将被拍卖抵债。
一个远房姑妈闻讯马不停蹄赶来,据说她对他们的遭遇十分同情,但由于她的条件不允许,只能在两个孩子中领养一个,而另一个将被送到福利院。
养尊处优的茱莉亚痛哭一场,回到了她的小阁楼里,把梳妆台和床上的东西都摔了。晚餐的时候,一头雏菊色的空心卷一绺绺的,佣人要给她梳头,她烦躁地推开她说:“走开吧,反正你们马上就要被遣散了,不是吗?”
到了姑妈来的那天,茱莉亚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公主,穿上蕾丝裙和长筒袜和缎面鞋。“你妹妹呢?”这位风尘仆仆的女士进门就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的看护人。”茱莉亚不悦地说。“这孩子,怎么说话和该隐一模一样,是在跟我逗乐吧?”姑妈咯咯笑道,“大家帮我找一下罗莎莉。”
罗莎莉不在楼上,不在她的卧室,不在书房那台斯坦威三角钢琴旁,也不在花园迷宫的白柱子间……全家出动地毯式搜索了一天,才在树林里把她找到:她全身都是猩红的疹子,仰面躺在在草地上,脸部高高肿起,呼吸都困难了。
“是毒漆树。”有经验的管家说。
“她让我爬树,不然就用针刺我……”罗莎莉带着哭腔抽噎着。
“真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歹毒!”一向大大咧咧的姑妈愤怒了。
“她早就骄横跋扈,老爷和太太过于溺宠,曾经把她妹妹推下过楼梯,但是今天干的事情实在不可饶恕!”
结果自然是罗莎莉康复后被姑妈领养,而茱莉亚被送到了以最严厉著称的福利院。“可要当心她,她可不是什么可怜楚楚小女孩,简直是魔鬼的化身。”“魔鬼?撒旦到了这里恐怕也要掉层皮!”
作者简介:
殷晓媛:“百科诗派”创始人、智库型长诗作者、“泛性别主义”写作首倡者、中、日、英、法、德多语言写作者。中国作家协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国翻译协会会员。代表作有11000行长诗“前沿三部曲”、六万行结构主义长诗“风能玫瑰”等。出版有第四部个人诗集:《印象之内,物象之外》、《它们曾从卓尔金历中掠过》、《前沿三部曲》、《播云剂》(百科诗派创派10周年年鉴系列)及多部译著,最近一部为2018年8月纽约New Feral出版社出版的《成为一条河流》(Bill Wolak著),著作被美国、英国、德国、法国、俄罗斯、爱尔兰、新西兰等国一百余家国家图书馆、世界顶级名校图书馆和大使馆大规模收藏。主持“2018人工智能纸魔方”(六国语版)视觉设计+行为艺术项目,所发起“百科之友主题跨界创作工坊”创作出各类综合文本、摄影、绘画、装置、音乐、对联、朗诵、书法作品一百二十余件。曾授权其独家翻译诗歌的包括美国、瑞典、爱尔兰、英国、澳大利亚、西班牙、阿根廷、印度、日本、古巴、洪都拉斯、哥伦比亚、玻利维亚、厄瓜多尔等的50余位国际诗人。2018年独自游历全国名山大川,包括全程徒步登顶泰山。俄罗斯国家图书馆采编部部长T.V.彼得鲁先科将百科诗派著作誉为“横贯当代中国诗坛的百科诗学主义之强流”,多米尼加国家图书馆馆藏发展部部长Glennys Reyes Tapia则称之为“博大文化代表、书志编纂研究瑰宝”。
主要长诗作品:
前沿三部曲——Nephoreticulum (《云心枢》);Polysomnus (《多相睡眠》);Enneadimensionnalite (《九次元》)
风能玫瑰十六传奇——Iki of Bashō, Wabi of Muramasa (《武芭蕉,雌村正》);Seepraland (《锡璞拉群岛战纪》);Wind Quencher (《止风之心》) ;Hanoi Tower (《汉诺塔》);Turkana (《图尔卡纳》) ;la Byzantine(《拜占庭野心》);Doppelganger Duet(《自他体二重唱》);Lapland Blood-soaked(《血沃拉普兰》);The Space-timeOptimization Bureau(《时空优化署》); Disappearance into Atacama (《盐湖疑踪》);Twin Flames(《双生火焰》)。
殷晓媛2018年主要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