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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事儿(53)|| 魏顺方:我的三叔

魏顺方 一枚新园地 2021-02-19

题图:我的家乡,鄂北一个普通的小山村。

我那孤苦、善良、憨厚、老实的三爷啊,一生未娶,没有子嗣、没有留下任何遗产,犹如一粒尘埃随风而逝,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


我的三叔

魏顺方 | 文

我的三叔生于1941年,月份不详。


三叔年轻时得过肺结核病,好不容易将命保住活下来,却因此影响了“说媳妇”的事,一生未娶。


从我记事起,三叔一直一个人住在祖上留下的老房子里。老房子一共两间,一间用作堂屋;另一间一分为二,靠北边放一张床算作卧室,南边打一土灶即是厨房。整个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间隔,既使是白天也是黑黢黢的;生火做饭时,满屋生烟。


三叔住过的老房子后来坍塌了,如今灌木丛生。


在生产队时,三叔和人们一样每天出工,挣工分养活自己。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三叔也分得一点田地,农忙时节,常常是我们帮其耕种、收割,耕牛也是几家共用。


三叔曾学过一点修鞋的手艺,但终究没有出师,印象中好像没有看见三叔上街出过一次摊,只是买了一部修鞋的机器,在家里帮自家人修补一下鞋子,钉一钉鞋底。


在我读小学时,三叔放过几年鸭子。夏天的每个清晨,三叔头戴一顶草帽,肩背一袋谷物,手执一根竹竿,赶着一群鸭子出门。


出门前,三叔只告诉母亲大致的方向,等中午放学后,母亲就把做好的饭菜放在竹篮里,让我提着给三叔送去。


正午时分,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四野无人,只有三叔一人守着一群鸭子,蹲在某块田地里、水塘边、河堤下……


如果运气好的话,我能很快找到三叔,将饭菜送到他的手上,等他吃完后提着空竹篮回家,但有时也要找半天才找到。


记得有一次,我在炎热的田野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只好垂头丧气地提着饭菜回家。整个下午,坐在课堂里,我都在想:炎热的天气里,三叔在野外忍饥挨饿是怎么熬过来的?以致于下午放学后我不敢回家,晚上不知如何面对他……


“放鸭子”真是一件辛苦活。三叔每天早出晚归,头上太阳晒,脚下水汽蒸,全身晒得黑炭一般。


早上出门时,三叔需用竹竿不停地驱赶、引导鸭群,免得鸭子糟蹋了别人的庄稼;而鸭子也不似牛羊“听话”,遇到水塘、小河,鸭群一轰而下,有时为了驱赶它们上岸,须下到水里。


傍晚时分,赶鸭子回家,又担心鸭子走丢,沿途还得留意有些鸭子下的鸭蛋……


有时鸭子不怎么“听话”,也不认得回家的路,常常是刚把那几只走丢的鸭子找回来,这边又有几只鸭子走岔了,真是按住了葫芦又起了瓢,让人急得团团转……


俗话说:一难牵瞎,二难放鸭。古人把“放鸭子”列为天下第二难事,的确是有道理的。


家乡池塘的鸭群。


有时为了让鸭子吃饱,需走得更远一些,这样就需要在外面过夜。记得有年暑假,我陪三叔放鸭子在外面住过一夜。

那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傍晚时分,三叔将鸭群圈在一块水田里,然后在窄窄的田埂上支起蚊帐、铺上草席,为了防止人畜的侵袭,还需点一盏马灯放在旁边。


和三叔挤在窄小的蚊帐里,旷野无风,酷热难耐,蛙鸣鼓噪,旁边还有难闻的鸭群气味,又担心蚊子、蛇虫的叮咬,我一直难以入眠。

到了后半夜,我好不容易睡着,又在睡梦中不小心一脚把马灯踢翻,将玻璃罩打碎了……


后来,三叔买了一部收音机,放鸭子时带上,可以稍微排解一些内心的孤独和寂寞。


 家乡收割的田野


父亲排行老大,我家人口多,离三叔家也最近。父亲常常让我们帮三叔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让姐姐帮三叔拆洗被褥,让哥哥帮三叔担水,等等。


逢年过节,或是家里来了客人,做了什么好吃的,常常让我们去喊三叔来家中吃饭。年底,三叔会用卖鸭子和咸鸭蛋的钱,为我们买一些新衣服新鞋子,或者在吃年夜饭时给我们发压岁钱,这也是那时候我们最期盼的事情!


其实,三叔放鸭子辛辛苦苦几年,也没有赚到什么钱。后来,他干脆将田地都给我家种,自己一个人出外讨生活。


有那么几年,三叔一直在河南乞讨为生。每天走村串户,沿家乞讨,餐风露宿,有时也帮人家干一些苦力,吃了不少苦头。


再到后来,三叔又随人一起到武汉“拾荒”。

他们住在汉口靠江边铁路附近低矮的棚子里,白天上街到各处拾捡废纸箱、塑料瓶、易拉罐等废弃物品,整理后定期送到废品回收站变卖成钱,晚上顺便到菜市场捡一些剩下的菜叶回去做饭。


那时,我正好在武汉上大学,一个周末,我曾和在武汉打工的堂弟一起到三叔那儿看他,三叔还给了我50元钱。


2002年以后,三叔年纪大了,好多活干不动了,就又回到家乡,不再四处流浪。


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也年久失修、破旧不堪,随时有坍塌的危险。


那时,我二哥在村委会工作,几个子女在外打工,家中新盖了楼房,就把自己原先住的平房让给三叔住,家中的旧电视也留给三叔看。


同时,按照国家政策,帮三叔申请了“低保户”。

日子过得平静如水。那几年里,三叔靠领取国家低保,加上自己前几年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点积蓄,每天节俭度日。


 二哥原先住的平房,三叔走后一直就空着。


2008年4月21日,在父亲走后第六年,也是在麦黄季节,也是在这间屋里,也是来人世间走了六十七载后,三叔,悄悄地离开了人世。


那天早上,二哥早起到原先住的平房拿农具,敲了半天门都无人应答。试着手一推,门没栓,开了,三叔头朝外,躺在堂屋地上的稻草上,已经没有了气息(在我们老家,人死之前需从床上移到堂屋铺上稻草的地上,且头不能朝向神龛)……


三叔就这样平静地离开了人世,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堂屋的灯还亮着……


事后听二哥说,三叔离世前几天知道自己可能就要走了,怕拖累后人,特地对自己的后事作了安排:


他把剩下的3000多元钱交给了二哥,让二哥到街上把剃头匠请来,帮他理了发。就在他走的前一天晚上,他还特地让隔壁的大嫂帮他抱一些稻草到屋里……


三叔离开的时候正是农忙时节。那时,二叔还在,因三叔没有后人,就安排二哥当天联系县民政局来人将三叔拖去火化,我们十个侄子每家出一点钱,第二天匆匆将三叔安葬了。


我还记得,小的时候,我读书较聪明,三叔每次抽完烟后,就把烟盒纸拆开、叠整齐,将里面的白面留着给我打草稿用。后来,我参加了工作,每次回老家时,都会去看看三叔,有时也给他一点钱。


记得有年春节,我和爱人回家过年,给三叔买了一双保暖的棉靴,对于我们带给他的这点温暖,三叔居然念叨了好久……


后来我听村里人说,三叔曾读他们说过:万一有什么事,老四(我的小名)会管我的!

有一段时间,我也曾动过念头,想把三叔接到我家里去玩几天,可惜一直没成行。每念及此,越发心痛不已!


在我们老家,一直管“叔”叫“爷”。

我那孤苦、善良、憨厚、老实的三爷啊,一生未娶,没有子嗣、没有留下任何遗产,犹如一粒尘埃随风而逝,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


【作者简介】魏顺方,男,70后,坐标湖北孝感,企业员工,一枚园地耕耘者。
(本文编辑:呼斯楞豫锟)

“一半烟火以谋生,一半诗意以谋爱。” 点击文末“阅读原文”,进入安然以待的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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