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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事儿(54)|| 那今生最后一次送别

胡华珍 一枚新园地 2021-02-19

题图:可以找到的父亲唯一的一张照片。摄于1964或65年,父亲大约30岁的时候。

爸爸,五十多年已经过去了。我一直还记着你,记着那天与你一起走的那段路......


难忘的一次送别,今生最后一次送别

胡华珍 | 文


每当我想起父亲时,心里就一直不安,好长时间心情无法平静。

一别已经五十多年了!我日夜思念着他,闭上眼,总想起我今生最后一次对他的送别......

记得那是一九六八年春节,那时我还不满十二岁,父亲在外地县城工作,离家有四十多里路。每次回家,需要先乘坐公共汽车,到汉江河码头乘坐轮船;轮船到站后,下了船还得步行七八里路才能到家。

我的老家住在汉江河以北,天南长渠以南。我们是江汉平原,没有高山,没有湖水。

父亲那一年回家过年,除了正常的三天假之外,领导还特许了他四天假。因为工作忙,回家也不方便,父亲很少回来。这次父亲能回家过年,并且和我们一起呆7天,我们全家老小都很高兴。

父亲是那年大年三十的下午回家的。年三十早上,我们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母亲清早就在家里忙着准备团年饭菜,祖父和我忙着打扫卫生和贴春联,祖母带着我的两个小弟弟。

到了中午,别人家都开始吃团年饭了,我们家还在等父亲回来,好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年饭。

我们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门上都贴上了喜庆的春联。一家人欢欢喜喜,等着父亲回来。一直等到快下午了,父亲终于到家了!我们家才开始吃团圆饭。

那时候家里很穷,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觉得很幸福了!

吃完团圆饭之后,村里的人听说我父亲回家过年了,好些人都跑到我们家来看他,跟他聊聊县城里的文革的情况。

到了晚上,我就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打灯笼,做游戏,在村子里跑来跑去。除夕夜,村里到处都是一派热气腾腾,我和小伙伴们都玩得可开心了。

大年初一的早晨,父亲带着我和弟弟们首先给祖父、祖母拜年,然后,又带着我们到村里,挨家挨户给长辈们拜年。

年初二,父亲母亲又带着我和弟弟去走亲戚,给亲戚家的长辈们拜年……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格外快。几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父亲休假的时间结束了,他让我送他去搭轮船,我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那是一九六八年的正月初七。我还记得那天是个大晴天,风和日丽的。

父亲告别了我的祖父、祖母、我的母亲和两个弟弟,与我一起离开了家。我提着父亲的行李,父亲一边走,一边与村里的邻居们打招呼道别。

这次父亲离开家和以往有一些不一样,他似乎对家很是依依不舍,对村里的左邻右舍也是一样。

走出了村头,我们父女俩一边走一边说话。他让我在家里要听妈妈的话,帮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要记得给他写信,把家里的事情都告诉他,反复叮嘱,叫我别忘了。

我都答应了。

走着走着,他又对我谈起了他的童年:

“小时候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到汉江堤上放牛、割青草,到了下午太阳快要下山了,牛也吃饱了,青草割得满满的了,就背着背篓,赶着牛儿唱着歌,一路欢歌笑语地回家。”

父亲说这些时,嘴角都是笑意。我也开心地笑了,觉得父亲也跟我一样是个孩子似的,很好玩。

其实我们父女很少有机会在一起这样聊天。因为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回家很少,每次回来后都匆匆忙忙,单独跟我在一起聊天的机会就更少。

讲着、讲着,很快我们就走到了轮船码头。轮船还没有来,我就陪着父亲坐在码头上面的堤坡上等。

我看见汉江河边有很多船,大船、小船、帆船、渔船、推船、客船......我好奇地问父亲,这些船为什么都在靠边走,怎么不走中间呢?

父亲告诉我说:“因为河中间的水深浪大,流得很急,船在中间行驶的话会比较危险。两旁的水浅浪小,船行走比较安全。”

我又问父亲:“那个推船那么大,是干什么的?”

父亲说:“推船是运输船,是推送货物的,你看有的推船就装满了黄沙和煤炭。”

父亲把河里这各式各样的船的功能都一一仔细解释给我听。

在堤坡上坐了一会儿,父亲带着我又回到了码头。

他说,他小时候经常跑来这船码头上玩,特别是在夏天,汉江河涨大水的时候,水淹了上大滩,把大滩上的树都淹没了半截。他看见好多渔民用捕鱼的工具、针织网在河滩的树林里搬鱼。鱼很聪明,听到有人的声音就不上网,搬鱼的人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静静地等。一般等个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收网。有时一针织网搬起来,里面就有好多鱼:大鱼、小鱼、大白嘴刁、回鱼等等,什么样的鱼都有。

父亲讲着讲着,轮船就开来了。但父亲好象还舍不得停下来,好像他有说不完的话要跟我说。

轮船靠岸了,父亲必须带着他的行李上船了。父亲用他的大手紧紧抓住我的小手,好长时间都舍不得松开,再次叮嘱我回去后要记得给他写信,告诉他家里的情况。

不一会儿船就开了。父亲一直站在船外的甲板上看着我,跟我挥手。我望着父亲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都已经看不见船影了,我还舍不得离开码头。

那是我第一次送父亲离开家去上班,也是我最后一次送别他。

因为,父亲那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父亲离开家回到县城的医院上班那天是正月初七。大约一个月后,父亲忽然病了。他的单位给我们家发来了电报,母亲赶去照顾了他几天,送消息回家说父亲不行了。等祖父带着我们赶过去时已经太晚了,他已经走了,我们都没有能赶上见到他最后一面。

他走的那天,是农历二月十三。距离我送他去码头,刚刚过去了一个月零六天。

父亲在县城医院当医生,66年文革初期的时候他曾经得过黄胆肝炎,后来据说已经治好了。但是这次都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还没有来得及确诊,人就走了。

后来,他单位的同事对母亲说,父亲如果年初没有生病去世,下半年也会被打死。因为从66年文革一开始,父亲就被打成了当权派,每天都被“红卫兵”、“红色造反派”纠出去游行示威,开斗争大会,斗、打、站板凳,几乎天天如此。

那两年,父亲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但是他几乎从不向家里提起,他怕年迈的袓父、祖母担心,怕我母亲牵挂。

父亲走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四岁。他的突然离开,当时对我们家来说,是晴天霹雳,好像天一下子塌了下来。

家里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七十多岁的祖父、祖母,母亲和我、还有俩弟弟,大弟六岁、小弟弟才刚刚三个月,真是一担破锅呀......生活的重担全落在了我年轻的母亲一人身上,我看到她整日以泪洗面。


而十二岁的我,似乎也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我一直记得父亲临别的时候紧紧握住我的手舍不得松开,叮嘱我要帮妈妈做力所能及的家务,要记得给他写信。


爸爸,五十多年已经过去了。我一直还记着你。记着那天与你一起走的那段路。那是女儿我,今生对你,最后一次的送别。



【作者简介】胡华珍:党员,副主任医师,爱读书写字。退休后一直居住在武汉,含饴弄孙。一枚园地忠实读者。

(本文编辑: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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