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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渐文献:河街的回忆(四)

雪梨子 鸿渐风 2023-04-30

【鸿渐文献】

 

河街的回忆(四)

 

 

说完了河街东段的情形,再回到戏园子、竹器社这边。

 

因为竹器社在河边的两个竹排,这里也成为了河边一带的中心。男人们在这里搬鱼、钓鱼,还有在竹排孔里钩鳝鱼的;女人们则在竹排上或附近河边的大青石板上漂洗大件衣服和床单,乡人称“摆衣裳”、“透床单”。河边的房子是按照涨水季的最高位置设计,所以在平日里河岸到临河的房子尚有较大的一片空余地带,我们称河坡子。有些地段平缓,有些则陡峭,如不小心摔倒就可能滚到河里去,于是乡语中有句咒人的话叫『骖坡子』,估计是指在这河坡子滚下去,那就照业怕煞(即普通话倒霉透顶)了。

 

每到春秋季,河边放风筝的人就挺多,大人小孩都有。我们孩童一般只能做最简单的一种风筝:用竹片当骨架(两横一竖),牛皮纸或者画报的纸为面,饭粒做浆糊沾好即可。但是放风筝的线不好办,最好的是尼龙线,既贵且不易弄到,所以我们小孩子的风筝都放不太高。而有些大人们就不一样,他们的风筝造型多样,使用的线也是尼龙的,那时电线杆不多,空域大、污染少,河坡子上晴空万里之时,会偶有几只凤凰、蝴蝶甚至蜈蚣造型的串行风筝等在空中飞舞,靓丽无比,常会引来河街的“万姓仰头看”。

 

河坡子上有些地方种植有柳树,每年的春季万千条垂柳吐绿,再配上河边住家院子的紫荆花和月季花等,与天上的纸鹞,河边的垂钓者,构成一幅绝好的风景画。不过,我们小时候大家都叫河边这婀娜多姿的垂柳为『杨树』。后上高中时学革命作家茅盾的《白杨礼赞》,大家读着读着觉得怎么也与自家河边的『杨树』不一样呢?待远走他乡、与外人交流,才发现我们原来的叫法是全中国人民都不承认的,暗地惭愧本邑人“土渣”将柳树说成杨树。只是年岁渐长,学识稍进,才知道邑人称这些垂柳为『杨树』是大有来头的:原来古人并无今日的柳树与杨树之分,古时的柳树统称『杨柳』,如《诗经》中有一首叙思乡之情的诗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里的『杨柳』就是指柳树,否则想想今日的杨树如茅盾所描述的“笔直的干,笔直的枝”,如何能呈“依依”状呢?只是后来的古人为押韵或表意惜别,有时单用『柳』(留)来代表柳树,如李白的“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但古诗文中也有用『杨』来代表今天的柳树的,如宋代诗人范成大的“年年送客横塘路,细雨垂杨系画船。”这样绝美的意境中,『垂杨』就是垂柳。还有“水性杨花”的『杨花』,实际上就是柳絮;至于我们楚国曾有个养由基,射箭技术十分了得,可以“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百中”,但后人称他“百步穿杨”,而不说百步穿柳。可见古时杨、柳是通用的。古文中的柳指今日的柳树,杨也是指今日的柳树,杨柳还是指的是今日的柳树。只是这些年来,不知是否是茅盾先生的《白杨礼赞》太有名,还是认真读古书的人太少?,致使很多人都以为古诗文中的『杨』是指的白杨树,甚至有些“古文专家”都中招。导致以讹传讹,古韵不传。有着浓厚文化底蕴的故乡说『杨树』反成他人笑柄、而我辈不察,呜呼! 当了解到这些,我又不禁为自己曾经的惭愧而惭愧了。

 

那个时候县河里的鱼挺多,皆天然长成,但品种少,我印象中有鲤鱼、鳊鱼和刁子鱼等,还有一种鱼,形状像鳊鱼,但始终长不大,我们叫『鳑鲏』(páng pǐ),其学名的发音与乡音近似。普通话里形容小孩子的爱称“小不点”,乡语中则是『小鳑鲏』,既形象,又风趣。还有个对小孩子的戏称,也是用鱼儿来比喻的,叫『麻鯝楞子』,这是河里生长的一种细长但比刁子鱼又稍圆滚的鱼,好像也是长不大。我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大都有过钓鱼的经历,到县河里钓鱼我们叫去“甩刁子即主要的收获是刁子鱼,只需简单的竹竿、鱼钩、浮筒和鱼线加鱼饵就可开始玩,鱼饵用茅厕里的蛆虫--小时候不觉得恶心。能拿出手的钓鱼成绩是至少一条刁子鱼,如果只钓到一两条小麻鯝楞或鳑鲏,那都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刚去钓过鱼,否则会被小伙伴们说成“屁货”(意即“小笨笨”)。大人们也如此,据说河街有位老叔每次钓鱼,如果成绩不佳的话,就会绕到戏园子东侧的河鲜铺买一两条像样子的鱼回家,好让街坊们知道他不是空手而归。那个时候河街的钓鱼族中,大家对名誉是很看重的。如果钓鱼水平长进了,那县河就不再是显示身手的好舞台,得去东湖钓,那里可吊到鲫鱼、黄古鱼、财鱼等名贵品种。这方面我比较“屁货”,就不赘述了。

 

大人们也有在县河钓鱼的,但鱼竿较长,可以到水深处钓大鱼,或者在竹排上钓。有时候竹排上满是钓鱼者,或站或坐在自带喀板凳(即小凳)上,那些打算到竹排上透衣服的女人们通常会知趣走开,到远处河边的青石板上洗衣。县河上捕鱼还有一景:有渔翁脚踏一条双体小船,指挥几只状如仙鹤的大鸟捕鱼,这种鸟学名叫鸬鹚,邑人称鱼鹰。只见它一个猛子扎到水中,一会儿的功夫就会刁着一条鱼上船交给主人,令人称奇;我有些不解,它为何不自己吃,偏要交给那位渔翁,难道鱼鹰也有大公无私的革命觉悟?大人们说,鱼鹰的脖子被渔翁用什么东西套住,不交也不行,于是多愁善感的我又替鱼鹰们感到了一丝悲哀。

 

我对河坡子上印象最深的是那些住吊脚楼人家养的鸭子。有句乡谚叫『放散鸭子』,意指对人对事比较放任,不管不问。但河街人家的放养鸭子则是『游必有方』的。清早,主人家打开鸭棚,只见那些鸭子争先恐后地从河坡上的吊楼底飞向河边。注意,是飞入河里!那一刻,鸭子们仿佛苏醒了它们的祖传记忆,那情景,如千军万马渡河,很是壮观。到了傍晚,这些散鸭子又会陆陆续续、一走三摇地回到各自的鸭棚,一只不少,自觉性非常高。

 

很有趣的是,当年真的没有人会在河里抓人家的鸭子回家饱餐。今天有些人怀念那个“没有私欲”的年代,县河里的鸭子自由捕食、出入平安就是一个很有力的例证。不过,我以为那个时代人们的私欲少是确凿的事实,全社会整天都在宣讲『一大二公』、『斗私批修』呀,谁敢逆革命潮流而行呢?但不代表当时人们的内心没有这样朴素又低劣的想法当时每人每月才半斤猪肉供应票,很多人家都是三月不知肉味的呀,只是实际操作起来会有极大的风险,想当年每家都是和其他户杂居在一起,厨房也都是共用的,要是谁家杀只鸭子、炖个鸭汤,那可是满河街的人都会知道的呀!这也是『放散鸭子』安全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吧?

 

那时孩童们可玩的游戏真多。除了上面谈到的钓鱼、放风筝外,适合男孩子玩的游戏还有“打得螺”、“打標(香烟盒纸做的)”、“玩戈拉滚子(滚铁丝圈)”、“喂鸽子”和“打蛐蛐(斗蟋蟀)”等,女孩子们可以玩“跳房子”、“跳橡皮筋”等,养蚕则是男女皆宜,我也曾养过一阵,但摘桑叶不太容易,记得要到河挪边才好找,我们从周家巷那边的一个渡口过河,附近有几户人家院子里有桑树,但偷偷摸摸的,成功率也不高;另外就是养蚕的喜悦仅在养蚕的前期,看着蚕仔每天吃桑叶长大,体验生命的成长过程,没几天蚕渐渐长大,接下来蚕身铮亮透明,那是要吐丝的前兆,然后作茧自缚……我玩过一两次就意兴阑珊了。

 

所有这些游戏中,我最有心得、且“成就”最高的是『打蛐蛐』,需在下集专门介绍。

 

 

 

河街所有的回忆都离不开人和事。我在前几集河街回忆中提到了有些人物,一些乡亲给我留言分享他们对这些人物的印象。并希望我能再讲多一些这方面的故事,尤其是有关子婆的。本来我在以前的博文中略有叙述,但有好心的前辈提醒我:那篇文章有讽圣之嫌,最好是怀旧归怀旧、时评就时评,不可混淆。于是我赶紧谢忠言删旧贴,重新梳理子婆的轶事。

 

子婆的河街故居,作者於2015年拍摄


“子婆”,娘家姓刘,讳子㛅(读音耳,女子人名用字)。按旧社会的叫法应该称“周刘氏”,她十来岁就被送到周家当童养媳。不过我记忆中子婆,全无忆苦思甜中在旧社会被压迫被剥削的妇女形象。她白净体胖,耳聪目明,分明就是课本中资本家太太或地主婆的样子嘛。而且满河街的人都称她是“子邪子”,乡语中的并不是普通话里邪恶的邪,而是疯癫之意。只是我懂事起就不觉得她疯,倒是看她一脸的嘲讽神情,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这个可能与父母的教育有关—他们在家议论她从来都是称“子幺”的,叮嘱我们对她当面背后都要喊『子婆』

 

文革期时兴“破四旧”,百姓主动或被迫将家里的旧物件和旧书(1949年前甚至是1966年前的书籍拿出来烧掉,很少人敢窝藏四旧的东东。子婆可能是河街上为数不多的例外。她不仅不烧自家的旧书,据说还嘲讽那些鼓动别人家烧书的街道居委会积极分子,骂他们是“抽死烂筋的”……

 

七十年代初,我家外祖父母相继去世,父母白天上班,晚上有时还要上“学习班”,而哥哥姐姐们都到『广阔天地』去『大有作为』了,家里常剩下我和小妹,子婆便援手相助。有时帮我们将洗好的衣服晾在她的院子里。这是一个临县河的小院子,印象中好像有几株白玉兰树,但肯定有好多的月季花,满园四季都是姹紫嫣红,甚是好看。我很喜欢趁收衣服时到她的院子里玩,但却从不敢在她院子里拨蛐蛐,因为满河街的人都怕她……

 

有次,我帮她做了点小事,她竟拿出一大堆小人书来奖励我。有连环画的《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西厢记》、隋唐的《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还有《东周列国志》和宋朝的《杨家将》等,但有条件:只能在她家看,也不许告诉其他人,包括我父母!

 

这样,我平时有可能就到对门子婆家玩,帮她干点小活儿,顺便看书;有时其实没啥事子婆也让我看书,还一边叹息我母亲“照业”等。这样在我的蒙学记忆中除了毛主席语录与诗词外,还多了些传统文化的成分。现在想来,什么都得“从娃娃抓起”,比如我这段时间熟读的《水浒》《三国演义》等,相比工作后才开始细读的《红楼梦》,前者的印象要深刻的多,我曾记得梁山泊的一百单八将的全部人名及绰号,十多年前与同事们比拼,尚可“秒杀”对手。而对《红楼梦》,虽更喜欢其文字、结构、意境和诗歌,且如今家置“脂砚斋评石头记”的各个版本,还时而拿出品读。但,既默诵不出几首红楼诗词,有时可能混淆红楼人物间的关系。唉,要练就练童子功呀!

子婆与孙女孙子1984年左右在河街屋前合影

 

因我幼时贪玩,能在子婆家看书的时间有限,所读的书并不多……印象中直到1977年底恢复高考我需要擂功课、考高中时,我都没有读完她家收藏的小人书的十之三四,实在是遗憾。印象最深的书是《西厢记》,并不是因羡慕张生的风流倜傥,或钟爱崔莺莺的柔情似水及佩服红娘的果敢机智,而是佩服张生的人脉--他怎么和那个白马将军结交呢,这个关系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他赢得了相国夫人崔老太太的悬赏,抱得美人归。那时我已惊受过在沿河旅社的刺激,为父雪耻的心态甚浓,却苦于自己身材弱小,打不过那些造反派大人们。有段时间我整天都在幻想如何遇到一个身怀绝技的白须老翁,授我盖世武功呢。但《西厢记》张生的经历给了我另外一个启示:自己做不了武功高强的人,可以结交这样的英雄啊?!

 

另外在子婆家阅读的两本不知名的小人书也对我影响颇大:第一个讲述某位穷书生,身患疥疮,痛苦无比,偶遇一位美貌善良的仙女,不光治好了他的皮肤病还与他结为夫妻。一日,仙女的闺蜜来访,此闺蜜比他的妻子更漂亮,三人同桌吃饭时书生有些心猿意马,邪念渐生,这时他身上的疥疮又出现了……。 这样的故事晓谕读者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这山望着那山高。贪欲是人生痛苦的根源

 

第二本书讲的是一个小孩从小想学画,后拜上一位名师。该师仅仅教他几天的基本技巧后便不再传授其他,而是带着他游览名山大川、观察花鸟草虫等,半年后才回到师傅的画室让他绘画,学徒的灵感大发,下笔有神,将自己数月的观察淋漓尽致表现在画纸上。很快他就成为附近闻名的年轻画家,赞誉恭维不绝于耳,请他作画的人也络绎不绝,名声盖过师傅。于是人也漂浮起来,不再将师傅当一回事儿,师傅当然心中有些不悦。一次,该城有个画展,这位年轻的名画家也前去观摩,在众人的簇拥下指点评述,一副顾盼自雄的样子,突然他注意到师傅正佝偻着在旁倾听,顿时动了些恻隐之心,装着很大度的样子去安慰师傅……难堪的局面出现了,他准备去搂搂肩膀的师傅竟然是一副画! 他羞愧万分,担心周围人哄笑,看着旁边一扇门,打算夺门而去,结果撞墙,再次受辱。这门又是墙上的一幅画!

 

这个故事的寓意有两点:其一是学习绘画等艺术应当师法自然;其二,切忌骄傲,要始终如一的尊重自己的师傅。这两点都体现了中华传统文化的价值观。上面的故事,我记忆至今,受益终生。此刻想来,如何能不感激子婆当年的勇敢—拒不烧书、慈悲—怜悯弱势人群和助人为乐呢?!

 

河街人都称子婆是“子邪子”,我以为绝大部分的人并无恶意,他们是暗地里赞许、甚至还有些羡慕。在那个年代,腹诽者已是胆大包天。能站在河街上嘲讽主流的政策,敢当众讥笑街道的积极分子,这样的人在河街是绝无仅有,如不是“疯癫”,那可能会被治罪吧?-- 这也是我一直顽固地以为子婆不是真“邪”的原因,须知『佯装癫狂』是历史上中国人生存的最高智慧,如魏晋的阮籍、民国的章炳麟等,他们在司马昭、袁世凯的时代都是众人眼里的“邪子”。但“邪子”并非是人人都装得来的,非有些智力上的过人之处、人生观上的通达透彻才行。子婆就是这样一位机智又达观的老人,我现在还记得起她的一句诙谐话—彼时乡人称“二五点子话”。文革末期有一次居委会搞『向阳院』活动,通知各家各户将自己的鸡鸭关在笼子,子婆坐在门口对大家说:“朗搞啊?怎鬼X、人家(gà)鸡子想出去谈下(hǎ)恋爱都不准(jǐn)吧”。引得众人哄笑,领导也只好讪笑。

 

在那个噤若寒蝉的年月里,子婆就是这样以诙谐来替代沉默的。

 

子婆一生坎坷,她孩提时丧父,后被送做童养媳,婚后的第一个孩子又夭折,中年再丧偶,人生所有的不幸都落到她身上,但她没有被生活压垮。而是以嬉笑怒骂面对世态荒诞,用慈悲心肠帮助邻里弱小;所养的一儿一女,皆孝顺成才,荣耀祖先。

 

子婆是1915830日生人,于2000618日在河街家里平静离世,享年八十五岁,其子周同发的挽慈母联如下:

 

坦诚笑对世上 敢爱敢恨敢说敢怒 骂尽天下无耻者

勤俭走完人生 热心热肠怜老怜贫 善施人间有缘人

 

人道『知母莫若子』,此言不虚。在河街乃至整个竟陵城,子婆绝对算得上是奇人一位。

 

 

【注释】

①  比如诗经中有“东门之杨,其叶牂牂”,很多『专家』都翻译成“我依偎着东城门外小白杨……”,导致百度百科也如此列出,结果以讹传讹,斯文扫地。

②  解放前出版的书要烧,1966年文革前的书大部分也要烧,因为文革中央有个判断,1949至1966的这十七年里,党中央被修正主义把持,才需要搞文革,66年前称为『过去的十七年』,是需要批判的年代。

③  向阳院:文革时期有部电影《向阳院的故事》, “文革”后期,政府鼓励以居委会所辖的街巷为单位,成立了“向阳院”,用“向阳院”这种形式开展群众性的文化、娱乐、教育活动。向阳院里有木头制作的红缨枪、大刀等儿童兵器。教少年儿童学会抓阶级敌人。

 

2017.05.26首发

2018.09.16修订

 

再版责任编辑:翻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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