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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划子:四岁进京记

木划子 鸿渐风 2023-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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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与父母/摄于1968年

                

四  岁  进  京  记


木划子


       闲来清理家中杂物,发现几张父亲的照片。其中一张是我四岁多到北京的老照片,四十多年过去了,照片完好。一下子勾起了我对幼年进京的回忆,那也是我人生最早的记忆。


       父亲于1951年离开岳口,与岳口的一批热血青年一道应征入伍,被直接送往朝鲜战场,参加抗美援朝战争。


后排左三为作者父亲,左二彭光厚,前右一孙士杰,都是天门岳口兵,上甘岭下来的幸存者


        朝鲜战争结束后,父亲进了甘肃天水军校,后来分配到了十五军。1968年父亲被十五军派送到北京学习。


       当时,我母亲带着我和妹妹在岳口生活。父亲在北京学习期间,邀我们去探亲。出门时,住后面的街坊对母亲说,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不方便,留一个在家多好。母亲一想也是,抓了一把花生给我妹妹,妹妹就留在家了。清晰地记得妹妹见到吃食时那兴高采烈的表情,我却庆幸留下来的不是我!其实,半年后我们回到岳口时,妹妹好像已认不出我们,对我们非常陌生了!


       怎样从岳口到的武汉,我不记得了,但在武汉时,住在长江大桥中华路江边我是记得的。那段时间,母亲脚肿了走不了,每天看病都是几个战士用三轮车接送。文化大革命不太平,晚上时常有榴弹从江对面射过来,所以战士们绝不让我去江边。没多久母亲脚好了,我们便踏上了去北京的旅程。


       三天两夜在火车上,慢车就是这样,咣当、咣当地爬行,如老牛拉车,力不从心。笫一次坐火车,虽然是慢车,但人多拥挤,空气不畅,还是晕车,不停地呕吐。看见车窗外电线杆一个接一个倒下去,我的胃就开始倒出来,晕、晕、晕,在一种劳顿疲惫,晕晕乎乎之中,总算到了北京。


        下车后母亲对我说,你爸爸他会来接我们的。他是解放军,你只注意看穿军装的。


        北京当时车站的站台上沒有遮阳蓬,光秃禿的,站台与站台之间也没有现在的高架通道,车站上有很多人带着袖章指挥行人通过。下车后,母亲带着我站那儿不停地张望,只看穿军装的。很快就发现我父亲和他的战友朱叔叔在对面站台上,而且正在人行通道附近。母亲对我说,那是你爸爸,你上去拍他。母亲带着一大包行李,站着并没有动。我跑过去,只见父亲穿着件洗得发白了的军装,连领章都己退色。而朱叔叔军装相对要新得多。


        我跑到父亲跟前,他并没有认出我来,也许两年没回家,没想到我长高了。我回头望望母亲,母亲再次示意我拍父亲。我冲上去对着父亲就用手拍他的腿,可是他依旧没有理会我,我便用脚踢他。没想到他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就用手把我扒到边上,还是不理我,好委屈!我听见朱叔叔埋怨父亲应该穿件新军装出门,这样就显眼些。我再回头看看母亲,母亲还在示意让我拍打父亲。我再次用力猛拍,有效果了!父亲对我吼到,这伢是怎么回事?把你扒边上了,你还打我?一把又把我推边上了。真尼妈背时,千里迢迢来看你,你不认我还打我,当时就大哭了出来。


        这时母亲已提着行李从对面走了过来,快到跟前了,朱叔叔好像看出了什么,说这是你儿子吧?父亲这才仔细看看我。原来,父亲引颈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用目光在搜寻着我们,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这个小屁孩——他的亲儿子。母亲来到面前后,我们一行人才离开车站前往住处。


       第一印象不好,从记事开始,我就记得我父亲给我的暴力。


       父亲的军校基地在朝阳区。吃些什么不记得了,只记得父亲休息就带我们到处转,有一天,父亲带我们去使馆区,那条路是老百姓不能走的,父亲特地穿上军装,也是想让我们见见世面,看一下外国人是啥模样。走到一使馆后门,有两个小黑人,还戴着手表,我们在闲逛中,一个小黑人,看上去要大我一点,另一个和我高矮差不多,看他们两人的举动、眼神,我就感觉到来者不善,心想只要他们对我动手,老子就把他手腕上的手表抢过来。果然两黑鬼从守门警卫处冲了出来,向我们围攻过来,我父母还没意识到什么,我就首先出手,那大的见势头不好,往回跑去叫警卫,小的被我拉住手腕,将手表下了下来。但这时,使馆人员也出来了,父亲和使馆人员理论了两句,便把表还给了他们。


       母亲想在天安门留个影,我天生不愿照相,死活不依。也不懂得在天安门城楼前留影有着多大的政治意义,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排队等着照相,快轮到我们照相了,我却趁机跑了,父亲气得边追边打。相虽然是照了,是哭着照的。我这辈子,第一次在这庄严神圣的地方照相,给我却没有留下幸福美好的回忆。天气很热,我一哭一跑一挨打,这一折腾,便病了,天天发烧。住院俭查,淋巴结核。


       住院在空军医院,条件好,一生至今,也只那一次住院了。病人不多,全是儿童,十几个人,属全托,一周父母来看望一次。新贩子病员服是直条纹的,老贩子是小碎花的。伙食非常好,常有馄饨吃,有护士帮忙洗澡,单人浴缸。父母来看望我后都是把我哄睡着了以后再走,等我醒来以后,我总是要再哭一场,也不知道是矫情,还是真的舍不得离开父母。


       从医院偷跑出去,是我一直想干的事,一次大家都午睡了,我溜出来,在假山处发现警卫和人说话,当警卫进哨所时我就溜了出来,对面马路的公交车可到朝阳区。没走出50米碰见两军人,看到我,一下把我拉到哨所。原来,我穿的病号服出卖了我。结果,我被医生领了回去。后来也有一个和我一样偷跑的也被抓了回来,他大我一些,跑之前还问过我一些事情,向我取经,我也向他分享了偷跑“秘诀”。我们俩是好朋友,他是北京本地人,听说父亲是什么长。


        一住就是两个多月,后来父母接我出院了,医生和护士来为我送行。他们问我最喜欢哪个护士,我说喜欢长头发的,问我坐什么车回老家,我说想坐鱼回去,因为我把动物园的海豚当作鱼了!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记忆还像在昨天,父亲已离开了我们,而记忆却留在了我的脑海里,深深地,历久弥珍!


                          写于2015年1月19日

                        修订于2019年6月


                                     (责编:皇尝饼)


【作者简介】木划子,1964年2月出生于天门岳口镇,在岳口解放小学读了半年书。文革期间父亲为驻武钢军代表,1971年后一家随军迁往武钢。小学,中学就读于武钢八小,武钢八中。1981参军,服役于空军第六飞行学院,退役后在武钢集团办公厅工作至今。系首次在《鸿渐风》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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