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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山樵:心祭——魂兮归来

荆楚山樵 鸿渐风 2023-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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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谨以此文祭奠在天国的母亲及特殊年代里的草民们    

心祭:魂兮归来

荆楚山樵

 

      月桂芬馨,金菊傲霜,浩天一轮朗月,不知不觉,又到中秋佳节了。在这环宇炎黄子孙、阖家团圆欢聚的美好时刻,思绪却魂萦梦绕,沉浸在过往的时空中。每每在无数个惨淡晨昏里,追思缅怀母亲渐行渐远憔悴衰朽的身影。尤其满月中天时,更是如此!当年母亲得知舅舅还在人世,而且就在一海之隔的台湾时,那种为见兄长的急切与无奈,依然历历在目。常常遗憾的是,在他们即将重逢之际、却先后天各一方的辞世了!后来,为了满足母亲与舅舅的共同愿望,我们迎奉客死他乡的台湾舅舅的英魂、归葬黄潭乡梓的情景,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时至今日,想起其中的每一个细节,我依然难以释怀。如此简单的人伦常理,却用了四十多年的岁月来煎熬;如此厚重的情亲,却成了一撮黄土的祭奠!

      四十年前,不堪回首。那时正是艰辛探索”岁月,有海外关系者,皆归为敌特嫌犯的魑魅魍魉范畴。有了“海外关系”,亲戚朋友,形同陌路,早已在心中与你划清了界线,生怕受牵连,避之犹恐不及。那时谁敢惹海外关系?现如今,沧海变桑田,寻亲、探访、联系海外失散的亲人,竟成了一项得意的炫耀了。全然忘了当初由于残酷、冷漠而造成的伤痛。那个时候,一旦怀疑有“海外”关系的家庭,特别是港台地区的,无一不被重点监督。无一不如履薄冰,惊恐万状,噤若寒蝉。而母亲,就更是这样了。每逢佳节勾起的那些手足之情,她即使在最亲的人面前,也不敢流露半分情感,只能在黑暗中独自慨叹,欲哭无泪,宣泄压抑在心的绵绵思念之苦。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岁月往往会在人们绝望的时刻,透露出些微的光亮来。在邓公领导下,改革开放伊始,锁国之策也随之取消,迎来了国家的发展机遇。台湾在1987年,也打开了台湾老兵回大陆探亲的大门。海峡两岸的人民欢欣鼓舞,奔走相告,穷尽各种方式,寻觅隔断音讯几十年的亲人。也就是在那个秋天,从没与我谋面的台湾舅舅,那曾令我们全家惶恐不安的海外关系、母亲朝思暮想的亲哥哥,突然由美国、经香港,几经周折,发回来一封家书:明秋回大陆省亲!。母亲混浊的老眼热泪纵横、悲欣交集。我们一家上下,欣欣然多过戚戚然,也就是由那天起,我们就开始期盼着阻隔了四十多年的重逢与团圆。

        得到台湾舅舅的确切消息后,母亲或磕长头,焚香祈祷;或半夜惊梦,呆坐着哽咽;白昼里也梦呓般的独自絮叨:明年……!明年……!可是来年的秋天如期而至,我们却接到由美国堂舅发来的噩耗:舅舅病逝台北!,母亲如何能受到此等打击!朝思暮想的兄长,却成了天人永隔!母亲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不久就在苦痛与沉疴双重煎熬下,带着无限的怨艾、遗恨、惆怅,随台湾的舅舅而去了。他们终于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重逢相见了!但愿天国里没有痛苦与别离,让他们可以相互从容的倾诉四十多年来的思念与衷肠!

       记得1978年后,僵硬的社会,渐渐苏醒过来。从上到下,一片风和景明。母亲才心有余悸的、偶尔向我们提起那些陈年旧事,并大胆提出她的猜测,认为她的兄长、我们的舅舅,可能去了台湾。顺便絮叨那些尘封了几十年的、他们童年时在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从此,我对这个从没谋面的舅舅,也充满的好奇与幻想。记得1982101日,正好也是中秋节。是夜,我独自一人羁旅南昌,孤卧客栈,彻夜难眠。无助无奈的我,随手翻阅着《我的叔叔于勒》小说集,联系到母亲与舅舅的遭遇,徒然唏嘘不已。客栈外,灯火阑珊处,笙歌依稀;客栈内,灯灭火熄,肃穆静寂。于是,我踱步顶楼,仰视星空,凝眸皓月,遥望故乡,远眺台湾。祈祷母亲舅舅这对苦难的兄妹,可以早日团圆……



   高山再高,我们可以攀越;海峡再长,我们可以横渡。但政治的冷漠与残忍,却可以胜过千山万水的阻隔、人为的扼杀所有的亲情!

谁之过?能恨谁!想起母亲忧愁的面容,我的无力感却让我恨起了自己来!我恨自己的无能!连母亲这点小小的心愿也难以满足!

是的,历史的黑暗终有过去的一天;但这一天实在来得太迟了。四十多年的别离,还是没有让他们在有生之年见面。

在舅舅、母亲去世十多年后的2001年,新世纪的曙光,照耀了我们这个大家庭。巧的是,这一年的101日,也是中秋节。在美国的卢业鸿堂舅,应国内核医学部门的邀请,前来国内的几所高校讲学。借此机会,他广邀美国、港澳台,以及国内大家庭的成员,进行了互访和团聚。并将自传体的鸿篇巨制《天涯何处是吾家》,制成光碟,分赠给各位亲友。我读着看着这些用血和泪完成的文字与画面,哀情悲绪,不能自已。在那个是非颠倒、混淆黑白的时代,不但我们国内的人不能幸免,而流落在海外的亲人们,也无法尽孝、享受天伦之乐。且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徒生无尽的相思之苦!

后来,我们与这些海外的亲戚,建立了联系,慢慢通过各种交流,知道了我们这个大家族的来龙去脉。并深感这段历史的荒唐与不可理喻。

母亲一生安分守己,向佛行善;勤劳节俭,相夫教子。把我们一个个培养成人。舅舅那时为了打日本人,被抓壮丁,上了浴血奋战的前线。只是在打败日寇后,兄弟阋墙,才身不由己去了台湾。他们又有何罪?有的只是无辜而已!而这种无辜还在于,只要向外人说出真相后,都会带来无妄之灾!这是为什么?这样的质问,我何止问了千百回!苍天不应!


上左:作者母亲灵位;上右:作者舅舅卢业高;下图:作者堂舅、美籍科学家卢业竑


与我家舅舅类似经历的诗人余光中先生,曾写下著名的《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而对于我的母亲而言,这样的诗情画意是不是太奢侈了?在我的记忆中,她有的只是大悲无语!

年年中秋寄哀思。但愿这样的历史不再重演。从此家国安定,康乐祥和。一如上千年前命运多舛、累遭贬谪的大文豪苏东坡所言: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2018917日撰稿

                                  201996日重新誉正


(责编:春秋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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