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话题丨"77级"和"78级":谁更聪明?

新三届 2020-02-26


原题

"七七级"和"七八级" :

谁更聪明?



作者: 了无是非 

原载微信公号陈彩虹 



题记:谨以此文,纪念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周年,纪念恢复高考后“七七级”和“七八级”学生入校四十周年。文章谈及的题目或许是无解的,但这个题目不是没有意义的;给这个题目一个解或许是勉勉强强的,但这个解的意义是百分之百确定的。


 

一位官至省部级的友人曾经问我,“七七级”和“七八级”学生,谁更聪明?


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意思。我是“七七级”,他是“七八级”。他“官级”比我高,我“官级”比他低。我对他说,你已经预设了答案,无法回答。


“七七级”智商高,“七八级”情商高。他说。


颇有几分意外。这的确是一个预设的答案,他却没有在谁更聪明上做文章,话题一下子转到“七七级”和“七八级”学生不同的特点上。不过,凭什么说,“七七级”智商高,“七八级”情商高呢?


这才是真正需要你去回答的问题。他说。原来,他出的是这样一道题目。


这当然算不得是“哥德巴赫猜想”类级的难题,但要全面、客观和准确地讲清楚1978年同年入学的这两届大学生的差别,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友人已经用“智商”和“情商”两个标签,框住了“七七级”和“七八级”的特征,我能找到足够的理由、个案和逻辑,往“智商”和“情商”的筐子里,装入文化大革命后第一年考入大学的这两届学生么?


1977年的高考竞争,是极为残酷的,570万人参加考试,仅录取27.8万人,录取率为4.9%;1978年的高考,竞争依然十分残酷,630万人参加考试,录取40万人,录取率也只有6.3%。为期十年的文化大浩劫,将1966年到1978年之间毕业的初中、高中生,以及各类社会青年,堆积成了巨大的“知识饥民”。当高考的竞技场打开时,他们如同“饥饿的人扑向面包”(苏联作家高尔基语)一样,涌入考场。“分数面前人人平等”的天然规则,无情地将百分之九十几的考生,挡在了大学校门之外。与此同时,世界教育史上绝无仅有的现象出现:一年时间内,两次高考;分属两次考入大学的“七七级”和“七八级”学生,在1978年同年入学,相隔只有半年。


“七七级”和“七八级”参加高考的历史和结果是如此地接近,将这两届学生作为一个整体来评说,或许更为合情合理。究竟何以为据,分得清两届学生的差异?“智商”、“情商”之说,只是纯粹个人主观的猜想,只是友人比较个别案例的演绎,还是确有某种社会历史生活的逻辑?


看来,这是一个仅次于“哥德巴赫猜想”类级的题目。


“七七级”智商高,可以说无可置疑,大有“三角形任意两边之和大于第三边”定理的意味。录取分数线的那条杠杠,就是这27.8万人智商的试金石。走进考场,不过十来个小时,考试分数卷起的风云,则是从570万人中挑选并界定了一个新的历史群体——文化大革命后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一批大学生,“七七级”学生。不论人们从何种视角来评说这届学生,考试分数的客观性、纯粹性和可比性,突显了“七七级”学生的智商高度。在当时智力游戏的星空里,“七七级”学生就是那些最为明亮闪耀的星星。


问题是,当和“七八级”相比时,“七七级”智商高的说法,还能成立吗?


我很有些茫然。茫然的关键,在于我完全不知道如何直接去比较他们之间的智商。


用不同的录取率比吗?“七八级”参加考试的人增加,但招生的人数增加更多,录取率当然增加,“七七级”更低的录取率并不能说明考试更难,当然不能证明这届学生的智商高于“七八级”。


用“七七级”的张三和“七八级”的李四比吗?且不说这种个案比较无法推演出两届学生整体的智商高低,技术上讲,“张三”和“李四”的样本如何选择,样本选择出来又如何确定比较方法,都是无法实现的。事实上,提出这样的样本比较,本身就充满了荒谬——仅就考试来说,“七七级”是分省、市、区命题的,考试内容不同,评分标准不一,他们中间谁智商最高,都无法评说,哪里又谈得到他们和“七八级”的学生去比较呢?


智商无法直接比较,“七七级”和“七八级”之间的情商直接比较就更是无从下手了。


在某种意义上讲,茫然是有好处的。它通常让人在不知所措中否定某种选项,同时打开另一扇可供通行的大门。“七七级”和“七八级”之间直接的智商、情商比较走不通,说明友人的这道题目,是不可能有自然科学类确定性结论的。换句话说,“七七级”比“七八级”智商高,或者“七八级”比“七七级”情商高,并非是可以证明的科学命题——茫然帮助我们淘汰了一个思维走向。


鉴于此,这道题目就是一个社会性、历史性和文化性的“哥德巴赫猜想”。也就是说,人们可以从“社会科学”这个方向,去思考、去分析,甚至于去求证这个“猜想”,并按照自己的逻辑得出某种结论,尽管这种结论必定是边界模糊的、不完备的,或许得到一些人的认可,也或许得到一些人的反对。一句话,引发争议是这类问题研究的最大特点,但人们不会因为害怕争议而放弃对这类问题的探求。实际上,所谓社会科学类问题的探索,大多会落入到这样的格局里来。


说到这里,我清楚了自己所要做的和所能做的。这就是从社会的、历史的和文化的角度,努力去证明这个“猜想”。这显然是在做一件颇有争论却可能是非常值得去做的事情。



从何入手呢?“七七级”历史性地出现,树立起了一个基准。如果能够将“七八级”认知得较为透彻,那么,这两届学生做智商、情商的“比较”,就能得出某种有说服力的结论来。好,那我们就从考察“七八级”这个群体开始。


梳理“七八级”学生的构成,是件令人愉悦又意义重大的事,它让我一步一步地逼近“猜想”最富有价值的核心。围绕参加考试的经历来看,“七八级”学生主要由三部分组成。


第一部分,参加“七七级”高考未能录取“漏网”到“七八级”的。南方的孙同学参加了“七七级”理工科高考,考分不算低,但在“是否服从分配”一栏里,明确写上“不服从分配”;因考分未达到“清华大学”录取标准,落榜再参加“七八级”考试;这次“服从分配”,如愿进入本地一所著名学府。东北的马同学,参加“七七级”高考,考分不够但是差距并不太大;在充分总结“处女考”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半年后顺利通过“七八级”考试,成为“七八级”群体中的一员。东部的章同学,“七七级”高考时,尚在高中就读未毕业,尝试性“赶考”未中;“七八级”再参加考试,羽翼已丰,实力增强,一考中的,“七八级”中为数不多的“少年学子”,当数章同学之流了。


第二部分,观望中放弃了“七七级”高考再参加“七八级”考试被录取入学的。1977年恢复高考是惊天动地的教育制度革命。已经适应当时环境,并在体制内有“一官半职”或较好生活条件的青年才俊,犹豫不决。他们或是农村大队、公社的低职位干部,或是城市工厂车间、厂部的小小领导,享有不高却是稳定的经济、政治待遇,面对突如其来的高考,一方面,他们内心充满了矛盾,反复掂量参加考试与既得利益之间的轻重,很难断然絶然地进行取舍;另一方面,他们对高考制度的颠覆性变革,尚存疑惑,担心只是偶尔试探性的“插曲”,没准换年又回老套路,过往的经验让他们不轻易相信“历史插曲”的持续性。结果,在来来回回的纠结之中,他们选择了观望,弃“七七级”考试大门而不入。当半年之后“七八级”考试到来时,高考制度的根本性变革得到完全肯定,他们也就不再犹豫,冲进考场,接受全新的挑战,并成为了最后的取胜者。


第三部分,认清了自己的知识水平,做了半年准备才参加“七八级”考试被录取入学的。高考终究是人生命运的转折性博弈。符合基本条件参加“七七级”高考,但对自己知识欠缺有清醒认识的部分“适考者”,没有选择在“七七级”考场上“自毁信心”地游走一回,而是精心准备了“七八级”的高考。“临渊羡鱼”的平和心境和“退而结网”的务实备战,让这批高考参加者信心更足,在众多考生“望卷兴叹”的窘境里,他们交出的答卷迅速转换成了“七八级”入学的通知书。


可以看到,“七八级”这几部分学生的历史背景和参加考试的过程,表现出与“七七级”学生明显的不同。正是这种不同,构造出两届学生在智商、情商方面的某种可比较性。


在高考制度恢复之时,后来成为“七七级”学生的考生绝大多数坚定、果敢又热烈地拥抱了1977年的考试。他们没有“七八级”那样丰富多样的个性,因而很少瞻前顾后;他们也没有“七八级”那种既得的相对优越条件,不存在犹豫不决的理由;他们还没有“七八级”那般内心的复杂盘算,不求四平八稳一考成功。他们只有近似于“一意孤行”的想法,在“分数平等”的神圣规则之下,以天赋的能力和掌握的知识,战胜“天然的”分数来赢得上学的机会。一句话,“七七级”学生没有什么社会和个人的得失意识,简单、纯粹而执著。


历史就是这样地有趣,它以自己独有的演进逻辑,通过高考制度的变革,不只是划分出了中国高等教育历史的阶段,也不只是划分出了学生的不同年级届别,更是归类出了不同年级届别学生的特征——“七七级”学生是更多关注考试本身的群体,较少去考虑考试之外的事情;“七八级”学生则有相当大的注意力,放在考试之外的社会身份、所处环境和个人心理承受感觉等诸多方面。“七七级”和“七八级”的这些区别,恰恰是所谓的“情商”所及的范围。


什么是情商?就个人理解来看,情商是一种适应社会生存和生活的特殊能力。它表现为开放的心态,积极的人际关系建构,灵活多元的处事原则等丰富内容,核心就是顺应社会主流的生存和生活方式,使自我得到更多的社会认同,进而享有宽松的社会生存和生活环境。通俗讲,情商就是一个人最大限度地顺从社会,而不是由着天生性情来处理现实问题的能力。这就需要有调整自我、战胜自我、改造自我,有时还必须委屈自我、降低自我的意志、思维和行动。因为不如此,便无以换取外部社会的更多肯定。


当谈论“七七级”和“七八级”之间的情商比较时,我们实际上是在说,这两届学生谁更能适应社会,谁更能恰当地处理社会关系,谁又更契合社会的主流生存和生活方式,谁还更能得到社会的认同。从社会表象上看,“七七级”尤为崇尚自我的天然智力优势,而在顾虑并顺应社会生存和生活规则方面,相对弱于“七八级”;“七八级”则更擅长处理社会现实生活类事项,能自如地调整自己和社会之间的关系。


事实上,“七八级”适应社会的能力比“七七级”强,在这个群体从630万考生中“录取”出来时,就埋下了伏笔。他们的“瞻前顾后”,他们的“犹豫不决”,他们的“四平八稳”,和“七七级”的“一意孤行”奔向考场相比,突显了这个群体更为深厚的顺从社会的生存和生活意识。



四十年过去了。中国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七七级”和“七八级”既是这个巨大变化的经历者、推动者和贡献者,也是这个巨大变化的受益者、受教者和被造者。无论从前者来看,还是从后者来说,经历了四十年的时间,“七七级”和“七八级”整体基本告老退休,完成了他们的职业生涯;智商也好,情商也罢,他们均已定型。按理说,“‘七七级’智商高和‘七八级’情商高”之说,要么得到了证实,要么得到了否定。实际情况则是,我们仍然无法给这个“猜想”交上一份自然科学类的答卷。问题的关键,我们还是找不到这两个群体在“智商”和“情商”方面进行直接比较的基础、标准和方法。


不过,以“社会科学”的眼光来看,四十年前的高考,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将这两届学生标上“七七级”和“七八级”的同时,也鉴别了他们不同的“智商”和“情商”,并隐隐约约地表达了“七七级”的“智商更突出”和“七八级”的“情商更突出”的看法。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的经历,应当说,赋予这两个群体的使命是共同的,提供的外部环境和可以作为的空间也是共同的,但这两个群体来自四十年前“智商”和“情商”的定位,并没有因为改革开放的历史前行,就融合到全无差别。即使是今天,一说到“七七级”和“七八级”的学生,人们总是会有这样那样不同的感觉和说法,尽管难以将这种不同说得十分清楚。


由此来看,四十年前“七七级”和“七八级”两届学生的形成,或许具有社会的、历史的和文化的“根本性”分类定位的作用。也就是说,“七七级”智商高和“七八级”情商高,不过是恢复了的高考制度,将本质上“智商高”和“情商高”的两类性情之人,分别集合成了“七七级”和“七八级”而已。因此,“七七级”智商高也好,“七八级”情商高也罢,它们是根植在这两个群体形成的源头里的,是根植在这两个群体中绝大多数个体内在性情里的。这正如我们挑选某类特殊人才,如挑选飞行员一样,选定了的飞行员群体,一定是具有本源上或底质上的某些共性的。一句话,“七七级”智商高和“七八级”情商高,是本原性的,四十年前已经决定了。随后而来的四十年经历,只是将这种既定的本质演示成鲜活的社会生活故事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求证“七七级智商高和七八级情商高”这一社会科学的“哥德巴赫猜想”,有何意义呢?


人类天然就有认识自然、认识社会和认识自我的乐趣与本能,目的或许只是为了认识世界,又或许是为了改造世界。社会生活中的所有现象,人类都会有热情去探求背后的关联、动因和本质等所谓“深层次”的东西。无奈的是,许多生活现象,自然科学类确切、准确和精确的认识和探求,是走不通的,但人类社会、历史和文化又需要认识这些现象,需要某些认识的结论,“七七级”和“七八级”之间智商、情商的比较问题,就属于这样的范围。


在这个视角上,“七七级”和“七八级”智商、情商的差异一说,即便没有令人们普遍接受的自然科学类解释,即便我们给出的社会、历史和文化类的解释,人们大多不以为然,也就是说,人世间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七七级’智商高和‘七八级’情商高”这样事,关于他们智商和情商的比较,只是我们“人为地”贴上去的一种“标签”,然而,这种“标签”依然是具有重大价值的。


这是因为,这种“标签”赋予了“七七级”和“七八级”特殊的意义。这种意义告诉我们,智商和情商对于社会,是非常重要的。我们需要有“七七级”这样的智商标签,让人们去追逐;我们也需要有“七八级”这样的情商标签,让人们去效仿。更何况,“七七级”“高智商”的个案和“七八级”“高情商”的个案,都是不难找到的。这个智商、情商比较的话题,并非没有社会生活的基础。我们所做的,或许是将这些个案放大了,或许是缩小了,或夸张地进行了归类,或过分地扩展了结论,但这些都不意味我们的探求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在这里,重要的或许不是“‘七七级’智商高和‘七八级’情商高”成不成立,重要的是我们树立起了一个时代社会的、历史的和文化的优秀样本。


其实,这篇文章本身也是意味深长的。“七八级”的友人出题,由“七七级”的我来作答——关注社会生活更多的“情商高”者出题,热衷问题研究的“智商高”者作答。这是不是“七七级”和“七八级”智商、情商比较一个有说服力的案例?

 

二〇一八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修改完稿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首义校区


本号获作者许可分享



表扬小号

就摁下识别二维码吧


卌年:校园忆往

陈建功:我妈逼我考大学

低调的高干子弟和北大国政系77级学习经历

姜虹:老师夸我"明知考不上还认真学习"

贾建初:一个69届初中生的大学梦

胡盛元:一个新三届大专生的不平则鸣

李友仁:当时我填报北大也许能被录取呢

吕飞飞:我们不参加改革便只能改良

马莉:解冻时期的校园爱情故事

陈甬军:从检修工成长为一带一路专家

朱永慧:那一年,我和妹妹走进同一所大学

朱正红:新疆文科状元考入华南师范学院

姜虹:我与小提琴的情与爱

毕冰宾:没有冬玫瑰的1977年

他学医三月退学考研,只为追求数学梦想

赵凡:那年16岁,我跳级参加高考

孙鸿:阴差阳错,我成了高华的同班同学

王枬:我填报中文系却被政治系录取了

夏晓虹:那一年峰回路转补录北大中文系


记录直白的历史

讲述真实的故事

  长摁二维码  

加盟新三届2

我们不想与你失联

备份新三界

   余轩编辑、工圣审读


公 号 征 稿

主题包括但不限于:

童年  文革  上山

     当兵月   青工  高考

校园  浪漫  菁英

       职业  学术   人生  

教育  养老   兴趣爱好

……

新三届人一路走来的光阴故事

40后、50后、60后的关注热点

都是新三届公号期待分享的主题

来稿请附作者简历并数幅老照片

投稿邮箱:1976365155@qq.com

联系人微信号:james_gz7

联系人电话:13570472704


给你另一种不同的体验

想不想试一下?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