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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丨上海女知青热带雨林失踪案

新三届 2020-08-25

原题

上海女知青热带雨林失踪案






上海女知青热带雨林失踪记

上海纪实《往事》


上海女知青失踪迷案再调查


上海纪实《往事》


一个上海女知青在西双版纳雨夜神秘失踪后,满山遍野搜了三个月,没有影踪。正当案件查处陷入绝境时,一个有作案重大嫌疑的怀疑对象冒了出来,原连队指导员因为奸污小侄女被告发。他的老婆说,看见他在女知青失踪那天晚上拿着锄头出去很晚才回来,还洗了衣服,把一只手表塞在墙缝里。但因为没有找到失踪尸体,这个案子没有结束。四十多年来上海知青没有放弃寻找,回忆以前查找遗漏的地方,唯独连队附近一片沼泽地没有找过。


上海女知青朱梅华


女知青雨夜神秘地失踪


30多年前,遥远的西双版纳,一群知青在“要橡胶不要命”的口号下,在热带雨林里战天斗地。一天晚上,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二团七营三连,一个21岁上海女知青朱梅华神秘地失踪了。 七营三连(西双版纳东风农场七分场三队)
上海女知青裴丽娟说:1974年4月2日,泼水节前夕,我们一般下午5点钟下班,6点钟吃饭,7点钟左右就要开会了,当时还带有一点军训化,开会大概8点左右结束,就睡觉。因为厕所离我们连队有段距离。连队四合院,简单的篱笆墙。我们过去都是集体上厕所,害怕,厕所没有灯的,女同志一般成群结队去。那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人去上厕所。 


专案组成员孙向荣说:9点35分,朱梅华就约她宿舍里的同事刘桂花一起上厕所,刘桂花说她已经去过了,就不去了。结果朱梅华就一个人单独地上厕所,当时出门的时候,就披了一件劳动布做的两用衫,里面穿了一件粉红有花底的衬衣,穿了一条全棉的很薄的睡裤,拖了一双黑色的有搭襻的布鞋,拿了火柴,就去上厕所。


裴丽娟说:那天大概十点钟以后,下了场很大的雨,刘桂花在寝室门口就喊,朱梅华,朱梅华,喊了几声以后,没有人应答。她以为朱梅华到对面那个房子里,在其他知青房间睡觉了。因为下雨了,所以也就没有理会,自己就去睡了。 


云南西双版纳分旱季和雨季,每年5月到11月是雨季,基本上三天两头下雨。11月到第二年的4月,是旱季不太下雨。那天,热带雨林旱季里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雨,雨打芭蕉,掩盖了黑暗里发生的一切。 


孙向荣说:第二天上午,刘桂花起床,洗脸刷牙,吃完早饭以后,要准备上工了,还不见朱梅华回来,于是就报告了连队的领导,连队领导才引起重视,再开始派人在连队附近寻找,看看朱梅华是不是在哪个同学的房间里面睡觉了,没有。 
知青刘桂花
刘桂花在连队厕所边上,通向8营13连的小路上面,发现了朱梅华昨晚单独上厕所,所遗留下来的一双黑色布鞋。 


七营三连,朱梅华的宿舍与厕所距离86米,厕所与鞋距离25米,这一行轨迹意味着什么? 


孙向荣说:这一双黑色布鞋,好像是有规律放置,左脚在前,右脚的鞋子在后,两个鞋子相差大概90厘米,而且这个鞋头的鞋尖,都朝着8营13连那个方向,鞋面是正面朝上。发现鞋子以后,刘桂花刚好要回连队报告,就碰到了7营3连的上海男知青唐本华,就喊唐本华保护现场,她自己回去汇报。 知青裴丽娟
裴丽娟说:先报告连队,连队觉得不可能的,以为她到其它连队去了,后来开始去找了。 


人去鞋留是个谜,连队连忙组织人员朝8营13连方向进行寻找。 


上海男知青喻家霖说:后来,连队到了相当重视的程度,报分场报总场,就从外面扩散了。当时认为走失的情况,有可能给人家害了,还有一种可能给土匪特务拉去了,也担心晚上有野兽。不过我们去种橡胶,要砍森林,一砍,野兽早就逃掉了。如果是野兽把人吃掉,一路上有血迹的。 


裴丽娟说:而且这天晚上,如果说有个作案人,那个人应该对天时地利很清楚。因为下雨有点预兆的,我们不懂雨什么时候下,大概下多少时间,要熟悉天气的人才知道的。他们老工人知道什么时候要下雨。 


喻家霖说:后来军分区跟公安局带警犬来寻,如果不下大雨的话,警犬可能嗅到这个气味,可能有点线索可以找到,一场大雨,效果没了。 


一场大雨,两只鞋子好像摆了一个迷魂阵,30多年来,朱梅华的同学、同事始终想破解这个谜。 
爱唱情歌的漂亮姑娘

活泼漂亮的朱梅华,是上海市新会中学1969届初中生。1970年4月上山下乡到云南时,朱梅华才17岁。 


裴丽娟说:当时我们是跟朱梅华一起从上海出发的,我们都是新会中学,88个人一起去的。41个女生,47个男生。朱梅华离开上海的时候,她的眼神看上去比较灵活的,她的眼睛会说话,她的身材比较好,比较漂亮。她能歌善舞,很活泼,有时候在田埂头,空下来就叫她唱歌,《芦笙恋歌》《红莓花儿开》《卡秋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许多民歌、情歌,她都会唱。她很大方,甚至是人见人爱的。 


喻家霖说:大概是1972年、1973年,她自己做了一件背心,是格子的。有一个排长也是上海知青,就说了,你穿了这么好看,干什么?你不能穿到外面来,说她是资产阶级思想。然后,朱梅华回答说,我做了一件小背心是格子的,我穿出去,关你什么事。 


裴丽娟说:当时她有一块手表,瑞士的英纳格表,一块名牌表。我们一般买的上海牌、东风牌,几十元,她那块表是180元的。因为那块手表,就说资产阶级小姐戴的,所以她条件挺好的。她的箱子是小皮箱,我们是木箱。 


喻家霖说:在我们贫穷的那么一个地方,生活也是很枯燥的,有这样一个爱美的时髦的,能够大胆地唱靡靡之音的女孩,男同志对她都比较感兴趣,都喜欢她,和她聊,所以说她朋友很多。 


漫山遍野搜山寻人

女知青朱梅华的失踪,惊动了国务院知青办公室、昆明军区、西双版纳州和上海市知青慰问团等各级机构。 


喻家霖说:那时候简单的寻人启事到处贴,我们靠近小街,小街没几排房子,全部贴,贴到景洪大街,就是西双版纳州政府,全部贴她的人像。分场大搜三天,地毯式搜,片甲不留。


知青喻家霖带领记者寻访当年朱梅华失踪地

裴丽娟说:我们连队的地理位置在山坡里,四面是山,当中有个平地。我们就开始搜山,认为她被谁害了,因为活要找人,死要找尸。先分场,再农场,后来云南省公安厅派人下来了,地毯式的搜山。七分场所有的人拿了棍子、柴刀,东看看,西看看,地毯式搜,喊朱梅华你在哪里,出来呀。整个农场铺天盖地的,都是寻找朱梅华的呼声。我们搜山的时候又要找她,又怕踩到她。当时,我记得我们拿棍子,拿砍刀,这样劈啊劈的,朱梅华你在哪里,出来,又要找到她,又怕踩到她,怕得很。 


喻家霖说:要求每块土地每座山,每个脚印,全部一定要把它搜到,这是死命令。这个土新挖的,马上就挖下去看看,挖地三尺。 


联合专案组对河流和水库进行了搜寻,试图寻求案件的水落石出。 


孙向荣说:我们沿着大勐龙河,从南向北,沿着河搜寻了9公里。这条河在中缅边境,注入澜沧江,澜沧江再往下,在关累出境,就可以流经老挝、泰国和越南。7营3连向北1公里的地方,有个红堡寨,那是个爱伲族寨子。我们联合了当地少数民族,对附近的红堡水库进行打捞,有一点可疑的东西就捞起来看一看,也发现有头发拿起来看看。但是打捞几次以后,很遗憾的是,仍然没有发现和朱梅华失踪案有价值的线索。 


动用眼线到境外侦察

1974年4月,中缅边境线附近。一个上海女知青失踪了。派往上海、江苏等地的外调组报告,走访了朱梅华所有亲戚,没有她返回故里的消息。 



喻家霖说:大概8月份的时候,连队里面开会,因为我们那个营教导员,他在开会时悬赏,你们三队的人,如果谁能说出朱梅华的下落,或是找到她人,活的不行,死的也可以,我让他到国外去旅游,海南广州也行,放他半个月假,急到这种程度。 


裴丽娟说:省委省公安厅下死命令,我们在山里碰到好多人,我们人一点点小,碰到人倒是不少。 


在云南西双版纳广袤的热带雨林里,有关朱梅华失踪去向的传说,一直扑朔迷离。所以到目前为止,朱梅华,怎么死的,或者是说没死,或者还是失踪,依然还是一个悬念。 


喻家霖说:一直说她在国外,碰到一个像她,在缅甸,在老挝,都说碰到过的,应该说我们省公安厅该用的方式全部用到了。所以古话说的好,红颜薄命,一点没错。 


可是一直有传言,有人在国外看到过很像朱梅华的人。朱梅华,你究竟在哪里? 


喻家霖说:来无踪去无影,后来找了3个多月都没有消息,知青就传说了,她人长得这么好看,我们边疆这么苦,会不会到缅甸仰光,到老挝万象去做酒吧女,那里资本主义世界。一传传到农场,传到分场,传到州,州公安局就委托当地边防部队,派人到那个万象,老挝的首都,还有缅甸仰光,那个酒吧间,现在说夜总会去寻找,去看她到底在不在,因为她吃不起苦,可能勾引她出去,人家带她出去,也有可能的。半夜里,趁上厕所,人家说带你到缅甸去,那个小路一窜就出去了。 


朱梅华所在的3营7连,朝东方向就是中缅边境,最近的路程约12公里。中缅边境线,有的跨过一条小河,有的跨过一条山路,越境比较容易。 


孙向荣说:这个专案组是由昆明军区,军事法庭庭长组织的工作组,组长是西双版纳州公安局局长王克忠,是个很有经验的老革命了,他担任专案组的组长。中缅边境,我们中方侦察员都联系,都经过调查。据我们中方在缅甸边境的侦察员反馈的信息,在朱梅华案发期间,没有非法越境事件 


有传说漂亮的朱梅华成了境外地方军的压寨夫人?侦察员到边境地区,通过卧底打探消息,没有发现线索。 


怎么会怀疑到指导员头上

正当案件查处陷入绝境时,一个有作案重大嫌疑的怀疑对象冒了出来。 


裴丽娟说:就是上一任的指导员,是个领导,怎么会怀疑到这个人,他和他的小侄女,长期搞男女关系。后来被前面一个副指导员发现了,但这个指导员他很深沉,记忆力很好,身体很强壮。当时这个情况,把这个事情揭发出来,我们就怀疑他了。 


7连老指导员蒋井杉


7连老指导员蒋井杉是湖南籍的老兵。他对山里的气象地理特别熟悉。 


裴丽娟说:当时上上下下来的组织,不可能怀疑领导的,只怀疑知青,不会怀疑领导。怀疑就是集中火力搞祝为鸣,搞了一年多以后,没什么结果,又把他放出来。 


喻家霖说:上级省委有命令还在查,专案组也要做点成绩出来,就内部找。找我们知青谈,谈了一百多个没结果。就找他们老职工干部谈,其中有一个女副指导员周萍就说,好像那个指导员有疑问,当时不敢公开,他是老大,指导员,说他好像跟侄女有什么关系。专案组一听来劲了,他有这个事情吗,不管他真的还是假的,先抓起来再说。1974年的11月份,农场丁科长开了部吉普,带把小手枪是驳壳枪,我记得那天从山上把蒋井杉叫下来。丁科长说蒋井杉,到团部去开会。 


7连老指导员蒋井杉受到更严厉的隔离审查。专案组希望在他身上有案情重大突破。 


喻家霖说:但是这件事情只是涉及到他生活作风问题,跟她的侄女问题,就怀疑他,你既然跟侄女这样子搞,那么好看的朱梅华,难道你不把她害死吗,再说你又是当地老土地了。 


怀疑是有依据的,有一次,老指导员蒋井杉就用挟头颈的暴力动作,袭击过裴丽娟。 


裴丽娟说:4班在山里,有一次我无意中说到朱梅华的事情,蒋井杉把我头颈一挟,我脑子里马上反应,这个姿势,和那个姿势不是一模一样吗。后来那个副指导员和我讲的时候,我们就怀疑他了,我俩就有这个想法。接着对他进行审查了,侄女的事情,再带朱梅华的事情,蒋井杉当时承认了,还带人带我们来山里面挖的,后来又翻供。 


喻家霖说:当时就是抓住侄女的这个事情,审查朱梅华的事情,他压在团部也就承认了,埋在猪圈里面。 


专案组兴师动众,把蒋井杉押回连队挖猪圈,把猪圈翻了个底朝天。 


喻家霖说:实际上是屈打成招,他没办法,7天7夜不给睡觉,活不活,死不死,他承认,人在哪里,他说在猪圈里面,你们逼着我,打我,没办法,我只好说在猪圈,他说埋在猪圈里面,就挖地三尺,挖了没有,他又翻供。又关住打,又说人是我杀的,埋在黄豆山上面。挖了,还是没有。


一片沼泽地搜索遗漏了

当时搜遍了周围的山山水水,可是惟独连队附近一片沼泽地没有进行搜索。 


裴丽娟说:沼泽地没找,因为不敢下去,这我倒听蒋井杉说过的,他说如果沼泽地下去,一匹马一匹牛陷下去,就没痕迹。他可能说者无心,当时,我们不会和这个事连在一起。但是我们后来想想,就把发生这件事再连在一起了。 



喻家霖说:我们当时跟朱梅华一起走,4月29日到连队上班,第一天就到沼泽地捡木柴,蒋井杉在边上,他就说了,你们不要乱走,捡木柴看见有草的地方,踩下去,有水塘的,你们不要踩,有草的说明底下没有陷的,你们脚可以踩下去。当时还发现这么长一条蟒蛇窜出去。 


按上海知青的推理,这片沼泽地能够陷进一条牛、一匹马,极有可能陷进一个年轻的生命。 


最后,失踪案没有结果。蒋井杉因为另案,判了7年徒刑。自称无辜的祝为鸣回到了上海。 


裴丽娟说:受到严重嫌疑被审查的那个祝为鸣,这件事情对他的身心折磨是很大的,对他未来也有影响。他走路脚还是一颠一颠的,肌肉性萎缩,人为的,长期好不了。 


喻家霖说:实际上他1995年死的是胃癌,也就是1975年、1976年,饿一顿饱一顿,胃不能饿的,这个里面有前因后果的,如果正常的话,他不会四十几岁就走掉的,他身体状态还可以的。 


裴丽娟说:祝为鸣当时为了出来,他就饿,可能几天不吃饭。我觉得,他很聪明,瘦得不像样,脚不能走了,就放他出来了。他回来后慢慢地恢复,后遗症还是有的。这次,我在云南,他们跟我说,对祝为鸣怀疑还没解除。我说,人都死掉了。


1995年,祝为鸣42岁时胃癌已到晚期,当时家里养了两条大狼狗,他临终前沒力气了,狗忠诚地叼起香烟给他,祝抽完烟后就死了。


寻找没有放弃

30多年来,许多参加过寻找朱梅华的上海知青,经常想到没有回来的朱梅华。 


上海电视台记者随回访知青采访西双版纳东风农场


2002年,专案组成员、上海知青孙向荣曾经去探望朱梅华的母亲。年迈的母亲仍在企盼着女儿的归来。 


孙向荣说:我找到她妈妈家里,那天下班以后我去,她要做晚饭在炒菜。我就问她,你是陶妈妈吗?她说你是谁,我说我是你女儿一起下乡的上海知青,曾经参加过你女儿失踪问题的调查。她开始感到疑惑,后来感到很亲切,因为知道是有知青来看望她。 


孙向荣至今一直保留着办案时的所有笔记,始终没有放弃寻找朱梅华下落的可能。 


上海知青回访原东风农场七分场三队


上海知青裴丽娟的心结一直没有解开。她重返原来的农场,遇到了已经刑满释放的蒋井杉。 


裴丽娟说:蒋井杉把我叫到他家里,一人勺了一杯白酒,就白米酒,苞谷酒,他把我手挟起来,一人一杯,我跟他一杯喝下去,我一直感觉我们有点心照不宣,因为他在农场被斗的时候,我对他当面说的,朱梅华肯定是你弄死的,我说你那天怎么挟我的,我当时还很勇敢。他朝我看看,不说话。后来他就一会承认一会不承认,就没了。所以你看我每次去,这次又是盯住他了。裴丽娟,你放掉他,他们求我放掉他,我不放,我的眼神告诉他,我不放他,因为我爱憎分明。我想,他的心里还有一些良心在的话,他应该会说出来。第一次看到他哭,这次他又哭,他边敬酒一边哭,一直不停地哭,给我感觉,想叫我放他。蒋井杉现在老了,他们说小裴算了,放他,放掉他。可我的心里一直不肯放。 



70多岁的蒋井杉铁口不开,朱梅华的去向,可能永远是个谜。 


裴丽娟说:我本来真想当面问他的,但是我看到,他拿个酒敬我都哭了,我就无法问了,问了又怎么样呢?有时候,无言结局也是一种结局。我想,如果放弃了这一次直面问他的机会,是不是以后再也没机会问他了,再也不会有了,所以说回来后心情很难过。 


上海女知青朱梅华在云南失踪了。30多年来,朱梅华的同学、同事始终关心着她的命运,希望寻找到她的影踪。



【永远的谜】
“朱梅华失踪案”


作者:版纳荒草

1974年4月2日,我永远铭记的日子,如同自己的生日。之前,谁能够想到,谁会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会从人间蒸发掉,现场只留下一双布鞋,一双破烂不堪的只能拖不能穿的布鞋和靠近山壁边的浮土上印着的几个硕大无比的胶鞋印。朱梅华似乎有太多的话要说,她用奋力甩出的布鞋在说啊,说啊:你,听明白了吗?再说一遍,你听明白了吗?


上海女知青朱梅华


21岁的青春啊!我老在固执地想:朱梅华,你会想到五年后,1979年,你的新会中学69届的同学,你的云南农场七营三连的知青战友,都一个不漏地返回上海故乡,报上上海户口吗?


我还傻傻地在想:你知道会有国家的改革开放吗?你知道今天不用粮票、油票、布票,只用钞票啥都买得到吗?


朱梅华,你来参加我们的知青聚会吧——抱你、吵你、大声骂你、恶狠狠地骂你……别害怕,我们可以鸦雀无声,我们只要听你说一句话。


我抽空一定要问你:那天,没停电啊,土坯房,四面通风,夜里又那么静,我与祝为鸣(音)的宿舍又离厕所最近,你大声咳嗽我们肯定能听到,怎么你就不喊,不惊叫呢?


你不瘦弱,几年的下乡,你有力气。你也知道,男知青个个不是吃素的料,省油的灯。以前,一只迷路的穿山甲刨土钻出,出现在你的床下,你大声惊叫,周围的男知青争先恐后,有的拽穿山甲的尾巴,有的拿锄头挖,片刻之间逮住那灵物就煮吃了。那身鳞片连皮还带回上海卖给中药店,19块钱,再加9块就是我们一个月的工资了。


你再喊一声啊,看我们不活剥了这小子的皮!就像之前穿山甲一样。他再是个擒拿格斗高手,我们也会演出个“乱棍打死老师傅”!


妈的,他妈的!厕所原来是有灯的,反正没电表,用电免费。当地老百姓太穷,按上就偷。知青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买个马灯,几块十几块的马灯,风吹不熄,保你平安无事。你用火柴,看得清那色胆包天的恶棍吗?


你也够倒霉的。人长得漂亮,喜欢跟异性说说话,几个男知青轮着一转,引起领导注意,就成了“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批斗对象。从没好吃好喝不说,没得罪过人,却站到台上挨批斗。忽然间,几个四川男知青发一声喊,为首的将你推倒在桌上,几个对着你背上一顿瘟捶暴打,有个四川女知青还一剪刀剪了你的留海,当下你漂亮的脸庞象只褪掉毛的鸡一样。之后在工地上,几个月没见你说过一句话。而大吃一惊的上海知青,不哼也不哈,木头人一般,我也一个熊样。


你知道吗?你爸妈从上海赶来,上面指示知青不准多说话。但是剪你留海的四川女知青勇敢真诚地向你爸妈道歉,为自己的年轻无知。天长日久,你爸太想你,受不了要跳滚烫的呛人的温泉,给素不相识的外连知青拦住,说你还有希望找回来,不能一死死两个,你爸给惊醒了。


西双版纳的茅草长的奇快,前面锄掉后面长,你聪明地将竹棍比照茅草,发现一个科学数据,一场大雨后,一棵茅草能长二分,约五分之一寸。


回访知青带领记者寻访当年搜寻时曾被遗漏的那片沼泽


现场,案发现场,布鞋,几个魔鬼般的脚印,我发现不远处真还窜出几根嫩青色的茅草。今天,35年了,见到你的黑白照片,就像见到你的身影,如此之清晰。


这布鞋,这脚印,这几根嫩青黄的茅草,又成了永远的谜——在我的脑中,有时在我的梦中。


2009-07-05



“朱梅华失踪案”续篇


作者:版纳荒草

1974年4月2日夜,七分场三队发生的朱梅华失踪案,在东风农场乃至上海地区可说是影响极大,上海电视台纪实频道在拍完了“云南知青大返城”之后,接着就拍摄了“上海女知青西双版纳失踪之谜”,当年连队的见证人裴丽娟、喻家霖来上海电视台接受釆访,同行的还有专案组成员孙向荣大哥。事后听说电视台演播室几乎所有在场的工作人员,克制不了激动的情绪,现场一片哭声。他们接受完釆访后,在摄影棚里静坐了好长时间,稳定了情绪后才走出来的。我请他们喝咖啡,并叮嘱他们务必告诉我准确的播出时间。


我守候着完整地看完了纪实频道的这起节目,久违的泪水不断地涌出,思绪万千。其后第一次打开“勐龙在线”网页,想着也许应该写一下当年那正值荳蔻年华而又莫名失踪的知青战友,但始终如一团乱麻,写了停,停了再写,当回忆爭相涌出时,我却无法理清头绪,一时反倒束手无策了。


某天夜深人静时,突然间我感觉当年我并不太熟悉的朱梅华急于走近来,在用魂魄与我对话,我即刻拿起纸笔,写下了“永远的谜一一关于朱梅华失踪案”一文。一气呵成,非常轻松,以后只做了些很小的修改;我有很长时间未曾动笔,第一次向“勐龙在线”投稿,当然是十分慎重的。


不巧那时家里的电脑出了故障,我带到单位托办公室廖(音)主任帮我打一下字,不想忙碌的她很认真地一丝不苟地帮我润色后,随后发给了“勐龙在线”。


好象已经愈合的创伤一下子突然迸裂一样,那种痛楚让我3.4天无法安睡。我想对朱梅华战友说:1974年,如果你能再坚持5年,象我们大家一样,你也该回家了……


后来我吃惊地发现,我的铁哥们黄裕茂,还有“莫米山岗”,那感想、感慨与我离奇地相近几乎相同,而“勐龙在线”一句”你的文章很感人”的评语,更令人备感亲切。


此后,我沿着往日的农场回忆,开始频繁地向“勐龙在线”投稿,直到后来,我才知晓东风农场的不少知青其实已经开了“博客”,我便将在“勐龙在线”的登稿归拢后,请儿子帮忙开了“版纳荒草”的博客,却因打字太吃力,速度极慢,又请儿子配了电脑手写板。


日前我忽然想到,在当年侦破朱梅华案件的整个过程中,如果不把“重大嫌疑犯”祝为鸣(音)写出来,向关注此案的广大知青们交代清楚,似乎对于祝本人说来,是有失公平与公正的;也许,沒有网络时代,只能是拉倒了,但今天不同了,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博客。


“失踪案”发生时,我与祝及另一上海知青周同住一间宿舍,离连队厕所最近,事隔数十年后,才知道当年专案组成员孙向荣大哥测量过,为18公尺。茅草屋顶加上四面漏风的土坯墙,那天并没停电,我躺在蚊帐里看马列的书。事后听说祝在与朱梅华“谈朋友”,结束后祝回宿舍,朱梅华沒约到伴,便独自一人上厕所,但厕所灯泡被人偷过两次后,连队就沒再装上过。夜深人静,只18公尺距离,竟会沒有一点声响,至今仍是一个谜。听孙向荣大哥说,专案组由此怀疑祝事先将朱梅华约到离厕所100多公尺远的案发现场,由外来高手绑架了朱,而朱在仓促之间叫不出声,只能甩出她拖穿着的布鞋……


我们宿舍里,周睡在靠门的墙边,我居中,祝在最里面。案发那天确实也很奇怪,祝会不停地翻身,搅得我也睡不着,半夜里祝爬起来出去了大约20分钟,后来我才渐渐睡着。第二天一早我走到芭蕉树下小解,看到泥地上有滩人屎,应为祝半夜留下的纪念。此事专案组问过我多次,因此一直记得很清楚。还记得“老李”有一次干脆问我“你觉得祝为鸣有沒有作案的可能?”我很肯定地回答说“不可能的!”但专案组推断说祝在回宿舍前已完成作案了,我当然不敢再有所表示了。


当时的专案组阵容相当豪华,由云南省公安厅赵副厅长带队,农垦总局.团.营干部也来了不少精兵强将,有一天祝接到通知去营部开会,他还借了我的一支钢笔,从此连人带笔一去不回,我们赶快去专案组报告,才知道祝已自投罗网被逮捕了。


事前不露声色还好说,事后专案组什么也不表示,抓了一个知青如同抓了一把空气一般轻易,我当然极为恐慌,怕接下来该轮到我了,同宿舍的上海知青周,骨瘦如柴,腿有残疾,外号“骨痨”,怕硬拼起来,不见得能打得过女性朱梅华,劣势转为优势,倾刻间使我有了一种“枪靶子”式悲凉的感觉。


专案组决定执行“群众破案”的原则,要大家写大字报发表看法,说不定会产生灵感,搞得好也许会发现新的线索,我趁机引用马克思“物质为第一性,意识及其他则处于从属性”的理论,兜了一个圈子,要求专案组捕人后应宣布”理由”(那时不知道世界上还会有“王法”或者“法律”这样的宝贝)。


不想营教导员程载德早就看出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就是抓了个小知青嫌疑犯吗?你他妈的还说什么抓人要有“物质”即证据,阴险地暗示我们凭“意识”想抓就抓,之后听说他撂出狠话“年轻人,犯错误往往就在一刹那的时间”!幸好有农垦总局干部洪柳出来阻止他。因为专案组当时还邀请知青骨干参与开会,具体谁透露给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洪柳使我免去血光之灾,我一直心存感激,后来趁探亲路过思茅时还去总局见过他,不过老洪显然早已忘了此事,还问我是哪个农场单位的。而程载德居然官运亨通,后来直接进了农垦总局好象是担任党校校长吧。


再说到祝为鸣,其实大多知青对他并无太多的好感,因为他人虽长得又高又帅,但却极喜欢吃窝边草,撬别人锁偷东西。到农场不久即开他小型批斗会,用一根绳子挂着脖子的,是一罐麦乳精听头,两手高举着好象是“午餐肉”罐头,腰里还绑着炒麦粉之类的塑料袋,全是他的赃物,祝当众大声啼哭起来,我想他一定是痛心疾首了;但沒多久见他又故技重演,这才搞明白祝原来是长时间两手高举午餐肉罐头,实在是因为太吃力了才开始痛哭的。


沒多久知青们有了防备心,猎物难度增大,何况搞不好还会有人为之拼命,祝终于罢手了,却转而记恨起偷吃食物的老鼠来,拉出一根电线穿上饭团引诱老鼠,未见成效;一次我正在门前走廊的铁丝上晾衣服,祝搭上电线使我两手发麻,我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一般;我再扯湿衣服,不想他继续发电,这次麻得我全身发抖,周围知青哈哈大笑,乐不可支,祝却始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后来祝为鸣大概也吃到了相当于触电麻电的苦头了,一次押送的重庆知青忘了收起捆绑他的绳索,祝火速利用它吊在门樑上自杀,隔了好多年后听他说是“被人打得实在吃不消了”,给人救起后,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永不褪色的紫黑色印痕;看到此博文后,黄裕茂专程上我家来聊了很久,祝曾经告诉黄兄,有一次看守人员在七分场场部大操场,打了4根木桩,将祝用绳索拉成“大”字曝晒太阳,只穿一条衬裤,祝口渴讨水喝,就用狗食盆盛水,也不松绑直接让他喝;直到最后祝已经是全身肌肉萎缩,伤及到视觉神经,植物人一般,大腿细得象一根甘蔗,景洪医院有医生认为唯一的希望,是破了“失踪案”后,证明罪犯不是他。


等祝某一天突然返回连队时,我大吃一惊,一时间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后来听说他的一位叔叔跑到北京上访,北京发函到东风农场,说沒有确实证据不能长期关人。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的祝为鸣不知怎么竟神奇地开始吃饭了。但他后来似乎很少同我讲话,几乎是从无笑容。


一次我探亲回上海,在安嶶插队的返城知青宋告诉我,他们同班同学中有人问起祝的经历,祝说:“你们看过朝鲜‘永生的战士’吗?我吃的苦比他还厉害。”再后来农场传出祝曾在住院时将某团级保卫干部的侄女搞怀孕了,又传出他大闹团部,将大便拉在办公桌上,团里干部闻风色变,直到祝解恨消气之后才罢休。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回上海后在开94路巨龙车时,祝抱着儿子,面带笑容,与我聊天,是多少年来留下的最好的印象了。


但祝为鸣与铁哥们黄裕茂关系不錯,很多情况是通过他人我才知道的,祝曾经要求东风农场为他平反,但农场方面回复说由于朱梅华案件尚未结案,祝仍不能完全摆脱嫌疑,总之是拒绝了,很会闹的祝一时间也乱了方寸,遂将工作重心转栘到自身的家庭建设,如余杰先生所说,另找“夹缝”生存去了。


改革开放早期,祝就很能掙钱,房管所破例为他以小换大,给了祝一套曹杨九村的独立公房,他在家阳台上装配了一台车床搞业余加工,还在墙上按了一个大得惊人的魚缸,早于我辈之人很多年,就已跨入当时的“小康”水平。


不料后来祝离婚了,1995年,他42岁时生胃癌已到晚期,当时家里养了两条大狼狗,临终前沒力气了,狗忠诚地叼起香烟给他,祝抽完烟后就死了,使我联想起罗马尼亚影片“多瑙河之波”中的男主人公。那狗见主人死了,呜咽着跑到祝的姐姐家,等人赶到时,祝已经没救了。


说不上什么原因,我还是不想用他的真名;今天终于写出来,恍如隔世之感,觉得好象是在写遥远的历史故事一样。


于2009年10月24日夜



上海女知青朱梅华在云南失踪了。45年来,朱梅华的同学、同事始终关心着她的命运,希望寻找到她的影踪。我们再次发出上海知青制作的寻人启事:寻人启事

1974年4月2日晚9点35分左右,年仅21岁的朱梅华在连队单独上厕所时失踪。愿知情者能继续提供有关朱梅华下落有价值的线索。


来源上海电视台、华夏知青网,转载自老知青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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