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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届 | 闫振田: 1968年,我参军在舟桥连当兵

闫振田 新三届 2020-09-04


作者档案


闫振田,1946年生,1966年高中毕业,1968年参军,1978年转业,1980年安排到阜阳阳日报社工作,2006年退休。退休后开始写散文。


原题

写作道路上的领路人




作者:闫振田



1968年,我参军后在某部舟桥连当兵。


有一天,通讯员喊我:“闫振田,朱干事找你。”“是不是那个文化干事?”“你到连部就知道了。”在这之前,团政治处在新兵中挑选电影放映员,文化干事朱保佳已找过我。他翻了翻我的笔记本,嫌我的字写得赖,没看中。因为电影放映员除了放电影外,还负责写大标语,我的字根本不能上墙。


事后,我懊恼了好一阵子,后悔从小没好好写字。错过了民影放影员的机会。这次,他又来找我干什么呢?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连部,发现这位朱干事不是那位朱干事,而是一位眉清目秀、身材匀称的年轻军官。经指导员介绍,得知他是团新闻干事朱志远,专门负责新闻报道的。朱干事笑容可掬地说:“走,咱们到外面走走”。


营房离淮河很近,我们在河边的柳林下一边散步一边聊天。开始我很拘谨,他问一句我答一句。他问了我的家庭情况,又问了我入伍后的感受,我都一一作了回答,接着,他又问“既然你是高中毕业,你知不知道‘留取丹心照汗青’这句诗是谁写的?”“这是著名爱国诗人文天祥写的。”“你知道‘汗青’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是‘史册’的意思。”“为什么把‘史册’叫‘汗青’呢?”“古人在竹简上写字,为了防止竹简生虫,写好后放在火上烤,烤时青竹上会冒出水珠,像出汗一样,后人把‘汗青’演绎为‘史册’。”我的回答让他点头称赞。


“你知道‘师旷’这个人吗?”他这一问把我问愣了。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你好好想想,答不出来不要紧。”这时我突然想起,高中语文课本中的《群英会蒋干中计》中,周瑜对蒋干说过的一句话“吾虽不及师旷之聪,闻弦歌而知雅意。”于是我说“师旷是古时候一位音乐家,聪明过人,精通音律。”


我这一番回答,让朱干事既惊讶又意外。他说:“我看你的档案上填的是高中毕业,我怀疑不实。现在看来,你是货真价实的高中毕业生。”接着他击掌道:“好!后天蚌埠报社办通讯员培训班,就派你去,你回去准备准备。”我这才恍然大悟,朱干事是为挑选报道员对我进行的一次考试啊。


在蚌埠报社学习两个月回来后,我被调到团报道组,在朱干事手下学写新闻报道。后来得知,朱干事毕业于安庆艺术学校,他不仅文章写得好,字也写得很漂亮,他临摹的是郭沫若的字体,他的书法作品,和郭沫若的字相比,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他除了教我写新闻,写评论外,还教我写毛笔字,他说:“字无百日功”,只要认真临帖,三个月就能出成效,在他的指导下,我的书法有了很大的长劲。


在政治处,除了朱干事指点外,宣传股长牛超也是我的老师。他经常带着我下连蹲点,给我讲当年他在朝鲜战场上写新闻报道的故事(他参加过朝鲜战争)。


有一次,他带我到二连蹲点时,了解到二连有一个战士孙绍安,在蚌埠轮船公司支左时跳进冰冷的河水,救起一位落水的老大娘,他很兴奋,准备报道,可是这时候,他的颈脖后面突然红肿起来,疼痛难忍,军医诊断为“蜂窝组织炎”(俗称“砍头疮”,是有名的恶疮),必须到军区总医院做手术。临走之前,他对我说:“你好好挖一挖素材,写个通讯。”我说我从来没写过通讯,不知咋下笔。他说:“你先把素材弄到手,再把一个一个故事写出来,写出来后给我送到医院去,我给你改。”看他疼得呲牙咧嘴的样子,还不忘嘱咐我怎样写稿,我很感动。


他到南京军区总医院住院后,我除了找孙绍安谈,还和其他干部战士谈,了解到二十几个故事。我把这些故事一个个写了出来,写孙绍安怎样带病坚持工作,怎样跳河救大娘,怎样帮助战友学文化,怎样苦练军事技术……凡是听到的故事,一古脑儿全塞进文章里,就像一个大杂烩,根本不像什么通讯。


写好后我按照牛股长的安排,赶到南京,交到了他手里。这时他刚做完手术没有一个星期,医生让他卧床休息,他半躺在床上,忍着疼痛,看完了我写的稿件,说:“写得还不错,不空,有内容。你暂时甭忙回去,等我把稿子改好了你才走。”


第三天,当我从他手中拿到修改后的稿子,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内容还是那些内容,但结构调整了,文字减少到3000多字,更精练了,小标题标得又醒目又对称:为人民,敢下江河救大娘;为革命,不怕病魔缠身意志坚……大标题是:无私无畏的战士。“啊,原来通讯是这样写的。”我自言自语。


我立即重抄了一遍,送到《人民前线》编辑部,没过一个星期,文章就在头版全文发表了,占了整整一个版的篇幅,还加了编者按。这篇文章产生了轰动效应,孙绍安成为南京军区的先进典型。我也被提拔为政治处干事。


我到报道组之前,从来没写过新闻,对新闻写作一窍不通。在报道组工作了四年,如同上了四年大学,牛超、朱志远两位首长像老师一样,手把手地教我怎样采访,怎样选取角度,怎样确立主题,怎样安排结构,鼓励我好好读书,打好理论基础。


那四年正是我风华正茂的年龄,精力充沛、记忆力最强,加上两位老师的指导,让我掌握了新闻写作技巧,从此走上了新闻写作的道路。


转业回到阜阳,正好赶上《阜阳日报》复刊,我如愿以偿地当上了记者,圆了我的记者梦。


 

外一篇

淮河从我家门前流过





悠悠淮河水从河南的桐柏水千里迢迢地奔涌而来,打我家的门前流过。初春,我看到过淮河里冰块消融的壮观景象;夏季,我看到过洪水一泻千里,不可一世的凶猛;秋天,进入枯水期时,淮河温柔得如同一位村姑;寒冬,冰封河面,我们在河面上溜冰、玩耍。但印象最深的是夏天,那真是五彩缤纷、异常快乐的季节。


刚刚进入初夏,淮河里会生出一种可食性昆虫——柳棉蛾。当柳絮像棉絮一样在河面上飘飞的时候,就到了捕捉柳棉蛾的时候。特别是雨后天晴,一大早,淮河两岸的大人孩子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捕捉工具:大人拿着网,小孩拿着罩头子(用秫秸葶子做的用来盛馍的家什),赶到淮河岸边,等待着柳棉蛾的出现。刚开始时,河面上风平浪静,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双双眼睛瞅着水面。一眨眼的工夫,河面上突然冒出无数只状如小青蜓一般的灰色昆虫,在水面上游来游去,大人用网捕,小孩了们拿着罩头子捞。人声鼎沸,争先恐后,各显身手。个把小时,柳棉蛾被捕捉得干干净净,河面很快恢复了平静。手快的,用网逮的,可以捕到几十斤,手慢的,用罩头子捞的,也能逮到一脸盆。拿到家里,掺上韭菜一炒,味道比河虾还要鲜美。除了现逮现吃外,吃不完的晒干后,留作下酒菜。

 

进入六月,就到了多雨的季节。大雨过后,蛤蟆在水塘里、沟渠里咕哇咕哇不住声地叫。村里的半大撅子(十多岁的男孩的称谓)一起涌到淮河边或大路上,比赛玩泥巴。就地取材,挖来黄胶泥,反复摔打、揉搓,像家庭妇女做面食一样,把泥巴揉得软乎乎的,然后各展其能,有的揑成小猫小狗小兔子小青蛙,有的揑成碗状,相互比赛,将泥碗口朝下奋力一摔,看谁摔出的窟窿最大、声音最响算谁赢。


只要雨水不停,淮河里的水就涨满了,由清澈变得混浊,由缓缓而流变成巨浪翻滚,河道里一个旋涡接着一个旋涡。这时候正是捕鱼捉虾的好时候。我缠着母亲用纱布做一个盆口大的小抄网。每天一大早,我就拿着小抄网坐在河边上,顺着河水一网一网的舀,网网不落空,不是捕到几条小鱼,就是捕到银色透明的小虾,有时候还能捕到银鱼。母亲将捕回来的小鱼,或煎或炸,变成全家人的美餐。


洪水过后,水塘里沟渠里到处留下逮不尽的鱼。而这时正是放暑假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满河沟里逮鱼摸虾。水浅的小沟塘,采用竭泽而渔的办法:用泥巴将沟塘两头一堵,用脸盆将沟里的水戽干。当沟底现出来的时候,一条条鲫鱼、鲤鱼、黄箭鱼、菊花鱼、鲇鱼、石滚皮、肉头窜子、麻姑妞子……在稀泥里拼命挣扎,我和同伴们手忙脚乱,不停地往筐子里拣,或者先将鱼扔到旱地里,捉完后再慢慢拣。遇到水深沟长,一时难以戽干的沟塘,就采取“混水摸鱼”的办法:一个个脱得赤条条的,跳进水里,用双臂使劲搅,两条腿趟来趟去,当沟水成了“黄汤”时,水中缺氧的大鱼小鱼,一齐把头探出水面呼吸,这时候,我们根据鱼头的大小和形状,选择捕捉对象,只逮大的,放弃小的,用这种方法逮鱼,也有不错的收获。


除了逮鱼摸虾,夏天最大的快乐是游泳。尽管溺亡的事故年年有,仍挡不住我们对游泳的乐趣。家长们忙于生计,无暇顾及我们。学游泳也没有人教,全凭自己摸索,从打“扑腾”开始,先把自己浮起来。然后一步步地学会蛙泳、仰泳、踩水(手脚并用,让自己站立在水中)。一个夏季过去,人人都成了游泳的高手。记得有一次,我和几个伙伴到淮河对岸割草,船至河中,突然船边出现一群鲫鱼挤挤挨地顺着船边向前游。(后来我才明白“过江之鲫”这个成语是怎么来的)这时,一个乳名叫“狗夺”(他出生的时候,狗走进了屋里因而取名“狗夺”)的十五六岁的孩子,抓起箩筐朝河水里投去,由于用力过猛,竟连人带筐一起掉到河里。就在全船人惊慌失措的时候,“狗夺”从水中钻出来,抓住船帮,一纵身跳了上来,全船人无不为之惊叹。


人们常说,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我们这些在淮河边上长大的孩子们,让自幼就熟悉了淮河,河里的鱼虾滋养了我们,逮鱼摸虾让我们学会了生存技能,凶涌的河水锻炼了我们的勇气和游泳的本领。在大自然面前,我们是一群顽皮的孩子,但这里是一个没有围墙的学校,让我们学到了课本里学不到的知识,学到了父母、老师都没有教过我们的本领,在我们走上社会之前,为我们补上了“自然”这一课,让我们感受到了长河落日之美,得到了大自然的馈赠,感动于淮河的力量与永恒。淮河也成为我写不够的题材。所以当我的儿女初长成的时候,我一次次带他们回老家,看淮河风光,拍摄淮河美景,体察和感应淮河之魂,做淮河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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