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丨归国记:八千里路熬和累,还有测不完的核酸排不完的队
钱江,生于上海,曾在内蒙古插队6年,内蒙古师范学院中文系77级,1982年分配到北京《体育报》,1984年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获法学硕士学位。历任《人民日报》驻云南首席记者、华东分社新闻部主任、人民日报社记者部副主任、海外版副总编辑。现已退休。
从华盛顿飞回上海
作者:钱江
万里相隔,乡思万缕,该到了飞回故土的时候了。几个月中经历几番变化。这个前提是,万里归国,除机票之外,第一步要想到的,是核酸(后来加血清)检测。
新冠疫情发生以来,乘坐归国航班最紧要的就是保证乘客没有受到新冠病毒侵扰。为此,2020年9月15日前,如果买了机票登机,先要填写近期14天健康情况,获得“绿色健康码”,就拿着机票上飞机了。
对“健康码”的规定在9月15日改换。中国驻美国大使馆9月4日发出《在美国全面实施赴华乘客核酸检测措施的通知》,宣布从9月15日起,“自美国搭乘直飞航班赴华的中、外籍乘客,须于登机前3天内完成新冠病毒核酸检测,并凭核酸检测阴性证明申领带“HS”标识的绿色健康码(适用于中国公民)或健康状况声明书(适用于外国公民)登机。”
就是从这天起,登机需要“核酸”医检证明,不再自填“健康表”。
核酸检测得到“阴性”结果,将报告传送驻美使领馆审核通过,手机获得“健康码”,值机时扫描通过。健康码是这样获得的,见下。
当时,中国驻美大使馆的通知中写明:“只接受新冠病毒核酸检测(Covid-19 Nucleic Acid RT-PCR Test)阴性报告,这种检测是通过鼻腔或咽喉拭子样本检测。不接受快速抗原检测结果(Rapid Test 或 Antigen Test Result)或通过抽血进行血清检测的抗体报告(Antibody Test or Serology Test Result)。”
以上规定适用于直航航班。
接下来要确定去哪里检测。驻美使领馆通知,凡正规医疗、检测机构出具的正式检测报告均予认可。
新冠疫情肆虐,目前美国各州有许多医院、诊所或实验室等医疗机构,可以提供新冠病毒核酸检测服务。
身居首都华盛顿的中国公民到哪里检测?
我们的归国机票取消和改签多次,第三次改签为11月中旬的航班。
10月里,笔者决心做一次检测,一来证实自身健康无染,二来走一次流程取得经验,免得到时候发生错乱。
网络搜索,首都华盛顿范围内的公立医疗机构和消防站等可以做核酸检测的,大约有30个。此外还有许多私营医院和健康保健机构,也提供核酸检验。
网络查询找到一家机构,只要提供个人身份证件预约登记,可以进行检测,免费,而且从我家步行17分钟即到。不过,在工作日里,每天只有下午5;00—5:30提供检测。
于是完成了预约,按时到达后,由接待员指点,就在门外马路拐角处站立等候,到时候有人出来。
提前到了10分,居然排在第一个。此后10分钟里,身后又出现了6名排队者,按照间隔2米(实际更多些)站立。
马路拐角一边是一条狭窄通道,只够一辆车单向通行。有人开车前来检测,只需放下车窗,就可以接受检测了。
5:00整,诊所出来两人,一位女护士负责核对登记。结果排在第一辆车位置的先生事前没有预约,被告诉不能检测。这辆车开走了。
然后轮到我们,验明护照,护士用手机输入了信息完成登记。
接着一位男医师出来做鼻拭子检测,两根长长棉签分别插入两个鼻孔,捅到深处有酸冷不适感,但整个过程不到30秒钟,忍受一下就过去了。
什么时候有结果?答复说,未来36—72小时出检测报告,用短信或者EMAIL发给受检人。
注意到,医检人员没有“全副武装”,只不过带了一个医用口罩就出来做了。医用手套还是戴着的。
第一次完成的核酸检测报告如上
检测后第3天收到2页检测检测报告,核酸检测为阴性,没有感染新冠病毒。收到时距离检测时间为41小时,但检测报告上写明出报告时间为昨天。这才是报告有效期起点。
立即通过手机“小程序”将报告发送大使馆,结果在次日获得绿码。这样算来,我们需要登机前3天去做检测,所有环节顺利的话,可以实现登机。
获得“流程经验”没几天,10月29日,驻美大使馆宣布新的通知:从美西时间2020年11月6日0时起,从美国坐飞机回中国的旅客须向驻美使领馆提交登机前48小时内的新冠病毒核酸检测和血清特异IgM抗体检测双阴性证明,才能获得健康码登机。
简单地说,加了一项血清检测,必须两项均为“阴性”结果,再上传使领馆申领绿码值机。
应当理解为这是进一步防范新冠病毒跨境传播,但是留给归国乘客的检测时间大大缩短了。这样一来,从美国经他国中转赴华就难以做到了。因为前往最后一段航程起飞点将消耗时间,不能满足“48小时”这个要求了。从美国直航中国的机票价格立即翻番,据笔者所知,2020年12月里从美国直航中国的航班经济舱单程票达7000美元,合人民币在4.6万元左右。
对笔者的直接影响是,原先踩过点的检测机构不能在这个时段完成检测,而且血清抗体需要采血,不在原机构的免费检测流程中。
需要另找检测点。网络搜寻也一时解决不了问题,最终是万能的微信群帮我们找到检测的地方,承诺24小时完成报告,可以留出一天时间向使馆传送报告和获得绿码。但是需要收费,每人225美元。如果在过去,这接近于一张中美之间便宜时段的便宜机票价格。
然后又为新规中的“48小时”纠结了一番。从字面意义上说,检测点通常预约在上午工作时间,但如果航班在底特律傍晚起飞,笔者需要从华盛顿飞过去,那么从检测到直航中国的航班起飞会超过48小时。
然而“小程序”的常见问题解答中又写明:如您计划7月10日乘机,则应持有采样日期为7月8日至7月10日的上述两项检测阴性证明。
几番测算,几番验证,最后确认,我们预约的隔天上午检测,应该是赶得上流程的。
登机前两天上午,驱车1小时,来到预约检测点,真感到新冠疫情催生了新的行业,接待我们的监测点就是这样的“新业点”。
比起上次检测,这回的区别是将两支棉签交给本人,按照一纸说明书自助完成。接下来的指尖采血是由医师完成的。前后15分钟。
采血后医师说,可以离开了,如果15分钟内没有接到电话,就说明情况OK。但是检测报告需要24小时才能得到。
开车离开,这时都希望手机千万不要作声。
次日接近中午,报告传来了,结果理想。说明自疫情进入美国后到今天,尽管疫情几度起伏,我们的抵御是成功的,新冠病毒是可以防控的。
但是检测报告出来以后的上传并不十分顺利,还是存在理解上不透彻的问题,第一次传出后遭拒。
刚刚看到红码时紧张了一下,再按照要求补充,又花了两个小时再传出。又过了两小时,手机振动,原来是绿码到了,边框上有4个顺时针旋转的小绿点,那是一个倒计时显示,显示我还有50多小时,赶得上航班。
这时,对于检测的一颗担心才终于落地。
那天上午在检测点,前来检测的全部是中国人,年轻人居多。我们还遇到了同乘一个航班的人。
拿到健康绿码,心里是高兴的。但是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因为前面的旅程中还可能面临感染危险,因为国内不断报出,在航班落地后仍有人被检测出受到感染。
判断起来,主要是两种可能:一是在机场候机和航班飞行过程中受到感染。还有一种可能,是笔者的观察、体验:就是在医学检测以获得“双阴”结果这个过程中可能出现漏洞。
在美国检测均需报出姓名预约。在第一家检测点是核对护照的,那比较严谨。第二家没有核对证件。这样看来,如果有人冒名顶替也能得到检测结果。但愿这样的考虑是杞人忧天。
笔者终于获得期待中的“绿码”。
归国航班终于飞起来了,飞机上几乎全部中国旅客。经济舱中的每个旅客前后左右都有一个空位。
疫情使笔者生活在万里之外的国度,大大超过原定日期,再长就超过签证期了。
久别的母亲在家中等待。
感谢在这些日子里得到的温暖目光,得到的理解。
归来了,在上海浦东机场降落了
飞机落地乘客们出舱进入机场后,经过长达7个多小时漫长的等待、检测、入关,排着长队几乎是一步步熬过来,最后被送入了隔离酒店。我们还带着仅一岁多的孙儿,个中的艰辛难以尽述。
接下来,是14天隔离生活,是一生经历中从未有过的。倒过时差再细说吧。
(欧洲篇)
归 国 记
我们在附近乘6路电车前往目的地。脚下的多瑙河还在酣睡中,过了桥就是布达了。
好怀念往年没有病毒的日子,我常常来到多瑙河边散步、晒太阳、阅读。在裴多菲桥上吟诵裴多菲的弥足珍贵的自由;在绿桥用心聆听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伏在白桥的围栏上捕捉浪花中时隐时现的茜茜公主风情万种的倩影……此时非彼时,今年非往年,整整8个月外出散步的次数屈指可数,好久都不曾与多瑙河亲近了。都说世界的末日到了,幸福不会再来。可当年的那个文青还在我这个年轻老人心里蠢蠢欲动,即便身处冰山,也宁肯被雪莱牵着鼻子走: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天很快就亮了,布达街上的清洁工、上班族、购物的老年人逐渐增多,大多数人戴了口罩。
我们准时到达检测机构,在前台缴费19500福林(折合人民币500左右),我拿出护照和临时居住卡递给工作人员,心想一定会核对一下。她摇摇手说不用了,你已经在网上提交了信息。
等候了10分钟,我第一个接受了检测。咽拭子很简单,金发碧眼女医务人员将一个小木块(就是平时看病探喉咙的那种)探进去。我张口“啊”了大约一分钟左右,金发女郎就说finish done. 并告诉我们如果没有问题,第二天下午会把检测结果发到联系邮箱。
出门后儿子发出感慨道,欧洲就是太相信人了,你看她觉得你在网上申报了个人资料,就不用再核实了。你想,如果一个没有病的代替一个有病的检查怎么办?不过,在欧洲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发生。
欧洲太相信人。在欧洲生活多年的儿子不止一次发出这样的感慨。譬如,在欧洲境内你想从这个国家开车到另一个国家游玩非常容易,边境的警察最多查看一下你的证件,他们不会查看行李,甚至你都用不着下车;在欧洲乘地铁和长途汽车,行李不用过安检;在欧洲乘公交车和地铁,凡是有月票的乘客不用打卡,刷车票的使用电动仪器,均无人监督,工作人员会偶然抽查。不过,如果一旦被抽查到违规,就会受到严厉惩罚,譬如被罚款、被记入另册等。欧盟国家靠的是法制管理,法律是坚强的后盾。因为法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政府相信绝大多数公民一般不会以身试法。
次日(9月22日)上午,我收到了检测机构的发来邮件,于是,根据中国大使馆的规定,立刻在网上向他们提交资料,以获得绿色健康码。为保险起见,将健康码截图保存,另外,办事非常细心的儿子还打印了一份检测结果备用。
万事皆备,只欠东风。
夜半三更,奔赴机场。我乘坐的班机起飞时间是9月23日凌晨6:35分(布达佩斯时间),在正常情况下最多提前两个小时到达机场即可,但这个非常时期,增加了出示核酸检测结果的程序,起码也得提前三个小时即是说凌晨三点钟出发。
刚做出决定后,又收到了中国驻匈牙利大使馆的一个文件,说是在起飞前必须刷健康动态识别码、中国海关二维码以及福建厦门政府的二维码才能准许入境。于是重新作出决定,半夜2:00出发。
布达佩斯时间 22日晚上9:30——23日1:30只睡了4个小时生物钟就把我叫醒。我们的好朋友张先生已经开车到楼下等候。每一次去机场都是张先生主动伸出援助之手。他们一家三口来自安徽阜阳,夫妇俩待人特别厚道,文静可爱的女儿在匈牙利读高中,她的理想是做一名牙医。他们家开了一家理发店,由太太主打,张先生的房屋装修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这一次我半夜起飞,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张先生,但他们夫妇执意要尽朋友之谊,叮嘱了好几次,说走前一定要告诉他们。盛情难却啊,恭敬不如从命。
我们的车在寂静的月夜中驶行,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看见第二辆车。
深邃的夜空星月交辉,布达佩斯在月夜里安睡,多瑙河在光影朦胧中沉吟,强劲的夜风把窗外弥漫的花草馨香送了进来。如果不是这场病毒的袭击,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半小时以后我们到达李斯特.费伦茨国际机场。出发厅空空荡荡,除了一位客人坐在一角打瞌睡以外,还有几位清洁工在工作。看来我们母子俩的忧患意识过于强烈了。看了屏幕上的提示,4:30才开始办手续。于是,我们到二楼僻静的座位坐下(座位明确标识了相隔的距离),天南海北地闲聊,时间悄然滑过。
开始办理手续了,陆陆续续来了几十名客人,排队的时候大家都按规定保持一米远的距离,有一位女工作人员在一边提醒监督。
这个机场工作人员的着装大多是短袖体恤外加黄马甲,口罩是必须戴的,但大多数都没有戴N95,有个别工作人员不时把鼻子露出来透透气。
我们注意到每一位客人办理手续的时间平均在一刻钟左右(特殊情况超过20分钟),要在正常时期最多只需要五六分钟。轮到我办理的时候,值机柜台的女士除了查看中国大使馆出具的绿色健康码以外,还特地查看了检测机构出具的文件,幸好打印了。我对儿子的先见之明刮目相看。
托运行李、换了登机牌,我们一直牵挂着中国大使馆关于必须扫那三个二维码的指示,遂问值机柜台女士,她说不需要其它什么,已经可以了。我们仍然不放心,又问大厅的值班小姐,她把我们带到两百米外的服务台打听,得到的答复仍然是就这样OK了。
还是不放心,儿子立马打电话向中国大使馆询问,对方回答说这件事是在阿姆斯特丹转机时再办理。
挥一挥衣袖,
甩不掉浓浓的愁绪
来到安检口,和儿子轻轻握手就算告别了,以往是一定要拥抱的。该死的病毒在形式上了淡化了礼节和亲情,然而,母子的心是无言的情。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是天底下下最好的儿子。几天前我的生日,儿子亲手为我做了丰富的生日餐,这是老规矩。我生日这一天,只要我们在一起,他是不要我做事的。想想就如沐春风。
往年分别时淡淡的惆怅,终会被轻松的言笑取代,可如今心中浓浓的阴影,却是挥之不去。近几天匈牙利乃至欧洲出现了第二波疫情的趋势,令人揪心啊!我知道,儿子也在心里为我即将经历的长途飞行和隔离而深深担忧。
我是今年元月22日飞抵布达佩斯的,第二天就听闻武汉封城,国内疫情严峻。好悬!回想起我从香港飞往多哈(转机)的飞机上有好几个湖北人,不禁有心悬一线之感,还好,自我隔离观察两周,安然无恙。
那个时候,虽然匈牙利还没有一例病例,我们却天天为国内亲友深深担忧,为武汉深深地悲切,为同胞们捏了一把汗又一把汗。一日,我们的房东,纤秀的南京姑娘上门造访,她说意大利的情况很不好,疫情可能很快蔓延,世界的末日就快来临。他们家准备买独栋别墅,这样可以在地下室里储备能够吃上一年的食品,譬如罐头和压缩饼干等等。
儿子听了后不屑一顾,还笑话别人危言耸听,大题小作。我倒是认为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于是,我催儿子赶紧采购储备物质,他依然漫不经心,说镇静一点,慌什么慌?在我不厌其烦的催促下他很不情愿地采购了少量食品,连口罩也不愿意去买。
仅仅过了一个月,没有想到不幸被南京姑娘言中。3月份,匈牙利政府发出限足令,全面限足到六月截止。儿子在随笔中发出感慨:“ ……但当你在家被迫宅上两三个月以后,你发现自己会逐渐陷入从郁闷到抓狂的状态,意志会变得越来越消沉,脾气会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从而无法静下心来做好任何一件事情。这个时候我才深深体会到裴多菲那首经典诗歌——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真正含义。”
匈牙利的第一波疫情控制得蛮好,六月份限行令解除,我们开始外出走动并为此欢欣鼓舞,儿子偶尔出去与朋友约会显得兴高采烈。然而好景不长,仅仅只有两三个月,第二波的苗头就出现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一波来势好像比第一波更厉害。要知道匈牙利的感染病例有30~40%都集中在首都布达佩斯呀。
我带着沉甸甸的忧虑登上了飞机,感觉脑子就像绷得紧紧的弦,稍有不慎就会出现状况。
再见了,美丽的布达佩斯、浪漫的多瑙河,再见了亲爱的儿子,亲爱的朋友们。因为疫情的原因,这一次在布达佩斯居住期间,好几位好朋友都没能团聚,甚为遗憾。
夜幕褪去,曙光升起。天空吐出浅灰色、橙黄色和玫瑰色的云彩,好一幅印象派水彩画。哦,天上没有病毒,真好。人类是不是应该换一个星球生活了?换一个星球并不是无稽之谈,有科学家探索为证。但是,如果人类不改变现有的思维和生存方式,恐怕就是换N个星球,还是在劫难逃。
荷兰航空公司飞往阿姆斯特丹的飞机是小型客机。通道两边分别有三个座位,鉴于目前的特殊情况,一排只能坐四个客人,两个客人之间留有一个空位。乘务员带了N95口罩,但没有穿防护服,也没有戴护目镜。
飞机上只有两位中国人,(除我以外,还有一位男士)空姐送来了蛋糕和饮料,尽管我饥肠辘辘,但没有敢要,只吃了两颗自带的牛奶糖。打了一下瞌睡,两个小时很快流逝。9:00钟准时抵达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
落地之后,疾步前往F3登机口,想到还要刷三个二维码,所以一点都不敢怠慢。史基浦机场的客人比李斯特.费伦茨机场的客人密集得多,虽谈不上摩肩接踵,但也熙熙攘攘。机场的商店琳琅满目,许多店铺门前摆放着荷兰的国花——鲜艳夺目的郁金香,不知道是干花还是假花。只可惜酷爱花儿的我却不敢驻足欣赏一番,因为F3登机口很远,必须马不停蹄,找到它方可放心。
扫码转机,难熬的空中之旅
半个小时后我来到F3登机口。屏幕显示福建航空MF812飞往厦门的飞班机在阿姆斯特丹时间12点35分起飞,也就说离登机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
这里聚集了许多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一下子平添了几多亲近感。虽然座位之间没有间距的标识,但是同胞们大都自觉保持距离。刚一落座,我即向一位女士打听在哪里扫码,她也不知道,说等一会儿登机之前工作人员肯定会告诉的。
坐在那里百无聊赖,不敢看书,因为怕书被病毒污染。就着饮用水吃了几块饼干,闭目打腹稿,构思小说。然后去了洗手间。最怕去洗手间。因为之前国内一位朋友听说我要回去,说你最好现在不要回来,路上很不安全,媒体报道有一个人就是在飞机上了一次厕所就被感染上了。当时听后一笑了之,但现在身临其境,不由得提心吊胆,中枪可不是好玩儿的。然而,水火不容。只好在如履薄冰的同时,小心翼翼而为之。
中午11点多钟,我听见有人在大声招呼同伴,走!快去扫码。循声望去,但见登机口旁围了一堆躁动不安的同胞,走近了伸长脖子一瞅,人群里的长台上摆放了三个贴有二维码的牌子。同胞们争先恐后、奋不顾身地挤到最前面伸长手臂去扫码,然后退后两步低头摆弄手机……就像布达佩斯街边抢食面包的鸽子,总有那么几只强势的鸽子飞到前面抢先占领最佳位置,伸出尖尖的喙子撮到一块,随即退后几步快速吞咽之后又挤进去抢。
我的手心真的捏出了汗。同胞们刚才坐在座位上很自觉地保持距离,可这会儿全乱了套。其实,时间很充裕,每一个人都机会刷码,既然有三个牌子,为何不自觉地排成三队,一个个完成呢。何况关系到自己的性命。我们同胞这方面的自律意识的确不如欧美国家的公民。
我在外围观察了好一会儿,等高潮过了之后,找到空隙伸手扫了动态健康码和厦门政府的登记码,但中国海关的健康申报码扫了若干次都无法到位。弄得我焦头烂额,想请教身旁的两位年轻人,但见他们低头琢磨着手机,显然无暇顾及。
开始登机了,登机口前排着一条长龙,我的同胞一个紧挨一个往前走,亦然没有距离感。每一位乘客都有固定的座位,为何不能从容一点呢?手心捏出几把汗也没有用。只有自保了。我离长龙远远的,打算最后一个登机,于是又乘机扫了几遍中国海关二维码,依然无效,急煞我也。没有这个二维码会不会被截留在阿姆斯特丹?这个可不比乘公交车,这一班没上去过几分钟就可以乘下一班。我这会儿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焦急。
这时候一位美空姐走过来催我,快点快点,登机了!我的海关二维码还不行啊,我焦急地说。按规定必须有三个二维码才能入境。她好心说,你先出示绿色动态码吧,马上起飞了。前面负责登记那位空姐查看了绿色动态码、护照和座位号,又问道,做什么职业的?教师。我回答。她说,上去吧。感谢上帝!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上了飞机去之后才知道,有好些人都因为网络不给力,不是缺这个码,就是缺哪个码。最终我借用邻座小妹妹的热点网络,在空姐的耐心帮助下成功地锁定中国海关二维码。
我乘坐的厦门航空MF812航班,于阿姆斯特丹时间2020年9月23日12点35分在史基浦机场准时起飞。
这是我有生以来乘坐的最难熬的一次国际航班,不是因为时长十多个小时,而是因为为了防止病毒感染而带来了种种不便。诸如在飞行途中不敢吃东西(仅吃了几颗牛奶糖)、为了减少和避免上厕所,只喝了两口水且用润喉糖来代替、不敢拿书出来翻阅……于是乎,除了看电视就是睡觉或闭目养神。
消毒,消毒,不停地消毒。就像一部发条失灵的消毒机,不知疲倦的劳作,也似一个患了强迫症的病人,在短时间里不由自主地重复一个相同的动作。刚一落坐,就见邻座小妹妹在往地上、脚上和行李袋上喷洒消毒液。阿姨,您需要吗?好的,谢谢!我非常乐意地接受了。这个,可以过安检吗?我问道。带这种小瓶是可以的。她一边回答,一边嗤嗤嗤往我鞋上喷。按了电视屏幕之后,我便用免洗消毒液擦手。一边问小妹妹,你需要吗?好呢。姑娘也很乐意。
飞机上没有提供熟热饭菜,每人发了一袋食品,有矿泉水、面包和香蕉橘子等。为了安全起见,我只吃了香蕉。在开袋之前,我用消毒湿纸巾给袋子洗了一个澡。
中途实在憋不住了,还是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后心有余悸。
每隔几小时空姐会来测一次体温。中国空姐可谓“武装到牙齿”:防护服、护目镜、N95口罩、塑胶手套,刀枪不入,令病毒望而生畏啊。相比之下,欧洲空姐简单多了,她们仅戴了N95口罩,其它和平时别无二致。中国人超强的防护意识在空姐身上可见一斑,这的确是值得欧洲国家效仿。
这次航班的座位安排有点奇怪。除头等舱以外,前面几十排座位,一个客人紧挨一个客人,像密密匝匝的树桩,不像荷兰航空那样,每两个乘客之间一定会留一空位。也许是上帝的眷顾,从我这一排(64)开始,就有间距了。客舱的倒数多排全是空位。既然有这么多空位,为什么前面的位置不间隔一下呢?不得而知。
这是我有生以来乘坐中国国际航班最安静的一次空中旅行。
病毒封住了人们的口,捆住了人们的手脚。以往乘坐中国国际航班,几乎每次都会遇见一些打了鸡血的中国大妈大爷,从白天吵嚷到深夜,还有一些人坐累了就在过道不停地来回走动,或站在座位前扭腰摆臀,或在过道尽头旁若无人地做伸展运动,哎呀玛,那个场面就像赶集似的沸腾。看来谁都没有新冠病毒这么牛。瞅瞅吧,客舱是口罩的天下,嘴巴在口罩下乖乖缄默。
本文作者摄于匈牙利
李斯特.费伦茨国际机场
疫情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