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实录丨归国记:八千里路熬和累,还有测不完的核酸排不完的队

钱江、卢红 新三届 2021-04-25

作者简历
钱江


钱江,生于上海,曾在内蒙古插队6年,内蒙古师范学院中文系77级,1982年分配到北京《体育报》,1984年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获法学硕士学位。历任《人民日报》驻云南首席记者、华东分社新闻部主任、人民日报社记者部副主任、海外版副总编辑。现已退休。


(美国篇)

从华盛顿飞回上海




作者:钱江



万里相隔,乡思万缕,该到了飞回故土的时候了。几个月中经历几番变化。这个前提是,万里归国,除机票之外,第一步要想到的,是核酸(后来加血清)检测。


填写健康表


新冠疫情发生以来,乘坐归国航班最紧要的就是保证乘客没有受到新冠病毒侵扰。为此,2020年9月15日前,如果买了机票登机,先要填写近期14天健康情况,获得“绿色健康码”,就拿着机票上飞机了。


  在华盛顿,原先的室内幼儿音乐课,因疫情改在室外草坪上,图中身穿白衣的是音乐老师


“核酸”检测是登机必要条件


对“健康码”的规定在9月15日改换。中国驻美国大使馆9月4日发出《在美国全面实施赴华乘客核酸检测措施的通知》,宣布从9月15日起,“自美国搭乘直飞航班赴华的中、外籍乘客,须于登机前3天内完成新冠病毒核酸检测,并凭核酸检测阴性证明申领带“HS”标识的绿色健康码(适用于中国公民)或健康状况声明书(适用于外国公民)登机。”


就是从这天起,登机需要“核酸”医检证明,不再自填“健康表”。


核酸检测得到“阴性”结果,将报告传送驻美使领馆审核通过,手机获得“健康码”,值机时扫描通过。健康码是这样获得的,见下。



当时,中国驻美大使馆的通知中写明:“只接受新冠病毒核酸检测(Covid-19 Nucleic Acid RT-PCR Test)阴性报告,这种检测是通过鼻腔或咽喉拭子样本检测。不接受快速抗原检测结果(Rapid Test 或 Antigen Test Result)或通过抽血进行血清检测的抗体报告(Antibody Test or Serology Test Result)。”


以上规定适用于直航航班。


怎样去做核酸检测


接下来要确定去哪里检测。驻美使领馆通知,凡正规医疗、检测机构出具的正式检测报告均予认可。


新冠疫情肆虐,目前美国各州有许多医院、诊所或实验室等医疗机构,可以提供新冠病毒核酸检测服务。


身居首都华盛顿的中国公民到哪里检测?


我们的归国机票取消和改签多次,第三次改签为11月中旬的航班。


10月里,笔者决心做一次检测,一来证实自身健康无染,二来走一次流程取得经验,免得到时候发生错乱。


网络搜索,首都华盛顿范围内的公立医疗机构和消防站等可以做核酸检测的,大约有30个。此外还有许多私营医院和健康保健机构,也提供核酸检验。


网络查询找到一家机构,只要提供个人身份证件预约登记,可以进行检测,免费,而且从我家步行17分钟即到。不过,在工作日里,每天只有下午5;00—5:30提供检测。


于是完成了预约,按时到达后,由接待员指点,就在门外马路拐角处站立等候,到时候有人出来。


提前到了10分,居然排在第一个。此后10分钟里,身后又出现了6名排队者,按照间隔2米(实际更多些)站立。


马路拐角一边是一条狭窄通道,只够一辆车单向通行。有人开车前来检测,只需放下车窗,就可以接受检测了。


5:00整,诊所出来两人,一位女护士负责核对登记。结果排在第一辆车位置的先生事前没有预约,被告诉不能检测。这辆车开走了。


然后轮到我们,验明护照,护士用手机输入了信息完成登记。


接着一位男医师出来做鼻拭子检测,两根长长棉签分别插入两个鼻孔,捅到深处有酸冷不适感,但整个过程不到30秒钟,忍受一下就过去了。
    

什么时候有结果?答复说,未来36—72小时出检测报告,用短信或者EMAIL发给受检人。


注意到,医检人员没有“全副武装”,只不过带了一个医用口罩就出来做了。医用手套还是戴着的。


第一次完成的核酸检测报告如上


检测后第3天收到2页检测检测报告,核酸检测为阴性,没有感染新冠病毒。收到时距离检测时间为41小时,但检测报告上写明出报告时间为昨天。这才是报告有效期起点。


立即通过手机“小程序”将报告发送大使馆,结果在次日获得绿码。这样算来,我们需要登机前3天去做检测,所有环节顺利的话,可以实现登机。


检测结果必须“双阴”


获得“流程经验”没几天,10月29日,驻美大使馆宣布新的通知:从美西时间2020年11月6日0时起,从美国坐飞机回中国的旅客须向驻美使领馆提交登机前48小时内的新冠病毒核酸检测和血清特异IgM抗体检测双阴性证明,才能获得健康码登机。


简单地说,加了一项血清检测,必须两项均为“阴性”结果,再上传使领馆申领绿码值机。


应当理解为这是进一步防范新冠病毒跨境传播,但是留给归国乘客的检测时间大大缩短了。这样一来,从美国经他国中转赴华就难以做到了。因为前往最后一段航程起飞点将消耗时间,不能满足“48小时”这个要求了。从美国直航中国的机票价格立即翻番,据笔者所知,2020年12月里从美国直航中国的航班经济舱单程票达7000美元,合人民币在4.6万元左右。


对笔者的直接影响是,原先踩过点的检测机构不能在这个时段完成检测,而且血清抗体需要采血,不在原机构的免费检测流程中。


需要另找检测点。网络搜寻也一时解决不了问题,最终是万能的微信群帮我们找到检测的地方,承诺24小时完成报告,可以留出一天时间向使馆传送报告和获得绿码。但是需要收费,每人225美元。如果在过去,这接近于一张中美之间便宜时段的便宜机票价格。


然后又为新规中的“48小时”纠结了一番。从字面意义上说,检测点通常预约在上午工作时间,但如果航班在底特律傍晚起飞,笔者需要从华盛顿飞过去,那么从检测到直航中国的航班起飞会超过48小时。


然而“小程序”的常见问题解答中又写明:如您计划7月10日乘机,则应持有采样日期为7月8日至7月10日的上述两项检测阴性证明。


几番测算,几番验证,最后确认,我们预约的隔天上午检测,应该是赶得上流程的。


登机前两天上午,驱车1小时,来到预约检测点,真感到新冠疫情催生了新的行业,接待我们的监测点就是这样的“新业点”。


比起上次检测,这回的区别是将两支棉签交给本人,按照一纸说明书自助完成。接下来的指尖采血是由医师完成的。前后15分钟。


采血后医师说,可以离开了,如果15分钟内没有接到电话,就说明情况OK。但是检测报告需要24小时才能得到。


开车离开,这时都希望手机千万不要作声。


次日接近中午,报告传来了,结果理想。说明自疫情进入美国后到今天,尽管疫情几度起伏,我们的抵御是成功的,新冠病毒是可以防控的。


但是检测报告出来以后的上传并不十分顺利,还是存在理解上不透彻的问题,第一次传出后遭拒。



刚刚看到红码时紧张了一下,再按照要求补充,又花了两个小时再传出。又过了两小时,手机振动,原来是绿码到了,边框上有4个顺时针旋转的小绿点,那是一个倒计时显示,显示我还有50多小时,赶得上航班。


这时,对于检测的一颗担心才终于落地。


流程中会不会出现漏洞


那天上午在检测点,前来检测的全部是中国人,年轻人居多。我们还遇到了同乘一个航班的人。


拿到健康绿码,心里是高兴的。但是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因为前面的旅程中还可能面临感染危险,因为国内不断报出,在航班落地后仍有人被检测出受到感染。


判断起来,主要是两种可能:一是在机场候机和航班飞行过程中受到感染。还有一种可能,是笔者的观察、体验:就是在医学检测以获得“双阴”结果这个过程中可能出现漏洞。


在美国检测均需报出姓名预约。在第一家检测点是核对护照的,那比较严谨。第二家没有核对证件。这样看来,如果有人冒名顶替也能得到检测结果。但愿这样的考虑是杞人忧天。


笔者终于获得期待中的“绿码”。



归国航班终于飞起来了,飞机上几乎全部中国旅客。经济舱中的每个旅客前后左右都有一个空位。



疫情使笔者生活在万里之外的国度,大大超过原定日期,再长就超过签证期了。


久别的母亲在家中等待。


感谢在这些日子里得到的温暖目光,得到的理解。


归来了,在上海浦东机场降落了


飞机落地乘客们出舱进入机场后,经过长达7个多小时漫长的等待、检测、入关,排着长队几乎是一步步熬过来,最后被送入了隔离酒店。我们还带着仅一岁多的孙儿,个中的艰辛难以尽述。


接下来,是14天隔离生活,是一生经历中从未有过的。倒过时差再细说吧。


(2020年11月29日于上海)



(欧洲篇)

归 国 记




作者:卢红



我每年都会到匈牙利布达佩斯去探亲,一般一住就是四五个月,今年因为新冠病毒的原因,在那里住了8个月之久。

9月份回国的事情拟定后,就忙着网上订票。

从匈牙利政府的疫情规定来看,布达佩斯还没有正式与亚洲各国通航,偶尔有几班都需要到周边其它国家转机。我和儿子在网上搜索了两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不仅航班少,而且我想要订的广州、深圳或重庆的班机均没有开通航线。

邻近的奥地利倒是航班较多,而且有直飞北京的,但9月—10月上旬的机票已经售罄,且票价涨至原价的五六倍即20000至30000元。布达佩斯有生意人立马做起了这笔生意——帮忙订票并用专车送客人前往维也纳国际机场。

第三天我们继续搜索,惊喜地发现有布达佩斯飞往香港的班机,票价便宜得令人不可置信,居然只需要3000多元。记得前不久有媒体报道说香港当局同意搭乘国际航班的大陆客人途径香港回家,只要不滞留香港即可。

为了慎重起见,儿子打电话向香港机场询问查证,得到的答复是只容许港人搭乘国际航班落地香港。母子俩空欢喜一场。

下午又继续搜索,儿子在去哪儿网上意外发现9月23日早上6:35由布达佩斯经阿姆斯特丹转机飞往厦门的航班(荷兰航空和厦门航空),还剩三张票。我们猜想这可能是一家三口的退票。票价虽然比平时贵好多,但和目前其它航班相比便宜多了。我没有任何犹豫就下单了,免得夜长梦多。

归国时间敲定以后,就开始准备出行的防护用品。自疫情爆发以来,外出购物均由儿子主动承担。这一次儿子为我购了防水衣裤一套(儿子说这种光滑的料子不易藏污纳垢)、N95医疗口罩6只,消毒纸巾大大小小好几包,塑料手套一双,免洗的洗手液一小瓶,然后就是食品若干。儿子心细,特买了巧克力、小饼干、牛奶糖等方便在短时间内塞进嘴里的食品。飞机上发的食物不敢吃,且在人多而空气密封的环境下断不敢像平时那样轻轻松松地吃东西。

根据匈牙利政府和中国驻匈牙利使馆的规定,乘客需要在起飞前三天接受核酸检测。布达佩斯一共有三个定点检测机构,儿子替我选择了位于布达的Medicover,地址:Budapest 1123 Alkotas utca 50。从附近乘公车中途转一次,一共十几站,来去需要花一个多小时。按检测机构要求6:50到达,7:00接受检测。

9月21日凌晨5:50分儿子陪着我顶着星星出门。近处的哥特式教堂在夜空中灯壁辉煌,更显卓尔不群的神圣,远方布达山上的自由女神在星空下高举着永不知疲倦的手臂。布达佩斯的空气质量相当好,我们居住在人口相对密集的佩斯的商业中心,但常常可以看到满天闪烁的星斗。清晨的空气尤为清新,只可惜口罩阻隔了流畅的呼吸。
 


我们在附近乘6路电车前往目的地。脚下的多瑙河还在酣睡中,过了桥就是布达了。


好怀念往年没有病毒的日子,我常常来到多瑙河边散步、晒太阳、阅读。在裴多菲桥上吟诵裴多菲的弥足珍贵的自由;在绿桥用心聆听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伏在白桥的围栏上捕捉浪花中时隐时现的茜茜公主风情万种的倩影……此时非彼时,今年非往年,整整8个月外出散步的次数屈指可数,好久都不曾与多瑙河亲近了。都说世界的末日到了,幸福不会再来。可当年的那个文青还在我这个年轻老人心里蠢蠢欲动,即便身处冰山,也宁肯被雪莱牵着鼻子走: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天很快就亮了,布达街上的清洁工、上班族、购物的老年人逐渐增多,大多数人戴了口罩。


我们准时到达检测机构,在前台缴费19500福林(折合人民币500左右),我拿出护照和临时居住卡递给工作人员,心想一定会核对一下。她摇摇手说不用了,你已经在网上提交了信息。


等候了10分钟,我第一个接受了检测。咽拭子很简单,金发碧眼女医务人员将一个小木块(就是平时看病探喉咙的那种)探进去。我张口“啊”了大约一分钟左右,金发女郎就说finish done. 并告诉我们如果没有问题,第二天下午会把检测结果发到联系邮箱。


出门后儿子发出感慨道,欧洲就是太相信人了,你看她觉得你在网上申报了个人资料,就不用再核实了。你想,如果一个没有病的代替一个有病的检查怎么办?不过,在欧洲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发生。


欧洲太相信人。在欧洲生活多年的儿子不止一次发出这样的感慨。譬如,在欧洲境内你想从这个国家开车到另一个国家游玩非常容易,边境的警察最多查看一下你的证件,他们不会查看行李,甚至你都用不着下车;在欧洲乘地铁和长途汽车,行李不用过安检;在欧洲乘公交车和地铁,凡是有月票的乘客不用打卡,刷车票的使用电动仪器,均无人监督,工作人员会偶然抽查。不过,如果一旦被抽查到违规,就会受到严厉惩罚,譬如被罚款、被记入另册等。欧盟国家靠的是法制管理,法律是坚强的后盾。因为法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政府相信绝大多数公民一般不会以身试法。


次日(9月22日)上午,我收到了检测机构的发来邮件,于是,根据中国大使馆的规定,立刻在网上向他们提交资料,以获得绿色健康码。为保险起见,将健康码截图保存,另外,办事非常细心的儿子还打印了一份检测结果备用。


万事皆备,只欠东风。



启程,飞往我的家国


夜半三更,奔赴机场。我乘坐的班机起飞时间是9月23日凌晨6:35分(布达佩斯时间),在正常情况下最多提前两个小时到达机场即可,但这个非常时期,增加了出示核酸检测结果的程序,起码也得提前三个小时即是说凌晨三点钟出发。


刚做出决定后,又收到了中国驻匈牙利大使馆的一个文件,说是在起飞前必须刷健康动态识别码、中国海关二维码以及福建厦门政府的二维码才能准许入境。于是重新作出决定,半夜2:00出发。


布达佩斯时间 22日晚上9:30——23日1:30只睡了4个小时生物钟就把我叫醒。我们的好朋友张先生已经开车到楼下等候。每一次去机场都是张先生主动伸出援助之手。他们一家三口来自安徽阜阳,夫妇俩待人特别厚道,文静可爱的女儿在匈牙利读高中,她的理想是做一名牙医。他们家开了一家理发店,由太太主打,张先生的房屋装修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这一次我半夜起飞,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张先生,但他们夫妇执意要尽朋友之谊,叮嘱了好几次,说走前一定要告诉他们。盛情难却啊,恭敬不如从命。


我们的车在寂静的月夜中驶行,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看见第二辆车。


深邃的夜空星月交辉,布达佩斯在月夜里安睡,多瑙河在光影朦胧中沉吟,强劲的夜风把窗外弥漫的花草馨香送了进来。如果不是这场病毒的袭击,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半小时以后我们到达李斯特.费伦茨国际机场。出发厅空空荡荡,除了一位客人坐在一角打瞌睡以外,还有几位清洁工在工作。看来我们母子俩的忧患意识过于强烈了。看了屏幕上的提示,4:30才开始办手续。于是,我们到二楼僻静的座位坐下(座位明确标识了相隔的距离),天南海北地闲聊,时间悄然滑过。


开始办理手续了,陆陆续续来了几十名客人,排队的时候大家都按规定保持一米远的距离,有一位女工作人员在一边提醒监督。


这个机场工作人员的着装大多是短袖体恤外加黄马甲,口罩是必须戴的,但大多数都没有戴N95,有个别工作人员不时把鼻子露出来透透气。


我们注意到每一位客人办理手续的时间平均在一刻钟左右(特殊情况超过20分钟),要在正常时期最多只需要五六分钟。轮到我办理的时候,值机柜台的女士除了查看中国大使馆出具的绿色健康码以外,还特地查看了检测机构出具的文件,幸好打印了。我对儿子的先见之明刮目相看。


托运行李、换了登机牌,我们一直牵挂着中国大使馆关于必须扫那三个二维码的指示,遂问值机柜台女士,她说不需要其它什么,已经可以了。我们仍然不放心,又问大厅的值班小姐,她把我们带到两百米外的服务台打听,得到的答复仍然是就这样OK了。


还是不放心,儿子立马打电话向中国大使馆询问,对方回答说这件事是在阿姆斯特丹转机时再办理。


 

挥一挥衣袖,

甩不掉浓浓的愁绪


来到安检口,和儿子轻轻握手就算告别了,以往是一定要拥抱的。该死的病毒在形式上了淡化了礼节和亲情,然而,母子的心是无言的情。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是天底下下最好的儿子。几天前我的生日,儿子亲手为我做了丰富的生日餐,这是老规矩。我生日这一天,只要我们在一起,他是不要我做事的。想想就如沐春风。


往年分别时淡淡的惆怅,终会被轻松的言笑取代,可如今心中浓浓的阴影,却是挥之不去。近几天匈牙利乃至欧洲出现了第二波疫情的趋势,令人揪心啊!我知道,儿子也在心里为我即将经历的长途飞行和隔离而深深担忧。


我是今年元月22日飞抵布达佩斯的,第二天就听闻武汉封城,国内疫情严峻。好悬!回想起我从香港飞往多哈(转机)的飞机上有好几个湖北人,不禁有心悬一线之感,还好,自我隔离观察两周,安然无恙。


那个时候,虽然匈牙利还没有一例病例,我们却天天为国内亲友深深担忧,为武汉深深地悲切,为同胞们捏了一把汗又一把汗。一日,我们的房东,纤秀的南京姑娘上门造访,她说意大利的情况很不好,疫情可能很快蔓延,世界的末日就快来临。他们家准备买独栋别墅,这样可以在地下室里储备能够吃上一年的食品,譬如罐头和压缩饼干等等。


儿子听了后不屑一顾,还笑话别人危言耸听,大题小作。我倒是认为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于是,我催儿子赶紧采购储备物质,他依然漫不经心,说镇静一点,慌什么慌?在我不厌其烦的催促下他很不情愿地采购了少量食品,连口罩也不愿意去买。


仅仅过了一个月,没有想到不幸被南京姑娘言中。3月份,匈牙利政府发出限足令,全面限足到六月截止。儿子在随笔中发出感慨:“ ……但当你在家被迫宅上两三个月以后,你发现自己会逐渐陷入从郁闷到抓狂的状态,意志会变得越来越消沉,脾气会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从而无法静下心来做好任何一件事情。这个时候我才深深体会到裴多菲那首经典诗歌——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真正含义。”


匈牙利的第一波疫情控制得蛮好,六月份限行令解除,我们开始外出走动并为此欢欣鼓舞,儿子偶尔出去与朋友约会显得兴高采烈。然而好景不长,仅仅只有两三个月,第二波的苗头就出现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一波来势好像比第一波更厉害。要知道匈牙利的感染病例有30~40%都集中在首都布达佩斯呀。


我带着沉甸甸的忧虑登上了飞机,感觉脑子就像绷得紧紧的弦,稍有不慎就会出现状况。


再见了,美丽的布达佩斯、浪漫的多瑙河,再见了亲爱的儿子,亲爱的朋友们。因为疫情的原因,这一次在布达佩斯居住期间,好几位好朋友都没能团聚,甚为遗憾。


夜幕褪去,曙光升起。天空吐出浅灰色、橙黄色和玫瑰色的云彩,好一幅印象派水彩画。哦,天上没有病毒,真好。人类是不是应该换一个星球生活了?换一个星球并不是无稽之谈,有科学家探索为证。但是,如果人类不改变现有的思维和生存方式,恐怕就是换N个星球,还是在劫难逃。

 



荷兰航空公司飞往阿姆斯特丹的飞机是小型客机。通道两边分别有三个座位,鉴于目前的特殊情况,一排只能坐四个客人,两个客人之间留有一个空位。乘务员带了N95口罩,但没有穿防护服,也没有戴护目镜。


飞机上只有两位中国人,(除我以外,还有一位男士)空姐送来了蛋糕和饮料,尽管我饥肠辘辘,但没有敢要,只吃了两颗自带的牛奶糖。打了一下瞌睡,两个小时很快流逝。9:00钟准时抵达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


落地之后,疾步前往F3登机口,想到还要刷三个二维码,所以一点都不敢怠慢。史基浦机场的客人比李斯特.费伦茨机场的客人密集得多,虽谈不上摩肩接踵,但也熙熙攘攘。机场的商店琳琅满目,许多店铺门前摆放着荷兰的国花——鲜艳夺目的郁金香,不知道是干花还是假花。只可惜酷爱花儿的我却不敢驻足欣赏一番,因为F3登机口很远,必须马不停蹄,找到它方可放心。

 


扫码转机,难熬的空中之旅


半个小时后我来到F3登机口。屏幕显示福建航空MF812飞往厦门的飞班机在阿姆斯特丹时间12点35分起飞,也就说离登机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


这里聚集了许多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一下子平添了几多亲近感。虽然座位之间没有间距的标识,但是同胞们大都自觉保持距离。刚一落座,我即向一位女士打听在哪里扫码,她也不知道,说等一会儿登机之前工作人员肯定会告诉的。


坐在那里百无聊赖,不敢看书,因为怕书被病毒污染。就着饮用水吃了几块饼干,闭目打腹稿,构思小说。然后去了洗手间。最怕去洗手间。因为之前国内一位朋友听说我要回去,说你最好现在不要回来,路上很不安全,媒体报道有一个人就是在飞机上了一次厕所就被感染上了。当时听后一笑了之,但现在身临其境,不由得提心吊胆,中枪可不是好玩儿的。然而,水火不容。只好在如履薄冰的同时,小心翼翼而为之。


中午11点多钟,我听见有人在大声招呼同伴,走!快去扫码。循声望去,但见登机口旁围了一堆躁动不安的同胞,走近了伸长脖子一瞅,人群里的长台上摆放了三个贴有二维码的牌子。同胞们争先恐后、奋不顾身地挤到最前面伸长手臂去扫码,然后退后两步低头摆弄手机……就像布达佩斯街边抢食面包的鸽子,总有那么几只强势的鸽子飞到前面抢先占领最佳位置,伸出尖尖的喙子撮到一块,随即退后几步快速吞咽之后又挤进去抢。


我的手心真的捏出了汗。同胞们刚才坐在座位上很自觉地保持距离,可这会儿全乱了套。其实,时间很充裕,每一个人都机会刷码,既然有三个牌子,为何不自觉地排成三队,一个个完成呢。何况关系到自己的性命。我们同胞这方面的自律意识的确不如欧美国家的公民。


我在外围观察了好一会儿,等高潮过了之后,找到空隙伸手扫了动态健康码和厦门政府的登记码,但中国海关的健康申报码扫了若干次都无法到位。弄得我焦头烂额,想请教身旁的两位年轻人,但见他们低头琢磨着手机,显然无暇顾及。


开始登机了,登机口前排着一条长龙,我的同胞一个紧挨一个往前走,亦然没有距离感。每一位乘客都有固定的座位,为何不能从容一点呢?手心捏出几把汗也没有用。只有自保了。我离长龙远远的,打算最后一个登机,于是又乘机扫了几遍中国海关二维码,依然无效,急煞我也。没有这个二维码会不会被截留在阿姆斯特丹?这个可不比乘公交车,这一班没上去过几分钟就可以乘下一班。我这会儿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焦急。


这时候一位美空姐走过来催我,快点快点,登机了!我的海关二维码还不行啊,我焦急地说。按规定必须有三个二维码才能入境。她好心说,你先出示绿色动态码吧,马上起飞了。前面负责登记那位空姐查看了绿色动态码、护照和座位号,又问道,做什么职业的?教师。我回答。她说,上去吧。感谢上帝!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上了飞机去之后才知道,有好些人都因为网络不给力,不是缺这个码,就是缺哪个码。最终我借用邻座小妹妹的热点网络,在空姐的耐心帮助下成功地锁定中国海关二维码。



我乘坐的厦门航空MF812航班,于阿姆斯特丹时间2020年9月23日12点35分在史基浦机场准时起飞。


这是我有生以来乘坐的最难熬的一次国际航班,不是因为时长十多个小时,而是因为为了防止病毒感染而带来了种种不便。诸如在飞行途中不敢吃东西(仅吃了几颗牛奶糖)、为了减少和避免上厕所,只喝了两口水且用润喉糖来代替、不敢拿书出来翻阅……于是乎,除了看电视就是睡觉或闭目养神。


消毒,消毒,不停地消毒。就像一部发条失灵的消毒机,不知疲倦的劳作,也似一个患了强迫症的病人,在短时间里不由自主地重复一个相同的动作。刚一落坐,就见邻座小妹妹在往地上、脚上和行李袋上喷洒消毒液。阿姨,您需要吗?好的,谢谢!我非常乐意地接受了。这个,可以过安检吗?我问道。带这种小瓶是可以的。她一边回答,一边嗤嗤嗤往我鞋上喷。按了电视屏幕之后,我便用免洗消毒液擦手。一边问小妹妹,你需要吗?好呢。姑娘也很乐意。


飞机上没有提供熟热饭菜,每人发了一袋食品,有矿泉水、面包和香蕉橘子等。为了安全起见,我只吃了香蕉。在开袋之前,我用消毒湿纸巾给袋子洗了一个澡。


中途实在憋不住了,还是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后心有余悸。


每隔几小时空姐会来测一次体温。中国空姐可谓“武装到牙齿”:防护服、护目镜、N95口罩、塑胶手套,刀枪不入,令病毒望而生畏啊。相比之下,欧洲空姐简单多了,她们仅戴了N95口罩,其它和平时别无二致。中国人超强的防护意识在空姐身上可见一斑,这的确是值得欧洲国家效仿。


这次航班的座位安排有点奇怪。除头等舱以外,前面几十排座位,一个客人紧挨一个客人,像密密匝匝的树桩,不像荷兰航空那样,每两个乘客之间一定会留一空位。也许是上帝的眷顾,从我这一排(64)开始,就有间距了。客舱的倒数多排全是空位。既然有这么多空位,为什么前面的位置不间隔一下呢?不得而知。


这是我有生以来乘坐中国国际航班最安静的一次空中旅行。


病毒封住了人们的口,捆住了人们的手脚。以往乘坐中国国际航班,几乎每次都会遇见一些打了鸡血的中国大妈大爷,从白天吵嚷到深夜,还有一些人坐累了就在过道不停地来回走动,或站在座位前扭腰摆臀,或在过道尽头旁若无人地做伸展运动,哎呀玛,那个场面就像赶集似的沸腾。看来谁都没有新冠病毒这么牛。瞅瞅吧,客舱是口罩的天下,嘴巴在口罩下乖乖缄默。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摄于匈牙利

李斯特.费伦茨国际机场


卢红,1957年9月生于重庆,1975年高中毕业下乡,1977年高考回城,1981年毕业,先后在重庆第22中学校和第51中学校任教。20世纪90年代初迁徙沿海城市东莞。曾任中学高级教师,深圳大学特聘教育硕士(心理健康专业)研究生导师,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代表作《花季前夕风满楼》。


本号获作者许可分享
给老编续杯咖啡
就摁下打赏二维码吧

疫情实录

陈冲:疫情之下的生命反思

叶青:新冠疫情的共同记忆

蒋国辉:疫中旅程,珠海到法兰克福

刘宇:刷屏的疫情照片背后,

到底有木有猫腻?

陈苑苑:疫情袭来之澳洲日记

1967年脑膜炎流行,

远超非典新冠的疫情

许纪霖:疫情背后,

这个时代深入骨髓的虚无主义

葛有彦:老病号过五关问诊记

财新传媒武汉疫情报道的七宗“最”

港大病毒学家金冬雁:

武汉疫情重蹈SARS覆辙令人痛心

武汉疫情“吹哨人”李文亮:

真相比平反更重要

张作风教授点评武汉疫情:

吃一堑能长一智吗?

侯 杰:我们战胜疫情并未战胜SARS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长摁二维码
加盟新三届2
我们不想与你失联
备份新三界
余轩编辑、子夜审校


公 号 征 稿主题包括但不限于童年回忆  文革  上山当兵月  青工光阴  高考校园  浪漫  菁英职业  学术  追师长……新三届人一路走来的光阴故事40后、50后、60后的关注热点都是新三届公号期待分享的主题来稿请附作者简历并数幅老照片投稿邮箱:1976365155@qq.com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