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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思丨李辉:怀念黄宗英,洞察人生,纯爱在心

新三届 2021-04-24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六根 Author 六根醉醒客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李辉,记者,传纪作家,复旦大学中文系77级,人民日报高级编辑。以传记、随笔写作为主,主要作品有《文坛悲歌——胡风集团冤案始末》《沈从文与丁玲》《沧桑看云》《和老人聊天》《传奇黄永玉》等。 1998年散文集《秋白茫茫》获首届鲁迅文学奖。


原题

怀念黄宗英:

洞察人生,纯爱在心




作者:李辉



作者按:2020年12月14日凌晨,黄宗英先生去世,她的儿子转达母亲遗愿,希望在发布的讣告中加上如下的内容:“人活着或者死了,都不要给他人带来痛苦”,黄宗英同志的丧事从简:不设灵堂,不开追悼会,只在小范围内举行遗体告别仪式。“我走了,我深深地爱着你们。黄宗英。”


2016年12月31日,《黄宗英文集》分享会在上海思南读书会举行。左起曹可凡、阮丹青、赵丽宏、李辉、韦然


大手术之后,她又挺了过来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思南会馆一场引人注目的活动举行:《黄宗英文集》读者分享会。

著名导演郑君里的孩子、著名演员上官云珠的孩子、黄宗江的女儿阮丹青、主持人曹可凡、作家赵丽宏等亲朋好友,与读者朋友齐聚一堂,谈他们眼中的黄宗英印象。我们想把这次活动,作为献给黄宗英的新年礼物。

在此前两个星期,黄宗英兴致勃勃,答应参加这场活动。想到诸多读者可以见到很少来到现场的黄宗英,说实话,我和海天出版社朋友、思南会馆的朋友,都为之高兴。

谁料想,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即将举办活动的前一个星期,黄宗英突发重病,必须做一个大手术。此时,她已步入九十二岁,能经历如此大的手术吗?我们都忐忑不安。

好在有可凡兄热忱帮忙,华东医院院长、医生、护士的倾心尽力,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竟然经受了几个小时的大手术的考验。术后的几天,至关紧要。医院全心招呼。

2017年9月27日看望黄宗英,小琴精心照顾


2017年9月27日看望黄宗英合影


2017年9月27日看望黄宗英,手捧鲜花的她


2017年9月27日黄宗英题词


最令人感动的是照顾黄宗英将近二十年的小琴。从在北京小琴就照顾黄宗英,到上海十几年,她几乎从未离开过,一直倾心照顾。黄宗英手术后的那些日子,小琴春节没有离开过,家里出了大事,她也未曾离开。

说实话,不是亲人却胜过了亲人。正是在小琴没日没夜地精心护理下,黄宗英一天一天走出昏迷,恢复体力,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2016年10月28日看望黄宗英,李辉摄

2017年6月4日探望黄宗英,为我题写赵丹语录 (1)

2017年6月4日探望黄宗英,为我题写赵丹语录 (2)

今年,我去上海两次,总是会去看她。看到她体力明显好转。合影,题词。居然还在《新民晚报》夜光杯副刊上,发表文章。这就是生命力顽强的体现!

终于又一次挺过生命难关!为黄宗英高兴。

深圳的不解之缘

《黄宗英文集》四卷本得以问世,其实源自我发的一条微信所致。

2015年11月19日看望黄宗英,李辉摄


2015年黄宗英在赵丹著作上题赠李辉


二〇一五年十一月十九日,我到上海华东医院看望黄宗英,之后发出微信。其中说到,我想编选一套黄宗英文集,在她第二年七月十三日的生日之际推出。深圳海天出版社副总编辑于志斌兄看到微信,跟帖:“哪里出?我们先挂个号。”我们很快通话,当即敲定,交由海天出版社推出。

黄宗英与深圳有缘。

一九八十年代中期,她离开上海,前往深圳特区蛇口创办都乐文化公司,成立深圳的第一个独立书店“都乐书屋”。

“都乐”二字缘于赵丹。一九七八年,赵丹到广西柳州都乐石洞壁画旅游,挥豪写下“天下都乐”四个大字。赵丹去世之后,黄宗英来到深圳“下海”,以此命名,可谓是对赵丹的最好纪念。

可是,黄宗英毕竟是演员、作家,市场她根本一窍不通。一年之间,不断受骗,所找到的大量资金,却被人悄悄挪走。她心力交瘁,很快黯然离开深圳。尽管如此,至今,她仍被深圳人视为最初文化创业“吃螃蟹”的人之一。

黄宗英文集四卷


由深圳海天出版社来出版《黄宗英文集》,再好不过。经过一年的努力,文集终于在新年到来之际问世。文集分为四卷,分别为:《存之天下》,为亲人好友的往事特写;《小丫扛大旗》,为报告文学、电影剧本、诗歌、电视脚本等;《我公然老了》,为随笔合集,于日常琐忆中感悟人生;《纯爱》,为黄宗英与冯亦代黄昏恋的情书精选。

黄宗英总是不断地把惊奇放在人们面前。她是影星,但把耀眼的明星看得很淡,反而更看重文学创作。从五十年代初她就以写作为主业了,从诗歌、剧本、报告文学到散文,她是成功地从演艺界转向文学界的代表人物。她的报告文学《小木屋》,她写赵丹、上官云珠等亲友的回忆文章,她的电视节目《望长城》、《小木屋》等,堪称力作。

《文汇月刊》封面人物黄宗英


《丽人行》电影海报


黄宗英《和平列车向前行》封面


黄宗英《和平列车向前行》题跋


黄宗英短章手迹


在许多同辈人眼里,黄宗英是一个聪颖过人的才女。在我眼里,她则更是一个对知识永远充满好奇的人。每次见到她,她总是在阅读。年过八十后,她每日仍在读书,在写日记。她告诉我,每天早上,她要听半个小时的英语教学广播。“我知道学不会了。我把它作为生活的一部分。”这种执著与坚毅,令人感叹不已。

一年时光如此飘过,完成《黄宗英文集》的编选与出版,圆了我的一个梦。辞旧迎新之际,我们将它作为最好的新年礼物送给黄宗英。

“我爱了一个值得爱的人”

我在一九七八年二月走进复旦大学。当年在复旦,学校请来王朝闻、赵丹、唐德刚等人为我们演讲。没有想到的是,后来我与听过这三位先生演讲的居然或多或少都有了关联。 

赵丹《地狱之门》


赵丹《地狱之门》题跋


黄宗英《和平列车向前行》题跋


我在大学期间购买的图书中,有一本赵丹的《地狱之门》留存至今。这本书,根据赵丹“文革”后所做的系列演讲整理而成。赵丹回忆演艺生涯,纵谈同辈表演艺术家的得失,阐述对艺术规律的理解,率性而谈,生动之极。他把从事电影艺术喻之为跨进“地狱之门”,不敢半点懈怠,更有来自内心的敬畏。 

没有想到,多年之后,结识了黄宗英,并同意我编选《赵丹自述》,交大象出版社出版。赵丹没有完成一部完整的回忆录,只有以这种形式来集中呈现他的一生。


文革之后赵丹黄宗英一家人


回忆与赵丹在一起的日子,黄宗英对我这样说过:“我至今不悔的是爱了一个值得爱的人。我并不是称职的好妻子。朋友们说:一见宗英变贤妻良母时,准知道阿丹在外面又倒霉了——我们的婚姻,竟主要由无边的苦难支撑!”

黄宗英经历过了大的生命变故,她对历史是有很真切的感触。随着年龄增长,尤其她进入九十年代之后,她对人生有一个新的认识。历史永远都会有错误。

怎么面对它?我想到黄永玉长篇小说《无愁河的浪荡汉子》扉页上的三个词:“爱、怜悯、感恩。”哪怕是伤害过他们的人,也不是直截了当地揭露或者咒骂来解决的。要有更高的怜悯,这是一种包容,或者叫宽容。

黄宗英一生太苦了,从十几岁许配婚姻开始,她遇到过多少灾难。包括她现在躺在病房里面,她还有很多灾难。这样一个人,没有一个坚强的心,没有一种很豁达的心态和包容的心,那就很难活得痛快,活得踏实。读她的回忆录,很少有抱怨,更多的是一些细节的渲染,而这个细节是展现那个时代生活的风貌和人的感情的交往的方式。

赵丹画黄宗英素描


她把譬如当年夫妻之间的矛盾,人跟人之间的敌意,她都隐到后面了,这是另外一种写作方式。对于黄宗英这样的人,她经历太多的痛苦,看到太多风云变幻,多大的人物都见过,多小的人物她也去亲近过。所以,人在她面前就是普通的,无所谓上下尊卑,而是好坏、对错的关系。什么叫洞察人生?我想,这大概就叫洞察人生。

纯爱在心

第一次见到黄宗英,是一九九三年她与冯亦代先生北京结婚时。在此之前,与冯亦代熟悉的朋友们,都为他们两位的“黄昏恋”感到高兴。

在迎娶黄宗英之前,冯亦代一直沉浸在兴奋之中。每次去看他,他都情不自禁地要谈到黄宗英。待确定下婚期,他又多次与我商量婚礼宴请之事。后来,受黄宗英委托,整理他们之间的情书时,我才发现,细心而兴奋的冯亦代,早在信中就向黄宗英通报了他的京城朋友的情况:

以后来了两个客。第一位是《人民日报》的李辉,他是《萧乾传》的作者,我的忘年交。他看见我书柜里放着你照片,便问你的近况,我骄傲地告诉他关于你我的姻缘,他大表赞同。这样在北京就有宗江夫妇和李辉夫妇及凤姐夫妇(凤子沙博理夫妇——引者注)知道了,当然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奇怪,赞同,祝福。当然还有你二嫂和赵青一家,以及董乐山。


(一九九三年六月二十一日)


1993年,在三味书屋。左起:袁鹰、应红、冯亦代、黄宗英、李辉


他们的婚礼安排在三味书屋举行,参加者达一百余人,一时成为京城文化界盛事。就是在那次聚会中,我们夫妇与他们二位合影留念,这也是我们最早的结识。

老人们的再婚曾有失败的先例,但黄宗英与冯亦代建立于纯爱基础上的黄昏恋,却以《纯爱》一书,留下了佳话。现在看来,黄宗英与冯亦代的黄昏之恋的确是难得的和谐和圆满。

难以想象,如果没有黄宗英的细心照料和精神支撑,冯亦代能否从一次又一次的重病中挺过来?如果细细读《纯爱》,就不难发现,正是她的聪颖、好学,孕育了两个老人美丽的黄昏恋。鸿雁传书,演绎出的是一场动人的、纯真而炽烈的爱情。 

冯亦代一九九六年脑血栓中风,一度失语,记忆也严重衰减。一天,我去病房探望,正遇医生来检查。黄宗英问冯亦代哪年出生,他把“一九一五”错成“一九五一”,大家笑着说:“你这么年轻呀!”再问你哪年打成右派,他却脱口而出“一九五七”,这颇让人感叹不已。

冯亦代与黄宗英


董鼎山归国看望冯亦代黄宗英


从那时起,帮助冯亦代恢复说话和写字,是黄宗英的主要任务。“我演员出生,还不会教二哥发声?”七十几岁了,她执意搬到病房,用毛笔把拼音字母抄在大纸上,让冯亦代每天从最基本的发音开始练。她让我买来写字板和粗笔,让冯亦代练习写字,从笔画开始。“难我不倒”——她用毛笔写得大大的四个字,挂在他面前。

冯亦代坐在轮椅上,呆滞地看着大字,黄宗英扶着他的手,一笔一笔上下左右写着。写累了,又小孩一样开始咿呀学语。她“啊”一声,他也“啊”一声,她“呀”一声,他也“呀”一声。这一幕,让人感动也心酸。 

两个月后,冯亦代挺过了那一次大病,恢复说话和写字。再过几个月,居然还写出了新的情书,写出了书评和散文。朋友们都说这是奇迹。但很少有人知道,这奇迹的身后,站着的是黄宗英。

2004年底,李辉与黄宗英合影


二〇〇四年六月,黄宗英前往上海治病,我陪她到医院探望冯亦代。冯亦代已经住院一年多,多次报病危又多次挺过,但生命显然已慢慢走向终点。冯亦代躺在病床上,眼睛瞪得很大,但已认不出来者何人。她似乎预感到这将是最后的见面。她紧紧握着他的手,默默地握着,好久,好久。

黄宗英致冯亦代


黄宗英致赵丹信


半年多之后,冯亦代于二〇〇五年二月元宵节那天告别人世。十一天后,黄宗英在上海的病房里,给远去的冯亦代又写了一封信,向二哥报告他们的情书即将结集出版的消息,写得凄婉而动人:

亦代二哥亲爱的:


你自二月二十三日永别了纷扰的尘世已经十一天,想来你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你是否依然眷顾着我是怎么生活着吗?今天是惊蛰,毫无意外地惊了我。我重新要求自己回到正常生活……亲爱的,我们将在印刷机、装订机、封包机里,在爱我们的读者群中、亲友们面前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你高兴吗?吻你。   


愈加爱你的小妹

二〇〇五年三月五日


她说,这是最后一次给他写信。我为这封信起了个标题:《写给天上的二哥》,将之作为《纯爱》的代序。 

一晃许多年过去,黄宗英一直住在医院治疗。她所爱过的、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她而去,她所钟爱的写作,也难以再如从前那样全身心投入。

黄宗英晚年学习中药学进修证


在上海住院期间,年过八旬的黄宗英,每天在背诗词——就像前些年在北京学英语、学中药一样。她还坚持写日记,写长短不一的随笔,并把这些短文命名为“百衲衣”,在《新民晚报》夜光杯副刊上发表。对于她,阅读与写作是永远的爱,永远的伴侣。

从舞台、银幕走到文学领域的她,其实一直生活在为自己设计好的场景中。这是想象与现实交织一起的世界。回忆与梦想,务实与浪漫,沉思与激情,无法严格而清晰地予以分别。它们早已构成了她的生命的全部内容。悠悠一生,如同一幕又一幕的戏剧。她是编剧,是导演,也是演员。生活其中,陶醉其中,感悟其中。

今年(2018年),黄宗英已经走进九十三岁,闯过生命又一关的她,还将继续前行。

前些日子,我在深圳与福田图书馆几位朋友漫谈。明年,他们仍将举行“穿越世纪的目光”系列老人的讲座。我提到了黄宗英,建议可以把她列入进去。

左起:黄宗汉、黄宗英、黄宗江,三人同演电视剧

几天前,我们与绿茶一起回到他的故乡温州,开始六根第一次的故乡寻根。黄宗江、黄宗洛、黄宗汉、黄宗英等,他们的故乡就在温州市的瑞安。黄宗英告诉我,她一九二五年出生在瑞安。可以说,这些黄家儿女,演绎一个又一个人生故事,构成不可复制的“卖艺黄家”。我与当地朋友聊天时说,如果在温州设立一个“卖艺黄家”的陈列馆,让他们重返故里,该是多么美妙!

黄家兄妹。前排左起:黄宗英(享年95岁)、黄锐华(享年99岁)、黄燕玉(享年103岁)。后排左起:黄宗洛(享年86岁)、黄宗江(享年89岁)、黄宗淮、黄宗汉(享年83岁)


延伸阅读
黄宗英写来的信


作者:李辉



2004年2月17日,黄宗英老师写给我和应红一封信,时隔一年之后,她才寄给我们。

李辉、应红:


今天是2004年2月16日(大年初八),护工小琴从安徽含山乘一段车,再乘南京——上海的火车,站了四个小时,是夜半了吧,睡同乡家,早上才到医院向我报到。(只有我住院,可以雇临时内行护工,她才能回乡,这样的机会以后不会多。)


衰弱的我,首先让她检查轮椅轮子是否有损,我已等了她两三天。我在康复室做康复动作的“苦役”已为小琴晚归推迟两三日了。我简直感觉,以前我生的病都算不上什么大病,只有这次是大折腾,苦不堪言。


人们上班了,我让小琴找出被我丢弃许久的日记和稿纸,意外发现或可以在《人民日报》上发发的稿子:《雨果·圆明园》。


我患腔梗致微瘫后,就觉得自己像座没底座轴辘的锈铁柜;所以当我需要异地治疗时,就觉得多带一张纸也嫌沉。


躇踌再三还是把一册毛两斤重(421千字)的大书——《大学语文》塞进行李(中国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出版)。我坐空了,椅子“飞”了,我跌倒了,摔痛了。前楼只我一个人,正开开心心准备回北京。


这一摔,我叫人没人应(小护工在后楼),我想爬起来,怎么也找不着搭手使劲的家什,好在发现有只抽屉没关严实,我用右手使劲拉到半开,又以右臂用力,以半残的左臂扒着书桌沿,使劲浑身解数终于站了起来,依墙喘息。


身上多处疼痛,但我既然能站起来,说明伤得不重。我蹒跚走向后楼口叫小琴,她得知我摔着了,吓坏了。我说:“我还能自己站起来能走,没事。你帮我后腰贴两块膏药。”


说国耻,说雨果,就不必小小气气说自己的小病。


(此信写于2004年2月17日写 

 2005年2月25日寄来)


2017年1月12日北京图书订货会上,举办《黄宗英文集》发布会。黄宗英的老朋友周明、徐凤翔、初小玲都来了


2017年4月24日题赠拙著送黄宗英


2017年4月24日在《黄宗英文集》上题词


2017年6月4日黄宗英题赵丹话赠送


大约几个月后,黄宗英找出2005年3月写在华东医院的“病中杂记”,写冯亦代先生去世之后的一些情形等,寄给我予以整理。多年之后,读她写在病床上的日记,感慨万千。

生于1925年的黄宗英,今年过了生日就该走进94岁了。谨发表十几年前她写在病房里的“病中杂记”,看她如何处理冯亦代逝世之后的一些事宜,如何背诗,读《达芬奇密码》《梁实秋与程季淑》《处女吉卜赛人》《父母昨日书》,读《收获》的“封面中国”,看张越主持的电视妇女节目……一个永远喜欢阅读的人,内心总是从容而充实。

这些年,去上海总是会去探望黄宗英,她时常会在笔记本上写自己感兴趣的话。譬如:“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别说自己老了,别老说自己老了”等。读这些题词,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强大,感受到她最终挺过大手术难关的勇气。

当然,我认识的许多老人都很长寿,其长寿基因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记得去年秋天,我在深圳书城“穿越世纪的目光”现场,我说爱吃红烧肉的都长寿。这两天,有个微信把吃肉列入最好的十大食物之一,看来的确有一定道理。

借此打住。

2017年12月9日,我和应红前去探望黄宗英

2017年12月9日题词时

2018年2月3日在深圳书城“穿越世纪的目光”,徐凤翔、阮丹青、黄海波、李辉等人一起谈我们印象的“卖艺黄家”


病中杂记


作者:黄宗英



2005年3月1日
北京 小雪转多云  4——2℃

今天是亦代在北大医院平安小礼堂接待亲友瞻仰遗容,他喜欢热闹,虽然遗嘱中说不举行任何形式的悼念活动,但死也未免从俗,冯浩在长话中说:我们一切按传统形式做,说鄂办代我送去的一万元已收到,在八宝山火化后,骨灰盒存万安公墓灵壁内,郑安娜已在那里等了他十三四年了。

黎明,我被小腿肚疼痛疼醒,不得不叫醒小孔给我服下一片散利痛,痛稍缓后我又眯一小觉。这是近年很稀有的事——又稍尝“回笼觉”滋味。

10am,我站在“起立床”上默哀三分钟。

10:16am,应红手机告诉我:“和李辉才从灵堂里出来,一切很好,亦代也很好。”哎哟妈呀一椿大事,在冯老离世的“头七”总算办停当了。此刻冯家人正往八宝山驶去吧。

话姜金城,稿费由他代收保管。

袁鹰打电话来。

与陈国华联系请他删去“及翻译”。

请静安文史馆小杨(小高学生)为我服务——改校样拆信进信封发信取10元买邮票,曲别针,女雷锋也。

“文革”之后,赵丹、黄宗英与友人曹禺、张瑞芳、李准等合影


2005年3月2日

事儿多显日长。

昨天下午是十多年未见的好兄弟钱枫来,激情地向我朗诵我写的诗:《谁说我老啦?》,我说:“那不算诗是顺口溜,你从哪里搞到我的这篇即兴作?”他说从《新民晚报》一则消息里挖到的,说已是他的保留节目也是他授课的课文讲了一通此件受欢迎的程度……这时彭新祺也来了。

拿出笔记本抄此诗,并《人一生只有三天——昨天、今天、明天》及其他种种。朱贤达医生也参加评论,热闹得晚饭开来客人方走。朱医生又做了会儿睡眠推拿。我晕晕乎乎,简单吃晚饭后洗漱上床。

夜里叫醒小孔五次为小便,难道我患尿道感染?不对,早上在康复科两个半小时我大都不需要去厕所,今天快10am了,因做罢“搭桥”动作,才去了厕所,以防泡脚时想小便。

王健、李景端来长话,冯浩冯陶来长话,皆述昨天祭灵详情。我向陶说了,将“知识产权遗产交给冯陶,是五十年专利权”,我并告冯浩如上边领导问及还有什么要求,可答冯书再版,皆已售完,内容受欢迎,希望再版。

给史保嘉通电话,请她为我退出冯之知识产权继承,只由浩、陶承继,请史使之公证化,委托伊了。

给郑海天通话,我说不管那个三姑六婆怎么说、怎么说,我做我应该做的人,办我应该办的事。

真是得到缪斯的特殊怜爱,没有让我在亦代魂归九天之际,看到我也变成提线木偶,饱受陈旧不堪的礼俗外套下的政治活报剧,亦代看到我一个人在病房的小书桌前,他一向最喜欢看我在小书桌前。如果我有猝死的福气,小小书桌对我最适宜。

黄宗江、阮若珊与黄宗英、冯亦代合影


2005年3月3日

3月3日,是个浪漫的节日。但昨晚和胡晓秋多说了些话,什么谢蔚民91岁给他寄明报资料,该贴6角邮票,他贴了8×8角邮票,此函寄出好几天还没收到,一定是邮检拆封检查没收了。我说只没收倒好,把寄信人收信人都上了黑名单就麻烦了。……哈,91岁尚活跃的谢蔚明是这辈子也解释不清他为什么在市内平信信封上贴满邮票?是暗示什么?!怎不让人怀疑。

朱医生又讲了前王一平副市长老年痴呆的笑话,他92岁了,人家问他高寿,他总说:我54岁了。问你多大年纪:答54岁。“王副市长,您今年已经92岁了。”“啐!谁92岁?!我才54岁。”

他们夫妇一向感情蛮好,夫人每天来陪他给他送小菜,为他读报。夫人病倒在另外的医院住了两个月,再来王一平病房,王不认识她了,问:“您贵姓?找我有什么事?”……王一平是个快乐的痴呆症患者。

王本来是56军政委,后来调任上海副市长,1980年7月15日(?)吧,阿丹将乘急救车往虹桥机场,在南楼大厅巧遇王,王深情地对他说:”好好配合医生治疗,我们还等着看你新拍的电影哩!”

我冒险在右肋被野蛮女友弄疼的右肋处瞒着理疗医生做了两次理疗,不知主何吉凶。

由本市万航渡路623弄150号7室谢德炜老先生来唁函。他大概就是那位96岁来找我的工种技术人员了。我帮他联系徐凤翔弄到一册《西藏野生花卉》,他礼节周到地到我病房讨要徐凤翔电话以谢之。

他函中书曰:将托人带给冯老生前好友罗福林先生。冯老在文化界、出版界的贡献广为人知;但他对我国印钞事业的贡献鲜为人知。

战时重庆筹建印钞厂,他随香港中央信托局购处经理凌宪扬离港赴渝,由于缺乏印刷管理人员、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冯老又返回香港,凭他广泛的交际从香港中华书局印刷厂、商务印书馆印刷厂中以优厚待遇为条件招聘了一大批印钞骨干,包括厂长、技术工人和熟练工人。冯老任副厂长。

我和他共事,香港一年(39-40年)重庆三年(42-45年),我国印钞事业有今天,当年冯老的贡献,真是功不可没。

2005年3月4日  风吼

右肋因伤痛甚,照X光,说未见伤骨,就给我一盒奇正藏膏药。

早上,我对李勇医生说:我和小孔给你表演我们怎么走路。他说:今天不要你走,你这两天太弱了。我说:你怎么知道我这两天弱。我给推拿我还不知道。

读了好几天,终于看完《处女与吉卜赛人》一书中鲁刚译的《觉醒》凯特·肖班著p123-294,是171页吧,看得好慢哟。

下午。得天津百花出版社一女子高艳的电话,索要冯老和我的“两地书”。我说在应红手里,不知有主否。又谈及照片,我说:我们四兄妹的照片全在李辉那里。她将打电话给李辉。

贺圣谟寄赠我的《唐诗小札》下午由传达室女同志送到我手边。即读之。

昨天朱鼎成给我写下四首诗,他说我不看字句就能背下来,还关照小孔不要给我看他写下来的。我看着他写下来的也还是记不得。真是不堪回首那一夜能背诗200句第二天脱稿朗诵,呀,本来就薄的“才”,日复一日消逝得毫无踪影。

李辉打电话来说:《两地书》你已与应红签了合同,她代表作家出版社。呀……我竟忘得干干净净。

面对现实,我读《唐诗小札》以钓记忆力之“鱼”。呀,忘了让小孔把枕边诗拿来,谨记。

朱医生留记忆力康复训练,布置的诗句。陆游、元稹等。

一指头禅用不穷
一刀匕药去凌空

有身且睡三竿日
无物应看一指禅

近水楼台先得月
向阳花木易逢春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给二哥写了封情书,给李辉应红一函。没邮票,不着急,7日小琴回来发。

赵丹黄宗英全家福


2005年3月5日

读《唐诗小札》,刘逸生著。

初唐四杰: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

如“浑沌出凿窍,七日而死”,倏与忽,典出庄子。

今日惊蛰。

服苏合香丸半丸。

健儿须快马,快马须健儿——北方民歌。

我只要和绿格稿纸在一起,才感到自己的存在。

午休时,史保嘉打来电话,已约见李辉把事谈妥办好,令我话冯浩约时间和宣读仪式的地点:至少六人。

下午快三点半了,我又服半丸苏合香丸,心仍繁乱亢奋,就打了个长电话给郑海天程乃欣,他们在网上看到我的“冯与郑”,说写得太好了,哪里像生病的老人写的。……

黄宗英在笔记本上的不同题词 (1)

黄宗英在笔记本上的不同题词 (2)

黄宗英在笔记本上的不同题词 (3)

黄宗英在笔记本上的不同题词 (4)

2005年3月6日

5:30am刚醒,叫小孔说“要大便”,大便已拉出,垫巾短裤、病服裤都一塌胡涂,没想到洗好换好,坐起后,又要大便,待叫小孔来时,我已又一次拉了一大堆,弄脏了穿好的所有裤子。真是的,怎么啦?!今天不食油腻,满碗鸡肉汤照顾小孔以谢。

我希望被没头没脑的电视吸引,《春去春又回》已放映到二十多集了。

山连岭重  岭重山连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陆游

2:50pm,电视片《雪人》(法国?)一直有兴趣看完。

冯亦代——译作有匈牙利尤利乌斯《生活的桥梁》、英国毛姆的《毛姆短篇小说集》、美国霍华德•法斯特《萨科与凡赛蒂的受难》、海明威《第五纵队及其他》等,以及《一条大红巾》大学语文(在15号)蓝宝靴。

黄宗英题词 (1)


黄宗英题词 (2)


2005年3月7日

今晨5:30am,又是左腿膝盖以下疼痛难忍,只得叫醒小孔,为我取散利痛冷开水服之,她还没睁开眼哩。7:30am使用开塞露促大便下来,了一大事。

8:00am,在看电视新闻,在等小琴——赴京代我参加亦代葬礼的特使。

丰富文化的艰辛缔造(骨针到有针眼的时光)。

早上,在康复科等位时就看柜子上的谚语日历,长知识。虽然看过就忘,明天带纸去抄来。

李辉打电话来,说冯老遗嘱亦宣读完毕,刘亚英也说了话。

昨天开始看《父母昨日书》两厚册,开卷就让我明白、顿悟某些事由、道理,也联系自己也可怜巴巴的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初全国三八红旗手的“思想改造”历程。残酷的文革是对我的重新塑造前奏,有所醒悟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真理讨论……

在康复室,朱医生赠书法两张。

下午继续看《昨日书》,这之前,一女子来自天津,是某歌曲词作者托带来《谁说我老啦?》的简谱,请该女子试唱,朱医生哼出曲谱,很标准。他说他在学校合唱团是拉手风琴的,真是多才多艺。

李辉又来电话,我问他早上可圆满。他答没什么不圆满的。我问可发表吗?他说,说的都是家庭琐事,房子怎么分的等。我说没有抒情的吗?李说:没有,抒情的都写在给你的情书里了,500多封哩,我们想挑出300封成书。李辉、应红下周就要到上海,会来医院看我,要见面了啊!

收到王迎来函,也接到她母亲来电话,说要赠我她外婆——重庆女大女记者的书,可我都想不起她两人的名字,我打电话给邓九平,我说她母亲就在你们北师大院里住……他一头雾水。

二哥写遗嘱居然不抒情,不可理解。是被两位律师导引吧。我反正不做正式遗嘱,我连申请入作协的申请书只不过是一首诗。

我琢磨自己非活个没完没了,可奈何哟。

寄出三万元——杨承运善款善用。

《纯爱》一书2005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黄宗英写给冯亦代的最后一封信,我起名为《写给天上的二哥》作为《纯爱》序言


2005年3月9日  星期三

差10分5时醒来,见小琴也醒了,我就点灯看《昨日》,我跳到后边去看,想看李锐写的情书,看到四百多页,小范已快生宝宝了。

不知为什么浑身没劲,只因为多站了五分钟吗?还是寄杨承运款,他出差了,梁眉说只得打回给我,那么一切工作都得在一个多月后了,因为他是季先生的代表啊!

2005年3月10日  星期四

睡眠正常,只梦到自己买了鞋没有钱付款,付美金也不成,急醒,天已亮。梦里铸脚模后需大换鞋让我着急——钱是汇款波折。

钱枫带来沙文,说及他们每月的聚会,答应给我换表带、做油焖竹笋,答应为我购物收我钱,肯收钱就好办了,托买健康糖一斤。他说我们没人吃蔗糖了,我们都讲究营养了。

朱医生留功课。

骨科未查房

九时许才去六楼。

10点45分回13楼,说郑安琳来过,走差了,找不到。嘱护士联系,我明天何时专门等候他。

百花高艳华寄来《梁实秋与程季淑》。

又冒虚汗了,什么叫歇着?什么叫什么也别干?也许只因喝了半磅牛奶。

吸氧,冲澡。第一次跨过浴缸沿(之前,是把水笼头拉到马桶边),出浴后回到书桌边,感觉五个月多一点儿今天算演完从慈善机关的宠物老伤狗恢复到人了。一微米一微米的进步着。19℃-3℃

赵丹书法


2005年3月11日  

星期五  9——零下1℃

昨夜开始看《梁实秋与程季淑:我的父亲母亲》,梁蔷著,字体大小间距比看《昨日书》舒展多了。

朱医生又留下韦庄春雨霏霏诗。

惦着不该因没教科书而放弃英文学习。

鄂力来函附《北京晚报》“五色土”版上近作五枚。

陆正伟送来《报刊文摘》(?),冯、郑文复印件一叠,工资及加资总和5400元,《冯自述》文集一包约12册。

2005年3月12日

晨醒后在床上听英语录音,我不该放弃对英语的学习,没有2-3月的课本,我应自习1月的。习英语还是实际需要的,与FZ展厅有关的。

正午迷睡着有人敲门,我没理睬,后来他与陆正伟说话说没事。

杨襄华小姑娘送来《达芬奇密码》一书,我回赠《冯自述》。我还是先把《梁实秋与程季淑》看完。

电视上张越在主持,看看吧。中国女性的变化,这台三八妇女节的电视晚会真不错,结束在郑小瑛指挥爱乐女合唱欢乐颂。(深山沟里的陕西贤妻良母女子跟丈夫从西安一趟回来,带起全村变化的心路历程,她丈夫的态度:我更爱现在的她。)

点完眼药准备出行,护士台说传达室有我多封信,助步车已推来屋里。

4pm黎眉退还的三万元已由护士通知小琴领回,护士进屋确认一番。早上到T1屋坐一会儿,送去北青报。

2005年3月13日  星期日

境由心生  佛语

万法唯心,唯由主观决定

2:50pm,看完《梁实秋与程季淑》(梁文蔷著)。

吃饭时不饿,午休后饿慌了,恨不得大吃一顿:面包一片夹福建肉松,三只纸壳核桃,还吃了一只青团才算压下饿感,我明白是糖尿病加重了。

劲来。决定完全撤回上海。派小琴去北京搬运在慧生园私物。他说他也要藏书,要把我廉价买的大书也都搬回来,回来就回来吧。

防睡不着服水合氯醛。想起故居夏之炎热冬之酷寒,不禁有些发怵。人家袁雪芬从邻居不也这么过吗?我又欲何求?安心认命吧。

已读完《梁实秋与程季淑》。

2005年3月14日  星期一

什么也没干,下午关照我等郑安琳。给李景端写了封信,报亦代之亡时我这边的流水账。想给鼎山写信没信封了。

2005年3月15日  

星期二  18-8℃

昨夜头发汗透,身上也左边湿了,走路又退步了。怎么搞的?

康复室中遇张伟强(蔡贲夫人),她想宗江若珊,告以电话。

中午也闹不清睡着没睡着。头疼,服散利痛,比上午体能略强。

近4pm贺圣谟电话问候。

姜金城来,带来两(三)封信、宗甄的吊唁、瑞安秉桂寄来瑞安的调查表,最怕填表还是填了吧。明天……

宗江来信,附与杨振宁夫妇合影,与孙敏喂鸽嬉戏甚佳。孙敏面善甚佳,皆甚佳。

2005年3月16日  星期三

没有力气,夜里有虚汗。

起得很早,看不进达·芬奇,依然跳看《昨日书》。为瑞安填了个表(交正伟转业芳)。

中午烦燥,也根本睡不着。李辉打电话说星期五下午下了飞机就来医院看我。

我打电话文学馆周明,问他可收到我的信?他说:没有。我问文学馆能容我七重天的书吗?他说:可以。我问:二期工程如何了?答:尚未动工。

4pm许,陆正伟来,带给我两本《收获》,带话李小林邀我写“我与亦代”及“文革拾零”,说全国只《收获》还能刊登文革文章,不限时间。他说着说着,我的汗从额头鬓角发根滴下来,也好,把我的小感冒治好了。中午体温37.3℃,在我是低热。

2005年3月17日  星期四

疲倦,累,懒。

读《收获》李辉的封面中国专题《美国梦·中国情结》,想不到他会不停顿的变出大戏法。

一九五〇年代赵丹黄宗英与孩子


2005年3月18日  星期五

双膝太疼,不利行走。昨天内科来人,对我双腿肿胀说要做个静脉流图。

读封面中国专题《枭雄周围的世界》。

晚间刚欲擦身有客来,说是一对夫妇,赶快又穿好裤子,连补袜子也没穿只将双脚插进大棉鞋回病房坐好。来的赶情是兴儿侄及侄媳妇小姚,他55岁了,瘦刮刮像他爸爸,现在兴儿羽儿都离开老窝,妈妈有些脑萎缩。谈了些文革往事,兴儿住延安西路,在物业搞装璜是管理的“大队长”经理,62136823。要我有事找他。

下午4时许是李辉应红夫妇来……我的梦还不是那么容易圆。我能走了先把有字的手稿淘出来吧。……

我心茫茫。

我先把自己调整到会自己走路才好。

正常起来,正常起来。

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曾在二哥身后还写信给他,我真有些魔魔怔怔——思维奔逸也。

好日记,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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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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