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卌年丨陈绍萍:被“早恋”流言干扰,高考成绩失了水准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3-05-27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陈绍萍,1982年大学本科毕业,获学士学位,祖籍四川广安,2018年新疆退休,现居成都。曾从事高等教育、宣传、档案等工作。喜欢文学,静心阅读,本心写作,潜心积淀,修心养性。近一年已有三十余篇作品在不同网刊、今日头条和地市党报及两家期刊发表。

原题

恢复高考那时



作者:陈绍萍


今年是77、78级大学生毕业四十年,我内心感慨万端。


1977年下半年,我国恢复了中断十年的高考制度,并于12月举行各省市自治区命题的文化考试。


我所在的新疆建设兵团一师农垦十六团三中,仅有个别往届和应届高中毕业生被推选参加高考。我们正上高二还差半年才毕业,经过学校争取,团里给了两个名额,挑选学习基础好的学生去参加试考锻炼,经班主任和其他任课老师推荐并报与谭校长、刘指导员议定,我和建塔同学有幸参加。



我们这个年龄的孩子,中小学那十年恰恰遭遇文化大革命,印象中主要的经历就是阶级斗争、“抓革命促生产”。

本来小学只上五年,谁知1966年我刚入学两个月,“文革”的狂风骤然刮进校园,亲眼所见任课老师在课堂被高年级同学揪斗,吓哭的我们四散逃离到由保育阿姨照管的宿舍大通铺床底躲藏,之后陆续被父母接回了家。在自家连队与小伙伴玩了近一年,直到1967年春后,出去串联的红卫兵都回学校“复课闹革命”,我才又从一年级重新读起。

到了初中、高中那五年,又是“批林批孔”“学习白卷张铁生”“反击右倾翻案风”,除了开设几门主课,不断参加运动,同时每学期都有一两个月的学工、学农劳动和军事训练。


总之,我们十年间没有读多少书,即使我是个表现较好的“五好”、“三好”学生,也只是学习成绩相对靠前,有好多内容都没学过。

幸好,六十年代在时任农垦部部长王震倡导和推动下,大批上海、南京、武汉等地知识青年支边进疆,他们中的“高知”分子成为兵团各所学校主要的师资来源,不仅为新疆的建设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也在促进新疆的文明进步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当然也因为有这些老师,我们自小就说着融合五湖四海音调的“疆味”普通话。像我这样父母没有什么文化的孩子,良好的学习基础主要依靠这些支边老师而奠定。

受益于来自全国各地的精英的教育培养,我所在的兵团一师,仅我们团、我们学校就出了不少能人,如1979年考取新疆大学的李屹,现任第十九届中央委员,中国文联党组书记;与我同班的朱新安同学,1978年考取了新疆医学院,后来官至自治区卫生厅副厅长、人民政府副秘书长,但可惜他英年早逝。另有一个低我们两级的学妹包小燕,当时考上了北大轰动整个师团,只遗憾她暑假去塔里木河游泳竟意外身亡。


当时,一说让我跟着往届的同学去参加试考,我既感到荣幸兴奋,又显得茫然无措。听着跟前师生的猜测判题,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突击复习两月,稀里糊涂走进了考场。

我只记得语文、地理、历史答题较顺,特别是涉及从中国去中东、非洲、欧洲由印度洋过红海、苏伊士运河、地中海,必经马六甲海峡的传统海运航线试题,在我脑海中印刻了四十年。但数学有些题类感觉都没见过,考试成绩也不知道,我本人既没有什么压力,也没敢奢望录取,只抱着锻炼的心态,当作一次模拟预试体验。不过同校76级汪建设(我同班建红同学的哥哥)、丁鹏、罗和平和77级刘建文等学长1978年春率先考取了疆内外大学,对我可是起了一定的激励作用。

1978年开春,国家又明确新学年一律改为秋季入学,并要招考文革后第二批大中专学生。我因为除了物理一般,各科学习成绩都较为优秀,特别语文突出,任课老师和校领导还就我该报文科还是理科进行了分析并有争议,征求我及家庭的意见,父母根本不懂。

我当时也弄不明白,文理科究竟有什么区别,只是简单地认为,文科相对就是耍笔杆子、从政,而理科是搞科学、干技术。经过文革纷乱的父母看来也是厌烦或惧怕政治斗争了,信奉“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就主张我考理科,我自己也有这种倾向,觉得数理化我不会考太差,而语文我在理科生中应该有绝对的优势和把握。在距高考前两个月时,我才正式由文科转为复习理科科目。


谁知毕业和复习期间的最后几个月,又发生了一件影响我们高考的事情。

当时大多数同学认为没有希望考取大中专,已经放弃复习,都在等待毕业分配。我家离学校不算太远,怕住校受外在干扰太多,为了专注备考,我除了按老师统一规定的一周去参加集中重点辅导两三次外,其余时间就在家自己复习。最后一段时间,主课老师基本只给我们几个确定参加大中专考试的学生开小灶了。

任课的化学老师出事,涉及到班里一名成绩优异、聪明英俊的男生,成为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不参加高考闲来无事的谈资。起先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复习备考,周老师突然被处理不来给我们辅导了,我只是感到惊诧疑惑。


不久我知心友善的闺蜜建红跟我上厕所时,吞吞吐吐地说起,最近同学们私下都在议论我与那个同学有恋情,她听了感到不舒服才来问我。那个年代很封闭,大家思想很封建,听说同学们有那样的猜测取笑,我感觉很羞耻、很委屈,记得当时我在她面前边哭边解释。

班主任钱老师可能也担心我,对一个女孩子又不好直说,只是旁敲侧击开导我,要我安心复习,不要受其它任何干扰,不要听、更不要在意别人说啥闲话。过后才知道他还背地里找过我父亲,说了学校发生的事和有关我的顾虑,也才明白父亲怎么那段时间总告诫我不要去掺和、更不要去听别人乱说什么。

这事在那个关键时段,确实对我专注复习高考产生了严重骚扰,这也是我那次高考成绩不太理想的原因之一,搞得与我一起复习互促共进的建红也受此事搅和烦心而落榜,还好第二年她也考进了塔大,毕业留校多年后又考入新疆师范大学任教,直至在教授岗位上花甲退休。他们家兄妹四人6年里先后都考上了大学,此事登上《阿克苏报》,成为当地广为流传的一段佳话。


1978年7月20日—22日,高考统一在团部一中进行,离我家有几公里,我就在前一天住到了距团中学不远的房建队好友同学建红家里。

不知怎的,考试那天早上我骑自行车到考点时,才发现准考证忘了带,班主任想喊个人去帮我拿,我怕别人去找耽误时间,就立刻自己骑车返回建红家。拿了准考证赶到考场跟前时,看到非常器重我、对我给予厚望的谭校长,也站在路边白杨树下焦急地张望着迎接我。

我满头是汗跑进了考场,晚到20分钟左右,坐到自己的考位上时,只听监考老师走过来安慰道:“别急,还好没有超过开考时限。”(按规定迟到半小时就要取消考试资格。)

听着满场“唰唰唰”的笔动声,我顾不得多想,加紧答题。但这头一天第一门我最拿手的语文成绩自然因此受到影响,甚至之后几门考试的情绪都不佳,就认为自己没能正常发挥,感觉自己可能录取不了了。

考完回家我回答完爸妈的两句问话后,就扑到床上哭了起来。说了自己头天忘拿准考证的事,被妈妈埋怨责骂,我更感到懊恼不已,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同时心里已经暗下决心,一定要重新复习准备明年再考。


对我们这些生长在六七十年代、高中毕业恰值成年的人来说,那两年可以说是国家历史上政治风云突变、动荡不安的岁月,个人也正处在重大转折时期。我们从小热爱和信赖的周总理、朱总司令和毛主席1976年相继离世,“四人帮”被粉碎,“三起三落”的邓小平重新走上政治舞台。这种翻天覆地的变革,使我们这些懵懵懂懂的少年不知所措、恐惑不安,我的心中充满迷茫疑虑的担忧和莫测不定的幻想。

跟父母和大多数师生一样,我们都担心来年是否还有高考或者说不知高考制度能否延续,担心兵团人的后代还会不会包分配?如果我们工作了还允不允许考大学?

对于生在新疆兵团、长在戈壁荒原,自小过着父母拿工资的全民所有制生活,吃住学有基本保障的我来说,十八年间除了跟父母回四川广安老家探过亲,到大伯、二姨家所在的重庆市玩过数日,再没见过什么世面。

受年龄、家境、环境、眼界所限,与那时团场的孩子们一样,之前并没有多少其它想法,也没有考大学的理想,更没有想过考上大学就能跳出农垦团场脱离农工,没有以此改变自己命运那样的深度、高度和远见,只是恰好赶上了那个时代转向,受到刚刚恢复高考的触动激发,又多半出于本人酷爱知识、喜欢读书的心劲,才开始把有机会就去考大学,争取上个大学作为心中的志向和理想。

当时我的想的是,无论怎样,我都要继续努力学习,如果毕业就分配工作,定要好好表现,能争取被推选为工农兵学员也要上大学。结果8月份团里一道通知,所有应届毕业生必须参加统一分配到连队工作,包括已经参加了大中专考试、有没有希望录取的考生都要求先工作,否则录取通知到了都不让去上。

我本来就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又没考好认为没有把握被录取,当然二话不说,就按分配通知,在规定的时间打了铺盖卷,收拾洗漱用具,带上高中语数理化教材及高考复习资料,到四营五连先当了农工。


一个班毕业分到同一连队的有十几人,各连队同时分到五连的女生大概也有十余人,临时安排先住在连队的一间大房子里,还是木板通铺,宿舍像部队兵营一样简单、有序、整洁。

头一个月算实习,我们在连队干些杂活,记得给幼儿园孩子打过沙枣,干过几天天重体力活,就是挖土平地打埂,虽没有定任务,但我不偷懒不休息,干得很卖力很吃力。

上大学前这两个月的农工劳作,让我初步感受到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劳,产生了难以长期承受重体力活的胆怯和忧虑,也因而更强化了我要争取上大学的愿望。

大概九月,该连的文书(一个上海女知青)回上海探亲,不知是我学习好、写字好、作文好的名声,还是文弱乖巧表现积极,连领导决定这期间让我代理文书,主要是收发报纸、公文书信,出出黑板报等,正好是棉花收摘的季节,我每天下午还要去工地收缴点帮助进行棉花过秤登记。


“十一”后的某天中午下班,我们学生工都去食堂打饭时,指导员到我跟前,带着快慰喜悦又有点神秘的口吻说:“你马上到连部来,有好消息告诉你。”我嘀咕着“有啥好事呢?”心跳加快,饭都没吃就去了连部办公室,指导员扬着手里的一个牛皮信封说:你被大学录取了!“哪个大学?”“塔里木农大”,我当时有点惊异,听说是塔大录取了,又觉得可能。

那时高考填报志愿在考试前,我在钱老师的指导下,为了保险以防万一确保能上个大学,记得十个志愿里,前面填的都是疆内外医科专业或化工专业,最后一个填的就是在本辖区范围由兵团兼管的塔大,而且备注填了“服从分配”。后来我知道那也是钱老师从上海来新疆后上过的大学。

我们四营三中同时考上大学三人,一个就是同校老师的儿子朱新安,考得最好被新疆医学院师资班录取,而我与那个绯闻男生分别被塔农大招录到农学班和农机班。因为中学那事的打击和顾忌,四年大学,我俩从不来往,偶尔在从教室往返宿舍门前的唯一一条便道上相遇过N次,就像不认识一样,赶紧移开目光,相隔两三米交错低眉无言而过。他毕业后没几年调入广州创业办厂,成为优秀的民营企业家。


一个团上百名考生,被录取上大学者寥寥无几,大家都带着羡慕的眼光为我祝贺。爸妈也感到荣耀,我心里虽有点勉强,但好歹有大学可上,成为那个时代的一名宠儿,也因此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使我有了从农垦团场走向城镇、从农工走上大学教工的机会。

每每回想起这段经历,我不禁感叹:个人努力固然重要,但时代的机遇更为重要。若不是恢复了高考制度,我一个来自团场最基层的孩子,要改变自己的农工身份,摆脱“坎土曼”的劳作,恐怕凭借自己“根红苗正”的出身和一贯积极努力的良好表现及热爱读书学习的文化基础,最多可能就是谋求一份脑力劳动的工作。


另一方面说,人生的道路从来就不止一条,上大学并非就是年轻人成才的唯一途径。

我们初中高中一个班的同学,没有考上大学的是大多数,但大家各有所长,各展其能,既有志斌那样参军后再考入军校、进入国家部委官至司级的栋梁之才,也有好几个从农工成长为师团机关科级、处级干部的中坚力量,有的在部队几年就升为军官,有的当了中小学教师,有的从医,有的脚踏实地务工务农,同学们禀承了兵团人吃苦耐劳、纯朴坚毅的特点,都为社会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如今大多数同学身心健康,养老保障,同样过着衣食无忧、含饴弄孙、丰富多彩的幸福生活,安享改革开放和小康社会的成果。

恢复高考的重要意义,从大来说它改变了国家与民族的命运,重塑了青年一代的价值导向和社会取向,促使尊重科学、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风气形成,从小而言,也为每个人注入了好学上进、奋发有为的动力,提供了更高、更多、更好的发展良机!

作者近影


2022年7月7日初拟修改,

7月12日定稿,

9月18日补充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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