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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 王渝飞:那年寄养保姆家

故人旧事小编 新三届 2024-04-25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王渝飞,重庆人,大学汉语言文学及旅游文化专业毕业,1975年四川大竹县农村插队落户,四年后调回重庆,1989年调入深圳,曾从事旅游开发和经营管理工作,现退休。

原题

那年寄养保姆家




作者:王渝飞

题图:保姆家的那个院子


幼儿时,关于我的所有故事,都是从母亲那儿听来的。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出生的那一年,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我却在大脑里,深深地刻下一位慈媚善颜的老妇人形象。她叫谭伯母,因母亲这么称呼她,她是来做月嫂的,帮工时说好就管我一个奶娃。但是一月未到,母亲就被单位划成了右倾分子,产假可以继续休,但检查必须得天天写,让谭伯母着急的是,哺乳期间母亲奶水突然没了,急得谭伯母每天就念叨一句话:“我的毛弟娃吔……”

父亲说订牛奶吧,谭伯母说牛的奶水营养不够,还没满月就开始给我喂米羹,还夸说她的两个孩子都是喂米羹长大,现在活蹦乱跳的。谭伯母的米羹,一次只舀两勺米,倒进石头碓窝里舂,碾碎成粉了再放进小铝锅里煮。石头碓窝是谭伯母从家里带来的,为避免惊扰楼下住的人,舂时得放到窗台上,煮时要守在炉子边寸步不离。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妇女,穿中式边扣衣服,扣缝里还塞了一张白色手巾。守在炉子边的时候,谭伯母会掏出手巾,习惯性的擦擦额角上的汗珠,她对母亲说:一小碗的煮,不能溢,不能糊,喂完了再舂。母亲开始还很犹豫,但见了米羹熬煮的全过程也不说什么了。满月后牛奶就没再订,父母都明白,这是在为家里节省开销。

我满月后,月嫂的事就结束了,母亲被通知回单位集中学习,改由父亲在家带我。父亲在单位从不给谁提意见,同事相处融洽,在机关除了文员还兼做些写写画画的事,从单位到家来来回回,晚到一点,早走一点,没人过问。谭伯母不放心煮米羹的事,有一天顺道路过来家里,一看就不依了,说父亲用猪肝熬水,苦胆泡水都是乱来。父亲说:毛弟娃有肺炎了。谭伯母马上抱过去,又开始念叨:“我的毛弟娃吔……”

肺炎好完全,我都快100天了,父母有单位食堂吃饭,家里有事就是我的事,经常父亲还被临时叫回单位去,这时候谭伯母索幸就把我抱回她的家,好在相距不远,这样不管多晚,都可以等父母下班去接回。我的晚饭都是喂得饱饱的,穿得干干净净的,见母亲来总是拍着小巴掌,向她扑去。每当这一刻,母亲一天在单位受到的困顿,都会烟消云散,临出门还要带一奶瓶温热的米羹走,然后就是听到低矮木板房门口的念叨声:“我的毛弟娃回家了吔。”上了大街,母亲也不忘转过身来,拿起我的小手,向灰暗的巷子深处挥一挥……

这样的事父亲讲不出来,他被民政局调去远郊的九锅箐农场,成了下放劳动干部。从百天到一岁,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成了谭伯母家里的人。只在晚上母亲抱回去睡觉,整个白天我都被当成毛弟娃呼来喊去,喊得最起劲的是大幺姐。大幺姐是谭伯母不满十岁的女儿,她不仅喊,放学回来丢了书包,就把我抱起来到处去显摆。别的小女生都在踢毽跳象皮筋玩,她只摆弄我,一会儿喂奶瓶,一会儿洗小手,小嘴里还不停的唱着学来的儿歌:编编编花篮儿,花篮里面有小孩儿……在她怀里我真像个大玩具。

母亲说,最早从医院把我抱回来的时候是叫我“毛哥”小名的,可大幺姐听后老大不高兴,大幺姐说我这么大叫我小幺妹,弟弟这么小却叫毛哥完全搞反了,按她的意思,我应该叫毛弟娃,她应该叫大幺姐,还与谭伯母争论好几天,最后状告到我母亲那里,还理直气壮的说,大我十岁认识的字比我吃的白米饭都多,必须要当我的姐姐,要我长大了叫她大幺姐,不能让我再叫她小幺妹,我必须是她弟弟,她现在就叫我毛弟娃,不然长大了我不认的。母亲见她争得小脸通红通红的,也就顺水推舟认可了。谭伯母早抢了话说:“叫毛弟娃也好,弟弟你就要让着他,以后别人欺负弟弟,你就要像你哥哥保护你一样保护他。”母亲也接过话:“有了毛弟娃,你也当成了大幺姐啦,小幺妹以后不叫啦。”大幺姐回答很干脆:“我才不是小幺妹嘞。”大幺姐喜滋滋地笑开了,她很满意这个大幺姐的称呼。

谭伯母对他儿子提嘉哥哥很不满意。16岁还未满就跑去攀枝花当了个炼钢工人,年龄未满那是指农历,新历是够的。不满原因是指儿子去了那边,只寄钱回来不写信,就像家里从没有这个人似的。谭伯伯说:没事,儿娃子嘛,跑出去饿不死的。谭伯母不去顶撞,虽说儿女都姓谭,可不是她与谭伯伯生的,两个孩子都是她改嫁带过来的,只好心里忍着,暗暗牵挂,一不留心,话头子还是要往那里戳去,大幺姐常常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挨了一顿骂,好在她心乐,拌个鬼脸就跑去玩她的大玩具了。

母亲被右倾以后,谭伯母应该很快就感觉到了,手头开支少了。父亲下放农场,带走一张吃饭的嘴,完全不能照顾家庭,这个奶娃按她的话说:“毛弟娃遭劣哟!”满月后母亲肯定是付不起月嫂工资的,母亲学习升级,因被右倾愤愤不平,反复申诉,最后还捞了个右派帽子戴上,名正言顺的被开除公职。工作没了,工资当然也没了,保姆费更是无力支付。有一段时问,母亲四处打短工,找工作,我还被留在谭伯母家,过了几天大哭大闹的日子。后来工作实在不好找,顶着一顶右派的帽子,没有单位敢用,母亲就只好接我回家,靠着父亲一个月的工资,过起家庭妇女的日子。父亲呢,只留五元生活费,其余全交给母亲,他靠钻研炒菜手艺挤入伙食团,在厨房里混过了那些捉襟见肘的日子。没有帮工关系了,谭伯母过三五天还是来,说是来看看毛弟娃,手里总揑几颗核桃红枣花生什么的,说加在米羹里吃了长筋骨。大幺姐稀奇她的玩具,一来就要抱一下,她要抱着玩具去乐一乐,母亲就随她,那个时候“花篮里面有小孩儿……”会唱满了整个机关院子,两个大人也难得偷闲静下来说说话。

我们家在机关单位大院里,与别的双职工家庭不一样,多几件深沉的旧家具,那是外公迁往北京后,重庆老宅留下的遗物。母亲说:架子床睡过祖母,睡过出生时的外公,也睡过她与祖母在一起的时候;崁有穿衣镜的大衣柜是外公卧房里的,她曾躲在里面看禁书;大书桌是外公书房用的,她在桌子上写过诗。谭伯母在我们家的时候,那些家具都抹得光光亮亮。她一坐下来就发觉家具不光亮了,要起身找抹布,母亲怎会让她动手呢,忙搬出几大本相册给她看,这在当时是家里待客的最高礼遇了。从相片中去想象的东西太多了,可以是这个家拥有过的记载,也可以是看的人以后想要获得的样板,毕竟当时照相不是每一个人都玩得起的事。谭伯母真的安静下来,指着她发现的相片:“穿旗袍手里拿本书这是你哈……穿八路军装腰上挂把手枪这个也是你嘛……哎呀这么多娃娃围着你是哪个幼儿院……穿制服也很漂亮,变了变了还是认得出……相片真是好……照一张贵得很哈,大小姐……”

一声“大小姐”会把母亲急招过来,这样称呼那是倒大霉的,谭伯母像小孩做错了事,忙用手捂了嘴:“该死该死,怎么就记不住。”母亲笑笑:“早就不是了嘛。”谭伯母说:“我知道,吴大姐19岁就离开了资本家。”谭伯母来做月嫂之前,应该是知道外公家的事,一个从没帮过人的家庭主妇,怎会贸然去陌生人家当月嫂?她来原是和成银行的一个老会计帮母亲找的,老会计与谭伯母他们是街坊,讲得投缘了,多多少少也是透露了点难处,才说动了这桩事,欠的人情账,自有老会计提酒去与当家人谭伯伯勾兑。总之,家里人气热乐,又多点收入,大家都乐意,这事就成了。谭伯母比母亲年龄大,但她坚持叫我母亲为吴大姐,她说:她没文化,又从没出门做过事,让母亲当姐多教教她。

母亲划为右派并被开除公职之前,外公从北京来重庆出差开会一家人的合影,作者(中间奶娃)父母(右前后)和外公及四外公(左前后)


听说提嘉哥哥要回来,母亲张罗着要给谭伯母全家照一张合影的相片,还要去重庆最好的留真相馆。谭伯母很早就开始挑选衣服,为家里每一个人都准备妥当。约好日子那天,左等右等不见人,最后大幺姐一个人跑来说:“本来都出门了,提嘉哥哥忘了戴工厂发的帽子,他一定要回去拿,就不来了。”母亲知道谭伯母还是怕花钱,就拿着缴完费开了的单子上门去请。这在以前外公家里真的不是事,四外公自己就有一台德国莱卡相机,暗房也配得有,留真相馆的师傅还是当年家里的座上宾,他们玩的胶卷相纸都是进口货。

谭伯母不来另有隐情。因为提嘉哥哥回来是要下户口去攀枝花的,户口去了工作就转正,谭伯母不愿意,这一走就是要失去这个儿子了,母子僵持已经到不说话。谭伯母是有苦衷的,提嘉哥哥是她第一个丈夫的儿子,丈夫是同村人,被抓去当兵,死在战场上了。第二个丈夫是个跑船的,船翻了人货都找不到了,还留下大幺姐一个女儿。遇到谭伯伯时,真是叫流落街头。她不敢再生了,只有她知道这个儿子对这个家有多重要。但是,谭伯伯是同意提嘉哥哥去攀枝花的。因为意见不和,在家要吵架,就躲出去不回家,全家福缺人。

母亲到时,每个人都觉得是自己的救兵来了。谭伯母说:“吃了谭家这么多年饭,养大就跑,对得起谭家吗。”提嘉哥哥说:“转正就让学开车,有师傅愿意教、有技术学、晚上还上夜校,矿长都说了,攀枝花以后是青年人的。”大幺姐对我母亲说:“不知道该站在哪边。”母亲说:“就站在毛弟娃一边,抱他出去编花篮玩吧。”母亲知道心结在谭伯母这里。但是这会儿气头上,油盐都泼不进。她先对提嘉哥哥说:“这会儿要你留下来你不会听,你现在有单位了,也有同事了,说不定返回的火车票都买好了,年轻人只要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谭伯母急了:“从今以后就不准出这个门。”母亲笑笑:“这一招管用吗?别说提嘉是小伙子,就是管我这个当年的中学生都没用,他身后还有不少朋友在出主意嘞,对付家长从来没有父母胜算的。没钱可以自己挣,有困难可以朋友帮,儿女这会儿是只要前程,和家里关系闹翻了大不了不回家,父母一点办法都没有。”后面几句话把谭伯母敲醒了,我母亲就是活生生的范例。外公当年对付母亲离家出走,动用了家里家外的所有关系,还下令和成银行在全国的十几处分行和办事处,打探母亲取款读书的住址学校,想以此追查行踪拦截。结果换来的却是钱照拿,人无影,再加一个十年缈无音信。华东地下党、浙东游击队当时很困难,党的人常常是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在哪里,这种日子都愿意去闯,世界上还有什么办法栓得住人心。回到眼下,谭伯母也就无话可说了。

相片拍出来,缺了谭伯伯。没办法当天开出的单子,不办就作废,又是等,又是忙,一直忙到下班以后才停当。谭伯母是把头发梳成辫子,盘在头上照的,说她当姑娘时就这样盘,村里人都说她好看。不过相片上她的眼睛朝上在看,摄影师傅闪快门时,都是要大家看着举起的手,她还是开了小差。提嘉哥哥戴上了他的工人帽,自然是一脸神气。那天中大彩的是大幺姐,一路抱着又蹦又跳的大玩具,没想到在她怀里撤了一泡尿,花衣服打湿了,照像没穿成,相片印出来后,她虽是笑成一朵花,还是不满意,没穿成花衣服,要毛弟娃长大了工作挣了钱,赔她一件新衣服。

母亲送相片来的那天,提嘉哥哥已经走了,话虽好说,男儿志在四方,可有一种失落还是不能一下子就习惯。让母亲没有想到,第一个不习惯的是大幺姐。这次提嘉哥哥回来,没有带她去文化宫看露天电影,今天巷子里孩子们要去,她就想跟去,谭伯母不让,钻人群不够高,爬树子又上不去,没人照顾她。见了相片她又想拿出去给伙伴们看,谭伯母也不让,一下子小嘴翘得高高的,母亲把大玩具交给她时,才勉强挂了笑脸。大幺姐不长个,读三年级了还像一年级的个子,大玩具的一对小脚脚都掉到膝盖下面了,不过不影响跑到伙伴们面前去得意,马上巷子里就有了编花篮的儿歌声。谭伯母笑笑:就会这一句,就爱显摆。

大幺姐爱显摆是有资格自吹的。别看她个子小,眼尖心快那是一般人比不上的。全民支援建设,所有中小学生都不例外,学校义务劳动去两杨公路抬石头,她居然在人山人海中,发现了我母亲在锤打铺路的石子。回家告诉谭伯母时没人信,她说那么多人就只有一个女的戴眼镜,绝不会看错。谭伯伯忙把老会计找来,那两天饭桌上有酒都没人喝一口,最后商定一个给母亲找活的办法。选猪鬃毛就是老会计的主意,把猪鬃里的杂色毛选出来,业务也是他去领到的,解放前和成银行的商贸行办过,公私和营交给外贸局了,是出口业务,外国需要。但做事的人没变,人情旧帐还都认,多了一件大家都可挣钱的事,谭伯母一家也很高兴,叫母亲来入伙时,什么登记、取货、保人、送货、领款等等,诸事都已安排停当,不需母亲出面,老会计也不能露头,不能有任何回到资本家关系网中的嫌疑,否则只会罪加一等,对母亲改造思想更加不利。谭伯母对母亲说:这活省事,不出门就可挣钱,眼好心细就行,忙起来哪里都能放下,闲起来任何时候都可以上手。

有一段时间,母亲像上班一样,到时间就带上我出现在谭伯母家,谭伯伯下班总在菜市场买点菜回家小炒一盘,大幺姐放学回家就抱着大玩具玩,边唱编花篮边摆弄。谭伯母总笑她:就会唱那两句,毛弟娃要哄不住了,花篮里面有小孩又怎么样呢?大幺姐跑来求助母亲,母亲随口唱了一句:小孩儿的名字叫花篮儿。这下把大幺姐乐坏了,应该是全巷子的孩子都唱不出第三句,现在她会了,抱着大玩具到处去宣布。大家有说有笑,让这个家平添几分热闹。

母亲知道这一切都是在帮她渡过难关,川剧名角要在文化宫露天剧场演出,慰问百姓,母亲选了陈书舫的《秋江》等几个折子戏,打听好日期,约好谭伯母一家去看坝坝戏。母亲总说谭伯母该生在戏班子里,嗓子像个唱戏的,一句“我的毛弟娃吔”就像在唱戏词,最好听。谭伯母不信,说没有那么好的命。母亲选《秋江》就是要证实给她看。在一旁的大幺姐,也歪着头听,还悄悄对着大玩具问,她是不是也该生在戏班子里。稍细心会发现,这以后编花篮的儿歌声,在这小屋里唱得更响亮了,回荡在巷子里也很独特。可是,临到去看演出大幺姐生病了,得的是呼吸道感染,咳嗽很利害,怕传染人被隔离在阁楼上不让下来,自然毛弟娃也不能给她抱,看戏也不能去了。

三个大人带了小凳子去看戏,但谭伯母心却不在戏上。台上演员一比一划一唱一念,都会引起她的感叹,母亲给她讲戏词,她只管点头,可没有听进去,她就念叨一句话:“大幺姐一定喜欢的。”她的牵挂不是没道理,大幺姐是为选猪鬃被灰尘吸进鼻子里得病的。提嘉哥哥学开车,还需要一顿拜师酒的钱,这是谭伯伯的主意,既然下决心学门手艺,师徒这一拜的礼节是一定不能免的,一个人远在他乡,有个师傅师母照应也就有个爹娘管,谭伯母很赞成儿子拜师,计划着多挣点给儿子寄去,大幺姐眼尖手快,家里没人比得上她,放学回来就爬在桌子上选猪鬃,一直干到晚上关灯睡觉,一家人里里外外都忙着,开始咳嗽没太注意,后来胸闷气紧,去医院才诊断出得了哮喘病,对动物气味粉尘天生过敏。此时什么名角唱戏都不及驱病重要。那晚上,大幺姐一个人在阁楼上,唱没唱编花篮,唱了多久没人知道,最后是累了,靠在朝巷子的窗口边睡着了。

大幺姐不长个,读三年级了还像一年级的个子,大玩具的一对小脚脚都掉到膝盖下面了,不过不影响跑到伙伴们面前去得意,马上巷子里就有了编花篮的儿歌声。

大幺姐我只记得是相片上仅存的样子。母亲说看人要机灵得多,尖尖的小脸,笑起来左边脸上有个大酒窝,笑开了会露出牙齿右边的小虎牙,有人说她额头窄读书不行,她就在额前挂一排齐整整的留海,把额头遮住,扑闪着两个大眼睛,走起路来像阵风,两条小辫在肩上扫来扫去,就是不像个妹娃子。不过说起话来声音很好听,唱编花篮没人比得过她,在哪里唱就被哪里人夸。

我问过母亲:“编花篮真是那么结尾的吗?才三句呀,大幺姐要是再问你要下句呢?”母亲诡谲的一笑:“儿歌嘛,怎么编都可以啊,再来一句就是:花篮长大抱小孩!这不就结啦……”大幺姐很委屈,她认为是她的哮喘病打乱了所有的生活,母亲抱我要离开她家时,她悄悄拉着母亲问:“生了这个病会不会成近视眼,长大要戴眼镜不?”她知道,毛弟娃抱回家了,以后再没有人像母亲那样叫她大幺姐了,大幺姐在街坊邻居口中仍然是叫“小幺妹”,“小幺妹”这个小名,在若干的孩子堆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光阴似箭,我已进入花甲之年,当年在襁褓中呵护我的人,可能大幺姐还健在。听母亲说过,谭伯母离开枣子岚桠搬过好几处地方,还去过攀技花跟提嘉哥哥住过。但大幺姐有哮喘病,不习惯空气中的铁锈味,最后还是回到重庆。她也该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吧。我找寻过很多故里旧巷,拆的拆修的修,早已面目全非。不过我们的坝坝戏走进居民社区演出,总能召来很多大妈大伯来看热闹。看着他们那一张张脸,总觉得熟悉。就像走来了谭伯母、谭伯伯、提嘉哥哥、大幺姐和老会计这些人,好亲切。只是身后再没人叫“我的毛弟娃吔!”

有时儿歌的曲调还能听见,不是孩子们在唱,是随身听播放出的胎教歌声。

编编编花篮儿,

花篮里面有小孩儿,

小孩儿的名字叫花篮儿,

花篮长大抱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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