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克明,陕北老知青,主要从事陕北方言和民俗文化历史继承性的研究。任均次子。
原题
我和瑞萱
瑞萱姓黄,叫黄瑞萱,湖南湘潭人。从她1959年到我家做保姆开始,到1978年在我家做事期间发病去世,我们相交了二十年。瑞萱是偶然到了我们家的。1958年我们结束在国外的工作回到北京后,先在广安门那边儿找了一所房子。那是一个完整的四合院,院子中间有个圆的水池子,房子里铺着花地砖,还有现代卫生设备。但因为房子太大,也太贵,全院月房租得九十多元,在那时是相当高的。所以,没多久,另一位同志一家也住了进来。我们住三面房子,六十多元。他们住一面南房,二十多元。我们的生活负担虽然小了一些,但还是觉得太贵。过了段时间,我们两家就一起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住了楼上楼下,来往仍然很多。他们家女主人把她的表嫂从湖南湘潭农村老家找来,帮他们做家务。这个表嫂,就是黄瑞萱。这样,我们就认识了黄瑞萱,在楼道里常遇见。黄瑞萱那时三十来岁,个子很矮,最高可能也就一米五,不漂亮,但一双黑色浓眉,给人印象很深。我们看得出来,这个农村女人,本分老实有礼貌,进进出出很勤快。每次见面,她都礼貌地称呼我“任同志”,很快我们跟她就相熟了。时间不长,黄瑞萱一次在外面吃东西,传染上了肝炎。他们家很紧张,怕传染。他家的孩子,凡黄瑞萱碰过的东西,都不敢用手拿。一天,我下班回家,碰见黄瑞萱坐在楼道里。我问她为什么不进屋,她说她得了肝炎,他们家怕传染,让她离开他们家,回老家去。她没地方可去了。那时,我们回国工作后,家里还没请保姆。看着她无助伤心的样子,我想,这个人挺好的,很可靠。至于肝炎,小心预防传染,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就说“你到我们家来吧”,请她进了我家。后来我知道,她对此很是感激。因为那时她不想回老家去。湖南农村老家医疗条件差,带着病回去,她的病情只会加重,不会好转。再有,她嫁的人家,成分是地主,那时生活很苦不说,由于是专政对象,在村里特别受欺负,她很害怕回去。正在走投无路之时,我接纳了她,所以她心存感激。一个农村女人,却有着牢固的“知恩图报”的传统意识。以后的二十年里,她一直如此。瑞萱来我家后,跟我们家里人分开吃饭,分开洗碗。我们在餐桌上吃饭时,她自己在厨房里,坐在案台前吃。这在当时是为了防肝炎传染。可是,这成了她的习惯。后来她病好了,我们让她跟我们一起吃,她也不上桌。直到二十年后,她还是在厨房里,自己搬个椅凳,坐在案台前吃饭。我们家当时的情况是一达在沈阳工作,我每天上班,大孩子走读住在家里,下面四个孩子都住校或住幼儿园。瑞萱到我家后,家务活儿并不多,每天要她午休,按时作息。再加上吃药治疗,慢慢地,她的肝炎控制住了,转为“携带者”。这么多年,我的孩子们都是她照顾带大的,没有谁被传染上肝炎。1962年,她肚子里长了个瘤子,我把她送到协和医院,动了手术,住院两周。我去协和医院看她时,她睡着了。我就等她醒来,把带给她的吃的给她,她不停地说感谢。我对她说,过几天等她出院时,我雇个出租车去接她。结果,没等我去接她,她就提前出院,自己坐公共汽车回家来了。她是觉得不能老给我添麻烦,不能让我再为她花钱雇车。瑞萱说一口改不了的湖南话。我的同事到我们家,她礼貌地打招呼,别人都听不懂。有的同事跟我开玩笑说:“你能不能让你们家阿姨说中国话?”每做完饭,她把菜端到桌上,喊孩子们来吃饭,不是喊“吃饭来”,而是喊“洽万气(吃饭去)”。孩子们常笑哈哈地学她。瑞萱在老家是地主家的媳妇,虽然不当家做主,但是很会做菜。每次我们在家里请客,我只要给她几块或十几块钱,我就不用管了。到时候,除了没有鸭子之外,鸡、鱼、肉做的菜,她能摆一桌。她是湖南人,在我们家这么多年,仍然不习惯吃面食,只吃米饭。但是,她在我们家学会了做面食,除了擀面条以外,什么面食都会做。这也和当时粮食定量有关系。当时计划经济,计划到每个人的口粮。粮食定量的多少,与每个人的年龄、性别、工作性质等有关。瑞萱到我家时,正是“大跃进”后的困难时期。单位让共产党员带头减口粮定量,我的每月二十七斤半口粮,被减成了二十四斤。我们给瑞萱办上了北京的户口,这样她就也有一份粮食定量,算是“家庭妇女”,是城市户口中定量最低的那种。那时,供应紧张,政府用发各种票证来限量供给。什么都要票,粮票、布票、肉票、油票……没有票就意味着没吃没穿。粮食票中还分出米票和面票,分别用来买米和面。称作“粮票”的,专门用来买粗粮,也就是玉米面,当时叫棒子面。此外,每家还有粮本,逢年过节给每户供应一二斤富强粉,或几斤好米。平时买的米,多是三季稻的,那时叫机米。供应好米好面时,就要米票、面票,再加上粮本一起用。每人每月有半斤油票,有一阵好像还有半斤肉票,后来取消了。原来说“春雨贵如油”,现在的孩子很难理解了,可那时,炒菜油真是金贵。此外,每家还有一个副食本,一个月每人供应一两芝麻酱、二两木耳、二两黄花菜、一小包花椒、一小包大料。白糖、红糖也都要凭本购买,定量根据一户有几口人来决定。买过的,售货员在那副食本的供应栏目里划上记载,就能防止重复购买了。所有这些,都由瑞萱来买,来计划使用。每顿饭每个孩子吃多少,都是她给分配。蒸米饭,都是一小碗一小碗的。哪个孩子吃哪碗,她都是直接放到孩子们面前,用这样的办法保证每个孩子的定量。有一次她丢了五斤粮票,简直急疯了,到处找,甚至跑到楼下垃圾堆里去翻。她怕因为自己的过失,把孩子们饿着了。每到寒暑假孩子们都在家时,她就把给我的吃的另外放,告诉孩子们说,这是妈妈的;妈妈要上班,很辛苦。孩子们都听她的,谁也不去动。
我的孩子们在“让我们荡起双桨”的年代
平时,我把一个月的全家生活费交给她,她就计划着花,天天记账,每一分钱的花销都记得清清楚楚。她有文化,会写信。我和一达在东北工作那几年,北京的家就交给了她,孩子们都是她照管。我们之间通过写信联系。孩子们的情况,都是她写信告诉我们。她努力学会做面食,比如包饺子、烙饼、蒸包子、蒸窝窝头等等,调剂好全家的伙食。可是,她到最后也不吃饺子。每次给家里包完饺子后,她往往就热一下前顿剩下的米饭和菜。我们怎么让她吃饺子她也不吃,说吃不惯。她操持家务,打扫卫生,买菜做饭,送孩子上学,就像一个家长一样地辛劳。她把家收拾得永远干干净净。夏天,她一天要擦好几遍地。我说这么干净干吗还擦?她说多擦地凉快。瑞萱在我们家多年,没享过什么福。困难时期,限量供应,一个人排队能买到的东西太少,假期里她就组织我的两个女儿乔乔和津津去排队,这样能多买到一些菜。她手工给孩子们做棉衣棉裤,尽力用自己的劳动帮我省钱。她还给我做丝棉裤,薄厚都有,说厚的留着我年纪大了再穿。乔乔有一段时间是走读上学,住在家里。其他孩子那时还都住校,所以乔乔跟瑞萱处得特别亲。乔乔的同学老来我家玩儿,也都跟瑞萱很熟。我的孩子们都管瑞萱叫“阿姨”,乔乔的同学也都这样叫。一次,乔乔的脚被砸了一下,挺严重,瑞萱带她上医院做了手术。乔乔带着伤再去上学,中午就不能回家来吃饭了。瑞萱就每天中午坐公共汽车把饭给她送到学校。每天放学后,乔乔的同学送她回家,交给瑞萱阿姨。瑞萱的工资,开始是十八元,加到二十元,后来又到二十三元。“文化大革命”前,她除了时不时给她丈夫寄回家一些钱外,还攒下了七八百元钱。一次她跟我一起上街,走到前门大街的一个旧货店里,看到一件特别好的皮大衣,轻而保暖,一百多元,我觉得价格太贵。瑞萱说特别值,说“任同志你买吧”。我也非常想买,但是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她说她带着,就把她身上装着的钱都借给我了。瑞萱懂规矩,有礼貌。那么多年,她都叫我“任同志”。每到逢年过节,早晨起来,她都来到我房间里高声问候:“任同志过年好!”她的礼貌,对我的孩子们都有好影响。“文革”开始后,社会出现乱象,我在单位处境不好,每天回家总是很晚。她也知道社会乱套了,不放心,就天天到汽车站等着接我,有时要等很久,然后陪我走回家。下雨天,她就打着伞,在车站等我,一趟车一趟车地等下去。那时,一达在东北挨斗,而孩子们正在革命的兴头儿上,我不能跟孩子们说对“文革”的不理解。所以,那时只有瑞萱陪着我。虽然她也只是默默地陪伴我,有时告诉我排队买到了带鱼、碰到了小白菜没排队就买了等等家长里短,但我心里已得到很多很多的安慰。她那七八百元钱攒得不容易,除了时不时给她丈夫汇一些,都存在银行。“文革”开始后到处抄家打人,大字报贴到我家楼门口:“用保姆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不许用保姆”……这样,有保姆的家庭都不敢再用保姆了,保姆纷纷被革命群众轰回老家。瑞萱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轰回到老家湖南湘潭的。那个阶段,银行冻结,老百姓的个人存款都被冻住。瑞萱被轰走时,银行不办取款。她只能拿着当月的工资和我多给她的一点儿钱,用一根扁担挑着她的随身物品,匆匆离开了我家。临走时,她不知道这些钱还属于不属于她自己,就把她的存折交给了我。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我心里空荡荡的,在混乱的“文革”中,我失去了帮手,而她失去了安全。真是雪上加霜啊!我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乔乔和明明把她送上了火车。几年后,到了“文革”后期,为了瑞萱的存款,我跑了好几趟银行,东打听,西打听,终于把她的钱都取了出来,给她寄回了湘潭老家。她喜出望外,满村子地说我好。那次回老家,瑞萱受到非常大的惊吓。本来,她是穷人家的女孩,老实本分,18岁那年嫁进一户有土地的人家。那时,丈夫家的老奶奶——也就是她婆婆——出门时,前呼后拥,排场很大,全院的人都不敢乱说乱动。所以她只是勤勤快快地干活,不敢出错。结果刚好解放搞土改,这个人家划成地主成分,瑞萱于是成了“地主婆”,继续过着不敢乱说乱动的日子,成了专政对象。她来北京这些年,远离阶级斗争是非,在我家里做事,认真而安定。没想到碰上个“文革”,她被迫离开北京回老家。那时,运动正在残酷进行,她回老家一路所见,血雨腥风,到处都在打人,到处都有死人,好像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明天。她惊惧之极,吓坏了。她的家乡也在搞“文化大革命”。因为她丈夫家是地主成分,随时被揪出门去挨斗,她也就成了“五类分子”,随时要去陪斗。缺吃少喝,还神经高度紧张,境况之惨,可想而知。在极度的艰辛之中,她的日子过得很恐惧,得了高血压。但是,就这样,那几年里,她还给我们做过四双棉鞋,寄到北京来。听说乔乔结婚,她还手绣了桌布寄来。我们全家对此都感动不已。
1974年黄瑞萱贺我的大女儿乔乔结婚,在湘潭老家被揪斗期间手绣的桌布: 作此以应乔明俩新婚覆桌之用 阿姨萱赠
1975年,“文革”略平静一些,她写信给我,说想来北京。我很高兴。这次她来,我和大女儿乔乔到火车站去接,在不同的出站口盯着她,居然没接到。人都走光了,我们也只好回家。回去一看,瑞萱已经到了!我们非常高兴。那时候,一达还在东北干校,其他孩子或上班了,或下乡了。她对我家就像对自己家一样熟悉,一进门,放下东西就开始干活儿。第二天就又排队买菜去了。在我这里,她心情上是轻松愉快的。可是,好景不长,由于我们是“走资派”,她是“地主婆”,属于“五类分子”范畴,户口已在被轰走时吊销了,这次她干了一年多,遇上街道居委会清理外来人员,她又被轰回老家去了。“文革”结束后,1977年,瑞萱终于又来到北京。那天她到北京的日子,是她五十岁生日。我们做了一桌菜,高兴地迎接她的到来。那时,我们觉得,可怕的政治运动终于过去了,终于可以安定一些地过日子了,瑞萱也可以长期和我们在一起了。虽然买菜还要排队,买粮还要粮票,但是轻松了,不紧张了。所以,我们隆重地迎接她的归来。瑞萱笑着,她也相信,只要她想在我家干,就再没有人轰她走了。当时,全国都生活十分贫困。北京好歹每月能吃上点儿肉,可很多地方根本没肉吃。那时北京卖猪肉都是连肉皮卖,我们每次买肉回来,都把肉皮剔下去,只吃肉。瑞萱就把剔下去的肉皮晾干,攒多了一些就寄回老家。我问她,肉皮寄回家怎么吃?她说家里一丁点儿油也见不到,有这肉皮就是好东西,做菜前在锅里一抹,锅里就有了油星。一块肉皮可以反复抹很多次。她说她给寄回去,她丈夫就可以给村里的人送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肉皮,这在村里非常稀罕。这样,村里人会对她丈夫好一点儿。瑞萱这次回来,身体明显不如从前了,经常头疼。我曾经带她到人民医院看病,也许是医生看她很瘦的缘故,没有给量血压,只是说她身体虚弱,开了一些增加营养的药。我让医生给瑞萱开一份订牛奶的证明,以增加她的营养,但医生说不能给开。回到家,我就把给我订的那份奶,每天让她喝了。那是家里能订到的唯一一瓶奶。那时我们也缺少医学知识;如果是现在,老说头疼,就会去量血压,吃降压药,无论如何也不会一下就不行了——那时太不懂了!那天,我的小女儿津津在家,我们跟瑞萱一起商量着包饺子。瑞萱刚和上面,我就听“唿嗵”一声。一看,瑞萱身体挨着墙,要往下倒。我和津津大惊,上前扶住她,就见她的头歪向一边,嘴角流出白色的液体。这是怎么啦?瑞萱!我吓死了,心急如焚。那时,家庭任何问题都要靠单位解决。我扶瑞萱躺下,津津就跑出去打公用电话找她单位。很快,她单位的马春怀师傅就骑着平板三轮车过来了。我们一起把瑞萱抬下楼,送到了友谊医院。可是,病房已满,瑞萱只能住在医院的走廊里。那时我的其他孩子都不在北京城里,我就只好让津津请假在医院照顾瑞萱。为了能让瑞萱住进病房,津津几次去找大夫。大夫问她:病人和你是什么关系?津津说:是亲戚。这样,在走廊里住了两天两夜后,瑞萱终于住进了正式病房。那时,瑞萱已完全处于昏迷状态,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大小便全无知觉,身下垫着不透水的尿布。我去医院看她这样子,当时就哭了。我们担心她长褥疮,津津就二十四小时在她身边,随时给她擦身子,擦垫子,保持干燥。直到去世,瑞萱身上一直干干净净的。津津对阿姨尽心了。短短七天后,瑞萱就停止了呼吸。她死于高血压,内颅出血。她去世后,医生和同屋病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都说:你们家人真好。我说,是因为她对我们家人真好。后来,医生还主动帮我们联系八宝山公墓,帮我们处理火化事宜。瑞萱从发病到去世,这么突然,这么快,让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我总是想,她这一生太苦了。她是从穷人家嫁进了地主家,在娘家受苦,在婆家受气。解放了,她却成了“地主婆”,被专政。她始终没有享受过人间的温暖。她之所以对我们家这么好,这么一心一意,就是因为她在这里能够感觉到平和,感觉到温暖。前前后后二十年,她料理了我的家务,带大了我的孩子,跟我们相处出了很深的感情。我的孩子都视她如亲人,总是在一起说说笑笑。很长一段时间,我才缓过神来。后来,我每年给她的丈夫寄去一点儿钱。她的丈夫虽是农村人,但是从小受过教育,写信语句恭谨,并写得一手好字。他信里说,瑞萱在老家时,身体非常不好,如果不是到你们家,也许早就不在人世了。他说瑞萱在家时老说你们待她好,说你是好人。他感谢我们对瑞萱的照顾,也感谢我们料理了瑞萱的后事。他和我通了好几年信。终于,在一封信上,他高兴地告诉我,他摘掉了地主帽子,从此不再是“五类分子”了!他说他为此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只是他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了。我读罢很是感慨:他的“五类分子”“帽子”是谁给他戴上的呢?从二十多岁的青年时代,到五十多岁老之将至,他一生都是作为“五类分子”,被人管制着,被人揪斗着,被人孤立着,被人鄙弃着。为了不让妻子跟着受罪,他便让瑞萱长年在外,而自己孤独承受。唯瑞萱心里有他,给他寄钱,给他寄肉皮。失去了瑞萱后,他什么亲人也没有了。地主帽子摘了,但他也仅剩孤身一人、病体残躯了。不过,我还是为他高兴,也为瑞萱高兴。我在心里默默地告诉瑞萱,你也不再是“五类分子”了。他的每封信,我都必给他回。但是,自告诉我摘掉地主帽子后,他就再没来过信了。我估计他也不在人世了。我常想起瑞萱。瑞萱在我家前后二十来年,除去“文革”被轰回老家不算,就探过一次亲。那次她返回北京来时,端着一个小搪瓷缸子,里面盛着个小乌龟,那是她从湖南湘潭老家端来,给我的小儿子卡林玩儿的。瑞萱有恩于我的孩子们。她把我的孩子们都带大了,却没赶上现在的日子。而且,那么多年,我们竟然没给她留下一张照片。她的那对浓眉,只能保留在我和孩子们的记忆中了。现在,生活真的好了,可以享福了。但她怎么就没这个福气?如果她能活到现在,我仍然会让她跟我生活在一起,让我的孩子们伺候她,为她养老,为她送终。
百岁老人任均:“运动”的记忆
摘选自任均口述回忆录《我这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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