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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抗疫一线的华人护士,见证了至暗时刻和人性的美好 | 疫情口述史

ChineseInNY 纽约时间 2020-08-19


纽约华人资讯网希望记录在新冠疫情中搏斗过的个人历史,《疫情口述史》因此而来。一直专注于个人口述史写作的作家林世钰受邀主持这个项目,我们邀请你加入到这个历史性的记录之中。

无论你愿意亲自记录,还是希望让我们来采访你,请联系我们:

NewYorker@ChineseInNY.com

  疫  情  口  述  史     第  12  篇


口述 |  阎国红(新泽西圣名医院护士)@ 新泽西采访 | 林世钰 照片 | 阎国红


阅读今天的疫情口述史之前,你对这一篇可还有印象?打开下面的文章链接,还可以在文章的留言区里看到,刘强与救护过他们的护士的美好互动。



延伸阅读:
我和爸妈同得新冠 这次住院真正体会到了美国医院的人性化


我们今天刊发的这篇疫情口述史的采访对象,正是当初参加了刘强和他的父母的救护的阎国红护士。




疫情高发的时候,每天很多人涌进医院,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和恐慌。
其实我们远远不如自己认为的那么强大,
在死亡面前,
你会发现人是那么软弱无力。


这两个月的经历让我思考了很多,

好像是神给我的一个特别的试炼。



我是一线护士,

见证了至暗时刻

和人性的美好



 一  仿佛行走在病毒之中 


我是一名护士,在新泽西圣名医院(Holy Name Hospital)工作。我工作的医院在新泽西Teaneck,离纽约很近,有很多犹太人居住在这里。3月初纽约有个犹太孩子成人礼,这个镇很多犹太人去参加,结果部分被感染了新冠病毒,所以医院一下子忙起来。圣名医院位于新泽西的博根郡,而博根郡当时是新泽西的重灾区,我们是该镇唯一一家医院,所以收治的重症病人最多,医护人员严重缺乏。


我本来在这个医院下面的一个医疗保健中心工作。这次疫情,我一下子从大后方被调到最前线,去ER(急诊科)工作。当时心里有过一闪念:三年前如果我选择另外一个地方,是不是就不会碰到这些事了?闪念如流星划过,立刻一副站立的天使图出现在脑海里,那是我在选择去哪家医院时,祷告求问神,晚上梦到的圣名医院一扇玻璃门上的站立的天使。知道这是神给的机会,我心里踏实了许多。


当时医院在外面临时开了两个帐篷:一个做核酸测试,另一个做医疗检测。这可以为有症状或疑似症状患者迅速诊治,一方面减轻正常急诊负担,减少等候时间,同时可以尽量减少交叉感染,从分诊候诊到核酸检测。


上班头一天,心里特别紧张,因为之前中国已经发生疫情,医院急诊的场面历历在目,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怎样的状态,不知是否可以胜任。因为在医疗帐篷工作,意味着要正面、直接、近距离地和病人接触,风险很大,仿佛行走在病毒之中。


医疗帐篷


因为无法预测每天病人会来多少,医院只能根据当天情况及时采取应对措施,所以第一天工作很紧张。Quick screen (快速分诊)医疗帐篷刚开,一下子来了很多病人。我负责分诊,候诊,也会到检测帐篷,每天工作都有变化,但大家非常配合,顺从安排。


那时候,很多医生办公室都关了,如果病人有发热症状,医生建议他们来急诊室。我们医院做核酸检测比较早,所以很多人来。后来博根郡开了其它检测点,我们的压力才缓解一点。


第一天上班,我对一个女士印象很深刻。她与被感染的同事有近距离接触史,出现了症状,觉得自己阳性的可能性非常大。为了不传染给别人,她不肯进帐篷,一直站在寒风中等待,把衣服裹得紧紧的。那天下着小雨,天挺冷的,望着她娇小的身影,我被她的善良感动了。


一场百年一遇的疫情,我能参与救助,尽一份天职,这是难得的经历,于是从上班第一天开始,我开始在日记中记录看到的点点滴滴。


第二天,我见到了一个叫Joshua的小男孩。12岁的他,坐在爸爸身边一直默默流泪。他爸爸也很紧张,妈妈还好,和别人说话。我心里很怜爱他,告诉他医生护士会帮助他,上帝会帮我们。为他祷告后,他慢慢安静下来了。


我正和他妈妈聊天的时候,两个中国老人被救护车送来了,他们神情紧张、焦虑,因为不懂英文更显无助。我帮他们翻译,并尽量安抚他们。他们说儿子已经先住进来了,不知道在哪里。工作人员帮他们找到了儿子刘强,并安排在同一间病房。后来知道他们一家都出院了,心里很得安慰。


他爸爸本身有哮喘,很危险,中间几次都是抢救回来的。老先生是当时我们医院第一例上呼吸机很久、最后康复的病人,当他出院时,全院工作人员夹道鼓掌,大家都很受激励。


刘强爸爸出院


那种时候,人的语言太苍白了,根本没有办法安慰到人。我想做点什么可以安慰他们,让他们的信心被坚固。当时有种感动,觉得是神让我去做这个工作的,胆子就大起来,后来只要有合适的时机就为病人祷告。每次祷告的时候,他/她们都会流泪,感觉神的爱就在他/她们身边。


当时真的感觉就是在战场上,自己就是一个战士。经历的一切,好像是对一个特种兵的训练,根本没有时间恐慌,没有时间想太多。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救人!况且,面对的人已经很恐慌了,作为医务人员,只有镇静和自信,才能让患者心里踏实。我很感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这么大强度的历练,对自己的信心是一种训练和提升。


在大量诊治新冠患者不久,我们医院的CEO被被感染了,两周治愈后立即回来工作。他每天都到医院来,必定会出现在急诊室,也会到医疗帐篷来。我们看着他镇静的身影以及微笑的面容,心里觉得很笃定。


据我了解,我们医院每个年龄段的病人都有,二十多岁到一百岁的都有,五十岁到七八十岁的比较多,三四十岁的年轻人也有。可见病毒侵袭每个年龄段的人,不可轻忽!


3月16日之后两周是高峰期,病人特别多。最多的时候,一天检测出250个阳性病人。有一段时间,急诊90%以上的病人都是新冠病人,几乎没有其他病人。


印象最深的是,前几天急诊室这一片还没有被封起来,过几天就被封起来了,里面全是阳性病人。最忙的时候,急诊的床要等十几个小时。不过我们医院的反应还是很快的,把做训练场地的那层楼全部改成感染病床和ICU, ICU从一个增加到后来的五个。医院技术人员还发明了用烟囱管道改成负压病房的方法,一眼望去烟囱管道林立,成为不断增加的负压病房的标志。


负压病房外面


我心里黑暗的一天是3月21日,当天晚上突然一下子走了7个病人,其中一个才30多岁,大家心里都很沉重。


那两天我身体也很疲倦,担心会被感染,情绪很低沉。也想了很多,如果死了,作为基督徒,我知道自己死后会到天堂,一个没有痛苦与悲伤的地方。只是担心被感染后,对家庭、教会、社区会有什么影响,当时我所住的小镇一个病例都没有,我不愿意自己成为第一例,给社区带来麻烦。


心情沉重的时候,看到我们医院的护士贴出了一张海报,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心形拼成天上的彩虹,底下写着“After every storm comes a rainbow(风雨过后见彩虹)”,我心里感觉有了光亮。


医务人员贴在墙上的彩虹


那天,我收到教会姐妹发来的一首诗歌《God of the Mountain 》,很感动。歌词是这样:Life is easy, when you are up on the mountain. And you’ve got peace of mind, like you’ve never known. But things change, when you’re sown in the valley. Don’t lose faith, for you are never alone……这首歌很安慰我,在你生活的每个境遇,不管高山还是低谷,神的爱一直在那里。



还有一首歌叫《寻回所爱》,有一句歌词说,当有一天,与耶稣再次相遇,我可以献上更成熟的爱。我觉得我经历了这么多,不管是对我的神,还是对我的邻舍,生活的这个社区和世界,都可以献上更成熟的爱。那个周五是我带小组查圣经,明显感觉到身上特别有力量,压力和疲倦一下子没了。


一天的难处一天担当,神每天给我的恩典和力量都是新的,都是够用的。我在医院工作的时候,经常感觉到神就行走在我们当中,陪伴那些孤独和恐惧的人。


记得有一次,一个韩国病人的血氧含量只有70-80%,出现缺氧症状,持续下去会被插管。我想着很多韩国人都是基督徒,就问他,可以为你祷告吗?他说可以。在祷告的过程中,就听到床咯吱咯吱响,把我吓了一跳。神奇的是,祷告结束后,他的血氧含量一下子上升到95%,不用插管了。以前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当时心里特别震撼。


我后来从帐篷被调到ER工作,大部分病床都是新冠病人,我没有觉得太紧张,尽本分做好防护,没人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我认识的一个弟兄分享时说过的一句话对我帮助很大:我们要谨慎,但也要信靠神。我们要做最好的准备,但是一些事情并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人的紧张对事情无益,对免疫力更是没好处。所以,尽人力,听天意就好了。


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对人的情绪还是有影响的。有时我到病房,看到床是空的,有睡过的痕迹,四周一片凌乱,说明刚刚抢救过。抢救的结果如何呢?被送到ICU了,还是……我的心里特别沉重。


每次看到这些,自己对生命的意义有很多反思。在疫情发生前,人类的内心很膨胀,认为自己很强大,可以登月,探测火星,似乎没有人做不到的事情。但是在小小的病毒面前,人如此脆弱。我们生前有很多梦想抱负,渴望成功,但是当我们失去生命体征时,就是一个冰凉的身体。以前觉得每天的日子都是一样的,周而复始。但是当生命被威胁时,你会发现自己和死亡居然这么近,有时擦肩而过,有时甚至可能会被它快速拥抱一下。


很多时候,人的安全感来自己,以及周围的支持系统和资源,但是当疾病和死亡到来时,需要自己面对。到时你的肉体、你的心、你的灵有这么强大吗?我们辛苦工作,拼命挣钱,等着孩子长大,然后退休,享受生活。可是当死亡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到时,人生的价值到底是什么?我们真的要好好思考一下。


我以前在另一个医院工作了7年。每次病人快丧失生命体征时,医生和护士从四面八方涌来,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抢救。有时我在想,我们抢救灵魂时有如此迫切吗?就算我们活到120岁又怎样?肉体总是要朽坏的,所以我们要多思考与灵魂相关的事情。


 二  常听到医务人员为病人唱生日歌 


一开始,美国人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流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后来他们才发现这个病毒不仅攻击人的肺和上呼吸道,还攻击胃肠道,甚至脑部,不禁感叹,这个病毒太狡猾了,以前都没有碰到过。不过美国医生没有太多恐慌,工作很投入,该干啥干啥,这点我挺佩服的。


在疫情大扩散不久,我们医院有个病人,本来过两天就要出院了,血液检查发现一个指标不是太正常,所以留下来检测。没想到第二天就出现了紧急状况,上了呼吸机,也未能挽回他的生命。所以医院的CEO说这次疫情太复杂太严重了,只有“二战”可以与之相比。因为他意识到了危险,所以我们医院不敢轻敌,防护做得还不错。


但是中国人不一样,经历过“萨斯”,知道传染病的厉害。海外华人打了前半场,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又打后半场,所以有心理准备。但是对于美国人来说,不知道病毒这么诡异。美国病人的有些症状和中国不一样,比如国内患者以发热咳嗽为主,而在美国许多病人最早的症状是腹泻和头痛。


虽然病人多,但是医院还是尽量满足病人的需求,非常人性化。病人住院后,家属不能来探望,医护人员就让他们用iPad与家属联系。有张照片的细节很打动我:医务人员握着病人的手,或者把手轻轻放在他们头上,让病人感觉自己是被关怀的。病人过生日,走廊上经常听到医务人员为他们唱生日歌。他们让病人感觉到,在医院不仅诊治身体的疾病,还知道你内心深处的孤单和恐惧,为你祷告,陪伴你。


医务人员握着病人的手


我记得,当时刘强爸妈被送来时,两个人想住同一间病房。但是按照医院的惯常做法,一般是同性的病人住在一起。但医院还是顾念他们的需要,调了床位,把他们放在一个病房。这种人性化的做法让我很感动。


人性化是这个医院的悠久传统。圣名医院建于1925年,迄今近一百多年历史。当时住在Teanack的医生弗兰克·麦考马克博士和乔治·皮特金博士看到了社区对医院的需要,与圣约瑟夫和平姐妹会的阿加莎·布朗修女合作,买下了这块地,建了圣名医院。医院每年都有医疗宣教,在海地建医院。我们还有自己的聋哑学校和护校。


圣名医院CEO去海地宣教


我们对病人尽心,病人和家属也给我们很大的支持。每个病人不管病得是否严重,情绪是否沮丧,走的时候都会真诚感谢我们,那种感谢不是客气,而是发自内心的,让人感动。这对医护人员来说也是莫大的支持,觉得我们也不孤单,we are together(我们在一起)。


我记得一个老太太送她先生来检测,突然摔了一跤。被送到急诊室,我们很担心她。她却鼓励我们,“我每天都在为你们祷告”。


疫情严重的时候,医务人员也面临很大的危险。医院护理部主任被感染了,后来治愈了。还有一个专门做儿科手术的医生和太太被感染了,他们不一定是在医院感染的,可能是在社区被感染的。大部分都是轻症,治愈后就回来上班。


医院后来发现血浆治疗很有效,就是把那些有抗体的人的血输进病人体内。医院第一例血浆治疗的病人,是在呼吸机呆了三周后的重症,后来治愈出院了。所以,医院发出呼吁,如果你已经感染过了,有抗体了,欢迎来捐血。和我一起工作的老年人保健中心的老板,她和先生及两个孩子都被感染了,治愈后一回来工作就报名捐血。


医务人员互相鼓励


但是很不幸,医院工作人员也走了几位。一个是退休人员,年纪比较大;还有一个专门推送病人的,可能在推送过程中被感染了;还有一个在食堂工作,没怎么接触病人,估计是在社区感染的。


医务人员在推送病人


这场疫情中,我看到人性的丑恶,也看到善良和爱的一面。好像疫情把人内心的爱激发起来。爱的流淌,爱的彼此呼应特别美,像回音谷。


我在外面工作,院区没有人。有人开车来,需要有人指引。每次我看到有车停下来,就会跑过去告诉他们应该去哪里。有一次,一辆车停下来,我跑过去,车里坐着一对年轻夫妇,妻子下车,拿着一盒N95口罩,说,这是捐给你们的,非常感谢你们。那个时候,N95口罩多金贵呀。我感动地流下眼泪。


还有一次,一辆车远远停下来了,我走过去。一个年轻的白人女子下车,拿了一大袋cookie(曲奇),袋子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爱心。她说这是给我们医疗帐篷的护士。那天大家都好开心。虽然病毒在传播,但是爱也在人间流淌。


医院门口



 三  我们也爱这片土地 

疫情严重的时候,我们医院的医疗物资没有跟上,非常缺乏,这时我所在的华人社区伸出了援手,让我每天可以运着满满的“粮草”上班。想起来让人太感动了!(流泪)


一开始医院口罩还挺充足的。急诊科的医务人员一天一个N95,外面再戴一个外科口罩。如果近距离接触病人,还要戴手套、面罩,穿防护衣。每接触完一个病人,就把外面的外科口罩换掉。


医生在穿防护服


前几天还好,物资还够用。后来病人增多,而且医院不光是医生,甚至清洁工人都要用口罩,消耗很大,医院没有那么大的储量。特别是N95口罩,以前我们很少用到,除非是接触肺结核病人,所以储量很少。我们医院最紧缺的时候,在ICU和急诊室是一天一个N95,其它部门的人用完N95后用紫外线灯照射消毒,然后重新使用。


连体防护衣也很缺,一般人员只能用医疗外科的防护衣,用完可以再清洗消毒。连体防护衣留给负责插管的医务人员,因为病人的唾液可能喷到他们身上,非常危险。


医院最紧缺是3月底到4月初,一次我们收到ICU护士发的信息,说情况很紧急。口罩只够用两个shift(轮班)。当时口罩就缺到这种地步。


不单是医院,病人也缺口罩。亚裔特别是华人多是有备而来的,印度人还好一点,美国人和西语裔的人最缺乏口罩。他们要么不戴口罩就来了,要么围着一个头巾。


当时我很紧张,赶紧向我所住的Livingston华人社区发出请求。当天晚上,就有立石教会的弟兄姐妹联系我,把自己家里的口罩捐出。我所在的立石教会曾经给每个家庭订了20个N95口罩,许多人全都捐了出来。我说,你们自己不留一点吗,他们说,我们用普通口罩好了,N95要捐给医务人员。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教会哪位弟兄放在我家门前放下200个N95口罩。Livingston 华人协会的沈小乐先生也是连夜送来1000个外科口罩。



第二天上班,我把东西直接抱到急诊室。穿过走廊时,感觉自己像一个战士抱着子弹和枪支,走路特别雄赳赳、气昂昂。周围的医护人员都兴奋地尖叫:天哪,你从哪里搞到这些东西?(笑)


从那天开始,我的社区,包括华夏中文学校、华人协会、立石教会等,努力为医院募集物资,使我们和社区周围医院不至缺乏防护用品。有时头天把捐赠的东西带过去,第二天就看到大家戴上了,心里特别高兴。那一段时间很多人捐赠,我们每天用的口罩,都是不同型号和品牌,特别丰富。(笑)


想起来一件很欢乐的事情,因为头天有人给我捐赠了连体防护衣,第二天我穿了一件。犹如鹤立鸡群,特别显眼,虽然美国同事没人问什么,但是那一天我真的是如坐针毡,好惭愧。后来别人给我防护衣,我也捐出去,留给那些最需要的人用,自己再也不好意思穿了。


穿上防护服的医务人员


我们教会有8个姐妹,专门为我们医院找口罩,特别感动。她们找的口罩质量非常好,我们用了很久。每天,我打开家门,都能看到门口堆着很多口罩。其中一些捐赠的人,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我所在的华人社区还为医院的医务人员建了一个群,医务人员可以告知自己的需要,组织者去购买物资,然后把东西送过来,让我带去。我所属的立石教会有专门的弟兄负责两个医院的防护用品募集,直接送到我家里。教会一开始捐口罩,捐面罩,然后捐赠防护服,国内家庭教会弟兄姊妹捐赠防护服,让我们非常感动和被激励。


华人社区捐赠的物资(图中穿白色医护服的就是我)


我每天都是带货上班,后备箱装得满满的,感觉自己在运输“粮草”,很有使命感。我把东西交给华人医疗部的负责人Anna,她们统一送到负责物资捐助的部门。


我的后备箱装得满满的。(图中穿白色医护服的就是我)


这种捐赠一直延续到4月底,直到政府的资助来了。说起来,华人社区的捐赠比政府的资助整整早了一个月。如果没有这些捐赠,我们抗疫的结果肯定要大打折扣。


医院的转折点是复活节(4月12日)那一周的周末。4月12日之前疫情达到高峰,之后慢慢下降,医院一点点恢复正常。病人慢慢少了,医疗帐篷关了,但是做检测的帐篷还在开,估计要开一年。急诊室的病人越来越少了,有时候一天才一两个。加建的ICU也慢慢恢复正常,270个负压病房还留在哪里,以备将来之需。新冠病人都集中到新建的病房,每天急诊室的新冠病人也转移到这里。


病人走后,病房要全部消毒。窗帘、隔帘都要换新的。地也要消毒,门窗都要擦,最后用紫外线照射消毒。


给病房消毒


这次疫情对海外华人是一个很大的冲击,让他们有新的看见。我们虽然出国十几年或二十多年,但一直觉得中国是自己的娘家,我们虽然在美国养儿育女,发展事业,但更爱自己的娘家。通过这次疫情,我们会感觉,美国也是我们的家,它不但给我们好的发展机会,让我们的孩子接受很好的教育,也给我们归属感。我们也爱这片土地,愿意用行动让别的族裔看到,we care it, we support it(我们在乎它,我们支持它)。我相信我们的下一代会更有作为,把华人的爱心和热情倾注到我们的第二故乡,他们的家。


 四  老二被朋友“领养” 


3月,当我知道要去抗疫前线时,第一个想法就是,去医院附近租个房子或者订个酒店。当时我所住的小镇一个病例都没有,我不想把风险带给社区。我先生不同意,最后我决定留在家里住。事后发现这个决定太对了,看来大事决策时还是要听先生的。(笑)


每天,我下班回来,我家老大就负责把饭菜端上来,给我烧热水,把我脏衣服拿下去洗,干净衣服拿上来。有一天我早餐吃得少,低血糖,差点休克。从此,老大给我的早餐都是双份,又搁巧克力,又搁水果,蛋白质和热量很多。


我不希望我家老二和我们一起承担太大的压力,就和他商量,让他住到我们朋友家里。他同意了。我上班当晚,朋友就过来接孩子。孩子住在他们家里,他们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他,孩子很开心。


过了一段时间,我问老二,你想家了吗,要不要走到外面,我们说说话。时间已经约好了,但他没有来,说还是不要给阿姨一家增加风险了吧。朋友每天把我写的日记读给三个孩子们听,孩子也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是在支持妈妈。


一个月后,老二说想回来,和我们在一起。他爸说这样有风险,儿子说没关系。他回家后,变化很大。以前不知道怎么做吃的,回来第二天就开始做早餐,做得可好了,哥哥从此“退居二线”了。(笑)现在轮到老二每天给我端饭、烧热水,上楼把我脏衣服拿下去洗,又把干净衣服拿上来。我每天快到家时就给他打电话,他就把车库的门打开。以往他不是这样的,经常和哥哥argue(争论)谁去遛狗,现在一点怨言都没有。我感觉到他长大了,有担当了。


小儿子Joshua帮助爸妈拖地割草


以前基本是我在做饭。这两个月都是我先生负责做饭,他水平越来越高,有的菜做得比酒店还好吃。后来才知道他每天看着YouTube做,难怪呢。(笑)他也不容易,5月初,他母亲过世,不能回国奔丧,忍着内心的痛苦,一边工作一边还要照顾这个家。


这两个月,我们家有很多经历,也有很多困难,但是很感恩,教会的弟兄姐妹给我们很多支持,无法用言语表达。他们每天给我们送防护用品,送吃的。后来我先生不小心把脚崴了,拄双拐,没法做饭。接下来两周,教会的28个家庭每天排好班,给我们家送午饭和晚饭。有什么事情一说,大家就在线上为我们祷告,非常温暖。


我每天甚至盼望去上班,因为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全家人、全教会和华人社区朋友们的支持去上班的,背后有千军万马。


昨天周六,我们给老大庆祝18岁生日。他9月要去上纽约大学了。我现在很放松,可以帮助家里做点事情。不过体会到了家里上班的难处,因为要天天做饭。而之前两个月,我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太幸福了!而且弟兄姐妹,教会、社区这么关怀,可以说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笑)


从5月16开始,急诊科不再需要援助,我开始到home care(家庭护理)部门帮忙做remote monitoring(远程监测)。我每天要跟踪十五到二十个病人,不算太多。新冠病人回家后,我们继续对他们进行监测。他们每天测血压、心率、血氧含量,把结果发送到我的电脑。护士每天打电话跟进,确认没有新症状。病人不用担心在家没人管,感染的患者,可以通过家庭医生申请远程监测,会拿到血压计、血氧计、体温计等设备,以及一个iPad,仪器测的数据会自动传输到iPad,然后传输到护士的电脑里。


这两个月是个特别的时期,使我经历了太多未曾经历过的,超出所求所想,身心灵体会到了太多的震撼。我看到了生命的脆弱、现代医疗的有限、黑暗遮蔽了全地,以及人性的美善。我亲眼看到、亲身经历了创天造地的耶和华神的大能同在,带给孤独、无助、恐慌的人安慰、医治、陪伴,使软弱的我变得刚强。


疫情仍在继续,未来还会发生什么,有太多的未知。许多事情远远超出人能掌控的范畴。安静的时候,我会问自己,什么是我面对明天的把握,我准备好了吗?



  疫  情  口  述  史     往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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