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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2020

孙永红 石舫塔影 2024-01-02

2020年

对于许多人,都是特殊的一年

我们担心过,也变得勇敢

时代的一声叹

落到每个人身上都是一场险难

终于要跟这一年说再见

却难以忘记它的不平凡

当祈祷和期盼

与敲响的新年钟声相伴

依然深刻于心的

是逝去的那一年


我和我的2020




孙永红

北京大学国政系本科,北大国发院EMBA。曾历任三个欧洲公司亚太区总裁,并荣获2013年度中国经济新领军人物奖。现任北京某公司董事。热爱生活,为人开朗,喜好网球、游泳、跑步等运动。


目 录


1

中国篇

背景:武汉封城,举国抗疫

2

德国篇

背景:2月17日,北京—法兰克福

3

美国篇

背景:3月12日,法兰克福—波士顿

4

重回德国篇

背景:6月8日,芝加哥—法兰克福


彩云追月 (庄子仪)


5

南京隔离篇

背景:12月13日,法兰克福—南京

6

我的2020

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不平凡的年份



    2020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而我的2020也许比地球上大多数人都更加特殊。这一年我的轨迹覆盖了三大洲,搬了两个家,长途短途飞行了十多次,在这个每天都充斥着封城封国熔断航线新闻的一年实属不易。


1

中国篇

    我的2020年始于北京。

    1月1号下午4点从北京飞往上海,2号安排了几个会议,3号受邀参加老东家的年会,4号上海飞厦门,5号受邀参加厦门马拉松,6号在鼓浪屿的一个书店里坐了一天,7号飞回北京。

    此时的北京正值春节之前聚会高峰,几乎每天都有各种各样聚会和年会,忙的不亦乐乎。14号当天济南火车往返,之后又是各种聚会,23号在三元桥的“湘爱”跟以前的同事和她姐姐一起吃饭,当时在北京感觉一切比较正常。就在当天,距离北京不到1200公里的武汉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封城。


静怡安然



    1月24号是除夕,按照以前的约定我去一个姐姐家过年,那时候大家还没有意识到后来的疫情会发展到那么严重,而且会遍布全球。

    因为离这个姐姐的家只有20分钟的车程,所以春节期间我经常是在她家吃完饭回自己家住,期间免不了每个小区门口量体温。记得有一天我到她家小区门口,门卫量了体温一看温度计说:“哎呀!”我当时吓一跳,“怎么了?发烧?”他说,“不是,温度计坏了,体温是零。”虽然虚惊一场,但是我却开始有点担心:我这么爱运动,万一哪天跑步受凉发个烧什么的,那岂不是连家都回不了了吗?!

    每天在路上开车,从来没有见过大北京这样的场景,整条马路上只有稀稀拉拉几辆车,行人更是少见,有时候开着车突然就恍惚,这是北京吗?没有了堵车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个城市好像没有了灵魂。原来一直抱怨北京的堵车和人多,这突然一下空城却怎么也不能适应,感觉当时就像一座鬼城。


年夜的京城(张明东 摄)


    我仍然坚持每天到户外走一走或跑个步。几乎看不到人,偶尔从远处见到一个人影,当对方也看到我的一刻,就立即找另外一条路走了,虽然感觉很怪异,但也觉得比较安全。后来大家习惯了社交距离1.5到2米,也习惯了人和人之间的互相防备,倒也释然了。

    这期间除了自己出门之外,我还约了另外一个朋友出去走路,她是以前北京疾控中心的大夫,我的另外一个姐姐。因为我俩都是家里老小,而且我们的父母去世的时间相差不到几个月,可能是因为人到中年成了孤儿的同病相怜,更因为在一起非常愉悦,我们几乎每天都会相聚。那几天一起去颐和园散步的感觉简直太爽了,整个大园子没几个人,十里长廊空空如也,有点当皇帝的感觉。我特别喜欢跟她聊关于病毒、人的免疫力、养生的话题,她总会用最浅显易懂的方式给我讲解医学知识,也最懂得怎么用逻辑和理性来解释人体的工作机能。



颐和园



    我非常感恩在疫情期间能有这样的朋友陪伴,她还带我去买北京最地道的各种小吃。有一天我说想吃一碗热汤面,当时几乎所有餐厅都关门了,她说:“走,我带你去,想吃就一定能吃到。”我带着好奇心开车去她说的地方,果然吃到了特别正宗的热汤面。现在回想起来,在手都快冻僵了的时候能吃到那一大碗热汤面是一件幸福感极高的事情。

    虽然跟这位姐姐每天见面让我很开心,但是毕竟北京城一直处于半封闭状态,每天的各种消息诸如汉莎航空停飞了来往中国的航班、新冠感染的病例数每日都在上升等等扰得心神不宁。我孤零零一个人在北京,越来越担心是否能与在国外的家人团聚,家人也每天为我揪心,于是决定订下飞往德国然后转往美国的机票。当时订的是2月17号北京至法兰克福,3月12号法兰克福至波士顿,4月26号波士顿飞法兰克福,4月30号法兰克福回北京。


2

德国篇

    2月17号早上去机场,机场很空,空气里充斥着焦虑。到了贵宾休息室更是没有几个人,准确地说当时在休息室只有我和另外一个人。我戴着口罩,也带着些许的恐惧坐在那里。机场休息室没有了以往的热食和赶各种飞机的人群,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对未来的迷茫。

    走进登机廊桥,看到廊桥尽头处的飞机里站着的不再是平时穿着红色或蓝色国航制服满脸微笑的空姐,她们都穿着白色的防护服,戴着口罩,感觉像是战备状态。公务舱里也就不到五个乘客,每个乘客之间都很远。



    以前公务舱吃饭用的不锈钢和陶瓷餐具全部换成了塑料盒饭和塑料刀叉,以前可以喝到的各国的红白葡萄酒都没有了,只有长城干红和干白,还有青岛啤酒。我问空姐为什么,她们告诉我国外的酒运不进来,缺货。

    到达法兰克福下了飞机,看见所有的人都不戴口罩,所以我也赶紧把口罩摘了下来,顺便透透气。当时德国的疫情只有巴伐利亚州出现很少的几例,还没有引起重视,德国政府也只是在3月2号才将疫情等级调整为中等,并建议每个人在公共场合和封闭空间戴口罩。我到达的时候德国虽然对中国武汉封城和疫情蔓延有很多顾虑,但是毕竟觉得中国离他们还比较远,也没有预料到疫情会在全世界蔓延如此之快。

    我这些年在中国、德国和美国之间旅行和居住,每个地方都不会呆很久。我曾经每次回德国都会花些时间找自己心仪的大房子,但是以前看的都不大满意,每次因为呆的时间短事情又多,也情有可原。


疫情下的法兰克福机场(钱伯彦 摄)


    2月份回到德国后就开始找房看房,看了几处还是不满意。3月初,我的老朋友Leisa推荐了一个她邻居代理的房子,看上去还不错,所以我就准备去看一下。谁料想在约好的前一天晚上Leisa气愤地给我打电话,说那个房主不允许中国和意大利来的去看房。她觉得那个房主非常不可理喻,尽管给他解释我已经回德国超过14天,他仍然固执地不让我看房。其实我可以理解那个房主,但是难免有点心里不舒服。被这个房主一刺激,我下决心一定要找到喜欢的房子,于是当天晚上花了六七个小时在网上认认真真地搜。找到了两套让我动心的宅子,网上照片都非常漂亮,尤其是其中一套,简直就是我梦想中的理想居所。但是转念一想,不会吧,现实中的房子一定不会这么完美的,因为我失望过太多次。

    第二天跟代理约了在3月8号去看房。到了那天应约而去,在门口就受到了房主的热情欢迎,他跟我握手,然后说请您随便看,有问题随时问。一进门我就被门厅给吸引住了,越往里面看越喜欢,几乎每件家具,每个装修的细节,每个房间的布置都令我满意,可以看出房主的用心。从一楼看到三楼,又从三楼到地下室,然后去看院子和泳池以及小木屋,再回到一楼的时候我就跟房主和代理说,这房我买了。这么快做决定让他们有些吃惊,问我说确定吗?我斩钉截铁地说:“确定,我们找时间谈细节。”两天后我又见到房子的女主人,简单地谈了价格,双方都满意,她说:“握手成交!”

    那次的握手是我2020年最重要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之后所有的人都social distancing,大家见面只是点点头或者挥挥手,下一次握手还不知道是猴年还是马月呢!





    后来才了解到,这套房子是德国以前最大的一个家具生产商家族的大院,在当地是绝对的大户人家,一半小城都是他们家工厂的厂房,街道也是以他家的名字命名的。爷爷那辈创业,父亲这辈把公司发展到了顶峰,现在他们去世了,第三代继承人把原来的厂房改造后做物流地产。这里是第三代孩子生长的地方,三年前他们的父母离世,七个孩子如今散落在世界各地,各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他们基本无暇照顾祖宅。兄弟姐妹中虽然有好几个对老宅很有不舍,但他们还是决定,与其看着这栋完美的房子在无人居住无人照顾的情况下一天天变差,不如卖给一个视之如珍宝的房主。

    说是我看房,不如说是房主在观察我。我太喜欢这个房子的一砖一瓦和所有古典的家具及装饰,他们看到我的诚意,于是把所有家具、装饰物、钢琴都留给了我,让我来了个拎包入住。





    我非常感恩这家人,因为我终于找到了梦想中的居所。他们一家人也特别感谢我,因为他们的父母在这栋房子上花了太多心思,也留下遗言不许做任何改动,由于我对房子的喜爱他们可以告慰自己的父母了。

    我经常会想,一切的安排都是最好的安排,只要我们用心体会,上帝在一处关上一扇窗,一定会在别处开一扇门。我这些年在找房,这些年这栋房子也在等她的主人。


3

美国篇

    按照原来计划好的行程,3月12号我踏上了飞往波士顿的飞机,因为先生工作原因搬往辛辛那提,我要去跟他一起收拾东海岸的家,搬去辛辛那提的新房子。

    波士顿机场也是前所未有的空旷,下了飞机也了解到特朗普宣布3月13号晚上12点起暂时禁止来自欧洲的人员入境。据说3月13号机场人流涌动,都希望在美国封国之前入境,而我又一次成功地在这个规定实施之前的24小时完成了行程。尼采说“你能够,因为你意愿”,我决定做一件事情的时候都会意愿很强,这种意愿是否会形成一个强大的能量场而影响事物的结果呢?


疫情下的波士顿机场


    收拾完东海岸的家,美国的疫情也开始严重起来。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决定开车去辛辛那提,中途在新泽西的Lambertville停留一晚。Lambertville是一个景美水秀的漂亮小镇,我们几年前就出差来过。小镇古香古色的酒店餐厅,热情好客的酒店和餐厅老板,美味可口的饭菜,饭后在河边和小镇徜徉漫步的悠闲自在等等一切都给我们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这次停留一个晚上,通过Airbnb订到了一个浪漫有品位的民宿。房子的主人跟我们说他们从来不锁门,到了之后直接推门进去就可以。他们还为客人准备了一瓶红酒,让我们随意享用,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我们把行李安排妥当到镇上吃饭,出房门左拐两分钟走到河边就有一个很好的餐厅。看见里面灯火通明,厨师在里面隔着窗户跟我们微笑挥手,我们也很欢快地向他们挥手致意,然后大踏步地迈向门口准备进去用餐。但是门口贴着告示:疫情期间,餐厅只能外卖不能堂食。于是我们决定到小镇上逛逛,再找找有没有别的美食。小镇在疫情期间显得无比萧条,蒙蒙细雨中偶尔能看见一两个行人,感受到的不是温暖,而是焦虑和恐惧。也难怪,百年不遇的疫情,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不确定性拉得很远很远。人间有美好和彩色,但有时候也难免会被乌云短暂地遮拦。

    第二天早餐后继续赶路,当天晚上到了辛辛那提,第三天收房。辛辛那提在美国中部俄亥俄州,虽然只来过两次,但我们已经很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人,他们比较淳朴;喜欢这里的房子,每所房子都是欧式的古典风格,屋中间有壁炉,中庭挑空很高,适合装古典的吊灯;喜欢这里的风景,更像欧洲大陆的风光,不靠海但是有河流湖泊,森林密布;喜欢这里是网球之都,加入网球俱乐部之后能遇到很多网坛高手。我一来就喜欢这里的一个叫Loveland的小镇,小镇在以云集网球明星豪宅而著称的Indian Hill旁边。我喜欢她的名字,“充满爱的土地”,也随我的心愿在这个充满爱的土地找到了心仪的家园。



    随着疫情的越来越严重,我没有在原定的4月26号飞回德国,决定先在美国跟先生呆一段,静观疫情发展趋势后再确定回德国的时间。

    他的工作因为疫情改为每天在家里办公,于是我俩就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各自开电话和视频会议。他每天起得很早,我喜欢晚睡晚起,他做早餐,我做中餐和晚餐。每天早上大概九点多醒来,发个短信说我醒了,就听见楼下开始有锅碗瓢盆的动静,20分钟左右他就把早餐送到我的床头。我特别喜欢每天在床上用早餐的感觉,也非常享受每天学新的菜谱做午餐和晚餐的过程。

    疫情的蔓延虽然让我们大家都深恶痛绝,但我更愿意看到的是疫情给我们每个人的生活带来的正面影响。如果没有疫情,我可能没有机会跟先生在一起呆过半年以上的时间;如果没有疫情,我可能不会发现花开花落和林间片片树叶从嫩绿到金黄再到火红燃尽生命再次轮回的美妙;如果没有疫情,我不会知道我可以是一个优秀的厨师,每顿饭做出来之后即被一抢而光;如果没有疫情,我可能不能体会14天被隔离在一个不到50平米的房间也可以每天过得丰富多彩。

    心有多少爱,世界就能有多少美丽;心有多大,世界就可以有多宽广。


4

重回德国篇

    6月8号我从芝加哥飞往法兰克福,从一个空荡荡飞往另一个空荡荡,机场和飞机上人都很少。我在三月份握手成交的房子,虽然没有交过一分钱,对我们交易双方来讲这就是成交了,所以我得回去收房。

    回到德国就马不停蹄地收拾原来的房子和办理交接手续,然后就是进行新房的公证、付款等流程。在德国买卖房子有一个手续是必须过的,就是要将这次交易知会当地政府。如果政府决定这块地有别的公共用途,他们是有优先权购回的,这道手续有时候等的时间比较长。

    所有这些事情花了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在7月16日搬进了我梦想中的大房子。花园里开着杜鹃花,朵朵玫瑰含苞待放,之后的几个月里我每天都收到惊喜。又过了一些日子,前院的薰衣草也开了,可谓香气袭人。我不禁感慨前房主对这栋房子的用心之深,院子里每个季节都有花开,房子里每个细节都做得特别到位。尤其是那间像图书馆一样的书房,让我的每个德国朋友都大跌眼镜。我以前的德国老板说,你做过的上亿的项目固然成功,但是我觉得你最成功的是买到这个房子。

    院子的设计也是花了特别多心思。池塘是爱心造型,金色的鱼儿自由自在地徜徉在水中,感觉有人接近迅速藏进一池荷花的下面;池边的枫树,在深秋的时节用鲜红把秋天的热情点燃;让我更加诧异的是,有一颗树在冬天来临而应该枯萎凋零的时候竟然出了很多花苞,再一查资料,才知道这是腊梅。


今日心情:晴朗



    因为原来住的房子在6月30号交接,而新买的在7月16号才办完所有入住手续,中间差了半个月的时间,所以决定先把我家那只猫咪Toby留在旧房子。反正他每天都在外面转悠,夏天的田野里到处都是他的猎物,估计我们离开他一段没有问题。

    等我们安顿好了之后,去找了他几次没有见到,终于在九月底的一天把他搬到了新家。

    根据宠物医院的建议,猫咪搬家要让他在屋里呆14天左右,并要放一些他熟悉和用过的垫子等用品,有家的感觉,还要每天遛一遛适应新的地方。猫咪听觉和味觉灵敏,他会在这段时间给自己绘制一个新的地图,等新的地图绘好了就可以放心地让他在新家自由活动了。





    在隔离的14天里,有另外一只长得跟Toby很像的猫经常在院子里大摇大摆地活动,牠是想给我们明确表示这里的地盘归属。我当时就想,Toby在隔离结束之后免不了一场恶战。

    果不其然,在Toby搬来一月后的一个晚上,我听见院子里有一些嘈杂的叫声,第二天早上就发现Toby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抓痕,血淋淋的。

    平时他的伤都是自愈,猫的自愈能力很强,去年他的耳朵被抓掉一块就是半月之内完全自愈的。这次的伤可能是因为在脖子下面,很容易被他锋利的爪子挠到,过了十几天刚看见结痂就又被他抓破了,于是我们带他去看医生。医生决定给Toby戴个喇叭形的脖套,防止再抓破伤口。看到Toby戴着脖套的滑稽样子,觉得可笑也可怜。他倒是很乖,努力试着适应新的脖套,这样又回到了隔离状态,可怜的猫咪。



    每天照例拴着他出去遛几次,有一天早上我把他拴住院子里的一个电缆圈上回屋打电话,再一出来发现绳子和脖套已经被他挣脱,Toby逃走了。天气很冷,他还有伤,我开始替他担心。

    一直到晚上都没有看到Toby的踪影,外面下着雪,晚上十点半左右,我带着侥幸的心理打开通向花园的门,看见毛茸茸的一团背着门口在喝水。我叫了一声:“Toby,是你吗?”他继续喝水,没有理我。我心想,脾气还挺大,“再开一次门,你要是不进来就随你的便了。”我第二次把门缝开大了一点,动作慢了一些,他听见开门声就嗖地一下转身跑进了屋子。

    这就是那只野惯了的Toby,放荡中透着温顺,对我们的安排屈服着也反抗着。我们人类以为养猫是他们逗我们开心,但猫是王,他们觉得自己才是主人,主人是有权选择仆人的。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他是怎么挣脱好几道枷锁逃走的,好像是预谋了很久似的。

    逃离计划成功了,尽管医生建议他再戴几天脖套,我们还是决定把脖套扔掉,让时间来治愈他的伤口吧!大自然有自己的优胜劣汰,我们不应该干预太多。

    我离开德国的时候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但是已经没有感染的危险了。

    当然,从此也再没有看见另一只猫到过我家花园。


钢琴独奏:庄子仪 (地球空间学院2019级研)


5

南京隔离篇

    一直对回国即将面对的14天集中隔离有恐惧心理。现在的办公方式,只要有互联网,通过视频和电话会议可以在全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工作,所以虽然这一年大多数时间不在国内,可以说80%的工作都没有太多障碍。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剩下的20%的事情越攒越多,于是我从十月份就开始筹划回国的各项事宜。11月25号终于拿到签证,签证要求30天内必须入境,否则作废。虽然知道现在回国面临圣诞节甚至新年都可能在隔离中度过,既然决定了,就硬着头皮一步步往前走吧,走到哪步算哪步。

    第一步先是致电汉莎航空改机票。疫情期间每个航空公司的航班都大幅度减少,幸好今年最后一班法兰克福飞南京的公务舱还有位置,12月13号飞,12月14号到达,我开始了14天的集中隔离生活。

    从落地南京的那一刻起,地面防疫人员就穿着防护服上飞机帮助扫健康码、量体温,下飞机核酸检测、取行李、出海关、上大巴,到酒店前台登记入住,一切都像一条流水线井井有条。登记入住后上电梯,电梯里的两位男士也是住在七楼,简单地交流了两句,三个人各自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他们说:“14天后见!”


机场防疫(谢玉冰 摄)


    我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后一间。他俩已经进了房间,我一个人站在房门前的楼道里,注视着要在里面度过14天的屋子,好几分钟不想进门。脑子里闪出一连串的问题:我能适应吗?14天我不会发疯吗?这14天怎么熬啊?

    14天隔离期已经结束,感觉过得挺快,好多计划要做的事还没来得及做。人有极强的可塑性,适应环境的能力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发生变化,有时候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自己在出发前根据几个有隔离经验的朋友的建议准备了三瓶酒,一些平时自己喜欢吃的零食,画画的笔墨,几本书、香皂、毛巾、床单、被罩等隔离物资和长长的to-do list。

    从隔离的第一天起,我就收到很多朋友的问候,问我需要什么。尽管我都说不需要,也没给他们地址,还是有几个至交坚持要地址给我寄来各种吃的,还有书,各种电影、纪录片合集,精神和物质食粮俱全。

    有个没见过面的EMBA的师姐因为丈夫患癌症需要资金治病忍痛拍卖他的画作。我喜欢他的油画,更想帮助这个师姐,于是在德国期间买了她丈夫的几幅画,也发去不少鼓励她和她丈夫的文章和话语,希望他能够挺过去活下来。11月16日,我接到这个未曾谋面的师姐的微信:“师妹好!我先生已于10月14日仙逝。天堂没有痛苦,感谢你的帮助!”这位师姐在我隔离期间寄来一箱湖南东江湖蜜桔,还寄来她丈夫生前写的书。蜜桔很多汁,非常甜,尤其是那份人与人之间无私互助的温情有一种甜到心里的感觉。



    有个工作上的合作伙伴生活中的姐姐,去年冬至,从重庆回到北京那个半年多没人打理的家,我在外面忙完后晚上10点多到她家去看她。我带了一束鲜花,她准备了饺子、甜橙、坚果和好茶等我。我俩一起聊,一起过了一个冬至夜。其实我并不记得那晚是冬至,后来几次电话里她提起了我俩一起过冬至这件事才让我意识到那天我的到访对她的重要性。

    我是知道一个人从外地回到北京这种大都市的失落和凄凉感的。我曾经有八年的时间在中山、香港、新加坡、上海等地任职。夜晚飞回北京,从空中俯瞰万家灯火,回到家中一个人面对空空的大房子,尤其是第一个晚上会感到无比孤独。我想,这个姐姐那天回到北京一定也是这种感伤。再强大的外表下面也会有一部分脆弱,再强大的人也会有脆弱的一面。我那次冬至夜访一定是触碰到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我感觉也是从那晚起她就把我当作了妹妹和至交。

    她在我隔离期间寄来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有甜橙、干枣、手剥山核桃、平遥牛肉、酸辣粉、小火锅、洗发液、红茶、绿茶、菊花茶、免洗手消毒液、口罩、塑料手套......应有尽有,这是真爱!

    在隔离期间,除了工作之外,我也每天锻炼身体,写点文章,画些小画。这个姐姐的女儿在美国生了个女孩,因为疫情她一直无法去看外孙女,圣诞节这天她画了一颗圣诞树给外孙女,我也凑热闹画了一幅“事事如意”送给这个远在万里之外的小宝宝。这个姐姐是姥姥,我自然就是姨姥姥。



    大学同学王鑫寄来他的著作《被子植物的曙光》。他提前给我打预防针,书是专业书,比较晦涩难懂,我说:“没事,我试试,也给脑子加一个保健操。”确实,书很难懂,不过我还是坚持每天睡前看一部分,催眠的效果相当好!令我欣慰的是,他几次打来电话关心在隔离中的老同学,也给我用通俗的语言解答了很多我读这本书的困惑和问题。的确是学识渊博,可以把自己专业的事化繁为简,让我这个外行也看到一些曙光。







6

我的2020

    也许对很多人来讲2020都会是特殊的一年。

    我的2020起始于厦门马拉松,结束在14+7居家隔离的北京顺义家中。2月中旬逃离疫情不断升级的中国,下旬在柏林装修公寓;3月初逃离新冠感染人数每日都在增多的德国到美国搬家,4月5月在social distancing中探寻辛辛那提及周边的风土人情和春暖花开;6月初逃离疫情不断白热化的美国回到德国乔迁新居,8月9月在与世隔绝的魅力小镇的森林里与松鼠、麋鹿描摹秋天的童话故事;10月3日德国疫情缓解期间在新房子办了一个小型的生日派对;11月个人生活做了些重要的断舍离;12月中旬逃离疫情反扑中的德国,南京集中隔离未结束,北京顺义家附近发现了新的疫情,让我这颗刚刚放下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真可谓步步惊心。所幸命运女神在我走过的每一步张开天使之翼给我保护和提醒,推我助我前行,让我深切地体会到自由、友情、亲情每个字的含义和难能可贵。




    如果有人诅咒2020,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2020有太多的鲜活生命离我们而去。对我而言,2020则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份!我在这一年经历了人生最重要的几件事情,2020发生的事情会对我的后半生有特殊的纪念意义。

    我仍然愿意把赞美的歌送给2020,祈祷和祝愿2021牛转乾坤,人类战胜疫情,世界人民心手再相连!



往期回顾 


离开燕园的海外拾零(二)

西游漫行:离开燕园的海外拾零

“迷路”西班牙小镇

一生不羁爱自由:纪念马拉多纳

给人生B面的礼物

生为其女 何其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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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才子解读《平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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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舫裁缝铺外传

世上有朵丁氏花:献给丁石孙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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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别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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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美的父母/自己/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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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纽约(一)

记忆中的意大利

记忆中的武汉

永远的丁石孙校长

创刊号:光阴的故事



   

石舫塔影

《石舫塔影》第111期

编委会:张明东、李歌、周剑峰、傲雪

刘旭东(法律顾问)

本期主编:张明东 |  图片提供:孙永红

钢琴演奏:庄子仪

2021年1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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