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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钢琴师:渡轮上的精灵

星空与内心 星空与内心 2020-09-13

正如电影的英文原名——“THE LEGEND OF 1900”,这是一首讲述电影主人公1900一生的史诗。
1900的一生是以一种超自然的方式开始,并以类似的方式走向结束:他如同天使降临般出现在轮船的钢琴上,如同受到了圣灵感召而学会钢琴;像一个幽灵在轮船里飘荡游走、无人能见,最终随着一声爆炸和轮船走向终结。而电影用一种惋惜的基调描述了1900从诞生走向终结的关键过程。
在电影的笔触下,1900是一位曾经活着的圣人,在广大凡人的对比下,更显示出他的与众不同。
渡船上的人大都是凡夫俗子,期待着单一的、想象中的美好生活,在看到二十世纪初飞速崛起、潜藏着无数机遇的新大陆时,都会歇斯底里地喊出一声:“America!”,他们有时能沉浸在1900超然的音乐中,但归根到底他们的眼睛中唯一能映出的,也就只有代表着巨大财富的水泥森林、高楼大厦和名誉财富,比1900美妙的音乐更能抓住他们的内心。
即使有着像“爵士乐之父”和唱片公司老板这样的特别之人,能够察觉到1900音乐中无与伦比的力量。但他们都会不自觉地将音乐中的美,降格为追求名誉、财富的工具,纵使拥有了远超大多数人的技艺和眼光,也未能达到真正审美的境界。
相比之下,主人公1900就像从希腊悲剧里走出来的英雄,从被常人习以为常的微小事物中发现美,用生命表现着自身永恒不竭的创造力。
就如某个德国农村牧师的儿子所说:在这个被技术统治的时代,大多数人都自觉或不自觉的被规定着,丧失了思维的多样性,为单一的“目的”所束缚,从未想过是否存在着除此之外的存在过程。当看到一个杯子或水壶,常人只能想到它能够被如何的使用和控制,却忘记杯子本身是如何展现自身的,从而丧失了驻足体验诗意的能力,不停的来回奔波追寻梦想,却始终不知道“家”在何处,感受不到安详与幸福。
但1900与常人不一样,在常人来回奔波的工具上,他寻到了“家”的所在,在小小的渡轮里,他也能透视到世界本身。1900不是一个只懂得逃避的弱者,最后躲进自己的小世界里自取灭亡,相反,正是因为自身的那份强大,将他带向了疯狂与毁灭。
1900拥有着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感悟能力,以至于他自己也只能通过诗歌和钢琴乐曲表达所思所想。即使一生从未踏上过陆地,但是,不论是三月时雾气环绕的城镇,还是任何一个普通人微妙的情绪变化,都会被1900用钢琴牢牢的把握住。“诗意的栖居”被体现得淋漓尽致:再简单的旋律,都能被挖掘出无限的可能性,仅仅根据几下脸盆的敲击声,就能弹奏出一整首曲子。在1900天才的头脑里没有任何的限制(1900:Fuck the regulations),一切事物都在琴键下得以展现本身,生成为不同的、独一无二的音乐,而不是被做成一个特定的、被批量生产的商品或派别(1900:Fuck jazz too)。
1900的思绪总是这么的奔放,能从非常有限和单调的事物中联想出事物本来的面貌,并通过高超的钢琴弹奏技艺表达出来,这从他与爵士乐之父的那场较量中就能表现出来——听过一遍的曲子就能重新编排成类似但更为流畅的曲子,仅仅通过双手就弹奏出了四只手才能达到的效果。
当城市里的人在由无限个“钢琴键”所构成的世界里,过着单一重复的生活;而1900却能用有限的八十八个琴键,演奏出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世界,这是他的才能所在,也决定了他的末路所在。

1900毕竟还只是人类之躯,不停创造、直至力竭的酒神精神,最终还是压垮了他,使得他无法像一个常人那样在世界中生存和延续下去。

过度的思绪,让他在面对精神气质相近的女孩时唯唯诺诺,最终错失了爱情与家庭;而在他直面整个纽约时,数不清的事物突然间展现在1900面前,最终彻底摧毁了他的思绪——他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多的事物,同时在脑海中展现着无限的可能性,那一瞬间,只需要些许电量就能演奏的精美八音盒,连上了220V的家用高压电,直接烧熔了1900那精致的灵魂,并将他的精神引向无尽的恐惧和癫狂——他的躯体被永远的锁死在了弗吉尼亚号渡轮上,直至六吨的炸药将他与渡轮一起化为碎片。

可怜的1900,超越常人的审美和感性能力使他成为无拘无束的音乐圣人,即使身处小小的渡轮,也能用钢琴游历整个世界;但也正是这种超凡脱俗的能力,彻底剥夺了他正常生活的可能。

就像布里丹之驴,会被自身过于纯粹而缺少随意性的理性思维活活饿死,1900因为过于强大的感性能力而无法承受陆地这艘“巨型轮船”上的超量信息与抉择,最终只能在渡轮上等待着生命的尽头;正是因为这份来自上帝的音乐才华——就如同大力神赫拉克利特的神力、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医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1900的传奇必定会以悲剧结尾。

也许,很多人会对1900的品质与特征心生向往,想在现实中成为这样的天才,或是要达到那样的境界。但归根到底,那不过是南柯一梦——如果一种思想特质会剥夺拥有者的生存和延续,那么这种特质就是不值得大多数人学习和追求,因为,这特质终究会将人引向终结,对于这种没有未来的特质,所有围绕它的一切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通过马基雅维利的原创性思维来看,虽然1900的一生拥有感动你我的力量,给人一种特殊的“悲剧美”,但他的品格对于他个体而言却是彻头彻尾的“恶行”,这是在引诱人们用永恒的毁灭换取一时的感动,用一个人的死换取瞬间的美。

面对1900所具有的思想特质,人们不应该去学习与发扬,而应当是敬而远之。即使是作为一种给人带来感动和多样性的思想,我们也没有必要去实践,只需用一种记录的态度让其留在一张“思想描述的地图”上,为思想路上的旅人提供持久的思考和共鸣,就已经足够了。

而《海上钢琴师》这部电影,就是一张关于1900传奇的地图,这也正是这部电影的杰出所在,值得每一个人深入其中,寻见那份独一无二的感动和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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