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馆教学进程:字学、蒙书、经史教学
2.1.2国学教育原有步骤详述
古人学制,多在儿童3、4岁时(按此之岁皆指虚岁,下同。若欲换算成周岁,当减1岁。)即在家中教其识认单个汉字。至七八岁发蒙,始入蒙馆读书,是为小学。至十五岁左右,升入经馆或书院,是为大学。
蒙馆中功课则有认字、写字、背书、讲书、属对、作文等。目标要求则语言方面能认字写字、能阅读文言、会作诗作文。
做人知识方面明白初步之做人道理,学会洒扫应对养成各种良好的生活习惯等。经馆则以义理为主,主要功课是解经。
目标要求:于经书中内圣外王之道的义理能融会贯通之、并实践之、练习之、体会之。大体言之,蒙馆阶段,当今日之基础教育,经馆书院阶段,当今日之高等教育。
故所述国学教育原有步骤,详于蒙馆中功课,于经馆书院则较略。
蒙馆中之教学进程,大致分为三条线:
1)字学教学(认字、写字、解字三方面);
2)蒙书(包括学前)教学(背书、阅读训练、属对、作诗、作文等。)
3)经史教学(以背诵为主,兼顾文义。)
附论:
字学乃全部语言、做人、知识教育之根本。
A、据徐通锵先生之高论:汉语言乃是字本位。
B、字中亦有做人、知识之本。
1)字学
在字学教学方面,古人与今人大异。古人是将认字(见字形能知读音即可)、写字与解字分开的;今人则完全不分,自始至终学字必同时求其能认能解能写。
古人先教儿童大量集中认字,写解则稍晚方行。后来认字速度渐放慢,写解则逐渐加快。终至赶上认字,而三者会合。
(1)大量集中认字
汉字之特点乃表义不表音,音形不一致,而汉字常用字较少,便于集中识认。为让孩子能尽早读书,故于蒙学伊始,先让儿童大量集中识字。
1、要不要集中
汉字不是拼音文字。学习汉语汉文,不能象欧美的儿童那样,学会了二三十个字母以后,可以一边识字,一边很快就能成句地乃至成段地阅读。学汉字,必须一个一个地认,一个一个地记;在认识一定数量的汉字之前,是无法整句整段地阅读的。不阅读,不跟语言实际联系起来,识字的效果又会受到影响,难于致用,难于巩固。这是个矛盾。前人采取了集中识字的办法来解决这个矛盾。
另一方面,汉语语法,字的形态变化很少,名词也罢,动词也罢,形容词也罢,没有什么特殊的形态变化,字的安排可以不受语法的限制,完全依照识字的需要来办。这使集中识字具备了可能性。此外,汉字一小部分是单体字,绝大部分是合体字,而合体字之中,大部分是形声字。偏旁部首,造字的规律,相当明显,即使是七八岁的儿童,也很容易领会。运用比较类推的方法,完全可能成堆成批地认字。这又为集中识字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这就表明,汉语汉字的特点,使集中识字有了必要性,也有了可能性。
如果不集中识字,过早地让儿童学习成句的话,成段成篇的文章,一方面,儿童认得的字太少,内容势必受到文字的限制,贫乏单调,落后于儿童的智力发展,不能满足儿童的学习欲望;另一方面,文字的出现又势必受到内容的限制,不能照顾到文字本身的规律性,这样就无从发挥比较类推的作用,儿童不容易领会到文字的规律,学的字就比较模糊,既不容易记住,又会产生错字别字的毛病。字既学得不牢固,不快,就会回过头去影响阅读能力的发展。换言之,不集中识字而过早地教儿童读书,其结果是识字教育和知识、思想教育两败俱伤。前人的作法恰是充分运用了集中识字的有利条件,排除了分散识字的缺点。
集中识字有必要,有可能,进一步的问题是识字的数量。太少,不够用;太多,儿童记不住,而且旷日持久,也会挫伤儿童的学习积极性,当时农村里大多学识字的儿童更没有太多的时间可用。王筠说两千字。从传统的经验看,这个估计不是没有根据的。
前边说到过,跟史游《急就篇》先后同时的识字课本还有好几种,主要是合《苍颉》《爰历》《博学》而成的《苍颉篇》,杨雄的《训纂篇》和班固的《训纂篇》续编。据《汉书·艺文志》记载,《苍颉篇》55章,每章60字,一共应该是3300字;杨雄的《训篡篇》扩充《苍颉篇》成为89章,班固的续编又有增补,成为102章,则杨雄、班固之书估计会有五六千字以上。史游的《急就篇》字数最少,只有2016字。杨雄、班固,都比史游的地位高,比他的名气大,可是他们的书很早就失传了,惟有《急就篇》沿用到隋唐,并且保存下来。什么原因呢?除了编法上和别的可能的因素之外,会不会还因为《急就篇》字数适当,所以大家一直采用,而《苍颉》《训纂》字数太多,不适合作启蒙教材呢?看来这个可能是很大的。因为别的几种书,也有类似的情况。
《千字文》一直流传,而所谓三千字文,五千字文,万字文,都不流传;《百家姓》流传,而经政府颁行的《千家姓》不流传。另一方面,单是一本《千字文》,人们显然感到不够,所以选来选去,还是选中了一本《三字经》,一本《百家姓》,跟《千字文》配合起来,以足两千字左右之数。(按:三百千不二字实为一千四百五十余字,数量并不足两千)这些事实似乎足以说明,前人在实践中得出的结论是,两千字左右才合适,超乎这个数目过多,不足这个数目就太少。
今天,我们可以参考前人的这条经验,作得更科学一点。比如说,我们可以选定若干种儿童必读书,作一个字汇统计,看看这些书使用的字汇有多大,这些字的出现情祝怎么样,从而确定一个最低限度的字汇表。这项工作,应该是没有多大困难的。
——张志公《传统语文教育初探 集中识字》
古人集中识字有两种方法:通用的是背书调字识字法,此法通行甚久,年龄只限定于六七岁有一定理解力之后。然并非最佳方法。且此法认字效率较低,导致在孩子阅读力形成关键期,所识字量太少,难以养成自主阅读习惯。另一种是字块认字法,此法较前法优点甚多,一认字清切;二效率很高,只要每日坚持识认十字左右,一年下来即可认识三千字;三年龄可提前至3、4岁口齿清楚后即可行之。
当然此法优点是能迅速记忆大量字,缺点是容易遗忘。故古人又设有种种复习之法。如1不断温习已识之字块;2进一步在认识两千字块后,采用书上识字的办法来复习巩固,教之以三百千等简短韵语教材,老师加以讲解带读后,令儿童自己看书念诵,念熟后自然能背。不仅有效地复习巩固了以前所学之字,更起到解字并理解学习初浅文言文的作用。
字块认字乃古人字学教学之精髓,亦是整个蒙学的精髓之一,吾人极当重视之。以下引印光大师、唐彪、崔学古、宏远谟斋等相关论述以明之。
唐彪曰:凡教童蒙,清晨不可即上书,须先令认字;认不清切,须令再认,不必急急上书也。何也?凡书必仅学生自己多读,然后能背。苟字不能认,虽读而不能;读且未能,乌能背也?初入学半年,不令读书,专令认字,尤为妙法。
唐彪曰:先生教读书,不过五六遍,至多不过十余遍止矣。而童蒙心散,不会用心,先生教彼时,彼心已不在书,不过随先生之口,述而念之。资性钝者,既到案头,不句且不记,任先生催促,彼终不读,非不欲读也,不识字也。在童蒙,幼稚无知,但畏书之难读,疾书如仇,而不知由于不识字之故;在先生,更不深思,但咎学谓方枘(榫)圆凿(孔)两不相入也。若先教令认字,字既能认,虽教三遍四遍,彼到案头亦能按字口诵。读至百遍外,虽甚拙者,亦能记能背矣。
唐彪曰:余子正心,自六岁入学,因书不能成诵,三岁历三师,至四年无可如何,不复易矣。其岁,则甲寅(1674年)也。因兵乱,避居山中,适有朱两生设帐其地,因令就学。从游至五月,所读新书,不减于前三载,且于前三载不成诵之书,无不极熟。彪敬问其故,答曰:“吾无他术,惟令认字清切而已。令郎非钝资,止因一二句中,字认不清,不敢放心读去,则此一二句便不熟;因一二句不熟,通体皆不成诵矣。又尝试验之,童蒙苟非先生强令之认字,必不肯认;认过而仍忘者,苟非强令之来问,必不肯问。止皆先生所当知者也。”彪思:读书在认字,甚为浅近,何以前三师见不及此?乃知甚明之理,未经人指现,未易知也。
唐彪曰:教童蒙泛然令之认字,不能记也。凡相似而难辨者,宜拆开分别教之。凡见易混淆之字,即当引其相似者证之,曰:此宜分别熟记者也。如此,始能记忆,无讹误遗忘之患矣。此教认字之法。更有令彼覆认之法:将认过之字,难记者,以厚纸钻小隙露其字,令认之;或写于他处令认之。倘十不能认六者,薄惩以示儆,庶可令其用心记忆云。
——《父师善诱法童子最先认字并认字法》
识字必裁方寸纸,依正体书之,背面写篆独体字,非篆不可识,合体则可略。既背一授,则识此一授之字,三授皆然。合读三授,又总识之。三日温书,亦仿此法。勿惮烦,积至五十字作一包。头一遍温,仍仿此法。可以无不识者矣,即逐字解之。解至三遍,可以无不解者矣,而后令其自解。每日一包。此无上下文,必须逐字解到茁实,异日作文,必能逐字嚼出汁浆,不至滑过。既能解,则为之横解:同此一字,在某句作何解,在某句又作何解,或引伸,或假借,使之分别划然,即使之辗转流通也。
——王筠《教童子法》
……为今之计,子女当能言语知人事时,即于家庭先令认字块。(女子虽不必令其造大学问、断不可不识字、不通文理、母尚宜胎教、若识字通文理、则所生子女、便易为学矣。)每一块纸方,祇写一字,不可两面俱写。若两面写,则便同记口歌矣。日限几字,每日将认过熟字,又须遍认一二过。不上年余,便认许多。后读书时,凡读过者,通皆认得,不致有祇记口歌之弊。
——印光大师《增广文钞卷一复永嘉某居士书四》
识字第一分纸上认字、第二书上认字二法。何谓纸上识字。凡训蒙。勿轻易教书。先截纸骨。方广一寸二分。将所读书中字,楷书纸骨上。纸背再书同音,如文之与闻。张之与章之类。一一识之。又遇姿敏者,择易讲字面。粗粗解说。识后用线穿之。每日温理十字,或数十字。周而复始。至千字外,方用后法。教书读至上论。方去纸骨。大约识完四书总字足矣。凡教字时,勿教以某字某字。如教大学之道。只教以大,教以学,教以之,教以道。如夹杂一音,便格格不下。何为书上识字?凡教生书,先令本生,就书上字。逐字挨认。遇不识字。用朱笔圈出。又用黑笔写在书头。最为易记。又有辨字一法。如形之与刑。扬之与杨,声之与同而笔划边旁不同。己之与巳,行与之行杭音正,焉之与焉(燕音)。女之与女(汝音),字同而用之不同。又星之与心,登之与孰,声近而用舌用齿又不同。诸如此类。必细辨之。
——崔学古《幼训》
八岁未入塾前,读《性理字训》。按:程氏《字训纲》,原本今罕见。歙朱氏升会以方蛟峰逢辰《名物蒙求》、陈定宇栎《历代蒙求》、黄成性继善《史学提要》暨程勿斋若庸《性理字训》,合注为《小四书》五卷。当湖陆稼书先生尝欲重梓,以广其传。及门云间赵凤翔慎徽伯仲,承师命校刊,《四书》乃复显、愚谓训蒙之书,未有善于此者也。六、七岁时,父兄即以此授之。更削方寸木数万(或用白绢绫夹谷皮纸褾作,必须两面,一律可以书楷),每方楷书《十三经集字》,仍附《说文》篆、籀体于下(无者缺之),背面注明本字音、义,或一字数音数义,亦分别详书。日令识仞若干字,解说若干字。识仞由少加多,解说由浅至深。汲汲而毋欲速,循循而毋敢懈。蒙养之功,其在是乎(以百方为一包,千方为一箧,十箧即万字矣。周流熟仞,固藏勿失)。
——《宏远谟斋》
谈到儿时读书经历,首当感激的自然是我的父亲和母亲。先父讳廷元,字舜庸,幼承家学,熟读古籍,其后考入北京大学之英文系。毕业后任职于航空署,从事译介西方有关航空之著作,及至中国航空公司正式成立,先父遂进入航空公司服务,曾历任人,事科长等职。先母李氏讳玉洁,字立方,自幼年接受良好之家庭教育,青年时代曾在一所女子职业学校任教,结婚后乃辞去教职,侍奉翁姑,相夫理家。我是父母的长女,大弟小我二岁,小弟则小我有八岁之多。
大约在我三四岁时,父母乃开始教我读方块字,那时叫做认字号。先父工于书法,字号是以毛笔正楷写在裁为一寸见方的黄表纸上。若有一字可读多音之破读宇,父亲则以朱笔按平上去入四声,分别画小朱圈于此字的上下左右。举例而言,如“数”字作为名词“数目”的意思来用时,应读为去声如“树”字之音,就在字的右上角画一个朱圈;若作为动词“计算”的意思来用时,应读为上声如“蜀”字之音,就在字的左上角也画一个圈,另外这个字还可以作为副词“屡次”的意思来用,如此就应读为入声如“朔”字之音,于是就在字的右下角也画一个朱圈;而这个字还可以作为形容词“繁密”的意思来用,如此就应读为另一个入声如“促”字之音,于是就在字的右下角再多画一个朱圈。而“促”音的读法与用法都并不常见,这时父亲就会把这种读法的出处也告诉我,说这是出于《孟子·梁惠王》篇,有“数罟不入洿池”之句,“罟”是捕鱼的网,“数罟不入洿池”是说不要把眼孔细密的网放到深洿的池水中去捕鱼,以求保全幼鱼的繁殖,也就是劝梁惠王要行仁政的意思。
我当时对这些深义虽然不甚了了,但父亲教我认字号时那黄纸黑字朱圈的形象,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古人说“读书当从识字始”,父亲教我认字号时的严格教导,对我以后的为学,无疑产生过深远的影响。当我以后开始学英语时,父亲又曾将这种多音字的多音读法,与英语做过一番比较。说中国字的多音读法,与英文动词可以加ing或ed而作为动名词或形容词来使用的情况是一样的。只不过因为英文是拼音字,所以当一个字的词性有了变化时,就在语尾的拼音字母方面有所变化,而中国字是独体单音,因此当词性变化时就只能在读音方面有所变化。所以如果把中国字的声音读错,就如同把英文字拼错一样,是一种不可原谅的错误。
父亲的教训使我一生受益匪浅。而现在我却经常听到.电视与广播中的演员及播音员将中文字音读错,而却把英文的变化分别得很清楚,其实二者道理相通,若能把外国文字的变化分辨清楚,怎么会不能把本国文字的读音分辨清楚呢?而这种识字的教育,当然该从童幼年时就开始注意才对。不过父母虽严格教我识字,却并未将我送入小学去读书。因为我的父母有一种想法,他们都以为童幼年时记忆力好,应该多读些有久远价值和意义的古书,而不必浪费时间去小学里学些什么“大狗叫小狗跳”之类浅薄无聊的语文。
因此遂决定为我及小我两岁的大弟嘉谋合请了一位家庭教师,这位教师也并非外人,那就是小我母亲两岁的我的一位姨母。姨母讳玉润,字树滋,幼年时曾与我母亲同承家教,其后曾在京沪各地任教职。姨母每天中午饭后来我家,教我和弟弟语文、算术和习字,当时我开蒙所读的是《论语》,弟弟读的是《三字经》。记得开蒙那天,我们不但对姨母行了拜师礼,同时还给一尊写有“大成至圣先师孔子”的牌位也行了叩首礼。目前看来,这些虽可能都已被认为是一些封建的礼节,但我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这些礼节对我当时幼小的心灵,却确实曾经产生了一些尊师敬道的影响。
我当时所读的《论语》,用的是朱熹的《集注》,姨母的讲解则是要言不烦,并不重视文字方面繁杂的笺释,而主要以学习其中的道理为主,并且重视背诵。直到今日,《论语》也仍是我背诵得最熟的一册经书。而且年龄愈大,对书中的人生哲理也就愈有更深入的体悟。虽然因为时代的局限,孔子的思想也自不免有其局限之处,但整体说来,孔子实在是位了不起的哲人和圣者。“哲”是就其思想智慧方面而食,“圣”是就其修养品德方面而言。
对于“儒学”的意义和价值,以及应如何使之更新振起,自然并不是本文所能阐述,但我在开蒙时所读的《论语》,以后曾使我受益匪浅,则是我要在此诚实地记写下来的。而且《论语》中有不少论<诗>的话,曾使我在学诗方面获得了很大的启发,直到现在,我在为文与讲课之际,还经常喜欢引用《论语》中论诗之言,这就是我在为学与为人方面都曾受到过《论语》之影响的一个最好的证明。
——叶韵莹《我的诗歌道路前言》
其中崔学古对字块识字之介绍最有义理,最为精详,分析如下:
其一,字卡所收字当以四书不二字(共计二千三百三十五字)为准。
其二,他告诉我们字块认字止于何时。字块识字止于读完大学中庸,始读论语之时。
其三,认字与读书平行,上书始于何时。交待得相当清楚矣!极有参考价值。
(2)解字
先说解字,训诂之学也,是义理之本,是做人教育之本。宏远谟斋解字一段说的很好,陈子褒字课,亦大有参考价值也。
读书以识字为本,百字又非徒能识已也。必明其形、声、训诂,以《尔雅》为权舆,而通诸《广雅》、《说文》,与夫《广韵》、《韵会》之属,复衷以《经典释文》,识字源流,大概已备。有此为根柢,而后读昭代顾氏《音学五书》、邵氏《尔雅正义》、郝氏《尔雅义疏》、段氏《说文解字注》、王氏《广雅疏证》暨阮氏《经籍纂诂》等书,乃克知其得失所在,而并为读群经之宝筏珠船。才敏子弟,更能参考金石文字,其益尤多。塾师于每日课经之余,必为考证二、三十字,录之于册,积久有得,通贯不穷。虽以之读中秘书可矣。
——《宏远谟斋家塾课程条录》
(3)写字与解字
以下是志公先生《传统语文教育初探》认和写一小节。吾意:此三(认写解),或稍早或稍晚,然一直都沿至蒙馆结束时仍习之!
前人重视书法,从儿童入学就教写字,可是所写的并不是按照“三,百,干”里字的顺序,而是另有写的一套。《百家姓》开头的“赵,钱,孙,李”,《三字经》开头两句里的“初,善”,《千字文》开头两句里的“地,黄,荒”等等,都要到很久以后才写得到。儿童开始学写字,写的是“上大人,丘(也作“孔’)乙己”。
这个办法,也有很久的历史。敦煌遗籍中就有一叶这样的东西,是这么一串字:
上大夫丘乙已化三千七十二女小生八九子牛羊万日舍屯(见《敦煌掇琐》,编者有按语:“以下字迹模糊,不可读。”可见还不止这些字。)
清初人褚人获有这样的说法:
小儿习字,必令书“上大人,丘乙己,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礼”也。天下同然,不知何起。《水东日记》言,宋学士晚年喜写此,必知所自。又,《说郛》中亦记之。大抵取笔划稀少,童子易于识认耳。(《坚瓠集》壬集卷四)
写“上大人丘乙己”还分几个步骤。第一步写大字。首先描红(有的还先把腕,就是老师拿着儿童的手来写),描仿影,进一步是写“米”字格,再进一步临帖。大字写得有点基础才写小字。反正,始终跟识字走的不是一条路。
这个办法也是值得研究。
从一方面讲,写字和认字一致,可以收相辅相成,互相巩固之效。写认得的字,因为学过它,大体知道它的意思和偏旁形体,写起来容易些,进而又可以加深和巩固对它的认识。如果认字和写字互不相谋,就收不到这个效果。但是,从另一面讲,为了集中识字,教材里的字就不能完全按照笔划的多少难易来安排,而为了学写字,却必须从基本笔划,基本字形,基本结构练起。如果一定要求认了就得会写,那就必须从最简单的字认起,并且大大放慢认字的速度,因为最简单的字是没有多少的,也就是说,必须基本上取消集中识字或者改变集中的程度。如果要集中识字,也要跟着识字的进度学写字,那就使儿童一开始就学写很多字,并且学写难字,这恐怕也有困难。看起来,如果肯定了集中识字,肯定了学写字应该从基本笔划人手,并且大致按照汉字的构造规律逐步地练,那么,写字和认字的步调不完全一致,恐怕是难于避免。
“上大人丘乙己”未必是最合理的安排,他们的步骤也未必是最合适的。然而,不让识字和写字互相干扰,互相牵制;教儿童写字从有依傍(把腕、描红、描影、临帖)到无依傍;先大后小:这三条却显然是跟汉字的特点相合的。近几十年来,初学写字不用毛笔而用石笔和铅笔,描红、描仿影的办法作起来有困难,用石笔、铅笔写大字也成问题。再加上一般地要求认字和写字并进,于是不得不让初入学的儿童一开始就捏着小手,毫无依傍地把笔划繁多的字装在小小的方格里。这,实在有点难为孩子。难为一点也罢,这样入手学写字,恐怕是终究学不好而不得不养成马虎潦草习惯的一个原因。
前人的作法似乎该给我们这样一个启发:我们十分迫切地需要根据今天的情况研究出一套比较科学的、切合实际的训练写字的办法来,甚至还需要设计一种专供初学儿童学字用的工具,既有铅笔钢笔在制作、携带、使用上的便利,又有毛笔适于初学写字的优点。
还应该提到,就前人的作法来着,仿佛他们有这样一种经验。认字,记字,开头可以快,但是到了一定的限度(比如两千多字),再继续多记新字,速度就不能那么快了。懂字义,懂用法,开头只能慢,到了后来,认的字越来越多,思想越来越开窍,这方面会快起来。写字,也这样。汉字难写,开头只能慢,但是等到基本笔划练熟了,基本字形掌握了,学写也会快起来。于是,前人就肯定这三个方面的差别,开头教儿童多认多记,多到远远超过他们能讲能写的地步,而让讲和写慢慢追上来,追到集中识字阶段完成,乃至进入下一阶段之后,认,讲,写,用终于会师。
根据汉语汉字的特点来考虑,根据儿童学习能力的发展来考虑,前人这个经验似乎不无可资参考、值得深入研究之处。
在集中识字阶段,为了便于儿童记诵,前人采用了整齐韵语的办法。这个办法,一直到下一阶段还继续使用,我们留到下一章再去探讨。 ——张志公《传统语文教育初探 认和写》
——摘自孟晓路《中国世界观看世界及中华文明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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