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殷企平|“共同体” 与外国文学研究——殷企平教授访谈录
【作者简介】
殷企平,现任杭州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兼任浙江大学英语语言文学专业博士生导师、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专业博士生导师、浙江省外文学会会长等。
李睿,华中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外国语言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
殷企平 教授
“共同体” 与外国文学研究
——殷企平教授访谈录
原文载于《复旦外国语言文学论丛》2021年第2期,经作者授权由 “外国文学文艺研究” 微信公众号推出。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 “英国文化研究的谱系学和现代转型研究” (编号:18BWW015) 的阶段性成果。
摘要:近年来,跨学科研究的热潮大大拓宽了外国文学的研究视野。其中,文化批评和 “共同体” 研究因兼具理论深度和现实关照而受到越来越多学者的关注和参与。本次访谈即围绕这些重要话题展开。在访谈中,殷企平教授首先回顾了他的外国文学研究之路,并指出当下研究存在的不足之处。随后,殷教授不仅对19世纪英国文学、文化批评的内涵进行了深入分析,同时还探讨了两者之间的紧密关联。最后,殷教授围绕 “共同体” 这一话题在当下的重要价值及其发展方向阐述了他的看法。
关键词:殷企平;外国文学;文化批评;共同体
李睿 (以下简称 “李”):殷老师,您好!非常感谢您能在百忙之中接受这次访谈。从1980年代起,您就一直在高校从事外国文学的教学与研究工作,至今已经有40年,可以说是直接见证、参与和推动了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外国文学研究。您能否先简单分享一下您最初为何选择了外国文学研究这条道路?
殷企平 (以下简称 “殷”):小李好!上中学时,我读了《大卫·科波菲尔》的译著,很快就爱上了狄更斯(Charles Dickens) ,萌发了读原著的愿望。上大学后,对比原著和译著,我发现翻译的 “文化亏损” 在所难免。回想起来,这一意念其实已经产生了些许进行研究的意向。在大学三年级时,有一位美国教授介绍了阿诺德 (Matthew Arnold) 的文化思想,其中的一项重要命题打动了我:文化从何开始?这个问题伴随了我好久,促使我不断地寻找阿诺德的作品。阿诺德认为,文化只在一种情况下才开始,即当人们开始了解并学习其他文化,并用以反思或修正自己的行为方式时,文化才真正开始。他在许多场合都发表过类似的观点,其中要数在伊顿公学演讲时的一句话最为典型:“知彼才能知己,知己才能改错,才能获得拯救。” 我十分认同这一观点。作为中国文化的传人和建设者,我们理应研究文学,因为文学是讨论重大文化问题的领域。不仅要研究本国文学,而且要研究外国文学,否则就不能知己知彼。
李:不管是中国还是中国的外国文学研究,这40多年间都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您看来,外国文学研究这些年间取得的主要成绩有哪些,是否也存在一些不足之处?外国文学研究未来的发展方向有哪些?
殷:在过去40多年里,我国的外国文学研究取得了许多显著成绩,但是如果仓促列举成绩,肯定会挂一漏万,因此请允许我略过不谈,只谈一个我认为急需解决的问题,即如何尊重普通读者的问题。在过去的四五十年中,我国外国文学领域多多少少受到了一股国际不良潮流的影响,即轻视乃至敌视普通读者的倾向。文学批评应有的宗旨是要为所有文学爱好者服务 (既为专业读者,也为普通读者),但是它如今很少为普通读者服务了。就像英国学者雅尔丁 (Lisa A. Jardine) 所指出的那样,“普通读者不复存在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问题的根子在于 “理论” 被无限拔高了。英国著名学者克莫德 (Frank Kermode) 曾经哀叹:“能够指望普通读者听懂理论教授们高谈阔论的时代早已过去了;假如理论家们跟普通读者扯上了关系,就会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冒犯,这就是我们所面临的奇情怪状。那些理论家自诩为专家,不再对普通读者负有义务……许多书籍被划入文学批评类别,其供应量日益增多,可是文学爱好者中很少有人能读懂这些书,就连专业读者也不都懂。” 另一位英国文坛翘楚布雷德伯里 (Malcolm Bradbury) 也发出过类似的哀叹:“文学批评已经远离公共领域,躲进了大学的象牙塔,在那里变成了另一种东西。它不喜欢原先意义上的评判工作,结果变成了现在的文学理论:作为文学的一种变体,它一味迎合各种时髦的意识形态,热衷于拉山头,占地盘,充斥着专业话语。” 美国学者奈特也曾批评美国文学教授/批评家们常常醉心于学术特技表演,而全然不顾跟普通读者沟通的必要性。这种现象在我国的高校和研究机构可能不那么严重,但是至少应该反省,应该引以为戒。这就自然地引向了您提的一个问题:外国文学研究未来的发展方向有哪些?我觉得至少应该有一个 “重塑普通读者” 的发展方向,而这首先要求我们彻底揭露 “去经典化” 思潮的谬误,因为普通读者的消失,是 “去经典化” 思潮作祟所致。普通读者是检验经典性的最高标准,因此我们应该探索与普通读者良性沟通的新渠道,这将是摆在众多外国文学工作者面前的重要课题。
李:您的学术成果丰硕,其中19世纪英国文学和文化始终是您关注的一个重点。在您看来,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和文化观点具有怎样的特殊价值?
殷:19世纪英国文学作品和文化观点的特殊价值在于它们对现代性的反思。所谓现代性,是以科学主义、工具理性、客观知识主体论,以及鼓吹 “无限进步” 的宏大叙述为特征的现代价值体系,是启蒙思想家在变革激情下提出的理想蓝图和哲理设计,这一价值体系/哲理设计最早在英国赢得了实践的土壤——英国工业革命是在19世纪达到高潮的。也就是说,世界意义上的现代化最早发生于英国,与之相匹配的现代价值体系也最早成熟于英国。19世纪的英国文学家们针对 (因工业革命的胜利而形成的) 举世颂歌滔滔的局面,提出了一个个发人深思的文化命题:什么是进步?什么是幸福?什么是高品质的生活?美好的社会究竟依赖什么?是依赖诱人的科技经济指标,还是别的、更重要的东西?如阿尔梯克 (Richard D. Altick) 所说,19世纪已经 “有人认识到,英格兰希望建成的美好社会有赖于某种叫做 ‘文化’ 的东西”。换言之,19世纪英国的优秀文学家们做了一项有特殊价值的工作,即在语义层面对 “文化” 和 “文明” 观念作了区分。无论是卡莱尔 (Thomas Carlyle) 那样的散文家,还是华兹华斯 (William Wordsworth) 那样的诗人,或是狄更斯那样的小说家,都奋起批判独尊 “事实” 的文明,都表达了含有价值诉求的文化思想,也就是承担起给 “文化” 和 “文明” 分家的工作。他们以生动的故事、诗性的语言和熠熠生辉的人物形象来传达自己的文化思想,也就是构建了文化观念的内涵。他们的话语有一个共同点,即鲜明地采取了与 “文明” 决裂的战斗性姿态,其人数之多,影响之广,言辞之激烈,前所未有。可以说,到了19世纪末,“文化” 与 “文明” 的决裂已经完成,它标志着文化观念的成熟,而这一伟业要归功于19世纪英国那些优秀文学家们的前仆后继。
李: 在19世纪的英国小说家中,您对狄更斯的研究尤为深入。您通过一系列文章解析了狄更斯等作家所开创的 “质疑 ‘进步’ 话语的传统”。在您看来,以狄更斯为代表的这些作家在 “质疑” 的同时,是否也在文学作品中描摹了他们眼中的理想社会形象?这样的理想社会又具备怎样的共同特征?
殷: 肯定是的。他们都描绘了美好的共同体愿景,而与此紧密相关的是 “英格兰特性” (Englishness) 的建构,即描述或凝练英格兰民族的特色,其用意是促进民族身份的认同。对共同体的憧憬,离不开对财富的思考。更具体地说,离不开对下列问题的思考:财富是什么?财富意味着什么?应该由谁来掌管财富?该怎样掌管?在19世纪英国,无论是小说家,还是诗人,或是散文家,都对以上问题提交过精彩的答卷。狄更斯、阿诺德和罗斯金 (John Ruskin) 分别是这3方面的杰出代表。对财富的关注,必然会导向对生活方式的关注,包括对工作方式的关注。把工作视为生活方式,并且以崇敬的态度对待它,这是19世纪出现的一种新动态,其背后的主要推手是卡莱尔、金斯利 (Charles Kingsley) 、阿诺德、罗斯金和莫里斯 (William Morris)——我在《“文化辩护书”》中曾经描述过文化观念从 “工作福音” 向 “艺术福音” 的嬗变。需要补充的是,推动这一观念的还有许多小说家。例如,乔治·艾略特 (George Eliot) 笔下的亚当 (Adam) 就是 “工作福音” 的化身。要重塑生活/工作方式,就得从心智的培育做起。从奥斯汀 (Jane Austen) 起,尤其是进入维多利亚时期之后,英国文学家比以往更注重心智培育。再以艾略特为例:她的所有小说都涉及如何培育心智的问题;虽然故事情节会比较复杂,可道理却很简单,即心智培育有两个基本前提:爱心和知识,两者还必须融合。我特别喜欢《丹尼尔·德隆达》(Daniel Deronda) 中的一句话:“在高尚的生活里,爱心穿戴着知识。” 19世纪英国文学中理想社会的另一个共同特征是秩序诉求,尤其是关于秩序基础的责任意识。秩序主题在金斯利的《向西去啊!》(Westward Ho!) 、康拉德 (Joseph Conrad) 的《“水仙号” 上的黑家伙》 (The Nigger of the “Narcissus”) 等海洋文学作品中尤为突出。还须提一提吉辛 (George Gissing) 的《失去归属者》(The Unclassed)。该书围绕主人公魏玛克的写作目标,引人入胜地把小说创作与治国理政相提并论,这非常值得借鉴。在上述愿景描述中,都有一种 “乌托邦冲动”(the utopian impulse)。“乌托邦冲动” 自古有之,但是就19世纪英国文学而言,这种冲动烙上了一种特殊的 (社会转型旋涡越转越快的) 时代印记,这在金斯利和莫里斯的作品中尤为明显。在金斯利的小说《奥尔顿·洛克》(Alton Locke) 中,主人公奥尔顿的 “绅士理想” 代表了一种乌托邦梦想,它既蕴含着破除阶级/等级藩篱的愿望,又含有强烈的共同体诉求。这部小说的玄妙之处在于贯穿其中的一个张力,即个体乌托邦和共同体理想之间的互动。当然,“乌托邦之最” 非莫里斯的《乌有乡消息》(News from Nowhere) 莫属。该书呈现了关于人类总体生活方式的文化蓝图,并提出了实现这一蓝图的具体路径,即打破工作与休闲的界限,把普通劳动者的日常工作提升到艺术化的境界,这跟马克思 (Karl Marx) 、恩格斯 (Friedrich Engels) 描绘的共产主义社会蓝图十分契合。
李:就外国文学研究领域而言,您是国内最早进行 “共同体” 研究的学者之一,早在2013年您就发表了《“朋友” 意象与共同体形塑》。近年来,您针对 “共同体” 这一主题发表了十余篇学术论文。请问是什么促使您关注外国文学中的共同体这一话题的?
殷:我先前在阅读英国小说时,发现经常会跳出 “community” 这个单词来,从狄更斯到拜厄特 (A. S. Byatt) 都是如此,这就自然而然地激发了我的兴趣。后来我在从事文学批评工作中,发现文学典籍研究和文化观念研究之间存在着脱节状况,因而萌发了一个念头,即做一个旨在服务于中国文化建设的外国文学研究项目,既说明文化观念的发展对于文学典籍生成的作用,又说明文学典籍在引领文化走向、塑造共同体意识等方面的积极作用。文化观念制约着共同体中人们对生活的全面理解;而文学典籍是表达并交流这种理解的关键性媒介。文化观念的变化和发展直接影响着文学典籍的生成方式,而文学典籍又反过来对文化观念的走向施加重要影响。就文学研究而言,只有将这种在历史进程中互为表里的关系纳入视野,才能拥有对作品的透彻把握,进而将文学研究提升至文化研究的高度。我想再回到您前面提的问题,即文学研究和文化研究这两者之间的关系问题。在我看来,文化研究虽然是目前方兴未艾的盛事,却较少系统地、细致地介入文学典籍的研究,因而缺乏文学研究所能提供的对文化状况的细腻、丰满的把握,也未能充分阐释文学典籍在引领文化走向、塑造共同价值方面发挥作用的具体机制。如何将这两方面的研究融合为一个有机的整体,使文学典籍研究与文化观念研究——尤其是共同体观念的研究——真正做到相辅相成,欣合无间,以推进外国文学研究,并为中国当前的文化建设工作服务,既是学术发展的要求,也是社会现实的要求。
李:您在《共同体》一文中对共同体理论的演变、发展进行了梳理,并多次谈到了共同体的 “有机/内在属性”,认为 “共同体概念最重要的属性是文化实践,意在改造世界”。可以说,进行文化实践是共同体建构的重要途径,由此也为当今的文化实践提出了新的要求。您认为这些讨论可以为我们从事外国文学研究提供怎样的启示?
殷:这方面的讨论可以大大拓宽外国文学研究的思路。例如,如果我们把目光投向文学作品中的会话,那就能发现一个广阔的空间,或者说有一片广阔的土地在等待着我们去开垦。以英国文学为例,近三百年的英国文学史都可以看作一部会话和共同体的交融史——文学家们对于共同体的构想从来都是充分运用会话元素的。作为一般概念,“会话” 与 “共同体” 在语义上有着血缘关系,但是这一关系还须从文化层面上来理解。会话与共同体的亲缘关系不仅体现于小说,而且体现于诗歌、戏剧和随笔等文类,甚至有一种 “会话体随笔”,里面的许多共同体元素还未被发掘。会话的共同体精神体现在对于会话分寸的拿捏方面,取决于会话者的态度、语气和措辞是否得体,这方面的素材实在太多。我曾经在这方面做过初步研究,但是做得很不够。优秀的文学家对共同体的想象,实际上是对现实生活中共同体的塑造,而共同体的建构与其说依赖启蒙运动提倡的那种理性设计,不如说是一种文化/话语实践和探索,会话就是一种文化/话语实践。威廉斯 (Raymond Williams) 曾经说过,文化探索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无意识或未知的体验,而未知的体验不可能有铁定的方案、计划和公式。正因为如此,他认为 “一个美好的共同体,一种鲜活的文化,都会促进人们在公共需求方面的意识,不仅会为此提供空间,而且会鼓励所有的人都为此努力”。这种鲜活的文化就存在于文学作品中,存在于文学批评 (批评应该是一种会话) 活动中。我想借苏洵《管仲论》中的一句话来结束我的回答:“夫功之成,非成于成之日,盖必有所由起;祸之作,不作于作之日,亦必有所由兆。” 那么,“建造共同体之功” 成于何时呢?我的答复是:成于文学/话语介入之日,成于会话分寸拿捏得体之时。
李:如您所言,“共同体” 这一概念其实牵涉到很多的维度,但是目前在国内学界还未充分展开,如雷蒙·威廉斯在讨论 “可知共同体” 时就论及其中的权力问题。威廉斯认为,“可知共同体” 既是 “显在事实,有自然赋予的成分,但也是有意的选择和构建,体现了叙述者的立场”,而 “话语本身就是一种对权力的主张”。可以说,对共同体的理解受制于作家、批评家的个人立场。这一论断同时也集中反映在您的《共同体》一文中。在您看来,从建构共同体的角度出发,共同体研究今后还可以向哪些方面推进?
殷:可以推进的角度还有很多。我前面讲的 “普通读者” 就可以看作共同体研究方向的一个重要子方向。当然从严格意义上讲,它是 “元批评” (批评之批评) 层面的话题,但是归根结底,“元批评” 仍然属于文学范畴。我们前面提到的愿景描述、秩序诉求、乌托邦形态、民族身份 (如 “英格兰特性”)、财富的归属和掌管、生活/工作方式、会话的诸多形态等,都可以作为共同体研究的推进方向。我前面忘记提 “民族良心” 了,这也是一个共同体息息相关的话题。在英国文学中,萨克雷 (William Thackeray) 与乔伊斯 (James Joyce) 都为锻造民族良心留下了许多动人的文字。探究民族良心,就是想象共同体。再就是 “音乐”——曾经在《外国文学研究》(2016年第5期) 上发表《英国文学中的音乐与共同体形塑》一文 (这只是初步的探讨,欢迎大家对我提出批评) ,并在此基础上往前推进。值得切入的角度实在很多。上海外国语大学李维屏教授目前正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重大课题 “英国文学的命运共同体表征与审美研究”,这是一个十分有意义的课题。
李:2020年是历史上极不平凡的一年,我们遭遇了中美两国贸易摩擦、科技争端、新冠疫情,过去看似稳定的世界秩序被彻底打破,“独体” 倾向愈发显现。在此背景下,您觉得共同体研究能否为我们提供一些启示?
殷:当然能。在国际政治领域,共同体研究能为我们在跟 “独体” 论的拥趸们进行论战时提供思想武器。西方的一些学者和政客不认可共同体理想,这是因为他们深受自由主义思想的影响。例如,美国学者霍姆斯在《反自由思想的永久性结构》(“The Permanent Structure of Anti-liberal Thought”) 一文中把 “个人扎根于自己所在环境” 的共同体模式定性为 “镶嵌性模式” (embeddedness),而这种 “镶嵌” 又无异于 “限制” (restriction) 或 “遏制” (restraint)。言下之意,共同体/秩序诉求必然意味着个人自由的丢失。我们不能认同这样的观点。从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看,个人自由和共同体互为依存,两者相辅相成,彼此之间是一种辩证的关系,这本来是一种常识,可是到了那些高深的西方哲学家/批评家手里,却成了水火不相容的东西。这种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究其根源,与启蒙现代性不无关系——启蒙思想家们过度依赖工具理性,过度热衷于个人对福祉的主观感受,因而使个人自由/幸福与共同体/秩序诉求截然对立,导致现代幸福观念中认知维度和伦理维度的分裂。用麦金泰尔 (Alasdair MacIntyre) 的话说,“责任和幸福的纽带逐渐被撕裂了”。责任本来应该是幸福伦理的核心要素,可是如今它已游离了许多现代西方人的幸福观念;在启蒙现代性语境下,自由主义者往往无视个人对社会的责任,无视本人所在国家对全世界、全人类的责任。在跟自由主义者交流乃至论战时,我们该怎样坚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想呢?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 “矛” 就是外国文学作品中呈现的一幅幅共同体图景。例如,从19世纪至今,英国文学家们在想象共同体时,已经对如何保持 “秩序” 与 “自由” 之间的平衡这一问题有过深入的思考。无论是19世纪的奥斯汀、狄更斯、乔治·艾略特和乔治·吉辛,还是当代的斯威夫特 (Graham Swift) 、麦克尤恩 (Ian McEwan) 、阿克罗伊德 (Peter Ackroyd) 和拜厄特,英国文学家们描绘的共同体图景足以对 “独体” 论形成解构作用。自由主义者是不会愿意读奥斯汀、狄更斯的,但是总会有不少西方人愿意读,这应该是我们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一块基石。
李:非常感谢您接受这次的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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