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期荐读 2021年第1期 | iSchools影响下的LIS学科发展—日本筑波大学图书馆信息媒体学院前院长杉本重雄教授学术访谈

     ISSN 1003-2797

     CN 42-1085/G2

     双月刊

     同行评审期刊

编者按

“全球iSchools院长专访”第四期与大家见面了。在前面三期中① ,我们的受访嘉宾都是北美iSchools的院长。iSchools运动发端于北美,而近年来亚太地区iSchools的迅速发展使得该地区的重要性也日益凸显。截止2021年1月,iSchools共有119个成员:北美54个,欧洲34个,亚太31个,其中级别最高的40个iCaucus成员中亚太地区有8个,北美和欧洲分别有30个和2个。具体来看,亚太地区的34个成员中,有15个是2018年以来新增的,其中有6个是iCaucus成员。这些新的发展和变化趋势使得我们的专访也更加注意到了亚太地区。 

在第四期的专访中,我们很荣幸地邀请到了日本筑波大学图书馆信息媒体学院前院长杉本重雄教授。杉本教授的研究方向主要涉及数据模型和元数据应用纲要等,在数字图书馆领域具有很高的活跃度和影响力,而且积极致力于亚太地区LIS领域的合作交流发展。在全球化浪潮中,区域化发展也是一个重要的议题。亚太地区作为地域上的一个共同体,在信息、语言、文化、社交系统等方面仍然存在诸多的差异。在全球iSchools的框架下,如何处理和利用好这种同一性和多样性的关系,推动亚太地区LIS学科的整体发展也是我们需要去认真思考的问题。 

在新冠疫情影响下,全球正经历着巨大的变化。杉本重雄教授在邮件中专门表示问候,认为新冠疫情也是iSchools院校人员突破研究和开发新项目的一大罕见机遇。疫情流行期间,图书馆领域经历着服务方式的创新与拓展。每个国家都面临着不同的信息环境和教育环境,在人类面对自然灾难造成的“封锁”时,远程访问获取信息和知识资源非常必要。iSchools院校的人员需要记录和存档的不单是已经发生的,还有我们所处的LIS领域是如何应对未来的。

① 第一期专访为《LIS学科的视界——UNC-SILS院长Gary Marchionini教授学术访谈》,刊发于本刊2019年第1期;

第二期专访为《跨学科视域下的协作与融合——多伦多大学信息学院院长 Wendy Duff教授学术访谈》,刊发于本刊2020年第1期;

第三期专访为《当计算机科学遇到信息科学——马里兰大学信息学院院长 Keith Marzullo教授学术访谈》,刊发于本刊2020年第3期。

（点击蓝色访谈标题查看全文）

采访:李春秋 (北京师范大学政府管理学院) 

录音整理、翻译:李春秋 (北京师范大学政府管理学院)

审校:韩玺(广东财经大学工商管理学院)、

        李春秋(北京师范大学政府管理学院)

受访人简介

杉本重雄教授(Prof.ShigeoSugimoto),筑波大学名誉教授(2019—2020),曾任日本筑波大学图书馆信息媒体学院院长(2014.4—2016.3) ②、亚太区iSchools联盟主席(2016.3—2018.3)、国际会议ICADL委员会主席(2014—2019)、JCDL委员会委员(2008—2019)、日本内阁府公文与档案管理委员会委员 (2010.7—2014.6)、筑波大学知识基础研究中心主任(2006.4—2010.3;2012.4—2014.3)等。现任都柏林核心元数据组织咨询/管理委员会委员(2001年至今)、ICADL(2006年至今)和iPRES(2010年至今)的委员会委员、日本内閣府知財事務局デジタルアーカイブ実務者協議会委員 (日本内阁府知财事务局数字存档实务者协议会委员)(2016年至今)。研究方向主要涉及数据模型和元数据应用纲要等。

②本文将日语“筑波大学大学院図書館情報 メ ディア 研究科”译作“筑波大学图书馆信息媒体学院”,对应英语为 Graduate School ofLibrary, Information and Media Studies, University of Tsukuba。

01

关于iSchools,iCaucus和iConference

李春秋：

杉本教授，您好！感谢您接受此次采访。iSchools作为一个面向研究型信息学院的国际性组织已经吸引了很多高校的加入。您能谈谈iSchools的发展历史吗？

Prof.Shigeo Sugimoto 杉本重雄教授：

图书馆一词具有很强烈的专业色彩表现，信息与信息技术日益发展成为核心。我的教育背景是计算机科 学，我在1983年加入图书馆情报大学(注：本文采用日语“図書館情報大学”的直译；图书馆情报大学于2002年10月并入筑波大学)，当时并不十分了解图书馆的情况。美国很多图书馆学院在名称中加入“Information Science”，图书馆学渐渐向图书信息学LIS变革。上世纪80年代末，伴随着芝加哥大学 Library School和哥 伦比亚大学LibrarySchool的停办，图书馆学在美国一些传统大学里变得不再被需要。在日本，图书馆情报大学是一所国立大学，没有发生停办的事情。1993年左右，以因特网为发展契机，产生了新生事物 Digital Library，Web发展成为新的媒体。伴随着网络技术的发展，图书馆的书籍可发布在网上被用户使用。网络技术的利用成为图书馆学、图书信息学发展的新契机。密西根大学把学院名称更改为 School of Information，不再续用Library一词，名称中也没有使用 Studies和Science，成为与 School of Law 和 Schoo lof Music同级并列的学院组织，Information成 为教育的内容。1995年、1996年的时候，美国“L”(Library)向“I”(Information)的转变运动快速发展，匹兹堡大学开始使用Information Science，不再使用 Library一词，仅使用Information。由“L”转向“I”虽有争论，但很多大型学校开始加入此项运动。伴随着密西根大学和匹兹堡大学“L”向“I”的转变运动，iSchools组织于2005年正式成立并召开了首届iConference国际会议。由于时间安排冲突问题，我虽接到讲演邀请但未 能出席最初的iConference会议。最初的iSchools成员 会费特别贵（印象中是一年10000美元），当 时 筑 波 大学尚无法承担。2010年左右iSchools的入会成员身份分成2个层级，2012年筑波大学 Graduate School of Library, Information and MediaStudies未经更名加入iSchools。加入iSchools的意义之一是赋予学院更多信息色彩且更加彰显i-Centric（以信息为中心）。

李春秋：

学院名称中使用“图书馆”一词还是使用“信息”一词的确有很大差别。

Prof.Sugimoto：

信息与计算机科学联系紧密。人们看到学院名称中有“信息”一词，会自然联想到这个学院开设一些高科技、新信息技术的课程并传授相关 知 识。如果我们去掉 学院名称中的 “图书馆”一词，那么对信息科学的解释取决于场所。在美国，人们知道信息科学来自于图书馆领域，知道信息科学与计算机科学是不同的，信息学院不是计算机学院也不是工程学院。但是在日本，如果我们提起信息科学，人们会将其理解为计算机科学而不会想起图书馆。以信息为中心，信息已被运用到任何地方，像图书和数据库这类的资源包含着信息，人类社会需要信息，计算机有利于人类掌控信息。“信息”一词在学院层面是一个很有积极效用的词汇，尤其是在为学院开拓市场方面。

李春秋：

我个人觉得 “信息”这个词比 “图书馆”一词的适用范围要广，而图书馆更多的是提供信息和服务。

Prof.Sugimoto：

如果一个人不了解信息，当听到“图书馆”一词时，估计首先想到的是图书馆这个实物和物理空间，更多地将其理解为存储很多书籍的一个场所或建筑物。他们一般并不认为信息存在于这个建筑物中，或者图书馆员从这些书籍中创造信息。但实际上，图书馆员创造了信息或进行了信息组织。对于很了解图书馆或喜欢书籍和图书馆的人们而言，图书馆是一个很好的词。大部分人虽然知道图书馆但并不知道图书馆学是什 么。在我看来，“图书馆”一词对于了解图书馆的人很有效，但对于不了解图书馆的人则不太有效，这是我的个人偏见。信息环境在变化，就业市场在萎缩，而就业市场与人们对图书馆的理解很相关。

李春秋：

或许这是为什么美国很多图书信息学院名称里不再使用“图书馆”一词，而更改为信息学院。但与此同时，这也为大学和学生带来了很多机会。

Prof.Sugimoto：

为了能够在网络环境下更好地生存与发展。

李春秋：

下面这个问题是关于iSchools对课程设置的影响及其所带来的变化。我记得我本科阶段学习图书馆学专业时，当时课程科目包括分类法、编目、图书馆管理、文献目录学、VisualBasic编程语言和C语言等。而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专业学生所学的计算机类相关科目更多，比如数据库原理、数据结构、Java语言等。由于信息技术的发展，一 些iSchools院校增设了计算机科学与编程方面的若干课程。

Prof.Sugimoto：

在美国和日本，iSchools院校对图书馆使用的必要技术如分类、编目等的教学在变少。实际上，图书馆员的职业技能培养课程在大学教授科目中所占比例变小。不仅是图书馆领域，很多领域所需要的编程技术及其应用等也都在变广，体育、运动和艺术等专业的学生也要学习编程。在平常的生活和所从事的职业中，为能掌握运用计算机技术，编程和信息素养等课程成为必需的讲授科目。面向图书馆员技能的教学在变少，而计算机专业与情报学专业中数据库制作和信息组织等课程内容则不会消失。

李春秋：

我个人觉得iSchools运动影响了课程设置，特别是在授课内容上，更加倾向于关注信息科技。

Prof.Sugimoto：

在我看来，有来自社会的需求推动，因为需要具有较强较深信息知识和技能的专业人士。对学校而言，计算机科学学院处于关键位置，但图书馆学院并不处于关键位置。图书馆通过收集信息与社会不同领域产生关联，但不是关键角色。如果名称中不使用“图书馆”一词，信息学院可被视作主要的角色扮演者。计算机科学使用计算机技术展示各种数据、处理和交换数据。分类和编目课程是特定面向图书馆学专业的。对iSchools院校而言，需要更加注重推进情报学的教育，优化必修课程和选修课程的科学合理设置。

李春秋：

与iSchools相关的还有另外一个词iCaucus。我简单查了一下，iCaucus会议一般是iDeans聚集在一起讨论iSchools事务。

Prof.Sugimoto：

iCaucus是iSchools的 行 政 组织和领导机构，参与iSchools的管理事务。

李春秋：

iSchools和iCaucus中都有小写字母i。

Prof.Sugimoto：

iSchools和iCaucus中的i代指information。这里i以小写字母拼写，应该是仿照Apple的iPad。

李春秋：

2017年与您在武大参加国际顶级信息学院联盟年会iConference 时，我深深感受到iConference学术盛宴的规模之大、影响之广。

Prof.Sugimoto：

iConference是iSchools组织下的一个国际会议，是定期召开的年会。这是一个非常开放，不限制投稿论文作者的国际会议。但另一方面，也支持一些仅限iSchools成员才能参与的项目。

李春秋：

加入iSchools可以为大学带来什么益处与优势？

Prof.Sugimoto：

在我看来，“品牌化优势”是加入iSchools的一个重要优势。

李春秋：

iSchools有促进不同学校之间的合作吗？

Prof.Sugimoto：

研究合作一般是发生在研究者之间。在研究合作这个角度上，促进学术交流的人际关系很重要。加入iSchools对在学校维度开展教育合作项目很有益处。

李春秋：

怎么理解您这里提到的教育合作项目？

Prof.Sugimoto：

在一些情形下，当你想与外界的学校开展研究合作时，你估计会更乐意直接以个人的名义联系合作伙伴。但如果你想开发并建立一些教育合作项目，就需要通过不同部门之间的协调合作完成，需要让你的部门主管联系合作部门。在这种情况下，加入iSchools有利于促进不同学校部门间的教育合作。

02

CiSAP与亚太地区LIS学科的发展

李春秋：

您能介绍一下CiSAP (The Consortium ofiSchools of Asia-Pacific)的建立吗？

Prof.Sugimoto：

在2000年的时候，我与南亚地区的研究同行建立了很好的学术联络。当时我们一直在讨论建立一个面向数字图书馆的联盟，还有新图书馆学应该是什么样的。得益于我个人的一些学术人际关系，我知晓了iSchools落地的消息，但最初会费非常高而很多亚太地区学校无法承担。于是，为推动亚太地区LIS学院的发展与合作，我们讨论建立一个草根、志愿的亚洲信息学院联盟组织。经过酝酿，2008年12月ICADL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on Asia-Pacific Digital Libraries)在印度尼西亚召开的时候，CiSAP也正式落地。CiSAP是个志愿自发性组织，不收取会员费用，参会成员主要来自亚太地区，由志愿者运行，并无行政人员，注重建立学术交流人际网络。

李春秋：

据我所查，中国、日本、韩国、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印度、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等都有图书信息学院加入了 CiSAP，CiSAP对推进亚太地区图书信息学院的合作与交流具有积极意义。

Prof.Sugimoto：

CiSAP推进了亚太地区的图书信息学院更多地参与国际学术活动。CiSAP是面向信息学院的组织，并不包括图书馆，是一个很好的学术交流社区，可推进团体学术活动。CiSAP也非常有利于发展学术人际关系网络。

李春秋：

CiSAP现在运营的怎么样？

Prof.Sugimoto：

CiSAP并没有中止还在运转，只是比较安静，不是特别活跃。

李春秋：

中国比较重视高校国际化水平建设，在积极开展“双一流”即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您怎么看待亚太地区LIS学科的发展？

Prof.Sugimoto：

ICADL之外，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黄金辉传播与信息学院 Christopher Khoo SooGuan教授的努力下，ALIEP (Asia-Pacific Conference on Library & Information Education and Practice)国际会议于2006年在新加坡首次举办。此后，由泰国孔敬大学、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台湾师范大学共同发起的TST (Taiwan-Singapore-Thailand LIS ResearchGroup)研讨会于2008年在台湾师范大学首次举办，2012年TST更名为 ALIRG (Asia Library and Information  Research Group)。通过这些国际学术团体与国际学术会议的推动，亚太地区的 LIS学术交流社区得以建立，增进了亚太地区图书信息学院之间的交流，推进了学生为主体的交换项目与学际联系。与此同时，亚太地区的多样性带来很多挑战，也存在获取信息的障碍、语言障碍和文化差异。一般，在日本更多的信息是以日语的形式提供，在中国更多的信息是以汉语的形式提供，在泰国更多的信息是以泰语的形式提供，也就是语言差异。另外，亚太地区还存在社交系统的差异。

李春秋：

是的，您提到的这些差异可以理解为亚太地区LIS学科发展的多样性。

Prof.Sugimoto：

还有文化差异。一般而言，北美、欧洲比较发达，我们需要向他们学习，需要建立良好的学术人际关系网络。

03

iSchools对图书馆学和图书馆的影响

李春秋：

如您所述，iSchools运动源于美国。能否分享您对iSchools运动的解读及您对这一运动影响下图书馆学和图书馆发展的思考？

Prof.Sugimoto：

iSchools运动最初始于20世纪90年代后几年，其成员在不断增多。美国雪城大学、匹兹堡大学、芝加哥大学和宾州州立大学等更改了学院名称，将LIS更名为 School of Information，出现“L”向“I”的转变运动，研究类的图书信息学院转变为信息学院，我们需要理解美国这些LIS研究生学院的模式。

李春秋：

学院名称中去掉“图书馆”一词，我想人们会更容易忽略图书馆学。在中国，图书馆学的发展也面临着一些新的挑战。

Prof.Sugimoto：

继“L”向“I”的转变运动之后，已经20多年过去了，我们现在更加依赖网络获取信息，我们需要基于时间线来讨论这个话题。现在的信息环境与20世纪90年代的信息环境完全不同，我想这是这么多年的一个很大差别。90年代，图书馆承担着很重要的获取信息的社会功 能。但是，现在信息空间扩展并变得很广阔，图书馆对人类而言相对变得狭小。一些年长的教授因为一直工作在信息学院，可能会思考图书馆学在信息学院的功能及其变革，而年轻一代的教员可能会忘记或忘记思考iSchools中图书馆学的角色。图书馆学作为一个学科是不可或缺的，图书馆现在仍然是一个重要的词语，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机构。

李春秋：

据我所知，北美大部分高校在本科阶段并不开设图书馆学专业，而多设在硕士阶段。这样以来，美国图书馆员的教育背景多来自不同领域和专业。

Prof.Sugimoto：

美国的图书馆学院被美国图书馆协会(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 ALA)认证，是硕士阶段的专业学院。在北美，如果想以图书馆员身份受雇于图书馆，需要拥有被美国图书馆协会认证的硕士学历，这是专业学历。很多iSchools院校应该仍然保持着美国图书馆协会认证的硕士培养项目，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可能也有我个人的一些偏见，图书馆这样一个工作市场并未在增加。图书馆工作具有稳定性，对想在图书馆工作的学生等群体而言，图书馆学院是一个帮助他们获得美国图书馆协会认证学历的重要地方。他们虽然不难找到工作，但并不能找到很好的高薪职位。因为一般而言，图书馆工作人员的薪水并不高。自20世纪90年代，因特网迅猛发展，图书馆、大学、公众所面临的信息环境也随之发生很大变化。图书馆作为功能设施是必要的，虽然我们不能离开图书馆，但是需要收集、管理维护、提供资源的未必是传统图书馆。

李春秋：

是的，图书馆的功能和服务角色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Prof.Sugimoto：

图书馆已发展成为信息中心，作为大学的中心基础设施，为用户提供大量的信息资源。因为信息环境发生变化，作为信息资源中心的图书馆为用户服务的内容也从书籍扩展至网络资源。所以，图书馆需要改变、扩展其功能及服务。人们一般都知道图书馆，而公众、普通群众、图书馆学院之外的人们仅把图书馆理解为一个能找到很多数据的场所，一个与图书强烈关联的场所。图书馆员喜欢图书也更知晓图书馆的核心功能。但图书馆的“后院”对公众与用户并不可见，比如图书馆员组织资源、制作目录、向用户提供信息资源。图书馆的这些功能是非常以信息为中心的，但往往并不为用户所知。

李春秋：

网络环境的发展契机带动了计算机科学背景的人士参与图书馆的建设与发展。

Prof.Sugimoto：

书籍是很重要的资源，普通群众与公众一般把图书馆理解为一个存放书籍的地方。信息环境在不断变化，图书馆也需要计算机科学与信息技术的融合与推 动。由于信息环境的变化，“L”向“I”的转变运动也是很自然而然的。

李春秋：

另外，数字图书馆一直是备受关注的领域，数字图书馆领域的国际学术会议很多。

Prof.Sugimoto：

是的,数字图书馆领域的国际会议比如ICADL, JCDL(Joint Conferences on Digital Libraries), ECDL (European Conference on Digital Libraries)和TPDL (Theory and Practice of Digital Libraries)关注信息技术与数字图书馆，拓展了图书信息学的发展市场空间。由于区域不同，包括亚洲、北美、欧洲等，这些国际会议有时会联合举办，JCDL与TPDL、ICADL与JCDL曾经联合举办。在20世纪90年代，数字图书馆是一个新的学科领域。数字图书馆领域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数字人文、社会情报学等的发展。

04

iSchools对日本LIS教育的影响

李春秋：

日本的图书信息学教育受到了怎样的影响？图书馆情报大学曾经是培养图书馆员的专业学校，2002年10月并入日本筑波大学并设立图书馆信息媒体学院时，仍在使用“图书馆”一词。

Prof.Sugimoto：

日本的情形与北美的情形不太一样，日本没有图书馆协会的认证系统。在日本我们有图书馆员的认证系统，称作司书。日本大概有200个以上的大学提供图书馆员培养教育课程，主要是面向图书馆员、公共图书馆、城市图书馆、县图书馆和村庄图书馆等，这是与北美模式的根本差异。另外一个重点是，在日本如果想以图书馆员的身份在公共图书馆工作，首先需要获得当地政府的雇佣和取得司书专业职务资格，注意是资格不是许可。而在北美，美国图书馆协会认证的硕士学位是被雇佣的许可，这是一个基本的不同。1979年在日本茨城县筑波市建立了图书馆情报大学，这是个特例且是日本唯一一所专门致力于图书馆情报学教育的国立学校。整个日本可能最多有5个学院命名中采用图书馆情报科学。最知名的是庆应义塾大学，爱知淑德大学也开设有，但全国而言日本并不多。京都大学和东京大学是开设在教育学部，但只有很少的教授从事图书馆学的教育与研究。在一定程度上，这些学院不是作为一个部门理解，而更多地可将其视作是一些教授或课程的有机组合。

李春秋：

这里您提到日本学院的组织结构问题，您能再简单谈谈吗？

Prof.Sugimoto：

学院虽是被正式认可，但并不是学校的一个组织单元。大学层级上的部门是教授、教员的基本组合，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结构。在大学层级上开设有学士项目和研究生项目。面向学士项目设有学部，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文学部、法学部和工学部等。学科是一个基本的组织单元。日语“学部”和“学科”用于表达大学的传统分层组织结构(大学 University——学 部 Faculty——学 科Department)。筑波大学使用了“学群”和“学類”，虽然概念含义与“学部”和“学科”并不精确一致但基本模糊对应。面向研究生项目设有研究科(这里采用日语“研究科”的直译)。大学院下设置研究科，研究科下设置专攻，而一个专攻又对应一个部门。比如庆应义塾大学在文学部设有图书馆情报学科，而图书馆情报大学作为高等教育组织比较特殊，后并入筑波大学，并设置筑波大学图书馆信息媒体学院（对应日语“図書館情報メディア研究科”）。

李春秋：

那么在日本“L”向“I”的转变运动的影响是怎样的？

Prof.Sugimoto：

包括先前的日本筑波市的图书馆情报大学在内，日本的图书馆情报学科并不多，与北美的情况很不同。iSchools院校的发展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国家的情况，比如中国武大、北大、人大、南大、中山大学等的信息（资讯）管理学院（系）规模很大。在韩国，图书信息学院一般比较小，估计有15人左右。在日本，“L”向“I”的转变运动并没有对我们产生很大的影响，我们不需要必须在“L”和“I”之间选择放弃使用L。

李春秋：

我本科阶段学习的专业是图书馆学，虽然硕博阶段转向了情报学，但我个人希望图书馆学能够在变革中持续长久地发展。

Prof.Sugimoto：

在日本，我们更期盼信息领域的提升而不是图书馆领域。在日本的图书馆领域，我们没有很多竞争者，并没有放弃使用“图书馆”一词，很少学院的名称使用“图书馆”一词。

李春秋：

近年来筑波大学图书馆信息媒体学院有教育改革的计划吗？

Prof.Sugimoto：

筑波大学有在讨论和筹备培养项目的重组。在新的学位项目中不再使用 “图书馆”一词。

（注：自2020年4月筑波大学在硕博研究生培养阶段开始实行新的教育体制，由研究科·专攻的体制变为学术院·研究群·学位项目的体制。由之前的8个研究科—85个专攻—158个学位数，改组变革为3个学术院—6个研究群—6个专攻—56个学位数。2020年4 月之 前 是 以 专 攻 为 单 位 配 置 指 导 教员，研究科下某个专攻的指导教员只能指导同一个专攻的学生。2020年4月之后是以研究群为单位配置指导教员，学术院下某个研究群的指导教员可指导不同学位项目的学生。“図書館情報メディア研究科”下设的图书馆情报学和情报学2个学位名变更为新体制下的“人間総合科学学術院人間総合科学研究群情報学学位プログラム(Graduate School of Comprehensive Human Sciences, Degree Programin Informatics)”的 情报学1个学位名。在新体制的基础上，筑波大学2022-2027年也将继续探索设置新的学术院以最终实现“学院一体化”的构想。）

李春秋：

九州大学Graduate School of Integrated  Frontier Sciences于2018年也加入了iSchools，您能再简单介绍一下九州大学的图书信息学教育吗？

Prof.Sugimoto：

九州大学的有川節夫教授（Prof. Setsuo Arikawa）是来自计算机领域的科学家，极大地推动了九州大学图书馆学及其培养项目的发起与发展。在新模式下，他们建立了图书馆学项目和图书馆学专攻，以英语表达“LibraryScience”命名。但其日语是用片假名“ライブラリー”表达的，而未使用图书馆的日语表达即“図書館(としょかん)”一词。

05

筑波大学iSchool及其留学生培养教育

李春秋：

筑波大学是2012年加入iSchools，当时加入的初衷是什么？

Prof.Sugimoto：

我推进了筑波大学图书馆信息媒体学院加入iSchools。筑波大学的主管校长并不太了解也不太理解什么是图书馆信息媒体科学。在日本，信息科学和媒体科学比较多见，很多学校已开设信息科学和媒体科学，但开设图书馆学的并不多。由于图书馆情报大学曾经是教育与培养图书馆情报学人才的专门学校，所以，筑波大学的行政主管副校长认为我们学院是面向图书馆的。我们希望通过努力改变学校领导的这一印象和认知，而加入iSchools国际组织为我们带来了赢得学校行政人员充分支持的优势。

李春秋：

筑波大学图书馆信息媒体学院面向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开设了英语项目。

Prof.Sugimoto：

情报学很开放，面向不同背景的学生。这一点在美国的研究生学院也很常见。我们学院有硕士和博士的英文项目，一般而言，该英语项目向不同背景的学生开放，以期为想在信息领域开展研究的留学生提供学习机会和研究机会。

李春秋：

请问您担任筑波大学图书馆信息媒体学院院长期间，是出于什么考虑设立了英语项目？

Prof.Sugimoto：

我们的硕士培养项目面向研究层面。博士阶段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每个学生的研究选题。学生所在的学习研究室具有其独有特点。一般而言，我们的硕士培养项目有面向图书馆情报科学方面的，也有面向信息技术方面的。在信息技术方面，我们学院在数据工程、数据科学方向拥有强势的师资力量，这一点和传统计算机科学学院不同。

李春秋：

中国的iSchools院校面向外国留学生开设的英文课程不多，我想应该是受留学生生源的影响。

Prof.Sugimoto：

事实上，我们学院的留学生数量还是很有限。整个筑波大学在学校层面有很多申请英语课程博士项目的学生，但学生生源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学科与研究领域。

李春秋：

筑波大学图书馆信息媒体学院开设英文项目，是来自于筑波大学的指示还是出于学院自身的发展计划？

Prof.Sugimoto：

我们学校面临着来自教育部的压力。日本政府部门强烈建议科研类高校开设英语课程项目，这些英语项目的留学生不需要掌握日语。

李春秋：

这对留学生而言是个很好的项目。我本科学科背景是图书馆学专业的，您所从事的研究领域主要涉及元数据领域。

Prof.Sugimoto：

是的，我所从事的元数据领域主要面向软件工程。其中，数据建模是系统开发的基础，是很重要的领域。

李春秋：

如您所知，在我的博士课题研究中，最初数据建模的研究部分对我而言并不很容易。

Prof.Sugimoto：

一般而言，计算机科学的学生经过了良好的数据建模、抽象化的专业训练。程序运行在计算机上，程序使用的数据是真实世界中事物的抽象。抽象化是程序所要求的基本功能。但是，情报科学和数字人文领域的学生可能并不擅长抽象建模。

李春秋：

感谢您在我攻读博士期间对我的耐心指导。

Prof.Sugimoto：

对情报学领域的学生而言，模型的抽象化是很重要也是很基础的能力。一般化是我们领域研究的一个基础方向，这一点与人文、法学领域有很大不同。比如法学领域讨论很多具体案例，在我们情报学领域可将这些案例进行一般化，而人文领域可能讨论某些单个资源的案例，这些是不同的方向。

李春秋：

建模的技术的确需要通过训练方能掌握。我最初学习模型构建时觉得建模比较复杂，尤其是模型评价与模型应用实现部分很有难度。

Prof.Sugimoto：

在日本，情报学教育强调培养学生抽象化制作模型的能力，需要通过梳理关系，将具体事物一般化、抽象化。举个例子，织布机制作布匹时，需要协调移动动作。我们在思考研究问题时，需要纵向或者横向考虑。情报学可以把很多人文学科中的历史、文学作品的共同之处予以一般化表现。初学者刚开始接触建模时会觉得比较难以理解，需要慢慢养成抽象化“meta（关于）”的思维习惯。

06

研究热点与研究合作

李春秋：

LIS领域的学者也在和不同领域的研究者合作，通过发挥数学、统计学、史学和美学等优势，开展数字人文的相关研究。在中国，目前数字人文领域的研究成为热门研究话题，比如数字敦煌项目。您怎么看待关于数字人文方面的研究？

Prof.Sugimoto：

一般而言，20~30年内，研究内容都在发生变化。现在数字人文、研究数据、大数据分析等成为热点话题，10年后应该还会发生变化，新的研究领域也会不断产生。新领域产生时，LIS领域的研究活动仍需要活跃地继续开展。为达到持续深入推进研究的目的，需要思考信息学院的的核心领域是什么。虽然研究在变化，但核心领域比如信息检索、信息行为、信息设计、元数据和信息组织等核心部分基本不变，其核心研究内容也并未发生很大变化。开展这些核心内容研究的人员，需要与其他领域研究人员共同合作。研究活动与学术领域在不停地进化，通过与不同领域人员的合作，有效利用适用于自身研究领域的经验，并深入扩展自身领域研究。

李春秋：

另外，数据科学也呈现出迅猛的发展。

Prof.Sugimoto：

数据科学的领域很广，类型很多。对信息学院而言，需要思考我们容易利用和善长发挥的优势是什么。iSchools并不需要做与数学学院、统计学院和计算机科学学院同样的事情，而更需要探索、明确和发挥自身优势。

李春秋：

是的，在我开展文化遗产、政府开放数据等方面的研究时，深深体会到需要与相应领域人员开展合作，以推进仅凭自己之力不能完成的研究项目。

Prof.Sugimoto：

的确需要相互合作发挥各自的优势。我们需要利用信息技术但又不能仅仅依靠信息技术。“We cannot do anything without Information Technology. We cannot do anything only by InformationTechnology.”也就是iSchools院校与计算机科学、信息技术部门的立场是不同的。LIS 领域的研究者需要最大化和最优化实现情报互通，并与其他领域人员充分交流，实现不同领域研究经验的分享，推进研究合作项目的开展与完成。

李春秋：

您有很多大型的科研项目，比如与日本凸版印刷株式 会社的合作、日本学术振兴会JSPS(The Japan Society for the Promotion of Science)支持的项目、与欧美及亚洲地区研究学者间的合作等。您能分享一些项目合作方面的经验吗？比如怎么建立研究合作项目，怎么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学术合作？

Prof.Sugimoto：

研究合作项目的建立与合作的实现需要研究者具有较强的沟通交流能力，实际上就是传达自己思想和让别人理解自己思想的能力。

李春秋：

科研项目申请书撰写方面应该注意什么？

Prof.Sugimoto：

研究计划与申请书的撰写应力求让读者理解，与论文写作一样，能让读者对开展这项研究很感兴趣，并觉得具有研究意义。研究兴趣很重要，首先研究者本人要对研究话题感兴趣，并能论证研究价值。当然也要遵循课题申请书的写作要求与格式。

李春秋：

非常感谢您的分享。

Prof.Sugimoto：

很乐意，不客气。

*本文原载于《图书情报知识》2021年第1期4-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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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版编辑 | 卢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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