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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那年,我走上窗台,忍住了没有跳 || 渡过

渡过作者 渡过 2022-06-06
文 / 端午(21岁)  图 / 张进

你说,一个孩子想要活下去究竟要付出多少努力呢?我想,我的开局一定是地狱剧本。


一  


五岁那年,我悄悄避开大人,爬到了天台上,深吸一口气,想要跳下去。眼前,是蓝蓝的天,还有好远好远的风景。我终是害怕了,呆立许久,又悄悄跑了回去。没有人会猜到我想要做什么,毕竟,小孩子哪有什么烦恼呢,何况,我从小就被他们看成是天才:六个月学会说话,清楚记得一岁半发生的事情,六岁读《红楼梦》,乖巧早慧到不像个孩子。

可我,却从五岁开始,自残自杀。

最早的阴影,大概在我两岁时,妈妈吃了我的零食,我哭了,妈妈便把我从家里赶了出去,她说,玉不琢不成器。我想这大概是对的,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哭闹过。

后来我听一些老人说,因为我是女孩,妈妈没少受熟人白眼,因为我的存在,妈妈才没有过上更好的生活。

于是,幼儿园的我,刚刚学会拿刀,就准确无误割向自己的手指,鲜血淋漓。我把自己得手腕咬得血肉模糊,我那时,只是想让自己死掉,简单得认为,我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我要是死了,他们都能幸福。当然,大人们不知道这一切,他们只是觉得,这是小孩的顽劣把自己弄伤了。

或许,按照电视里那样,我会在青春期遇到自己的救赎,等待被治愈,没错,后来我的确不想死了,可我用的,却是残忍的多的方式,我长成了一棵野草,扎进土里。

你知道身体朝外挂在栏杆上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浑身垃圾被推下楼是什么样的体验吗,你想象过下身被硬物插入然后逐渐用力再一点一点流出血是怎样的恐惧吗。这些,便是我小学的经历。命运终究没有善待我,我去找老师,老师觉得小孩子能有多大事,我去找家长,他们一贯信奉受害者有罪论。

十一岁的我,变成了野草,童年,只剩一片荒芜罢了。


二  


“长大了就好了。”有人这样告诉我。信奉着这样的念想,我来到了中学。小地方真的很可怕,因为儿时的被霸凌经历,我成了他们好奇的焦点。他们把我的儿时经历添油加醋,我成了他们口中的荡妇,我成了他们口中的笑话。

再后来,我的高中班主任听说了这些谣言,她没有责怪那些散布的人,她只是觉得,背负谣言的我一定不是个省事的,她开始频繁挑我刺,找我茬,甚至挑拨我和仅有几个好朋友的关系。她觉得,我的人生已经毁了。

我记得那时候我很软弱,我每天都趴在桌上流眼泪。直到有一天,耳边响起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你想活下去吗,我可以来代替你。”我答应了“她”,“她”成为了我。而代价是,我失去了一半的记忆,直到五年后才慢慢恢复。

(编者注:这一症状,在精神医学中可能会定义为“人格解体”,渡过近期刊登两篇作品,作者曾确诊此症状:《抑郁、强迫、人格解体:幻梦中的十年》《无论如何,活下去,不要伤害自己》


之后的高中生活,堪称一部励志电影。我离开了班级,找到了一处偏僻的废楼,那里很荒芜,同学们都害怕,所以,我拥有了安静。她和我相反,她强势,乐观,她的学习很好,她每天都在进步,我很开心,她代替了我。

我的成绩很好,纵使是这样,依然名列前茅。我靠自学,稳稳得拿着前三名,我想,等高考结束,就是苦尽甘来的一天。我已经不想死了,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我要去大城市。

后来,高考前三天,我被人打了。施暴者依旧没有放过我,理由是,学习压力太大,想发泄一下。我很疼,高考那天,我想吃止痛药,妈妈嫌我麻烦,叫我滚。

我考砸了,不出所料。我想复读,家人拿最难听的话来羞辱我,他们说,像我这样的人,只配去现在的学校。后来,我还是上大学去了,因为底子不错,纵然失误好几十分,还是去了大城市的一本。

哦对了,其实我的病已经很严重了,高中时,我因为突然晕厥进过抢救室,误诊加错误用药成功让我长胖五十斤,因为长胖了,爸妈不让我吃饭,我又被生生饿出胃病……

还有,因为抑郁导致的躯体症状头痛,再加上自伤,他伤的创口,从高中开始,我经常吃止痛药,结果染上了药物滥用,现在生病的时候医院除了吗啡药物以外所有的止痛药都对我无效。


三  


大学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吗?我抽烟,酗酒,滥用药物,这一切,仅仅是为了让我有哪怕一点点好受,让在我浑身难受濒临绝望的时候,给我一点点活下来的力气。我强迫自己去学习,去比赛,去工作。我知道我生病了,可是家里人从不相信。

后来,我自己去医院,确诊了重度抑郁重度焦虑。知道滥用药物成瘾的危害后,我靠自己戒掉了。虽说戒断反应很难受,虽说最难受那会我昏迷了一天一夜,可和我以前的经历比起来,这些不算什么。药物滥用的代价是惨重的,我的肾功能出现问题,戒断到现在虽然已经一年多了,可还是被肾病困扰。

父母最终知道了我的病,而我也因为肾病和心理原因休学了。休学半年后,妈妈忍无可忍,她说我是废物,只知道在家躺着。她把我从家里轰了出去。身体状况欠佳的我,强行回到学校,开始复学。

我从那一天开始,继续内卷。真的很辛苦啊,可从家里出来以后,再难受,我也没有回过家。这,便是我不为人知的经历。

可是啊,再难受的角落也有阳光照进来的地方。即便是这样生活,人前的我依旧光彩熠熠。在大学,我年年拿奖学金,我得了好多好多全国级别的奖项,我的工作完成出色,我拿到了大企业的offer,复学后我跟着原班级上课,开学后的第一次考试成绩是专业第四,我是他们眼里厉害的人。

我练就了神奇的本领,我可以一边呕吐一边听网课,我也在医院一只手挂着输液瓶子一只手拿着书,盐水挂完了,一天的课也学完了。甚至,我还躺在急诊室的床上参加过线上面试,当然,我通过了。

我的身体很差,我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医院里,可我的生活,还是让人羡慕。哦对了,我还有一个做设计师的男朋友,每天给我洗衣做饭;我的爸妈虽然从小不怎么关心我,但在物质上对我很满足,他们每个月给我好多好多生活费,能买正品的皮包和化妆品,姑且算是对童年的补偿吧。

抑郁症怎么了,一身的病又怎么样,我依然要活成所有人羡慕的样子。我想,地狱开局,也能被我打通关吧,毕竟,我超努力呀。


本文入选“我的故事——绿丝带主题有奖征文”

作者简介:

端午

喜欢画画、书法、剧本杀、狼人杀,分享各种奇奇怪怪的故事,和抑郁症相伴多年


作者过往作品:

在大学辩论赛场上,我为抑郁群体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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