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宠辱不惊
史海得贝
成语"宠辱不惊",本意是无论宠辱,都不在乎。原文出自《菜根谭》: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 ,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细想起来,获得荣誉、地位不在乎或者不惊,是比较容易做到的。《儒林外史》中的范进中举后疯掉,这种事情虽然有,恐怕极少。
至于受辱,也是不可一概而论的。据《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记载:精通黄老之术的老者王生被招进宫中,朝中重臣都出来会见他。王生看着张释之说:“我的袜子开了,给我把袜子系好。”张释之二话没说,跪在地上为王生把袜子系好。退朝后,有人对王生说:“您为什么当廷羞辱张释之,让他跪着为您结袜?”王生说:“我老且贱,自度终无益于张廷尉,他如今为天下名臣,我故意于大庭广众之下辱之,使其跪而结袜,为的是加重他的名声。”果然,各位臣僚由此更加敬重张释之。
这类被善意所“辱”者,《史记》中不止于张释之。张仪被苏秦怠慢所激辱,辅佐秦惠王连横破纵;张良遇圯上老人“受辱”得兵书,辅佐刘邦得天下;信陵君以虚左执辔之辱,换得侯生窃符救赵之计,等等。这种善意之辱,与其说是受辱,不如说是受宠,或者曰贵人相助。此为人生可遇不可求的幸事,何来受惊之虞?
多数“辱”法,绝非出自善意,而是以败坏他人名誉为目的。在这种“辱”面前,能够做到不惊才能真正映照出超凡脱俗的人格魅力。
据《史记》记载,汉文帝时为郎的直不疑,与几人同居一屋。一次,有个人请假回家,误将同屋另一人的金拿走。失主便怀疑是直不疑所为。直不疑没有申辩,买金赔赏了失主。后来,请假者回来归还失金,丢金人发现错怪了直不疑,感到非常惭愧。直不疑待之如故。
直不疑提升为太中大夫时,有人诋毁他说“直不疑状貌甚美,然而却和其嫂不明不白。”直不疑听到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没有兄长”,再不做任何辩解。
直不疑所遇到的辱,前者因误解而生,后者因嫉妒而存,都是真正考验人的本色的。直不疑丝毫未惊,坦然面对,不做口舌之辩,以事实还清白之身。倘若鸡一嘴鸭一嘴,闹得满城风雨,即使真相水落石出,辱人者颜面扫地,这种轶事也是难以留下清名的。
司马迁以春秋之笔褒扬受辱者,在《史记》中随处可见,这与他本人曾经受过宫刑之辱不无关系。在《报任安书》中,他曾描绘自己“顾自以为身残处秽,动而见尤,欲益反损,是以独郁悒而无谁语”,并惨兮兮地感叹“今已亏形为扫除之隶,在阘茸之中,乃欲卬首伸眉,论列是非,不亦轻朝廷、羞当世之士邪?”但是,他最终从受辱的阴霾中走出来,为后人留下“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千古名著《史记》。
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加欣赏越王勾践的遇辱不惊。越王勾践三年(公元前494年),被吴军败于夫椒,被迫向吴王求和。夫差在吴王阖闾(夫差之父,公元前496年率军攻打越国时,死于败逃途中)的坟墓旁边筑了一间小石房子,让勾践住进去,反思忏悔,改过自新。
“越王服犊鼻,着樵头,夫人衣无缘之裳,施左关之襦”(见《吴越春秋》),意即勾践身上只有一块遮羞布,蓬头垢面,和奴隶无异。夫人穿着粗布裙服,上衣只是围嘴儿大小的短衣。这般羞辱持续三年。返国后,越王勾践 卧薪尝胆,恢复国力。终于在越王勾践十五年(公元前482年)大败吴师,在越王勾践十九年(公元前478年)大败吴军主力,越王勾践二十四年(公元前473年),破吴都,迫使夫差自尽,灭吴称霸,成为春秋时期最后一位霸主。
每次读到越王勾践遇辱不惊、卧薪尝胆洗刷耻辱,不由击节叫好。如果越王勾践受辱三年,回到越国一蹶不振、自甘沉沦,越国怎能重新振兴,成为春秋霸主?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佩服他与直不疑一样有着忍辱不惊的品质,欣赏他无司马迁受辱之后的惊恐和自卑,更喜欢他以越挫越奋的进取精神,重新改写了历史。
今天,所能遇到的辱哪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过是职场上争提拔、争职称、争待遇遭到的栽赃陷害、打击报复,甚或是生活中的情人背叛、夫妻反目、朋友分手而招致的恶意举报、颠倒黑白。于是,反唇相讥的有之,大打出手的有之,精神抑郁的有之,跳楼自杀的有之……。
如果静下心来想想,这些个辱,与直不疑“盗金”“盗嫂”之辱、与司马迁“宫刑”之辱、与越王勾践“服犊鼻,着樵头”为敌国之王守灵三年之辱相比,算个屁!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真相不辩自明。遇到奇耻大辱,即使自己早早就疯掉了,既改变不了别人,也改变不了自己,更改变不了世界。
唯有忍辱不惊、含垢匿瑕、发奋前行!
照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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