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 | 合辑:梁启超诞辰150周年纪念专题
策划人/王楠
自晚清到民初时代的思想人物中,梁启超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梁漱溟说他如“长彗烛天,琼花照世”,认为从戊戌到民国初建的十余年间,整个社会都受他的启发和领导,这并非过誉之词。任公虽自称“流质易变、太无成见”,“用浅且芜、入焉不深”,但他在思想学术、党派政界、文化教育和社会舆论等方面及领域的种种思考与行动,以“带感情、富魔力”的如椽巨笔写下的众多文字,鼓舞了千千万万新时代的学人与志士,极大地影响了近代中国政治、社会和思想文化的历史走向。值任公诞辰一百五十周年之际,本公众号特推出由六篇文章组成的系列专题,以纪念这位不忘旧传统、探索新中国的伟大人物。
专题文章:
张灏先生《梁启超与中国思想的过渡:1890-1907》一书,尝试结合学术史和思想研究的双重线索,来定位任公自晚清至民国前夕的社会影响与思想贡献。受康有为今文经学思想以及谭嗣同“仁学”的影响,梁启超将儒家传统的经世致用和道德修身的思想,借助“群”、“国家”与“新民”的社会理论构建,转化为某种新的国家政治和国民道德人格的理想。这些思想与他相应的舆论宣传和政治实践,极大影响了自民国初年到五四时期的政治变革与社会运动,在20世纪后来的中国革命、国家建设与塑造“新人”的过程中,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本专题选取了该著作的结论部分。
自光绪末年至西方一战结束时期的梁启超,对中国和西方之关系,有了比戊戌时期更进一步的反思与认识。他既依靠自身文明传统来寻找变革求新的资源,又能深入了解西方思想与社会的动态变化,看清其趋势与问题,思考中国文明与世界潮流之汇合与互补的可能。其既不盲从亦不盲斥、积极交流亦大胆批评的格局眼光,堪称文化与思想界的表率。汪晖先生在《现代中国学术思想的兴起》讨论梁启超思想的章节中,深化了对梁启超国民共同体思想的讨论,强调任公与通常的自由主义者和国家主义者的差别,并指出其新民理想的某种社会和历史基础。在本专题选取的“科学与以人为中心的世界(1918-1929)”的一节中,他更深入到梁启超思想的哲学基础之中,探讨其如何将阳明知行合一的“心学”传统,与清代颜李学派重具体实际的学说结合在一起,从而堪与詹姆士的实用主义哲学相会通,由此寻求克服近代西方思想中主观与客观、科学与宗教、理性与情感分裂对立之道。
作为政治与学术思想的载体,梁启超独创的介于传统文言文与近代白话文之间的“新民体”,其流畅质朴的文风,饱含感情的文字,打动了千千万万的有志之士。他对于民国和五四之后的文学风格和文艺创作的方向,同样有着巨大的影响。任公对于小说、诗歌以及文字文体的发展方向,有着极为深入的理解和论述,他本人亦是自己所倡导的新小说、新诗和新文体的创作实践者。本专题选取了夏晓虹老师《阅读梁启超·觉世与传世》中“从‘文学救国’到‘情感中心’”一章,从“小说界革命”、“诗界革命”和“文界革命”三个角度来探讨梁启超如何从文学和文字入手,力求促进民众新道德,变革文坛旧风气,同时仍保持中国文学传统中极具价值的成分和内容,进而达到改进社会和政治,亦不失中国文化根本的目的。
从晚清到民国初年的梁启超,积极投身于政治活动。但自1918年之后到去世前,他脱身政界,转而致力于文化和教育事业。本专题的第四篇文章是罗志田先生的《书院的发现:五四新文化运动后期对西式教育体制的反思》,这篇文章将梁启超置于1920年代探索新教育体制者的行列中,描绘了原本立场相当不同的众多知名文化人物,却都不满于现行的教育制度,转而想要借助传统的书院制和自由讲学的启发,寻找出路来克服师生关系疏远、教育机械化和缺乏真正“人的教育”等诸多困难。既体现了梁启超及一众名士学人融汇新旧的努力,也呈现出现代中国教育的某种困境。
对于近代中国历史视野的转变,以及由此而来的中国人新的自我理解,梁启超发挥了难以估量的作用,其《新史学》堪称促成这一转折的扛鼎之作。王汎森曾指出,《新史学》中蕴含的群学和社会理论的视角,是梁启超重解中国历史的根本基础。本专题的第五篇文章选取了陆胤老师的《梁启超新史学的外来资源与经学背景》。这篇文章深入梳理了梁启超《新史学》中包含的来自西学、东学与自身经学传统中的各条脉络,全面展现了重构中国人之基本史观的重要思想线索,对于理解梁启超新史学发挥的承前启后作用,深入思考当代中国历史视野的进一步发展,都有着极大的帮助。
本专题的最后一篇,选取了约瑟夫·勒文森(Joseph R. Levenson)《梁启超与现代中国心》(Liang ch’i-ch’ao and the Mind of Modern China)中的部分章节。与前面数篇中国人自己的梁启超研究不同,勒文森的笔下少了些脉脉温情或求全之责备,多了些颇为冷峻的审视,不免令人感到,他对任公这样的伟大人物不够尊敬。其中的某些论断,也可能会让读者觉得他带有“西方中心”的某种骄傲之感。不过,只要放下成见和一时的感性,去仔细琢磨这块“他山之石”,就会惊叹于他的敏锐洞察力。近代中国对传统既批判又留恋的复杂心态,对西方既钦羡又怨恨的纠结心理,陷入某种与自身历史相断裂的空乏境地,却又对过去与未来怀抱某种浪漫想象,借他刻画“不惜以今日之我与昨日之我交战”的梁启超的妙笔,成为了现代中国的某种象征。任公充满矛盾却又深具常识和经验感,大胆进取却又力避激进,在困境中仍持守中庸,充分展示了现代中国的某种矛盾心态和内在张力。“勿讶傍人笑,休防冷眼窥”。善借他人之眼返观自己,或能帮我们多识得一点庐山的真面目。
除专题文章外,本单元还选取了如下相关文章:
编辑 丨杨 勇
审核 丨李昊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