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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日常生活当生存训练
老魏一直固执地坚信:假如真到世界末日,能扛到最后的,一定是我大中华同胞!道理很简单,这些年我们不都一直在向着“万能老百姓”的目标进化吗?买蔬菜要辨别有没有打农药,买猪肉要区分有没有瘦肉精,买大米得搞清有没有给打蜡……家装甲醛指标,空气Pm2.5,奶粉三聚氰胺,个人信息防护,银行理财陷阱,老人免费体检,所有这些,无一不将我们培养成百科全书。就连随便出趟门,都要小心人家司机有没有偏离导航,会不会别有用心。而媒体上相当一部分内容,都在教我等柴米百姓如何防骗,如何自救,如何提高自身应对这样那样危机的能力。当然,在我们提高自身能力的同时,我们的对手也完成了系统升级。比如卖水果的不再只满足于化学催熟,而改为喷洒甜蜜素,随你什么样的果子,吃起来无不像热恋一样甜蜜。郑州的一场暴雨,越发强化了老魏的执念:一定要将日常生活当作生存训练营!“战狼”们可以一面旗帜走天下,不仅交火的军阀肃然起敬,甚至就连劫匪都心存敬畏。这让不少国人确信有神灵可倚仗,殊不知家门口一个没盖的窨井就足以让你“人间不值得”。大国叙事带来的大国抒情,最能让卑微的个体豪气干云,而且越是卑微的个体,越是容易豪情爆表,越盼望一统天下,“车同轨,书同文,人同伦”。暴雨之前郑州的老少爷们,原本都“吃着火锅唱着歌”,唱的多半还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那什么歌,谁能想出趟门就面临着“五千年一遇”呢?老魏印象最深的是地铁上那些被大水淹到肩膀甚至脖子的人们,他们在干什么?打电话发朋友圈发抖音。除了坐等救援之外,他们其实什么也不能干,压根就没人去想:如果等不来救援会怎样?最危机的一拨人得救了,但次危机的呢?次次危机的呢?有被困火车上四十多个小时的,他们的生存指数可完全取决于自己忍饥挨饿的天赋。宏大层面上的这强那牛,但作为个体,只要不会游泳,很可能就什么都不是。当然,就算会游泳,也很可能什么都不是。比如长达五公里的京广隧道,就算你是一届奥运会就能拿八块金牌的游泳健将菲尔普斯,你倒是逃命一个给我看看。但,会游泳的人至少多了一分逃生的能力与希望。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那么乐观,那么踌躇满志,那么满怀豪情。一场疫情,一次洪水,一声爆炸,就足以让人遽然至于绝境。寓身长沙的老魏,就遭遇过2007年的冰灾。外人看来可能觉得矫情:不就是不便出门吗,不就是停电停水吗,至于什么灾吗?身临其境的人就知道,哪怕就是如此之小的“不便”,也足以置相当多的人于绝望,更足以置一部分人于死地。被呆在家中惨得多的是被困于高速公路的司机,在进退失据的几天时间里,别说取暖和获食,哪怕平日里最普通不过的一杯热水都足以让他们感为再造重生。有在水电站工作过的媒体朋友,每到雨季都忧心忡忡,甚至彻夜不眠地推演极端情况发生时逃生的可能。看起来杞人忧天,但却未必全无可能。前年之前的武汉人和去年之前的郑州人,可曾想过像鼹鼠一样储藏食物和水的意义?别说这些极端的大灾难、大事件,即便一场疾病、一出车祸,就足以让绝大多数家庭瞬间陷入绝境。武汉大学的一个博士生导师,因为癌症尚且需要向社会发起众筹。芸芸众生你好意思自欺欺人“岁月静好”?你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只因为大水还没漫到额头,一旦漫到,生还的概率完全取决于你自个儿会水的程度。任何一场灾难,媒体上都会涌现出无数感天动地的“大爱”和“真情”,感动归感动,先自己学会游泳最重要。永远不要忘记,可歌可泣的故事越多,恰恰说明越需要自救。也正因此,我始终支持所有的熟人回乡下修房。道理很简单,越是原始的地方,自存的可能性越大。其实只要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会涌进已经进水的地铁站,会开车进入暴雨下的五公里长隧道?是因为他们无条件信任那些专业的、权威的、信誓旦旦的机构。而一个原始人是绝不可能跑向喷火的山口、咆哮的河谷或者一头下山的猛虎。越是不容置疑的事物,越可能脆弱不堪。说实话,赶上什么风吹草动,我还真只信得过农业社会的方式,“深挖洞广积粮”,谁爱现代化谁现代化去。
2022年3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