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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逐渐稀薄的记忆

广西师大出版社 广西师大出版社 2019-06-30



不知道你是否也有这样的经历,在儿时,总有一个地方,自己的父辈们无论怎样艰辛地舟车辗转、长途跋涉,都要在春节赶到那儿去。年幼的你发脾气质问父亲为何要来,父亲回答说:“这里是我们的老家。”


老家,它见证了父辈的出生与成长。在老家,有着许多与你拥有同样姓氏的亲戚,你或许叫不上他们的名字,但你们都知道,当散落在各处的人儿都回到这块土地的时候,你们之间的联系并不仅仅再是一方血脉。那么父辈的“老家”于我们子女而言,到底有着怎样的意义呢。


我们的编辑屹耳老师在这次也回到了黄河边上的老家,对于她而言,老家是陌生还是熟悉?



故乡,逐渐稀薄的记忆


文丨屹耳



春节返乡,对我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了。从我记事起,就开始跟着父母从他乡返回故乡过春节。童年时期的返乡路,十分漫长。我依稀记得长途汽车上,趴在母亲腿上睡觉的我醒来,发现还没有到达目的地时的那种失望的心情,也记得面对我的呕吐物,司机师傅带着浓重乡音的抱怨。返乡之路对年幼的我来说是一场灾难,而更痛苦的是离去。


乡下是孩子的天堂,广阔的田野、森然的树林、神秘的废弃老屋……只需要一个朋友,就可以开启一场奇妙的冒险。所以每次离开,我都非常伤心,而这种离别在我成长过程中反复上演。

 

从小,我就经常搬家,幼儿园、学前班、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不同的城市上的,虽然5岁以后,搬家都在河南省内进行,但两个城市之间几十公里的距离足以在孩子的生活中划分出两个相互隔绝的世界。以隐喻方式扩展自我的地方,是物质自我的一部分,所以每次搬家都会带给我一种生命的一部分离我而去的失落感,它们如伤疤一般标刻着我生命的不同阶段。但故乡的存在,串联起了我的记忆,它似乎是一个永远不会离我而去的地方,一个先于我而存在的自我,即使我对它的记忆一直是碎片式的,即使我越来越像一个旁观者。

 


我的故乡是坐落于黄河边上的一个小县城,我对它的记忆全都浓缩在一个小村庄里,那是爸爸长大的地方,也是爷爷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我们亲切地称它为老家。村里随便一个中年人或老年人,都可以给我讲上一段爸爸小时候的故事,整个村子的大部分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姓氏,属于同一个家族。如今,它仍保留着中国乡土社会的气质和特征。春节在这里,是极具仪式性的家族活动,唤起每一个人的归属感。其中,大年初一早上的拜长辈活动是最重要,也是仪式感最强的。

 

我们一家三口已经很多年不在老家过除夕了,近些年都是在初一下午或初二才回到老家。我想爸爸可能是想刻意避开初一早上的拜年活动。由于常年在外,这里已经没有一样东西完完全全属于爸爸了,那些能承载“我的”的事物在一点点地消失,与之相伴的是归属感的一点点剥落。今年,由于我初二要和朋友去旅行,我们决定除夕回老家,即使赶在初一前回到老家,爸爸还是没有参加除夕夜家族喝辞岁酒的聚会,也没有加入初一早上拜长辈的队伍。

 


除夕这晚,我和奶奶一起睡。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就被一拨前来拜年的人吵醒,有十一二个人,主要是父亲的兄弟和堂兄弟以及他们已成年或快成年的儿子,还有两个提着塑料礼品袋的三四岁的孩子,从他们空空的袋子中可以看出,奶奶是这一拨人拜的第一位长辈。

 

大人们先来到挂着家谱的东屋,家谱下方的桌子上,摆着爷爷的遗像和五碗扣肉、五碗油膜、四个菠萝,他们对着家谱磕三下头,然后在院子里给奶奶磕头,整个过程奶奶始终是微笑着的。磕完头,那两个小孩的爸爸教他们对奶奶说吉祥话,然后奶奶就往他们的袋子里放几颗糖和几个核桃。这是老家的传统,晚辈向长辈拜年,长辈要给晚辈核桃,现在许多人家用糖果替换核桃,而且一般只给小孩子。



一个我见过几次面的叔叔打趣说:“磕完头也要给我核桃。”奶奶假装责怪:“多大的人了,还要核桃!”第一拨人在这样的说笑声中离开了。后来又来了几拨人,我大都不认识,他们和奶奶的对话与前一拨人大同小异,要不说些吉祥话,要不就询问家中近况,有的与爸爸聊上几句。我发现,大人要核桃的趣话,似乎是拜长辈过程中一个具有仪式性的玩笑。


拜长辈的队伍主要是男性,有时候嫁过来的女人也会结队拜年,但她们在礼仪方面不像男人那么讲究,拜年时更随意,也更亲切。孩子们的拜年就更加自由随意了,年龄较小的孩子往往由爸爸妈妈领着出去拜年,稍微大一点的孩子更愿意和同龄人结伴,他们大都三四人一起,不讲究拜年的顺序和具体的礼仪,挨家挨户拜年,大喊:“拜年啦,要核桃啦。”


大家甚至直接把孩子们的拜年叫作要核桃。在一伙人中,吉祥话说得好的那一个,往往能得到更多的核桃。我小的时候跟着堂妹和她的伙伴们要过核桃,印象中姑姑还用酒盒和毛线给我做盛核桃的篮子。直到现在,要核桃都是我最喜欢的春节活动,只是由于年龄限制,我不再参与。

 


事实上,整个上午我都像个旁观者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努力在小时候的记忆里翻找他们的身影。他们在家族这个巨大的关系网中都有自己的位置,不过我从来屡不清这些关系。也许因为从小搬家的缘故,我常在对故乡和家族的认同中寻找一种安定感。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每次在老家过春节,这个大家庭带给我的陌生感都提醒着我,认同关系随着记忆的逐渐稀薄也会变得脆弱。

 

初一的夜晚安静得比较晚。我躺在床上,忽然回想起许多年前在老家的一个夜晚,我和奶奶一起睡,黑暗里,奶奶的呼吸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白天的记忆开始变得不那么真实,然后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攥住了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难以描述这种不安。后来,我在华兹华斯的诗里看到一句话,大概可以描述那种的感觉:一种我既不属于那个时间,也不属于那个空间的感觉。




 点击阅读2019年返乡随笔 


第一期:最硬核的新疆美食吃法

第二期:只是沉睡,却永不消失的东西

第三期:乡下的平房

第四期:小城故事

第五期:南山北水堪重忆

第六期:年年河水向东流



 点击阅读2018年返乡随笔 


第一期:故乡无处

第二期:我的河流终究要回到你的双眼

第三期:山家除夕

第四期:故乡在别处

第五期:愿他日垂垂老矣,竹杖之下仍有故乡

第六期:我在新疆过春节

第七期:上海人在北京

第八期:我的故乡在东北

第九期:撕裂,故土与远方










 先别走,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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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丨廖茹画(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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