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沉：刘伶的荒唐与怪诞

Original 文学沙龙文学沙龙 2023-09-03

作者简介：老沉，原名：岑文硕，网名：草上风，现居内蒙古包头。曾在《丰镇文艺》《包头日报》《中华诗歌网》《文学沙龙》《涛声诗社》等报刊平台发表诗词，散文，杂文等作品。

刘伶的荒唐与怪诞

老沉

在魏晋“竹林七贤”中，刘伶可谓是言行荒唐怪诞的人，这种荒唐怪诞是与“酒”分不开的。“天生刘伶以酒为名”，是“酒”成全了他的“名”，因而刘伶的名声因酒而得以流传千古。其实，在竹林七贤中，刘伶的才学远不及阮籍与嵇康；作为仕与隐双修，他不及山涛与王戎。

《晋书》虽有刘伶列传，对他的生平事迹记载得极简短，除了几则与酒有关荒唐怪诞的言行外，就是那篇《酒德颂》。而对他的才学与才能叙述甚少。刘伶曾为建威参军，据说，晋武帝泰始时，他曾上意见书，主张“无为而治”，却被斥之无益之策，并以无能而罢免。此后刘伶赋闲在家，以酒为伴，醉酒狂狷。其流传于后世的事迹，主要记载在《晋书•列传第十九•刘伶》和南朝宋人刘义庆的《世说新语•任诞》中，分录如下：

其一：初不以家产有无介意。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而随之，谓曰：“死便埋我。”（《晋书•列传第十九•刘伶》）

其二：尝渴甚，求酒于其妻。妻捐酒毁器，涕泣谏曰：“君酒太过，非摄生之道，必宜断之”。伶曰：“善！吾不能自禁，唯当祝鬼神自誓耳。便可具酒肉。”妻从之。伶跪祝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斛解酲（酲，音cheng,病酒；解酲，即解酒之意），妇人之言，慎不可听。”仍饮酒御肉，隗然复醉。（《晋书•列传第十九•刘伶》）又：《世说新语•任诞》也有相同的记述）

其三：与俗人忤，其人攘袂奋拳而往，伶徐曰：“鸡肋不足以安尊拳。”其人笑而止。（《晋书•列传第十九•刘伶》）

其四：刘伶恒纵酒放达，或裸衣裸形在屋中。人见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诸君何为入裈中！”（《世说新语•任诞》）

此外，还流传刘伶喝了杜康所酿的酒而醉了三年的故事，不足为信。上述事例有三则与酒有关，足以说明刘伶纵酒与行为的荒唐、怪诞。刘伶的作品仅存一篇《酒德颂》，描写了一位放达而蔑视礼法的“大人先生”，并以此自喻。在刘伶笔下，其人“行无辙迹，居无室庐，暮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提壶。唯酒是务，焉知其余。”文中的“大人先生”形象，与史书中记载的刘伶行为是吻合一致的。

对于刘伶的荒唐怪诞，毁誉不一。有种观点认为，刘伶嗜酒的怪诞，是因为“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晋书•阮籍传》）以醉酒和荒唐怪诞的行为是消极避世保身，是变相追求人性精神的自由，是一种智慧的放达。然而，刘伶与同为竹林七贤的阮籍、嵇康相比较，他们毕竟是不同的。阮籍在魏晋之际名气很大，是司马氏拉拢的对象，他能慑于淫威而表面屈从，做个挂虚名的幕僚。嵇康则明确表示与司马氏不苟合的态度，但嵇康在当时士大夫中影响很大，其临刑前有三千太学生为之请愿，欲“请以为师”。司马氏篡夺曹魏政权后，已引起一些大臣的不满，甚至发生了毋丘俭、诸葛诞的起兵反抗。而嵇康除公开抵制与反抗司马氏外，他还是曹魏家的女婿。由于阮籍、嵇康在当时士大夫中的地位及其影响力，势必受到司马氏的注意。而刘伶的名气与影响力远不及此二人，而且刘伶因其上陈“无为而治”的主张被晋武帝视为无益之策，并以其无能而罢免其官职。由此可推论，刘伶未必能引起司马氏的关注与加害。那么，刘伶的醉酒与荒唐怪诞的行为是为了避害保身之说，显然是要打折扣。如果从不满司马氏所倡导的虚伪的礼教，进而以荒诞不经的行为以示反抗的角度来讲，刘伶的荒诞不羁，是否有些过头？那么，在自家屋中裸体也罢，裸奔也罢，是否就是追求人性自由精神的体现？如果说，刘伶自己拿着酒壶，让人抗着锹跟着，是一种对外宣泄放达，那么从妻子要酒那一幕则显得荒唐，显得刘伶对酒精刺激的依赖与妻子管束的无奈。

《世说新语•任诞》：“王孝伯言：‘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无所事事，痛饮酒，熟读《离骚》，这是称为名士的条件，而有无奇才则不是必须的条件。这也许是那个时代的一种风气或者被誉之为所谓风度的观念吧！而实际上，刘伶的名气是与其无所事事、痛饮酒，以及醉酒的荒唐怪诞相联系的。其所谓的“酒神”也罢，“酒圣”也罢，无非是豪饮狂饮，醉得一塌糊涂，醉得荒唐怪诞，醉得惊世骇俗，然而，其对社会对人对己又有何益？很难说刘伶荒诞不羁不是酒精中毒后的病态反应。酒不仅麻痹了他的神经，也消损了他的身体。所以当他与人发生冲突时，面对高举的拳头，却急忙告饶说，自己瘦成了鸡肋，经不住拳头了。那带有诙谐幽默的告饶使对方“笑而止”。王孝伯的话也许道出了魏晋时期一些士大夫为成为“名士”的畸形心态与病态行为的追求。那是一个病态与畸形并存的社会。刘伶的醉酒与荒唐怪诞也是对魏晋时代所谓“名士”的一个侧面的诠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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