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TLAB软件被禁：如何应对美国“实体清单”困局

一、事件介绍

美国商务部通知要求，在没有得到美国政府具体批准的情况下上了“实体清单”的禁止使用含有美国技术的产品，禁止未经美国政府批准从美国公司购买零部件。其5月22日公布的制裁“实体清单”中包括13所中国大学[1]，这些高校为国内重点大学，涉及航空航天技术、材料、仪器、计算机、工程、人工智能等多个学科领域。阻止这些高校与美国的学术交流，甚至正常教学活动，是对中国高科技发展的一种限制。

出人意料的是，实体清单已经从硬件扩展到了软件层面。近日，有哈工大师生在网络上反映，收到了被MATLAB软件停止服务的邮件。MATLAB是美国MathWorks公司出品的商业数学软件，与Mathematica、Maple并称为三大数学软件，是理工科科研人员最常用的软件之一。它在数学类科技应用软件中，数值计算方面首屈一指，可以进行矩阵运算、绘制函数和数据、实现算法、创建用户界面、连接其他编程语言的程序等。

知识是无国界的，软件是有国界的。国内高校科研购买正版软件工具，面对突发被Mathworks等禁止使用软件的事件，有哪些法律问题？又该如何应对？

二、MATLAB禁用是否违反授权许可协议？有何种法律责任？

MATLAB官网公布的《安装和许可证管理指南》《安装许可指南》中关于授权许可协议包括个人许可、指定计算机许可、网络指定用户许可、并发许可、借用网络许可等五种类型。

MathWorks与哈工大之间签订的软件许可协议具体内容我们不得而知，但按照软件许可协议的一般情形，假设哈工大仍在软件许可使用期限内被禁止使用，笔者认为，这是MathWorks因美国政府禁令导致的合同违约。

通常而言，违约责任的承担方式包括继续履行、采取补救措施或者赔偿损失等。那么，哈工大能否要求MathWorks继续履行协议，继续提供软件服务呢？根据《合同法》第110条的规定：“当事人一方不履行非金钱债务或者履行非金钱债务不符合约定的，对方可以要求履行，但有下列情形之一的除外：（一）法律上或者事实上不能履行；（二）债务的标的不适于强制履行或者履行费用过高；（三）债权人在合理期限内未要求履行。”

美国政府发布禁令后，MathWorks公司是否属于上述第（一）项规定的履行不能，笔者认为，MathWorks公司无法不受制于美国政府的禁令，法律上无法继续履行许可协议，即使国内法院支持哈工大要求MathWorks公司继续履行软件服务的诉请，实际上也不能得到执行。但哈工大仍有其他救济途径，哈工大作为守约方，可以请求违约方MathWorks公司承担赔偿损失等其他违约责任。

三、如果哈工大起诉，MathWorks公司能否以“不可抗力”作为抗辩理由？

如果哈工大等高校在国内法院起诉，要求MathWorks公司承担违约赔偿责任，MathWorks公司能否以“不可抗力”作为抗辩理由，即美国政府发布禁令是否属于“不可抗力”。

根据《民法总则》第180条规定，“因不可抗力不能履行民事义务的，不承担民事责任。法律另有规定的，依照其规定。不可抗力是指不能预见、不能避免且不能克服的客观情况。”一般认为不可抗力所涵盖的情形包括自然灾害（如台风、地震等）和社会事件（如战争、暴动等），至于政府政策是否属于不可抗力的范畴，存在争议。笔者认为，如果MathWorks公司与哈工大双方在软件许可协议中约定了政府禁令这种情形，仍应按照免责条款来理解，而非扩大不可抗力范围，美国政府发布禁令是行政权力强行干预市场主体交易，并不属于不可抗力。因此，MathWorks公司不能以“不可抗力”作为抗辩理由。

四、如果美国软件“封禁”，有哪些替代开源软件可以使用？

美国政府对中国采取软件“封禁”，并非MathWorks等公司商业行为，恰恰相反，这些公司同样是美国政府禁令的利益受损方，这些公司掌握先进的科技，出口研发的软件赚取利润原本是知识产权权利人的获益者，只是在中美政治博弈中被迫成为了“枪手”。这些情况将随着中美之间关系的变化而变化。中国作为美国公司正版软件购买方，双方同样是合作方，是“供给——需求、需求——供给”的双向合作关系，一旦中美“脱钩”，双方都会遭受损失，中方的需求依然存在，势必会寻求其他开源软件替代。譬如有热心网友给出了替代方案，普通编程：Spyder，动态编程：Jupyter，矩阵运算：NumPy + SciPy，符号计算：SymPy，绘制图像：Matplotlib，仿真Simulink：Simupy，仿真部分可以用OpenModelica代替等[2]。

五、使用开源软件有哪些风险及注意事项？

首先使用开源软件第一步就是要弄清其适用的开源许可协议是什么。目前开源软件许可协议有许多种，其中常见的开源许可协议包括：Apache、GUNGPL、MPL、BSD等。这些协议一般都是围绕着代码的版权声明以及修改后是否可闭源等问题，当然有些还规定了涉及专利的条款。[3]

针对多种多样的开源许可证，使用开源软件有哪些风险及注意事项？

第一，了解开源软件的开源协议，要详细阅读开源协议，按照开源许可协议来履行，如果违反了许可协议则可能被停止许可。还要了解许可证的传染性情况，即是否由于使用开源软件而必须开源自己的软件。

第二，特别关注开源协议的专利条款，在协议中明确专利许可条款。

第三，排查各许可证的兼容和冲突问题，对于使用过的开源代码应进行梳理、监控，避免在同一软件产品中出现开源许可冲突的代码。

第四，注意开源许可协议的规则变化。开源软件是有可能出现开源许可协议类型的变化和条款的变化，如果企业没有关注和及时变化，将会导致法律风险。

第五，使用的开源软件应及时更新补丁避免出现安全风险，与商用软件会向用户自动推送修复包、补丁和更新不同，开源软件需要使用者进行跟踪修补，不然容易成为病毒攻击的对象，并造成数据信息泄露等严重安全风险。同时还要注意使用的开源代码是否还在被维护中，不然也将引发安全风险。

六、MATLAB等软件禁止使用有哪些影响？

首先，MATLAB等软件被禁用，将对国内科研带来不便，MATLAB作为科研基础性工具，正版软件一旦被禁止使用，将影响科研效率。

其次，哈工大、哈工程目前被禁用的是校园版，那么教师和学生是否可以购买个人版来科研使用呢？答案也是否定的。MATLAB Home仅限个人用途，并不适用于政府、学术、研究、商业或其他组织用途。

如果论文发表、项目课题使用了来源于MATLAB的数据、图表仍然属于侵权行为。并且有可能会在学术领域产生负面影响，同时面临软件权利人天价索赔的风险。

最后，MATLAB等软件禁用可能会加速软件国产化进程，知乎上有相关文章从国产软件的部分源代码、试验数据绘制曲线、三维有限元计算等应用场景做了介绍[4]。至于能否实现软件国产化，这还需要实践的检验，但重视软件自主创新的意识将会加强。

七、结语

中美贸易摩擦展开了持久战，知识产权问题是屡次谈判的重点内容。现在来看，美国是打着知识产权旗号制裁中国，本质上是政治博弈，并非知识产权问题。

对于美国MATLAB等禁止使用软件事件，一方面，短期来看对国内高校科研有不便利的影响，无法正常开展相关的科学研究、数据模型分析，或者是降低科研效率，增加科研成本支出，甚至因为无法使用一些必备的软件工具，或者使用非正版软件产生的数据、图表，进而导致学术论文无法正常发表，阻碍国内科研与世界交流。另一方面，长期来看，国内软件，尤其是高端领域基础性软件在道路上如何选择的问题，是“向内而生”走国产化道路，还是软件进口，合作共赢依赖出口国的道路。两种模式各有利弊，甚至有些并非是主动选择的，是国家之间政治博弈带来的溢出效应。

正如大家关注的华为公司那样，当初在2G、3G、4G时代因为专利较少，经过20多年的精耕细作、埋头苦干，发展知识产权，5G时代来临，华为在5G领域标准必要专利领先全球，自2015年以来，华为获得的知识产权净收入已超过14亿美元，其中主要来自于美国的厂商。也有可能，正因为今天美国政府的步步紧逼，明天中国会诞生更多涅槃亘古的创新型企业。

（对于美国政府的软件制裁事件您怎么看？

欢迎在评论区留言讨论）

脚注：

[1]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国防科技大学、湖南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哈尔滨工程大学、西北工业大学、西安交通大学、电子科技大学、四川大学、同济大学、广东工业大学以及南昌大学。[2]白小鱼，如何看待哈工大、哈工程受美商务部「实体名单」影响，被禁止使用 MATLAB 商业软件？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00551624/answer/1277893111.[3]游闽键、郑鸣捷，警惕开源之上的人工智能产业风险[4]Truffer，如何看待哈工大、哈工程受美商务部「实体名单」影响，被禁止使用 MATLAB 商业软件？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00551624/answer/1277909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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