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但有真性情,传世岂无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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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老师的境界有三层:
第一层是平庸之师,
第二层是优良之师,
第三层是卓越之师,
本期“壹学者”讲述的这位大家——王瑶先生,就达到了第三层境界。
王瑶是谁?他是中国文学史家、教育家,中国中古文学研究的开拓者、现代文学研究的奠基人之一。王瑶的弟子几乎遍布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各个研究领域,其中研究有所大成者不在少数,如:
孙玉石,(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曾任北大中文系主任,主要从事中国现代文学史、鲁迅与五四文化以及中国现当代诗歌研究。)
钱理群,(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代文学研究,鲁迅、周作人研究与现代知识分子精神史研究。)
陈平原,(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曾任北大中文系主任,研究领域包括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中国小说史、中国散文史、现代中国学术史、现代中国教育史等。)
温儒敏,(山东大学特聘教授,北大中文系教授,北大语文教育研究所所长,曾任北大中文系主任,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文学理论、比较文学和基础语文教育。)
1981年,王瑶先生(前排中)与学生钱理群(前排左)、陈平原(后排左)、温儒敏(后排右)等合影
韩愈说:“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传道,究竟是传什么样的道?
王瑶先生授学讲求一个“沉”字,为人处世讲求一个“真”字。
他专心学问,教书育人,高风亮节处世,厚德载物流芳。
如果说大师似深沉夜色中的璀璨繁星,那么王瑶先生即是其中有着独特光芒的那一位!
1
魏晋风度,为人但有真性情
30 48887 30 14939 0 0 1188 0 0:00:41 0:00:12 0:00:29 3286四精神,传世岂无好文章
提起王瑶先生,第一个要说的便是他在学术界的卓越成就,先生学贯古今,精于治学,前半生随着战火而颠沛流离,后半生由于社会原因而浮浮沉沉,时代改变,命运多舛,而先生始终抓牢了学术研究,更为此“苦苦挣扎”。
在中古文学史、现代文学史和鲁迅研究三个研究领域,先生可谓是其中的佼佼者。
20世纪50年代初,中华大地焕然一新,王瑶先生终于结束了颠沛流浪的生活。1952年,他任北京大学教授,讲授现代文学史,鲁迅研究等课程。
此间,他将自己的学术热情释放得淋漓尽致,厚积薄发接连写出了多部经典佳作:从《论鲁迅作品与中国古典文学的历史联系》,到《〈故事在新编〉散论》;从《中古文学史论集》、《鲁迅作品论集》,到1953年出版的《中国新文学史稿》……这些被认为是无可替代的经典,奠定了王瑶先生在文学界有口皆碑的贡献和地位。
王瑶出色的教学方法、学术研究和思想境界,使他成为"北大精神"的象征和代表之一。
于精神层面,王瑶先生有着两个主要渊源:
一是鲁迅,一是朱自清和闻一多。这三位俱是铁骨铮铮、实事求是的学者。朱自清是王瑶的授业恩师,朱自清治学:“谨严而不繁琐,专门而不孤僻;基本的立场是历史的,现实的。”这其实也是王瑶平生治学所追求的境界。
王瑶(中)
王瑶的精神有三个特点,源自于魏晋风骨和五四精神。
第一个特点是五四精神式的“峻急”;
在为人处世上,他受鲁迅先生影响颇深。鲁迅极力摆脱感情的牵连,甚至不愿意公开流露自己的感情,包括痛苦,王瑶也是如此。
一次,钱理群在王瑶面前诉说他内心的软弱,非但没能得到王瑶的安抚,反而招来严厉的训斥。后来,钱理群读到鲁迅的一些话。鲁迅说:“我不肯公开显示痛苦,一不愿仇敌感到快意,二不愿成为庸人饭后谈资,三不愿亲人徒添烦恼。”钱理群方明白先生的良苦用心。
即便内心疾苦,仍旧要通达坚强。人后可以彻夜哀鸣,人前必是微风拂面。
王瑶先生一生坚持知识分子的独立性和自由性,厌恶趋炎附势、随波逐流,更有着对自己人生清醒的认识和绝不放弃的可贵品行。
1987年的一天,73岁的王瑶负责参与编撰《中国大百科全书》,钱理群劝说老师要多休息,王先生突然说道:“我现在老了,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垂死挣扎’,什么事也不做呢,又是‘坐以待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垂死挣扎’!”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钱理群听了却为之一振,立即联想起鲁迅《野草》里的“死火”的两难:或者“烧完”,或者“冻灭”,而最后的选择也是:“那我就不如烧完!”
王先生寥寥数语,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远含深意,这一生无论贫穷富贵,所有人的终点都是同一个“死亡”,这一点我们无法选择;但在由生到死的路途之中,我们却有“有为”(“垂死挣扎”)与“无为”(“坐以待毙”)两种选择。而人生的意义和价值就在于这一路途之中,选择“有为”,奋力一搏,为人生创造价值;选择“无为”,什么也不做,这样的人生一片空白,就真的是“坐以待毙”了。王瑶先生年过古稀,明知是垂死挣扎,也要积极有为,生命不息,绝不放弃。
第二个特点是五四精神式的倔强。
在文化大革命中,王瑶先生被认定是“三反分子”,受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冲击和迫害。除了几次遭到毒打以外,有一个阶段竟被从原来的住宅赶了出来。然而经过磨炼,王瑶先生却变得更坚强了。在这些被打倒的“牛鬼蛇神”中,王瑶先生被归入“难办的教授”之列,一位工作组负责人与王瑶谈话,问:“系里叫你检讨,你心里到底服气吗?”
王先生笑了一声,说:“跟你说实话吧,我的嘴在检讨,我的脚在底下画不字!”他最终没有被压倒,也应了这种内在的力量。即使在“文革”的高压下,王先生用的也是“检查”而非“请罪”;同属自污,仍有程度之别。在王瑶的骨子里,有从未销蚀掉的倔强。
第三个特点,先生的风骨颇受魏晋之风影响,便是“通脱”。
王瑶危难中的坦然,其实是看穿、看透了一切以后的坦然自如。林庚曾撰文回忆王瑶在文革时的表现:他们都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并且被勒令在公共场所扫地,以示“斯文扫地”。在这非常窘迫、难堪的处境中,王瑶却泰然处之,他“游刃有余,如入无人之地,穿过无数杂乱的脚下,就这么不急不慢地一路扫去”。
王瑶先生客厅里挂着鲁迅《自嘲》诗手迹,和题有《归去来辞》的陶渊明画像,可见其精神、情趣的表征。
后来王瑶去世,弟子们献了一副挽联:“魏晋风度,为人但有真性情;五四精神,传世岂无好文章。”这是对王瑶精神的理解与概括:把王瑶看作是“魏晋风度”和“五四精神”的一个传人。而“魏晋风度”和“五四精神”,不只是先生的治学范围,更是先生的立身处世之道。
王瑶一家
那么,生活中的王瑶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一篇《自我介绍》里,先生这样写道:多年来皆以教书为业,乏善可述,今乃忝任北京大学教席。迩来垂垂老矣,华发满颠,齿转黄黑,颇符“颠倒黑白”之讥;而浓茗时啜,烟斗常衔,亦谙“水深火热”之味。惟乡音未改,出语多谐,时乘单车横冲直撞,似犹未失故态耳。
短短几句,将一个鲜活的王瑶跃然纸上,也把他的精神和性格写出来了,生活中,他有两个有趣鲜明的特点:
第一个是“乡音未改,出语多谐”。
王瑶先生是山西人,操着山西口音,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而他又拥有一套独特的表达方式,讲话充满了幽默感。所谓:浓茗时啜,烟斗常衔,亦谙“水深火热”之味,指的是:一次有人问他:“先生近况如何? ”他风趣地回答说:“每天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啊。”提问者一听,连连叹息道:“那先生最近一定很不如意吧。”然而实际却与之相反,“水深火热”在王瑶的表述中其实另有它意,因为他平时非常喜欢喝水,每天要饮十几瓶水,此谓之“水深”; 同时他又喜欢抽烟,福尔摩斯式的大烟斗总不离手,火光一闪一闪,此谓之“火热”,如此一来便有了“水深火热”之说。
而所谓:华发满颠,齿转黄黑,颇符“颠倒黑白”之讥,指的是:王先生年轻时勤奋好学,因而头发很早就发白了,为此他常常感叹地说:“不该白的, 却白了。”他又喜欢抽烟,将牙齿几乎都熏成了黑色,他又叹息说:“不该黑的, 却全黑了。”两者的一黑一白相称,他又风趣地说:“这真是'黑白颠倒'了!”
先生的第二个特点是他“王瑶式的笑声”。
他给学生讲演,讲着讲着就奔乡音而去,但他脑子运转快,口里吐字却慢,这个时候王先生越说就越急,像打机关枪,先是点发,接着连发,可一连发就卡壳了。
于是,他平日演讲是愈讲愈快,愈讲愈陕,几分钟后就憋住了,讲不出来,于是喀喀喀几声,自顾自啊哈哈哈哈放声大笑,听讲的这会估计都被王先生的乡音整懵了,还反应不过来,也就不跟着发笑。但这并不影响王先生的情绪,他照样再来一次,直到讲完为止。
先生有时也“严酷”。王瑶有个小孙女王宜,很得先生疼爱。而王瑶的朋友王得后喜欢小孩,无论师长的,朋友的,同事的,王得后都喜欢带一块巧克力什么的给孩子。既然知道了王宜,王得后也就兴之所至,忘乎所以。那次当王得后告辞的时候,拿出一块巧克力来给王宜。王瑶的态度立刻变了,他阴沉着,推开王得后的手,厉声说:“别来这一套。”这般严苛的拒礼让王得后觉得“好难受”。
沉浸在学术中的王瑶作风严谨深远,孜孜不倦,一往无前;而生活中的王瑶幽默风趣、高风亮节,在他的人格影响之下,许多学生出类拔萃。
2
闲谈之中皆学问
松紧有度是精髓
王瑶先生能培养出孙玉石、钱理群、温儒敏、陈平原这样的得意弟子,其教学之道自然值得细究。
陈平原说:“先生从没正儿八经地给我们上过课,而是古今中外经史子集“神聊”,谈学问中的人生,也谈人生中的学问。”
曹雪芹曾写:“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而在王瑶这里,授学之道是:天空海阔地谈论,无所顾忌地谈吐,闲谈之中皆学问。
学生们下午来到王瑶家里请教,师生围坐,想到什么就谈什么。很少谈学术,大多是谈政治,谈思想,谈文化,谈人生。也不预先规定题目,先生随手抓过一个话题就侃侃而谈,像放风筝一样,话题虽漫天游飞,可线始终掌握在先生手中,随时可以收回来。似乎是离题万里的闲话,可谈锋一转又成了题中应有之义。
听先生聊天无所谓学问非学问的区别,有心人随时随地皆是学问,又何必时时板起脸孔正襟危坐?
陈平原就说:“我从先生念书数载,最大的收获并非具体的知识传授,在我看来,先生的闲谈远胜于文章。”
王瑶教学的指导方法是“平时放任不管,关键时刻点醒你”。
王瑶教学,全凭弟子自觉,入学开一个书单,以后就不管了,你怎么读、怎么弄他通通不问。王先生放任不管,其实另有深意,他正是抓住了学术研究的特点:个人的、独立的、自由的精神劳动。
一个真正的学者,一个有志于学术的学生,学术研究是他内在生命的需要,根本不需要督促,人生用来思考的时间要比读书的时间多的多,这是不能管的,更不能乱管。
钱理群
搞学术就是得无为而治,王瑶深谙无为而治的奥妙。但是在关键时候,他也会点醒学生。王先生的“点醒”包括两方面:先说学术指导,他只抓毕业论文。
一次,钱理群写了一篇论文,王瑶从治学方方面面来详细说明,学术氛围、社会环境、答辩中可能遇到什么问题,都说得清楚明白。到交论文的时候,王瑶又细细地改,连标点符号、错别字都给改。
他是一个很会使劲的人,平常不用力,关键时候就能用在刀刃上。
另一个指导是如何面对答辩,在钱理群答辩前夕,王瑶就找他谈话,给出如何应对答辩的“锦囊妙计”,王先生说:“答辩的时候要掌握好两条原则:一条原则就是,答辩老师提的问题如果跟你论文要害的部分没关系,那么你就点到即止不多说;另一条原则是:如果提出的质问涉及你的基本观点,你就不能让步,必须据理力争,最好的方法是抛材料,变被动为主动。王先生对考试制度看得很透。后来钱理群当了导师,就将王瑶的锦囊妙计传给他的学生。
王瑶教学讲究的是慢工出细活,他曾说“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这句话深刻影响了温儒敏,温先生后来做学问,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就是从王瑶这一句师训。不趋时、不取巧,追求一种沉稳扎实的学术风格。
3
比学问更重要的是思想
比学术更严谨的是人品
除做学问本身外,王瑶先生使弟子们终生受益的,或许是思想上的点醒和人生道路上的启迪。他对学生的品行要求比对他们的学术要求更为严格,也更为在意。
1978年,钱理群入学不久,王瑶就对他说了一句:“不要急于发文章。”
王先生说:“钱理群,我知道你已经39岁了。年纪很大了,你急于想在学术界冒出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劝你要沉住气。有的学者很年轻就一举成名,但缺乏后劲,起点就是终点,这是不足效法的。我劝你别着急,沉沉稳稳做学问厚积薄发,方能细水长流。”
张爱玲曾说出名要趁早,而王瑶却说,你要慢慢来,人生路漫漫,沉稳渐进,方能走得更远。
第二个师训:“懂得取舍。”
一次闲聊天,王先生突然问钱理群:“我跟你算一笔账,你说人的一天有几个小时?”钱理群当时就懵了:老师怎么问我这样一道题?他想不到别的,只得随口回答说:“24个小时。”
王先生的点化就来了:“记住啊,你一天只有24个小时。你怎么支配这24个小时,是个大问题。你这方面花时间多了,一定意味着另一方面花时间就少了,有所得就必定有所失,不可能样样求全。”秃头秃脑地讲了这一句,王瑶就不再说了,点到即止,这是他的特点。
而留给钱理群的,就是更加深度的思考,钱理群就反复琢磨,终于明白了,先生这是在提醒我:作为一个学者,在基本的生存条件具备以后,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向物质生活方向发展;二是克制物质欲望,追求精神卓越。无论选择了哪个,另一个必定要打折扣,因为生活不可能样样求全。所以王瑶的意思就是八个字——淡泊名利,专心学问。
在我们这个越来越商业化、物质化的时代,能不能保持本心,守住精神,这正是学者要弘扬的精神。
第三个师训:“要拒绝诱惑,牢牢把握自己所要的东西。”
在钱理群研究生毕业留校以后,先生又找他谈了一次话,先生说:“你现在留校了,处于一个非常有利的地位,在北大你的机会非常多,但另一方面诱惑也非常多。这个时候,你的头脑要清醒,要能抵挡住诱惑。要想清楚,哪些文章你可以写,哪些文章你不可以写,哪些事可以做,那些事不可以做。追求你真正需要的。”
钱理群一直牢记师训,并身体力行,尽管他从1960年大学毕业就雄心勃勃想做一个学者,但直到1985年,才开始发出自己的独立的声音。25年路漫漫,但钱理群站稳了脚跟。
同样的,陈平原也遵循王瑶所说:“要沉得住气”。多年过去,陈平原说:“我不能不谨慎着我的每一个脚步。”
孙玉石是王瑶大弟子,深得王先生真传,孙玉石对学问有一种类似宗教的真诚,容不得半点掺假或差错,他要的就是安静的读书、思考与写作。他写文章,一个论点,一条史料,甚至一个注解,都要反复斟酌,毫不马虎。有学生要出书,请孙老师作序,几十万字书稿,他要仔细通读,才决定是否值得做序,如何做序。
孙玉石平时话不多,不爱应酬,低调处事,尤其反感媒体的张扬,要求他的学生也“远离媒体”。孙老师的细致和认真,他治学的严谨,与王瑶同出一辙。
总得说来,王瑶先生育人尽在一个“沉”字,世人多浮躁,所以要沉稳做学问,沉稳走人生,切切不可急功近利,切切不可浮躁虚华。这是做人与做学问的一种极高境界。
4
私下默默关怀弟子
当面却绝口不提
王瑶给弟子留下的印象大多是一个冷静严肃的老师,而私下里,他却是一个一个默默关怀弟子的老师。
王先生常暗地帮助学生解决实际问题,可当面偏又装得若无其事,决不允许向他道谢。这样一来,出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先生和他众多弟子都不习惯于那种表面的“热情洋溢”,见面时反而不如不见面时亲热。
陈平原
一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先生叫来陈平原说:“你最近发表的文章很不错啊。”随后又给陈平原写了一幅字:“讵关一己扶持力,自是千锤百炼功——读君近作书此志感”,陈平原顿时感觉“受宠若惊”。
那个晚上,陈平原谈了自己学术上的设想,王瑶静静地听,最后才说:“本来我不给已经毕业的学生指什么路,每个人都应该自己去闯。既然你征求我的意见,我就谈些想法供你参考。”令陈平原惊讶不已的是,王先生对他的性情和气质进行精准剖析,然后才逐步转到如何在学术上发展,立业,先要修身。
陈平原乘机问了一些他对其他弟子的看法,才知道,原来先生实际上为弟子们想了很多很多,只是怕影响弟子自己的选择,一般不直接表示。
孙玉石说:“王瑶先生给我留下了一个极为严厉、肃穆、不苟言笑的感觉,每次听了读书情况或看了读书报告以后,王先生很少说表扬性的话,往往批评多,很严厉,说话很不客气。我和其他几位研究生没少挨先生的训,有的学生有时受了批评回来之后还委屈地流了眼泪。但是,只要学生稍微有一点成果,先生往往给予肯定,甚至出人意料的热情支持。”
在孙玉石读研究生二年级的时候,他写了一篇《鲁迅对中国新诗运动的贡献》,很忐忑地交给了王瑶,王先生看了后,很是热情地将报告送给了《学报》编辑部,没多久,这篇读书报告就在1963年第一期《北京大学学报》上发表了。这一过程给孙玉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不无感慨地说:先生对于一个学生鼓励、栽培的热忱和用心,永远深深地留在我的心里,让我终生不能忘记。
孙玉石
还有一次,陈平原和钱理群、黄子平一起提出“20世纪中国文学三人谈”的课题,而当年,李何林、王瑶、唐弢三位先生,是研究中国现代文学学科的“大佬”,其中又以王瑶为重。钱理群他们写的课题,相当于在挑战王先生的权威性。
“三人谈”刚出来的时候,在学界引起很大的反响。王瑶第一时间站了出来,主动批评几个弟子,当时学术界有人就说王瑶这是在维护自己的权威,而唯有钱理群看得明白:先生这是维护我们啊。他第一担心弟子骄傲,第二那时乍暖还寒,怕有人会打压,所以他自己先站出来批评,他先站出来说,别人就不好意思多说了。
王瑶先生的《润华集》,三分之二是序。给弟子辈的乐黛云、孙玉石、蒙树宏、吴小美、黄曼君、黄侯兴、钱理群、吴福辉、温儒敏等等写序,目的是扶持,让后辈尽快成长起来。
1989年,王瑶先生逝世。
钱理群颤抖着说了一句话:大树倒了。生活在那个风云变幻的时代,王瑶无异于是一颗参天大树的存在,坚强地庇护无数后辈学者。树倒了,下面一代学人就必须直接面对各种困难。所幸,我们今天可以看到,王瑶先生的学生们着实不同凡响。
关于“什么是知识分子”,先生曾如此阐述:“知识分子,他首先要有知识,其次,他是分子。所谓分子,就是有独立性,否则分子不独立,知识也会变质。”
王瑶先生还说过一句话:“不说白不说,说了也白说,白说也要说。”
直到今天,人们说起知识分子的处境与选择,总要提起这句话,先生将知识分子言说的尴尬、无奈和顽强坚守说得很透。
脚踏大地,仰望星空,一代大师王瑶,他嘻嘻哈哈的谈笑背后是“不从流俗”的坚硬品性,在散淡中坚守,在风雨中执着,以他独特的真诚品性、学问修养影响了下一代人,这是人格对人格的碰撞,精神对精神的传承,这就是传道授业的魅力!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本文作者简介】
唯旧,资深自媒体编辑。
个人公众号:唯旧(ID:weijiu77)
拙笔一支,只道世态悲喜;
旧人旧事,尽付杯酒之中。
你来,我煮酒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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