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斗数千年,人类才“消灭”了一种传染病:天花覆灭启示录|草地·专栏
人类与瘟疫的斗争,将是长期而艰巨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下一个病魔将在何时何地以何种面目出现,都是未知数。不确定,永远是人类的宿命,如何面对?唯有不断求索的智慧、众志成城的组织动员,以及科学健康的生活方式,还有不甘于宿命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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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山远(新华每日电讯专栏作者)
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与疾病抗争的历史。天花,曾经肆虐数千年,杀人无数,但成了迄今全球范围内被人类消灭的唯一一个传染病。
天花,是如何覆灭的?对今天的我们,又有哪些启示?
康熙“避痘”记
1656年,在今天北京北长街北口路东的福佑寺,两岁的爱新觉罗·玄烨辗转病榻,命悬一线。两岁,是刚刚记事的年龄,玄烨终其一生,都记得这次患病时的空虚寂寞冷。玄烨后来成为康熙帝,中国封建时代非常有作为的一位皇帝,他在位期间,平定三藩之乱、反击沙俄收复失地、平定准噶尔贵族叛乱……但玄烨成为康熙,并不容易。
《康熙帝便装写字像》轴 故宫博物院
玄烨的生母佟佳氏,只是宫中一名不受恩宠的贵妃。玄烨降生时,父亲顺治皇帝专宠贵妃董鄂氏,后人附会,董鄂氏是秦淮名妓董小宛,大名士冒辟疆的小妾,被大汉奸洪承畴送入皇宫,得顺治宠爱。纯属演义,董小宛比顺治足足大了14岁。董鄂氏是满洲正白旗人,超级美女,性格也好,甚得顺治喜爱。玄烨重病那年,正好董鄂氏进宫,顺治一颗心全放在她身上,反正他儿子多,不是太在乎玄烨生病。
玄烨何以成为康熙?要从他得的病说起。天花,是人类千年来谈之色变的烈性传染病。人一旦感染天花,无特效药可治,能不能撑下来,全靠免疫力和运气,侥幸不死,脸上也会留有麻子——天花病人皮肤会成批依次出现斑疹、丘疹、疱疹、脓疱,最后结痂、脱痂,遗留痘疤,“天花”由此得名。现在演的一些古装戏,满屏的胶原蛋白,俊男靓女,面庞光洁,吹弹可破,要多假有多假。真实的情况是:天花面前,人人平等,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放眼看去,多是麻脸,区别在于有的是大麻脸,有的面颊浅浅几颗,寥若晨星。
当年,玄烨撑过来了,脸上也有麻子,后人放大康熙年轻时的画像,能够清晰看到两颊上的斑斑点点。见过康熙的外国传教士就写得更清楚了,法国传教士在给路易十四的报告中就这么写道,康熙“威武雄壮,身材匀称,而比普通人略高,五官端正……鼻尖稍圆,略带鹰钩状,虽然脸上有天花留下的痕迹,但并不影响他英俊的外表”。
满清发迹于白山黑水,寒冷干燥,原来没有天花,但实力雄厚,不断南下,开始与明朝争天下时,得天花的日渐多了。可以想象,之前跟天花没有任何接触的满族人,在天花病毒面前,抵抗力自然比不上已与这一恶疾抗争了上千年的汉人。不论当时满清铁骑何等豪横,但被天花一击即溃。很多大人物都死于天花,比如皇太极的亲哥哥莽古尔泰和亲弟弟多铎。顺治也是因天花而死,并非演义中所说因爱妃病亡悲伤过度,到五台山当了和尚。
他在大年初二得了天花,朝廷传谕全国“毋炒豆、毋点灯、毋泼水”,并颁布大赦令,无效,顺治皇帝于正月初七日半夜崩于养心殿,年仅24岁。临终前,要选人继承大统,他最心爱的董鄂氏,前一年生有一子,但百日夭折(董鄂氏因此悲伤而死)。亲生儿子中,只有两个选择,一是9岁的福全,一是8岁的玄烨。最终商议结果是:玄烨。
天花虽然恐怖,但感染后撑过不死,就能终身免疫。中国民间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孩子生下才一半,出过天花才算全”。玄烨出过天花,但福全未出。假若福全以后出天花,也不一定就会死,但顺治不敢打这个赌。福全也很能干,曾带兵出征,大败噶尔丹叛军。福全活了51岁,康熙则享年68岁,这在当时算是长寿了,他在位61年,“康熙”因此成为中国历史上使用时间最长的年号。
慈禧太后的儿子、同治皇帝,也是死于天花,而不是后世讹传的死于梅毒。同治帝的爸爸咸丰帝,也出过天花,一张麻子脸,但同治的运气没有老爹好,纵欲过度,身子虚,得了天花很快不治,才活了19岁。清代档案中,有记录同治脉案的《万岁爷天花喜进药用药底簿》。此外,《翁同龢日记》中也有记载。翁同龢是帝师,他在日记中记载同治的病情时用了“花极稠密”四字,说的是当时皇帝的头、面和胳膊上尽是灌浆饱满的痘粒(密集恐惧者的噩梦啊)。
当时对付天花,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隔离。满清入关后,把京城中天花患者赶得离紫禁城越远越好,而一旦附近出现天花患者,皇帝就非常恐慌,有个专用词叫“避痘”。玄烨就是为了“避痘”搬到皇宫外的,但没避过。所幸保姆孙氏精心照料,未来的康熙大帝逃过大劫。这份情谊,康熙铭记终生。
补充一下:孙氏的丈夫叫曹玺,康熙对曹家很好,曹玺的儿子曹寅,17岁时就当上康熙的侍卫,深得赏识。后来曹寅任江宁织造,康熙先后六次南巡,其中四次住曹寅家。但因为康熙晚年的皇储拥立问题,曹家站错了队。雍正一继位,马上收拾了曹家。曹寅有个著名的孙子,就是写《红楼梦》的曹雪芹。
天花打垮了罗马帝国和印第安人?
迄今最早一例天花患者,出现于古埃及,是从一具木乃伊身上的痘痕推断出来的。天花出现的时间,可能还要往前推许多年。
根据现代科技研究成果,不同类型的天花致死率不同。大天花(感染大天花病毒变种)的死亡率为30%,小天花的死亡率约为1%,最可怕的是出血性天花,有5%到10%的患者会在感染天花病毒后发生出血性天花,死亡率高达97%。
中国明代名医万全在《痘疹世医心法》上写:“嘉靖甲午(嘉靖十三年)春,痘毒流行,病死者什八九。”可见得的是可怕的出血性天花。
天花是恐怖的人类杀手。18世纪,天花夺走了欧洲1.5亿人的生命。英国女王玛丽二世,法王路易十五,沙皇彼德二世等都死于天花。仅仅在20世纪,天花就造成了全球3到5亿人的死亡。
辉煌一时的罗马帝国,曾遭受天花重创。美国学者凯尔·哈珀在《罗马的命运——气候、疾病和帝国的终结》一书中写道:“过去认为影响罗马命运的主角是:皇帝、蛮族、将军、军士、奴隶。现在换个角度,认知到‘非人因素’其实更有决定性:细菌、病毒、火山、太阳黑子周期。换言之,气候变迁与疾病瘟疫,才是决定剧本的匿名作者,将相英雄只是棋子。”作者认为,罗马帝国曾三次受到大范围死亡事件的冲击,第一次就是天花导致的“安东尼瘟疫”,时为公元166年。
书上写道:大部分估算安东尼瘟疫总体死亡人数的结果都落在10%~20%之间。这场瘟疫唯一的一个流行病学模型(基于病原体是天花的假设),得出整个帝国的死亡率为22%~24%。“安东尼瘟疫”持续了15年,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疾病对罗马军队的打击非常严重。到172年,军队几乎消失殆尽,帝国不得不向奴隶和角斗士开放紧急征兵,甚至对强盗进行特殊征召。
今天人们已经知道,传染病会跟着人员流动而迅速蔓延。在古代,战争和贸易是瘟疫跨区域传播的两大途径。罗马帝国最鼎盛时,是一个以地中海为中心,跨越欧、亚、非三大洲的大帝国,四通八达的陆路和海路,频繁的战争与繁荣的贸易,不仅运送了人、货物和财富,也运送了病毒。
天花何时传入中国,已不可考。晋朝葛洪的《肘后备急方》记载说:“以建武中于南阳击虏所得,乃呼为虏疮。”说的是,在东汉时期,天花就随当时交趾国的战俘传入了中国,因为是俘虏带来的,所以叫“虏疮”。
众所周知,《肘后备急方》中“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的记载,为屠呦呦从中草药中如何分离出青蒿素提供了灵感。《肘后备急方》还在中国古代第一次准确且详细描述了天花病情:“比岁有病时行,乃发疮头面及身,须臾周匝,状如火创,皆带白浆,随決随生。不即治,剧者多死;治得差者,疮瘢紫黑,弥岁方灭……”
跟新冠病毒一样,天花也是通过飞沫和接触传播,但天花病毒的生命力明显要顽强得多,可以在疮痂中存活数年。当初欧洲殖民者来到美洲,给印第安人带来浩劫,美洲原住民死于殖民者带来的天花病毒的人数,远远多于被枪炮杀死的数量。殖民者发现天花这一“妙用”后,居然把天花患者用过的毛毯作为礼物送给印第安人,造成更多的死亡,确实恶毒!
新大陆的印第安人,已同旧大陆的人类隔绝了上万年,对传染病缺乏免疫机能,也缺乏防疫知识,无法抵抗。天花之后,由欧洲传来的腮腺炎、麻疹、霍乱、淋病和黄热病等也接踵而至,印第安人在劫难逃。史学家后来称这是“人类史上最大的种族屠杀”事件。
从中国的“种人痘”到英国的“种牛痘”
面对天花这个恐怖杀手,人类一直没有停止对抗,史料中留存了大量中外医生对天花的认识与治疗方案。今天再看,由于时代局限,这些治疗方案有效性不高,但给后人很多珍贵启示。比如,10世纪的波斯医生阿巴斯建议:刺破天花脓疱,并涂上含盐的药膏,这种疗法,会给病人带来剧烈的疼痛,但却告诉后人,天花脓疱里释放出的物质,如果不控制住,就会污染空气,旁边的人容易感染。
比阿巴斯稍早一些的另一位波斯医生拉茨,写过《专论天花与麻疹》,系统地提出了在不同阶段如何治疗天花,比如出现皮疹后,就要想办法促进皮疹的透发,越早越彻底发出,对病人越有利。清代文献中有名医叶天士治痘的医案,与此异曲同工。
叶天士是江苏吴县(今苏州)人,活跃于乾隆年间,医人无数。一则医案说,叶天士有天坐着轿子下乡,碰到一位正在采桑叶的少妇,他端详了一下少妇的脸色,就悄悄吩咐轿夫突然从背后搂住少妇。少妇大怒,一边挣扎一边大骂,少妇的丈夫也冲过来扭住轿夫,欲大打出手。这时叶天士现身,解释说:“这个女人即将出痘,其痘症已在皮膜间,因火太盛闭住了,不能发出来。刚才我设计刺激她大怒,让她的痘症发出来,否则,她的性命就危险了。”果然,到了晚上,少妇发了痘症,保住了性命。
“治痘”的真正突破,在于“种痘”。今人对于“种牛痘”都不陌生,但“种牛痘”之前,是“种人痘”。“种人痘”的原创,属于中国人。
何谓“种人痘”?即用天花浆预防天花的方法,医生取痘疮浆液,或把带有天花病毒的疮痂磨成粉末,放在未出痘者的鼻腔,让后者感染上轻度天花,产生抗体,从而痊愈后获得终生免疫力。为提高种痘的有效性,医生探索了各种办法,清初医家张璐在《医通》中综述了痘浆、旱苗、痘衣等多种预防接种方法,分别是——用棉花醮取痘疮浆液塞入接种儿童鼻孔中(痘浆法);将痘痂研细,用银管吹入儿童鼻内(旱苗法);将患痘儿的内衣脱下,着于健康儿身上,使之感染(痘衣法)。
这是“以毒攻毒”理论的成功实践,也可理解成,为防大火,先烧出一片缓冲带。总而言之,中国人开创了免疫接种的先例,也是世界上人工免疫法的开端,18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哲学家伏尔泰曾这样赞扬中国的人痘接种:
“我听说一百年来,中国人一直就有这样的习惯;这是被认为全世界最聪明、最讲礼貌的一个民族的伟大先例和榜样。”
种痘术在中国源于何时?有人认为早在唐开元年间中国就流传有鼻苗种痘术以预防天花,学界公认的是,北宋初年,种痘术已经存在了。清代朱纯嘏《痘疹定论》、吴谦《医宗金鉴》等书都记载了宋仁宗时丞相王旦找名医给自己儿子王素种痘的故事:王旦长子死于痘症,他为王素忧心忡忡,这时有人推荐了峨眉山的神医,遂邀请前来,这位神医给王素种了痘,七天后,王素发热,再过十二天,所种的痘已结痂。王旦大喜,其他医生也借机学会了种痘术。王素后来官至工部尚书,不畏势权,正直敢言。
到了清代,种痘术得到进一步发展。经历过“天花惊魂”的康熙,尤为重视种痘术,他推动了清宫中皇子种痘防天花制度的建立。档案中保存有清宫《阿哥种痘档》,皇子种痘过程,神秘复杂,颇具仪式感:先照皇子生辰八字查好种痘吉时,奏请皇帝、皇后、皇太后等。然后在紫禁城或圆明园的密室内进行,密室要严格避光,旁边房间还设一个神堂,供奉各路神仙,既有药王、药圣、天仙娘娘,也有所谓的痘疹娘娘、痘儿哥哥等,种痘小组由太医和太监组成,24小时监护,一直等到“阿哥”平安度过感染期,走出密室。
康熙同时也在八旗中推广种痘法,还作为“福利”赐给漠南、漠北蒙古,他与王公大臣谈及此事时曾说:“国初人多畏出痘,至朕得种痘方子,诸子女及尔等子女,皆以种痘得无恙。”俄罗斯、西欧等国在康熙年间还派专人从清朝学去了种痘技术。
“种人痘”有一定风险,死亡率有0.5%到2%,《天花的历史》上评价“种人痘”说:“在此期间,由于被接种人本身具有传染性,很可能导致疾病的进一步蔓延。在少数情况下,接种而引起的天花病毒并不轻微,甚至可能是致命的。”在康熙推广种痘术百年后,英国乡村医生爱德华·琴纳实现了预防天花的革命性突破:种牛痘。
18世纪末,爱德华·琴纳发现:英国乡村一些挤奶工的手上常常有牛痘,而有牛痘者全都没有患上天花。他开始致力于种牛痘的观察和试验。1796年5月14日,他从一位挤牛奶女工手背上的牛痘里,吸取少量脓汁,接种在一名儿童身上。2个月后,他又给这名儿童接种天花病毒,结果该儿童并没有出现天花的症状。
挤牛奶女工(莎拉·内尔姆斯)手的照片。英国国家医学图书馆保存
今天看来,这是一次伟大的实验!1798年,爱德华·琴纳发表了著名论文《关于牛痘的原因及其结果的研究》,牛痘接种法正式诞生。牛痘病毒的致命性,比天花低很多,这种方法,比“种人痘”要安全。爱德华·琴纳也堪称伟大,虽然牛痘接种法一时不被接受,但他忍受着嘲讽,不去争辩,而是在乡村继续推广牛痘接种,终于获得广泛认同,为人类最终战胜天花,迈出了关键一步。1805年,牛痘接种法传到中国,很快被中国人所接受,但当时接种牛痘收费较贵,许多穷人,还是免不了天花的荼毒。
1962年,中国已经消灭天花
20世纪中叶,世界卫生组织在全球开展灭绝天花运动。跟新冠病毒不一样,天花只有人类一个宿主,当牛痘接种推广开来,天花再也没有了生存空间。
1980年5月8日,世界卫生组织在第33届世界卫生大会上正式宣布:全球消灭了天花!
中国则早在1962年,就已经消灭了天花。
民国时期,种痘得到极大发展,但主要是在城市,受人力、物力及陋习影响,广大农村地区种痘率低,天花仍然流行,甚至大规模暴发。即使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也无法避免,《上海防疫史鉴》记载:1926-1949年的23年间,天花在上海有6次大流行。
新中国成立之初,天花肆虐不止,遍及全国,仅在1950年,安徽省天花发病高达11620例,发病率为38.7/10万,死亡1534人,病死率为13.20%。
向天花开战!从1950年开始,全国范围广泛发动群众,开展了轰轰烈烈的“种痘运动”。1950年,全国共接种牛痘6400余万人,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要知道,民国时期接种牛痘的人数最高点,是700万人。但相比于当时5亿多人口,6400万还远远不够。
中央多次部署接种牛痘工作,1950年10月12日,当时的卫生部颁布《种痘暂行办法》,规定凡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之居民,不分国籍均须种痘。在中央人民政府的号召下,各地纷纷行动起来,全国的种痘运动,由卫生基础条件好的地区,逐渐扩展至缺医少药甚至无医无药的边远地区。
到1951年年底,全国已有约3.05亿人接种了牛痘,1952年,乘胜追击,又有约2.41亿人接种,至此,全国完成牛痘接种5.46亿人,约占当时总人口88.9%。这意味着在严密的组织和医护人员努力下,除少数边远地区外,中国大部分地区已基本完成普种牛痘的工作。到1954年,全国大、中城市再未有天花流行;1959年,在云南沧源县扑灭了我国最后一起天花暴发。
1955年,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区的卫生工作人员正在碧江县少数民族人民种痘、打防疫针。 新华社记者李松青摄
中国最后一个天花病例,出现在1960年3月,患者名叫胡小发,时年23岁,拉祜族,云南西蒙县人,是县粮管所一名员工。根据病发后溯源传染过程,是这么回事:1959年12月,缅甸斑岳寨天花流行,寨子里一名9岁女孩感染后,在出疹期间,到中国境内舅舅家探亲,将天花病毒也带了过来,最终传染给了胡小发。1961年6月,胡小发痊愈出院。1962年以后,中国未再发现一例天花病例!
值得一提的是,在全球扑灭天花的战役中,中国的“天坛株”是全球应用最广泛的四大痘苗病毒之一。说起“天坛株”,要提两位科学家:一位是齐长庆,1926年,他在北平医院从一个来自西北军的天花患者身上,分离到天花病毒,经动物传代减毒,获得疫苗减毒株,命名为“天坛株”,用于国内天花疫苗生产,直到天花消灭。还有一位是李严茂,“七七事变”后,他先南迁南京,后西迁长沙和昆明,颠沛流离,却始终精心保管“天坛株”。新中国成立初,一度“事事学苏联”,采用苏联疫苗。1960年莫斯科天花流行,人们对苏联疫苗产生怀疑,李严茂拿出精心保存的“天坛株”,比较研究证明,“天坛株”更有效。于是重新更换生产“天坛株”,直至全球消灭天花。
回首与天花的漫长斗争,不得不感慨人类不屈从命运安排的抗争精神。下一个在全球范围内将会被消灭的传染病是什么?有人说是脊髓灰质炎(俗称小儿麻痹症)。希望这个名单越来越长,希望新冠病毒被早日战胜。
但人类与瘟疫的斗争,将是长期而艰巨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下一个病魔将在何时何地以何种面目出现,都是未知数。不确定,永远是人类的宿命,如何面对?唯有不断求索的智慧、众志成城的组织动员,以及科学健康的生活方式,还有不甘于宿命的勇气。
参考资料:
《清史稿》(赵尔巽 中华书局)
《清实录》(中华书局)
《三千年疫情》(张剑光 江西高校出版社)
《中国救荒史》(邓拓 三联书店)
《枪炮、病菌与钢铁》(贾雷德·戴蒙德<美> 上海译文出版社)
《罗马的命运——气候、疾病和帝国的终结》(凯尔·哈珀<美> 后浪丨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
《天花的历史》(伊恩珍尼佛·格雷恩<英> 浙江人民出版社)
《瘟疫的故事》(霍华德·马凯尔<美> 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天坛株痘苗毒种创始人齐长庆》 (董树林 《微生物学免疫学进展》 2009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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