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你呀！/ 夜十条（91）

第1178片树叶儿

1

我们这些没见过真正的大海的人，心里依然会有一片海，有时风平浪静，有时波澜起伏。

2

从前的家门口，有家不错的饭馆，老家来亲友了，我总是带过去，点几个小菜，就瓶把酒。服务员来来去去的，大多混成了熟脸子，只是感觉换的有点儿频繁。后来过去了很久，有一回在时代超市，忽然有人跟我打招呼，站住一看，眼熟呢。对方说她是以前在那个饭馆干过的，认识我。哦，我就随口问她，你们当时干的时间都不长嘛，走马灯似的。她马上就小愤慨起来：不谈了，没见过那样的老板，抠死了，大厨跟我们说，老板上个厕所脱个裤子，都小心得要命，洗澡还把裈字袜子抖三抖！为什么？她自己没说就先捂嘴乐了：他生怕身上有铅角子滑得唻！德性！

3

过去好些年里，我着迷了买各式各样的笔记本，也不用，都收藏着，害得连孩子都笑话我：怎么跟班上的小女生似的！丑不丑人撒！常去的好几家文具店，有一家给我的印象很深。是姐妹俩站店，妹妹时髦漂亮，姐姐老实恬静。有时候去店里，姐姐在忙，说妹妹出去旅游了，年轻人嘛，爱玩，正常。节假日生意好，姐姐还把姐夫喊过来帮忙。开不开加班费啊？一家人，哪有那个道理哎。有一回去，很难得地没看到姐妹俩，问了姐夫，笑了说是妹妹闹死了，拼住姐姐度假呢，奖励她平时照看小店功劳大大的。这一对姐妹合伙开店在一块差不多有大半辈子下来了，估计还会这样开下去的。我有时听到看到一些兄弟姊妹之间闹的不可开交，总要想起这一对姐妹来。

4

老家的街上有个姓田的家伙，年纪轻轻就落得个难听的外号：龟田色狼。据说是他更年轻的时候，喜欢问人家，女浴室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女的还擦背啊？哦，两只地雷晃来晃去的，怎么下手？！这样的话传开来，大家看他的眼神自然也就多了一种意味。这样的人，哪个姑娘还敢跟他处对象撒！也真是有因必有果啊，有一年夏天派出所接到报案，群众在女浴室里逮住个流氓，是的，正是那个小佬爹龟田色狼。他在派出所东北角上逼仄的小屋里，熬过那个夏天剩下的全部时间，放出来之后，很快就再也没在老街上出现过。听说他是去苏南一带打工了，混进鲁垛镇在当地的擦背大军里，后来还混得不丑，应该娶到媳妇成过家了。

5

在所有的品德中，我最看重的是善良和诚实。一个人只要是善良的，在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的。跟诚实的人相处，起码不会感觉到太累。跟自己诚实相处，也是会很放松的。昨晚看到一个名人采访，他认为真善美不是平行并列关系，而是因果和递进，前提要是真，其次才可能善，最后才谈得上美。我琢磨了，对的。

6

还有谁，可以做到像你的父母一样，操心你的一日三餐有没有着落？不是一天一年，而是每一天每一年，也不管他们在不在你身边，即使没问，也会在心里嘀咕不安了。一个人要是前半生遇上这样的父母，后半生碰见这样的爱人，那么就是最大的幸运和幸福了。都说一件事，哪怕是一件再不起眼的小事，如果能坚持做五年七年十年，甚至更长，那么这肯定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而能这么做到的人，也必定是伟大的了不起的人。他们常常是父母或者爱人。但是，幸运到能够都遇上的，其实是很少的吧。

7

一位朋友跟我说起，他的父母感情很好，也从来没见过他们争吵。可惜母亲走得太早，落单22年的父亲，始终不愿意再找人了，他说他这一生能有母亲是他的福分，他很知足，不需要再有任何人的。晚年的老父亲喜欢回忆母亲在世时的种种琐事，他说起母亲跟他生活了差6天整整满13年，前前后后其实只骂过她一次，就是她最后一次手术后，总是躺在病床上，睡不着，就跟他说话，告诉他，其实她心里有数的，自己怕的撑不到过年了，希望他能给她做一件像一些个的大褂。父亲故意说，哪有女的穿大褂的，不好看。虚弱的母亲就是这时候骂他的，看看你个死相哎，跟我装了吧！父亲当然晓得在母亲的老家乡下，人们把棺材叫作大褂。但是那时候已经开始不时兴木葬了。看她真的生气了，父亲赶紧从陪护的小钢丝床上爬起来，去倒了杯热水放在母亲的床头柜上，好言安抚了她，答应肯定给她做。最后赶在母亲咽气前，父亲抱她去厢房，亲眼看了给她准备好的一口新棺材。每一次说到这些，说到当时母亲苍白蜡黄的脸上，勉强浮现的惨淡的一点点笑容，父亲总是老泪纵横，舍不得母亲那么年轻就走了。他老是说，也许不跟着他，母亲会活得更久些，这样说起来，是自己对不起母亲啊。

8

这两天很难得的，出了太阳。冬天里的阳光，是不是比春天里的更宝贵？还有什么能比坐在这样的阳光里，什么也不想，什么都不做，更感觉到愉悦的呢？也总是会有那么几个人，一想起他们，心里就是暖暖的。这些简单的幸福，如同空气和阳光和水，是生活得以继续的重要理由之一。

9

在电梯里碰见的两个人，估计是彼此熟悉的，其中一个年轻些的问年长的那位：你今天这件外套不好看，过时啦！他并没有注意到年长的那位进电梯之后，一直是黑着脸的，大约心情不好。年长的那位哼了一声，转而却看了看我。年轻些的又说：叶挺路上新开了家服装店，款式不丑，又不贵，建议你有空去看看，比你身上这件强多啦！年长的鄙夷地翻了他白眼：关你屌事，要你操什么心。我就跟着嘿嘿了，三个人都不吭声，齐刷刷地盯住闪烁的楼层提示灯望，流淌在我们中间的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尴尬。

10

前些天看到一本新书，是林海音的，书名叫《慢慢走，总会到的》。我疑心林作家是不会这么说的吧，但是这句话的意思倒也不坏。上个月还买过一本其实早就读过的苏童的散文集，书名叫《活着，不着急》。苏童的散文其实写的很少，编来编去也总是那么多篇，但是名字却各不相同，我更喜欢《河流的秘密》《夏天的一条街道》《虚构的热情》《苏童散文》《八百米故乡》《寻找灯绳》《自行车之歌》。看起来，如今很流行对慢生活的强调和夸大其词，是因为我们很多人过得太匆忙太慌张了。这种对慢的过度渲染，不是引导，更是迎合，究其实质也是一种反面的例证了。有点意思。

2019年12月31日

星期二

感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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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接着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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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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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请代问莲花伯夫妇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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