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燕打了110

第148期

说故事/七月

编    辑/廿芭

千叶树/点蓝字请关注

01

110在家门口停下来，刺耳的鸣笛声赌气一样，响了一会才关掉，走下来的两位民警，淡漠的表情里又有点威严和厌烦。

马家吵吵嚷嚷的一屋子人，顿时安静下来，母亲紧张地问，警察怎么来了？一位民警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冷冷地高声地问，谁打的110？

马燕从里屋走出来，表情冷淡地说，是我打的，你们请回吧，我们自己调解。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石头砸进水里，溅起一阵水花。其他人马上唧唧喳喳表示出意外和不满。

民警同志顿时很恼火，炒蚕豆般噼里啪啦数落了一通，丢下一句威胁性的话，以后都要冷静，110是随便打的吗？爬上警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02

马燕总是不能冷静下来，每次回到娘家，见到她哥哥，免不了地要吵。

母亲说兄妹俩一个针尖一个麦芒，一个火药一个火柴头。

马燕像是在外面受了一肚子委屈，特意回来撒一撒。

哥哥马鸿也想不通，这个宝贝妹妹怎么就看他不顺眼的。

这种情况已经有四五年了，母亲归结为真是见了鬼了。

事实上兄妹俩的感情一直蛮好的。

马燕比哥哥小五岁，小时候成天盯在哥哥屁股后头转。马鸿也不烦她，处处护着她。哥哥打小性格内向，脾气也倔，但是跟这个宝贝妹妹倒是话很多，也时时处处让着她。

有时候家里加个餐，好菜都是先尽着马燕先吃饱了再说，大椒炒鸡蛋，鸡蛋归马燕，韭菜炒猪肝，哥哥抢着挑韭菜，最后泡个肉卤子。早上买来浆汤油条，兄妹俩平分，要是马燕吃完了抬下头看他哥哥一眼，哥哥二话不说就把他的那一根撕一半递过来。

打小开始马燕就是胖嘟嘟的，马鸿瘦精精的，邻居们就笑话，都被小丫头抢了食，马燕难为情了，马鸿却憨厚地说，我妹哪有我吃的多撒，我就是不长膘，她是喝水都胖！马燕就跟他翻白眼，质问他，你不要瞎说，哪个胖了？马鸿就假装自己掌嘴了，一叠声地说，我妹不胖，我妹是最漂亮的。

马燕念初三那年，班上有个男生欺负她，马鸿闷声不响地在人家门口堵住对方，一顿狂扁，直到打断了对方的鼻梁。

后来高中三年，模样秀气的马燕从没收到过什么纸条情书的，马燕还嗔怪过哥哥，但是怪他的时候又感到心里暖暖的。

马燕高中毕业后读了电大，课程稀松，谈了恋爱，当时他们的父亲还在，死活不同意，有一回趁着酒劲动手打了马燕，结果马鸿冲上去使劲箍住父亲，扯了布条，把他捆在椅子上，又端来一塑料脸盆的水，兜头盖脸地浇过去。

马鸿警告父亲，妹妹是大姑娘了，不许再对她动粗。

马燕哭得不成样子，都以为是被父亲打疼了，其实她心里清楚，是被哥哥感动了。后来她跟哥哥说，哥啊，你下次不能这么对老爸的，不孝忤逆呢，会遭雷劈的。

马鸿毫不含糊地说，可以骂你可以教训你，但是绝对不可以打你的，哪个都不行，老子也不行。雷劈就劈吧，就是不许欺负你。

马燕鼻子酸了，喊了声哥，不晓得说什么好了，眼泪跟着就下来了，马鸿赶紧拿了毛巾给她，怪她好好的发什么神经啊。

他这么一说，马燕哭得更凶了，马鸿就很不耐烦的，丢下来一句，反正你不要烦，好歹有哥哥呐。说完把门一摔，找人玩去了。

再后来，兄妹俩都长大了，成人了，马鸿谈过几个女朋友，马燕和她们都处得来，只是一旦发现哪个对马鸿不好的话，她马上就和她翻脸。

马燕的意见哥哥总是听的，有两任女友还是叫马燕去回掉的。

马燕结婚都两年了，马鸿还是单着，折腾了几年，最后还是马燕的一个关系不错的小姐妹做了马燕的嫂子。

03

哥哥嫂子刚结婚那阵子还好，可是很快问题出来了，这个嫂子到底年轻，玩心重，手脚也大，马鸿常常下夜班回去，她还泡在牌局上。

有个头疼发热的要挂水，也是马鸿自己去。挂完水回来一口吃的喝的都没有。

母亲的不满越来越摆在脸上了，有时候还跑到马燕那去，絮叨媳妇的种种不是，懊恨儿子三拳打不出个闷屁来。

马燕觉得对不起哥哥，主动找嫂子谈了，嫂子倒好，大大咧咧地笑作一团，说你哥乐意呗，你瞎操哪门子心啊。

马燕也跟哥哥谈过，哥哥说家家都这样吧，哪有那么称心如意的婚姻呢。再过几年会好的吧。

马燕就感到憋屈，不回去吧，放心不下那边的一老一小；回去吧，总是窝了一肚子火没处发。

这时候她自己家里又出状况了，结婚以后一直没能怀上孩子，东查西看的也没说出个名儿堂，偏偏做供销员的男人，出差到云南，嫖娼被逮着了。

马燕闹着要离婚，男人死活不肯，痛哭流涕，下跪求饶，写保证书，什么招都用上了。

这节骨眼上马燕却查出来怀上了，又不敢轻易地去堕胎，一来担心以后更难怀上，二来觉得孩子总是无辜的啊。

僵持了大半年后，也就慢慢地恢复正常了。

倒是对哥哥失望的，本来以为出了这样的丑事，哥哥怕是要把这妹夫打残了不可，没曾想马鸿倒是回过头来，劝她想开些，将就着能过就过下去吧。

春节里一大家子团在一起，男人酒多了，醉醺醺地站起来敬大家酒，嘟嚷了说，祝全家人新年好运气，不要像我那么倒霉，十万八千里的破地方，还他妈被逮住啦。

马燕的心一截一截地凉下去，肚子里的孩子好像在踢她，直往心尖上疼，就起身去了卫生间，带上门，眼泪刷地就涌了出来。

04

自从出了这件事以后，再回娘家来，马燕觉得心虚气短了，也就不好再说嫂子什么了，可是看到家里衣物扔的到处都是，茶几沙发上全是灰尘，瓷杯子里不晓得哪天泡的茶叶水，生出的霉菌都爬出了杯沿，马燕忍不住还是满腔怒火。

这一次过来还是老样子，马燕手停脚不住地收拾了半天，还要听母亲在耳朵边上嘀咕嫂子的懒惰无理缺教养。

正洗一摞子碗时，哥哥带着侄儿回来了。马燕一眼望见小侄儿的衣领上一圈黄黑的脏斑，气不打一处来，她说哥你就不能管管那个破人啊，到底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也巧了，这当口嫂子一脚跨进来了。几个人吵成一团，几位热心的邻居闻声也凑过来劝和，嫂子倒是更来劲了，指着马燕吼，凭什么到我家里来指手画脚的，有本事管住自己的屌男人撒。

马燕摔烂了水池子里的碗碟，碎片划破了手指，血直冒。

母亲慌了，死命拖她到卧室里去。

马燕把手指含进嘴里允吸，血是腥甜的，一边掏出手机摁了三个数字。

民警同志不理解，母亲哥哥和嫂子也不明白，马燕自己也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拨打110。

唉。

2016-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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