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餐小弟和魔法棒小妹
第141期
说心情/七月
编 辑/廿芭
千叶树/点蓝字请关注
01
中午加班叫了份盒饭，迟迟没有送过来，电话问了，对方解释说，送餐小弟路上出了状况，我一紧张问怎么了？对方说没什么，一会就补给您。
又等了不短的时间，终于来了。
才20出头的孩子，头发长长的，显出疲倦的模样，一进门确认是我叫的，就微躬了腰，连连拱手说不好意思，耽误您吃饭了。
我问他什么情况，他立刻呱啦呱啦地说开了，语气是抱怨气愤的。
他这一趟有几份要送，最后两份一份是亚细亚楼上的，还有一份是我的，结果等他小跑了出来，车上的那份竟然被偷走了。他说老板舍不得配防盗箱锁，之前已经有过被偷的了。
孩子赌气说，叔叔我真倒霉呢，要我赔呢，这顿其实是我请您的呢，今天又白忙乎了。
我说要不我再补给你，他立刻高声地囔了，万万不能，哪有这个道理。
我提醒他这几天那边人多手杂，好像是游行抗议肯德基的，望呆的人也多呢，你要多留神。
我也就顺嘴一说，善意提醒下，没想到他的情绪来了，说真是搞不懂那些人，抗议人家肯德基屁用啊，人家又没有违法，我看见那些举红旗的人，很多都拿着苹果手机，怎么不先自己砸了？这些人里我估计不少都是带孩子去吃过的。
这么多的大人，一码归一码居然都不晓得，我看他们很多人就是一半水，一半浆糊，一游行就晃成面疙瘩了。
孩子气嘟嘟的话把我说得笑起来了，他却很认真地说，与其抗议肯德基，不如先帮我查查，到底是什么人偷了我的盒饭？照我看，安稳些个过日子，管好自己，比什么都强，不懂的事，听风就是雨，瞎掺和，有意思吗？我想那些人就是闲得难受找点事做，跟我送几天外卖试试撒！我保证他们比谁都安稳的。
孩子急匆匆地走了，我还能听见他下楼时嘟嘟囔囔的抱怨懊恨，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读过的刘震云的小说《一地鸡毛》，说到小林家的两块豆腐馊了，这对于小林来说就是比天塌下来还要大的事，什么联合国的决策战略都是扯淡。
对这个每天奔走在街巷，穿梭在暴雨或者烈日下的孩子来说，真的是这样的。
我想起刚刚他无比憧憬地说到他的梦想，就是希望将来挣到钱了，给女朋友买部苹果手机，也好让她开心开心，在小姐妹们面前扬眉吐气一下子；
再给自己买部好车，管它是哪里产的，不是走私的就行，带爸爸妈妈和将来的丈母娘去扬州瘦西湖逛逛。
我试探了说你要是买了日系的，万一遇到抗议的砸了怎么办？
他哼了一声说，看哪个敢！老子跟他拼了！可能觉得自己表现得有点狠了，他又自顾笑了补充解释了，我拿我的血汗钱买的，只要国家能卖，我喜欢买哪个牌子关他们鸟事，我没钱的时候也没人送钱来嘛。
我喜欢这个心直口快，踏踏实实的孩子，也喜欢他是个有梦想有爱的小伙子，我祝愿他早日梦想成真。
02
下班刚要出门，过来位小姑娘，黑滋滋的，背着双肩包，两束乌黑的马尾分垂在胸前，像个高中生，她声音小小地说，叔叔好，可以耽搁您几分钟么？
是普通话，推销一种叫魔法棒的清洁剂的。我说真的不需要，我们下班了。正好电话响了，我忙着接听，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侧身进来了，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了点清洗液，直接就在我的茶几上擦了起来。
我接完电话赶忙制止她，她涨红着脸说没关系的，帮您擦完，真的有点脏呢，好多烟灰茶渍。
我被她说得难为情起来，仿佛认同自己就是个邋遢的人。我提醒她，小姑娘你不要忙活，我真的不会买的，你瞎耽误时间。她弯腰忙着，头也不抬地说，没关系的。
她一边不停手地擦拭，一边向我介绍她的产品的性能。她说她是山东人，就是代表北京的公司来做市场调研推广的，他们来了6个年轻人，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魔法棒小妹学的社会学专业，这是个让她自己都觉得玄乎，也看不清前途的专业，在北京找工作特别难，这也就是先做起来再等新的机会，除去开支几乎存不下什么钱。
她说好像很多人都觉得她们的上门推销和市场调研很不正规，有的人特别不耐烦，总是厌恶的表情，刚开始她受不了往往当场就哭了，心里特别难受。倒是一些门卫和保安们对她们还好。
最可气的是有的人直接问，你们这么年轻漂亮干嘛不靠脸吃饭啊，谁不是爹妈生的养的啊，好好的为什么要这样侮辱人呢？
我嗯嗯地听她说着，一边催她快点结束，一边寻思着接下来她肯定还要动员我买她的产品了。
魔法棒小妹一口气擦完了茶几和文件柜，我注意到她还把桌上的电话听筒仔细地擦干净了，又要擦灰蒙蒙的电脑键盘。
我拦着她说，真的不用，你不要忙了，谢谢你。
她开心地笑起来，说叔叔我说实话您可别生气啊，您这儿的灰尘污渍实在太多了，您肯定很久没打扫了吧？我这是职业病呢，看见脏的就条件反射，不擦不自在。
我呵呵地附和了，猜测她马上要请我检查效果，然后推销她的魔法棒产品，同时强调给我的是最优惠的价格。实在不行的话，她肯定要预约明天再过来的。
电脑的主机外壳擦完了，她直起腰来，笑眯眯地环顾了四周，很认真地问我，是不是比之前干净很多了呀？
我由衷地承认，是的，也好像亮堂了很多，谢谢啊，但是我还是不会买的。
她掩着嘴噗呲笑了，收拾好空瓶子和绿色的小毛巾，开心地说，叔叔放心好啦，不会逼您买的，这一瓶还剩小半瓶了，正好帮您用了，不然也浪费了可惜。我们团队明天一早就离开你们宝应了，撤啦。
我很意外。我说真叫我不好意思，让你白忙了。
她还是笑着说，没有啊，谢谢您听我发了这么多的小牢骚。谢谢您这么信任尊重我这个毛孩子。
她说你们宝应人都挺好的，没有人训斥撵我们，也不喊不吵的，我们昨晚还说，以后总部要是来这里开分公司，我们几个都想来呢。
这位魔法棒小妹愉快地下楼走了，那么单薄稚嫩的小小身影，转眼消失在将晚的天色里。
我这个叔叔，惭愧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连一声抱歉，或者祝福的话，都心虚得说不出口了。
2016-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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