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里的郑智化

第914片树叶儿

很多年没有郑智化的消息了，每次有意无意想起他来，还是当年第一次看到盒带上印着的那个样子：年轻而悲情，坚定而阳光，对，还有一头蜷曲的头发。

他的状态仿佛是随时准备豁出去的意思，像是在跟自己赌气，像是在跟什么人怄气。又因为那一头卷发，多出了一些玩世不恭和吊儿郎当的意味。

后来读王朔的小说，很奇怪的是，会想起他来，就如同他也是王朔笔下的一个人物，卑微而富有个性，茫然而掩饰深情。

我知道这些感觉，其实都是歌声里的他，留给我的印象。

我已经不记得他的身边，是不是横着一根拐杖；他的怀里，有没有抱着一把吉他。

第一次听到他，应该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对，就是那时候特别流行的江苏人民广播电台的《文艺天地》。

我记得是一个冬天的晚上，九点多钟吧，我已经上床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床头柜上的收音机，一边懒散的等待着瞌睡虫的降临。

就是在老家最西头的小房间里，那个存满我所有少年时光，和青涩青春的简陋的小屋子里，那个裹着厚厚的被子，却依然感觉到一丝丝寒意的冬天的晚上，就那么突然的听到了那首《别哭，我最爱的人》。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开始了最初的一段恋爱，我以为会两心相许，我以为能白头到老。

呵呵，对于爱情我们不能懂得更多。

但是那样的一首歌，仿佛冬夜里的一颗流星，从遥远的天上滑落下坠，一直落在我的小房间里。

后来的很多年里，我一次次回想起最初听到他的这首歌时，总不免又产生错觉，恍惚里以为是在夏天，那些歌声宛如一丛萤火，满世界里飞舞。清澈而忧伤，轻盈而炙热。

那些天里，我最渴望的是，怎么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请那个她也来听听郑智化。

第一次，我不能断定这个来自台湾的歌手的名字，究竟是哪三个字。

直到一年以后，我终于买到了第一盒他的专辑。

那时候我已经辗转来到了子婴河供销社。

是春天的一个清晨，我兴冲冲赶到门市部的柜台里上班，低头擦拭玻璃柜台时，整个大堂里忽然想起郑智化的歌声。

是的，我已经能够辨识出来他的声音了。《星星点灯》《昙花》《水手》《年轻时代》......

对面五金家电柜的同事，正在出样的大录放机里播放他的专辑，入神听歌的我根本就没留意到，我的表情严厉的师傅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拍了一下我的头，轻声呵斥：

小子，一大早发什么茨菇愣撒！干活干活！

五金家电柜的同事放完了郑智化的歌，又换了一盒龙飘飘的，然后是李玲玉的，然后是李谷一和蒋大为，还有蔡国庆。

当那个有着乌黑长发的实习女生，进了他的柜台后，他就一直反复的循环播放，当时最时髦的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很显然，那个长发女生最喜欢这个。

我看得出来他的心情特别好，收款时转身找零开票经过我们的柜台，都是哼哼着《致爱丽丝》。但是那一个上午，我的耳边始终萦绕着郑智化。

也许我就是从那天开始下定决心，攒钱买一台小收录机的吧。

这样熬过了几个月，终于买回来一台熊猫录放机的时候（还是鼓足了勇气跑去主任室找主任批了优惠价，好像是135元8角），秋天已经过去好多天啦。

五金家电柜出样了很多盒带，但是没有郑智化的。

那些天，我下班的时候总会去望望，还会问问同事，郑智化的什么时候进货啊？每一次的答复都是快了，快了，就这天把！

想得而不得，想听而不闻，那种心痒痒的体会，很多人都曾经有过的吧。

但是那样的时代里，我们除了忍受等待的焦虑和折磨，还能怎么办呢？凉拌啊。

还好，秋天施施然过去一半的时候，一个早晨刚到岗，对面的同事笑嘻嘻的招手示意我过去。郑智化来了。

嗯，就是那天中午，回到宿舍里，我把郑智化放进了熊猫的肚子里。

《你的生日》在那盆磁带A面的最后一首，我听着随手翻看了纸盒拼起来的小桌子上的台历，猛然意识到今天正是我的生日。

嗯，就是这么巧。

以前在老家时，每年的生日，家人都会记得说几句祝贺的话，添几个我最喜欢的小菜，还不忘煮一个鸡蛋呢。

可今年什么都没有了，我知道那是因为通讯不方便的缘故，家里人肯定是等着我放月假回去再补上的。

但是怎么也不能拂去那一刻涌上来的失落和沮丧，仿佛全世界都已经忘记我了。

在那间挤着四个人的逼仄的小仓库里，我戴着黑色的套着海绵圈的立体声耳机，一遍一遍来回的听着学着，没一个小时差不多就会哼唱了。

那时候我已经能够听出歌词的好了，一些句子准确的说中了我的心思。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来子婴河之后不多久，那个恋爱中的她，正式的决绝的提出跟我分手，果断的结束了那一段懵懂而仓促的初恋，转身没两三个月嫁给了别人。

这世界有些人一无所有，有些人却得到太多。

难道不是嘛？

熊猫机里的干电池是什么时候耗尽的，我不知道，因为在那之前，我已经昏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路过门卫室，大老王热情的喊我站住，递给我一封信和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是老家的一位朋友寄来的，她说嗨！哥们，生日快乐！放假回来记得找我，看看你的尾巴长多长了！

信是我的一位老同学寄来的，拆开来我看到第一句写着：

兄弟，收到这封信时，应该正好是你的生日吧？老弟，生日快乐！

那一刻我眼前的世界，在模糊里焕发着温暖而明亮的光芒。

是的，你肯定跟我一样，享受到过被人惦记的幸福。

后来的很多年里，这两位朋友都没再跟我联系了，我一直很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位老同学忽然想起了我的生日，并且还兴师动众的写了信来？

而那位她，其实是跟我分手了的女友的好姐妹，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会知道我生日的，还竟然寄了一张贺卡过来。

所谓人生，大约就是这样，充满着出其不意和百思不解吧？

10多年前听到他意外去世的噩耗，我特别难过。

而她也早早的远走他乡，中断了任何联系。

但是，每年的生日，我都会听一听郑智化的《你的生日》，我把它当做是他们送给我的珍贵礼物。

所以我最亲爱的朋友，你要珍惜你的拥有；

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别在意生日怎么过。

生日快乐。

2018年9月7日星期五

感   谢

朋友们的真诚祝福

愿我们都好

天天快乐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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