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少年时代到文革的岁月,从隧道公司的工地到恢复高考后的大学的校园,从中学教师的讲台到展览馆专职摄影的暗房和信息业务工作的办公室,我自十三四岁后每年写上几首或十几首旧体诗词,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三十多年。
忽然增添了不少对于人生的感想、感慨和感悟,想到自己读的是文科,应该动笔写点什么。写小说太累,散文也有点耗时,不如还是继续写旧体诗词吧!这是个“短平快”的项目。一个偶然的机会,报名参加了《诗刊》社办的诗词研讨班,指导老师是杨金亭先生。他说我诗词格律已经过关,但是写作水平三十年原地踏步。于是我下决心好好学,一学就是四年,杨老师说我终于突破了一次自己。打从这个时候开始,中华诗词几乎成了我的事业、信仰和宗教。我甚至回绝了领导的提拔,离开单位去从事上海诗词学会的毫无物质报酬的秘书长工作和编辑《上海诗词》的工作,一干就将近十年。
写诗似乎很苦,但是因为喜欢,就不以为苦,反以为乐。当时的学诗之痴和写诗之乐,有两首诗为证。一首是《学诗戏作》:
此身无计躲诗魔,似傻如狂可奈何?
梦捉遐思醒捉笔,笑生热泪哭生歌。
缚蚕茧内终飞蝶,埋藕泥中却露荷。
莫道豪情随日减,万山红树入秋多。
另一首是《写诗戏作》:
嚼墨捻须自着迷,闲身已惯闭门栖。
童心洒脱饶遐想,老脸轻松少皱皮。
岁月如倾多米诺,人生似逛迪斯尼。
神游万里凭诗兴,不必掏钱上客机。
我读书也算是下了一些功夫。《唐诗汇评》《瀛奎律髓汇评》《随园诗话》和很多的诗集、诗话都一直是我案头枕边常备的读物。家住十八楼通读了几遍陆游的《剑南诗稿》,于是书斋就取名为“阅剑楼”。“书正满床争我宠”,拙诗描述的正是这一景象。
在酷暑天读书时大汗淋漓,不小心汗水滴湿了桌上的古书,忽然灵感一动,得了一句“汗向五千年洒去”,于是有了《酷暑夜读书》一诗:
天张炽热网恢恢,我坐危楼卷帙开。
汗向五千年洒去,风从九万里吹来。
哲人思辩飞成瀑,骚客心声响作雷。
谁及书生一瓢饮,纳凉随处是瑶台。
全诗开头写天很“热”,最后写人觉得“凉”,其中有一条线索贯穿:“汗”——“风”——“瀑”——“雷”——“一瓢饮”——“瑶台”。古人说:诗需要“拆开细讲,方见句法、字法,以及起伏照应诸法。”写诗有点像是编一套组合拳,是一个完整的有机体,事先要有所考虑和计划,不能写成一盘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