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戴珊花1.35亿请古董商设计“侘寂风”豪宅，神秘的东方美学到底有什么魔力？丨肉庄私房话【第三季】NO.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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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著名的欧美女星金·卡戴珊因为豪宅内部装修曝光而上了热搜。明星的豪宅上热搜，多是因为装修豪华奢侈，但卡戴珊这次却不走寻常路，她的豪宅曝光后，网友们的反应都是不敢置信，直呼花了2千万美金，折合人民币1.35亿装修的豪宅，为何看起来如此“简陋”？

毛坯墙，破家具，干枯的花草，老旧的摆件……从内到外透着一股家徒四壁的气息。网友都说这1.35亿装修费水分太大。卡戴珊是不是被她的设计师骗了？于是强大的网友很快搜到卡戴珊豪宅的设计师信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这位设计师不仅设计了卡戴珊的豪宅，《教父2》主演，美国好莱坞巨星罗伯特·德尼罗位于纽约格林威治酒店顶层的家、CK创始人卡尔文·克莱恩的家、英国摇滚巨星斯汀的庄园也都是出自这位设计师之手，当然，这些明星的家，看起来也是同样的“一贫如洗”。

格林威治酒店内部装修

CK创始人卡尔文·克莱恩的家内部装修

那是这些明星有钱没处花了吗？还是说这位设计师有什么魔力呢？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原来，这位设计师名叫阿塞尔·维伍德（Axel Vervoordt），在他的主顾们眼里，维伍德有很多身份，他是一位贵族、是摇滚歌星、是金融家、是策展人，是收藏家、古董商、更是一位伟大的设计师。

Axel Vervoordt

维伍德出身在比利时，他的父亲是马匹商，为他提供优渥的生活，而他的母亲则培养了他对艺术品和古董收藏的优异审美。从小学习艺术鉴赏的维伍德，14岁时就做起了古董生意，在20世纪70年代初，维伍德开始到泰国，柬埔寨和日本采购古董。佛教艺术的静谧、寺庙宁静的建筑空间，让维伍德产生了深深的共鸣和喜爱。牧羊人的一张做工粗糙的桌子，或者一只乐烧茶碗，这些看似贫贱、破败的物品，总能唤起他强烈的亲近感。这让他认识到真正的美是不完美和无常的。

而他也将这些感受与理解运用到了设计当中。他所设计的室内空间风格，人们习惯称它为“赤贫风”或“贫民风”，不过懂设计和对古代艺术品感兴趣的朋友，更喜欢称它为“侘寂风”。因为这种设计风格其实是脱胎于东方的“侘寂”理念。

并且赤贫绝对不能等于或代表侘寂，简陋、朴素、残缺等一系列形容词也不足以表现它的内涵。

那侘寂到底是什么呢？

对玩收藏，尤其是收藏茶道具的朋友来说，这是必学科目了。侘寂是日本审美意识的重要组成部分，源于禅宗思想，与日本茶道密不可分。不过侘寂常被误解为一个词，其实它正确的日语词汇表达应该是わびさびwabi-sabi，是由侘わび（wabi）与寂さび（sabi）为两个独立的词。

首先我们来说わび（wabi），也就是侘。

在日本古代文学中，わび指的是一种离群索居，被人疏远，凄凉、孤苦的生活方式。有着非常负面消极的含义。但到了室町时代，随着佛教禅宗的深入，人们发现了汉字中“侘”与“わび”概念上的契合，逐渐用侘来标记“わび”。学者王向远在《日本的“侘”“侘茶”与“侘寂”的美学》一文中将“侘”解释为一种空间美学，指人在享受孤独时所获得的审美体验，强调的是人与空间发生的交互。这么说比较抽象，我们放在茶道中去理解可能更为容易些。茶道中一个重要的核心理念，就是“侘茶”， “侘茶”的创始人村田珠光建立了“草庵茶汤”，在此之前，日本茶道是贵族书院式，就是说从屋舍建筑，到装饰陈设，再到茶道具的使用，无不讲究豪华奢侈。而侘茶则一反常态，它是将空寂作为主要审美理念。举行茶道的茶室由豪华转向草庵式的木构建筑，更像是我们在乡下看到居民院子中的柴房。茶人所使用的茶道具也换成了简素、粗糙、不规则的粗陶粗瓷。“侘茶”的“侘”所表达的是一种排斥物质的奢华、将其消减到本质，甘于简单和清贫，而追求佛教禅宗的枯淡的、“本来无一物”的高洁的审美境界。留给人最大思考的空间，而不是被表象的浮华所扰。

再说さび（sabi），也就是寂，它则有“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古旧”、生锈、旧化之意，是带有时间概念的一个词，属于时间美学。就像棉布的衣服在反复浆洗下，颜色变得柔和，质地更加舒适亲肤；就像茶具在反复使用后，火气不再，变得润泽，沾染茶香，这都是“寂”的美学。

喜左卫门井户

大德寺藏

所以侘寂应该是一个包含着空间与时间双重维度的美学概念。在《wabi-sabi侘寂之美》一书中说，“侘寂”虽然是感受安静的哲学，但它本身却是一种具有时间性的事态。永恒的静止无法构成侘寂。举个例子，请大家跟随我的描述想象这个场景：天地寂寥中，你面前有一方古池塘，水面似镜子般平静，突然一声蛙鸣打破了寂静，水面泛起阵阵涟漪，片刻之后一切又归于沉寂。这就是一个经典的“侘寂”案例，蛙鸣声响起后恢复沉寂的一连串事态构成了侘寂，这是一种事物转变之间，构成的诗意与优雅的特殊时刻。我们也可以将其理解为是一种事物在走向衰颓之时所展现出的枯寂与黯然之美。侘寂深刻影响着日本后来的哲学、文学、建筑等领域，是日本美学的核心。并且它的含义也在不断的扩充。侘寂可以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理念、也可以是一种状态、一种意境。

Axel Vervoordt “雨舍”

在不了解侘寂概念之前，大多数人看日本茶道具中所使用的洪塘窑茶入、朝鲜茶碗、乐烧等器物，都会觉得日本人真奇怪，他们是买不起中国精致的瓷器吗？还是烧不出高质量精细瓷器呢？为什么要用如此粗糙的土陶土瓷？还动不动就奉为国宝？其实并不是的，我们前面也说过了侘茶的概念。在此之前，日本茶人就已使用如玉质般晶莹的中国青瓷了，但在侘的思想指导下，宋瓷这种精致外表，是最受冷遇的，茶圣千利休甚至贬中国茶碗。转而拥抱农民粗陶。因此他还委托陶工长次郎专门烧制乐烧陶，也就是日本茶碗。再比如日本茶道，被认为是最美的一类——朝鲜茶碗。这就是人人都用得起的、最粗劣、最平凡的民用器。

大井户茶碗　铭対马

＜重文＞志野茶碗　铭広沢

长次郎作　黑乐茶碗
铭五月雨

那么问题又来了，所有残破的、凋零的，我们都能从中体会到侘寂的美感吗？就像我们一开始说的设计师维伍德设计房屋风格一样，他的设计火起来之后，盲目跟风者不少，但人人都能成为维伍德吗？并不是的，这其中还是有评判标准的。

前面我们说到侘茶，是将茶室由豪华换成了简陋的草庵，但这个草庵并不是简陋就够了，它有许多制式要求。例如：茶室整体空间是不整齐不对称的，打破了严肃庄严的氛围，有一种张弛的跳跃感；千利休改革了茶室的面积后，草庵仅有一铺半席至两铺席大小，空间越小，茶人越能心无旁骛，观照自我；客人入室的小入口，门洞设计矮小，客人只能跪行而入，这就要求，如果是武士，则必须取下佩刀才能进入，显示出人人平等的思想。茶室内还需设有壁龛，壁龛里摆放着茶道的插花，墙上挂有画幅，多是禅语，或是水墨画。建筑材质也均为自然材料，如木材、泥土、麦秸等，并且要避免对材料的加工处理，保留它自然的痕迹。

同样，没接触过侘寂概念，在看到卡戴珊的豪宅装修时，也会觉得设计师维伍德是在划水，拿钱敷衍，做了个毛坯房。但静下心来细细体会，却处处能发现玄机。灰白的墙壁、裸露的水泥地面、褪色的木家具、一切是如此简陋，却又如此惊艳，外表斑驳下藏有一股岁月美感的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