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瓦耶罗·伯纳德7首
新千年以来,年过古稀的他将诗歌创作推向又一高峰,岁月的风霜为他的诗歌增添更多沉思与通透,收入2005年诗集《违法者指南》的怀古诗《扎赫拉》就是其中的典范之作。扎赫拉是位于西班牙南部科尔多瓦城西的中世纪穆斯林行宫,名字在阿拉伯语中意为“美城”。公元9世纪北非穆斯林攻占伊比利亚半岛,在其南部统治数百年之久。阿卜杜-拉赫曼三世这位后倭马亚王朝最伟大的统治者是当时穆斯林西班牙的最高权威,在任期间改造建成了当时欧洲最大的城市和文化中心科尔多瓦。扎赫拉正是他的行宫,光彩令世界炫目。经历千年岁月变迁,如今的扎赫拉,残缺的马蹄拱依旧伫立,只是朱颜改,卡瓦耶罗·伯纳德立于废墟之上连续发问——“宫殿花园精妙的顶峰/建造它们的人/可曾隐约预见它短暂的伟大,/知晓它易逝的浮华?”;“那些人此刻企图/漫不经心窃取抑或掠夺/被毁坏的神奇,/他们知道残存的只是遗迹吗?”;“挖起战利品的/子子孙孙,/他们怀疑过自己永远/无法恒久保存/路面,嵌板,立柱,雕带,/浴池,厅堂,渡水槽,庭院吗?”对于这些问题,寄蜉蝣于天地或许是最好的答案,诗人在瓦砾间漫步,注视这最不寻常的美丽,诗的尾节突然低声祈祷——“就让/那废墟永远是废墟,/石块拒绝其他并非皇族的石块,/慈悲地让/那些死去的埋葬它们的死人。”
何塞·马努埃尔·卡瓦耶罗·伯纳德1926年出生于西班牙南部,父母都是古巴人,他本人在西班牙长大,后移居拉美多年。可以说,西班牙与伊比利亚美洲在文学创作上的渊源都在卡瓦耶罗·伯纳德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他的诗歌将西班牙地缘传统中最民族、最大众的元素与大洋彼岸的现代主义风格结合起来,既有安达卢西亚的深歌音韵,又不乏拉丁美洲文学爆炸的印迹。作为在佛朗哥独裁统治中成长起来的作家,卡瓦耶罗·伯纳德在青年时代目睹并亲历了最严苛的思想禁锢和文字审查,他开始想方设法阅读当时被禁止的书,并将这种选择书并与书分享一段冒险旅程的经历视为“演练自由”。他最初的阅读记忆来自杰克·伦敦,埃米利奥·萨尔加里,罗伯特·斯蒂文森和何塞·德·埃斯布隆赛达,野性的呼唤里,海盗之歌以大海为祖国的澎湃激荡着卡瓦耶罗·伯纳德年轻的心。然而与纸上文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目之所及的黑暗。在回忆录中卡瓦耶罗·伯纳德曾这样书写那段刚刚从大学毕业的日子:“1952年我来到马德里。那是一段非常黑暗且充满敌意的岁月。马德里到处都是战争的遗骸:饥饿、恐惧、寒冷、惶惶不安……那是一段艰难而伤痕累累的学习经历。” 当时的马德里经过内战炮火的侵袭,是一座被划分为胜利者和战败者的城市。在黑云压城的气氛中,所有的思想禁锢与孤立无援都成为卡瓦耶罗·伯纳德写作的灵感源头。在那个“牲口比人更有尊严”的马德里,他看见“人们盖着布满油污的报纸”,“下水道里喷出孤僻的烟气”,他走过街头巷尾,感觉自己像一个“入侵者、告密者、同谋犯”。正如他在《立体地画》一诗结尾所写:“过去所有的暗潮涌动/惯例地变成/我明天拥有的记忆。”哪怕在多年以后,当独裁时代伴随着时间流逝渐行渐远,记忆中的那座城与城里的人依旧是卡瓦耶罗“作为一个作家、一个公民的史前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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