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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瓦耶罗·伯纳德7首

卡瓦耶罗·伯纳德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新千年以来,年过古稀的他将诗歌创作推向又一高峰,岁月的风霜为他的诗歌增添更多沉思与通透,收入2005年诗集《违法者指南》的怀古诗《扎赫拉》就是其中的典范之作。扎赫拉是位于西班牙南部科尔多瓦城西的中世纪穆斯林行宫,名字在阿拉伯语中意为“美城”。公元9世纪北非穆斯林攻占伊比利亚半岛,在其南部统治数百年之久。阿卜杜-拉赫曼三世这位后倭马亚王朝最伟大的统治者是当时穆斯林西班牙的最高权威,在任期间改造建成了当时欧洲最大的城市和文化中心科尔多瓦。扎赫拉正是他的行宫,光彩令世界炫目。经历千年岁月变迁,如今的扎赫拉,残缺的马蹄拱依旧伫立,只是朱颜改,卡瓦耶罗·伯纳德立于废墟之上连续发问——“宫殿花园精妙的顶峰/建造它们的人/可曾隐约预见它短暂的伟大,/知晓它易逝的浮华?”;“那些人此刻企图/漫不经心窃取抑或掠夺/被毁坏的神奇,/他们知道残存的只是遗迹吗?”;“挖起战利品的/子子孙孙,/他们怀疑过自己永远/无法恒久保存/路面,嵌板,立柱,雕带,/浴池,厅堂,渡水槽,庭院吗?”对于这些问题,寄蜉蝣于天地或许是最好的答案,诗人在瓦砾间漫步,注视这最不寻常的美丽,诗的尾节突然低声祈祷——“就让/那废墟永远是废墟,/石块拒绝其他并非皇族的石块,/慈悲地让/那些死去的埋葬它们的死人。



日常重遇


从我回头面朝墙的

地方,半夜,

从我每晚独自一人的

地方,我在自己的

监视下被俘,我在那里

找到每日自我制造遵照的

信仰。


我的生命被它的惊奇

涤荡。昨天,明天,

它们活在一起,让我的记忆

符合我自己。

我唯独是

我的自由和我的词语。




先兆


有的词语无用而有的

突然拥有意义,当我

选择最有条理地爱你

你身体的那些区域被

某种固执的迟缓沉淀

孤立,弯曲处

大概是延伸厌倦的痕迹

最好的地方

突然在你体内蜿蜒,


我把嘴放在那里

即将到来的阴影求助

不合时宜的床,夹在

我们之间,留下

发热的征兆,像梦里

渗出的蒸汽

黄昏里别的海绵,


夜的模糊里我听见

记忆的预言:在

你里面我执拗不放像要

记住你,我继续活着

像濒临泡沫的泡沫,

独处的蛀虫迅速在

两个身体之间吞食。




我的记忆是我自己的预言


我回到那房间,每个晚上都在里面

独自一人,它无法修复的镜子存着

那些已经堕落的岁月。

那里,缚住双手的见证中间,

是我静止的生命,易变

责任里的代价。


木头,

台灯的震动,有幻觉的

窗玻璃,家具

脆弱的职业,胚胎中

保存岁月持久的

退潮,记忆

厚实的肉体,所有

纠缠我的

遗忘与欲望同时汇合。


尚可复原的世界,鲜活地

聚合起来浸透墙壁

墙里重新生出腐朽。

历史重建的闪光

集起爱的所有不完美。

(噢黑暗的房间,在诅咒时代的

信号灯下突然透明)。


夜的里面响起

光的痕迹。我独自一人,我的双手

已被否认,已全交出,

角色分派(这个是爱,那个

是梦),被遗忘的侧影,挫败的

预言。

在那里我遭受重击的生命

每一天都被记忆刺穿。


想象我的毁灭吧,

多少已死的让毁灭再次实现。

我的记忆是我自己的预言:

我盼望成为已成为的自己。




扎赫拉怀古


宫殿花园精妙的顶峰

那些建造他们的人

可曾隐约预见它短暂的伟大,

知晓它易逝的浮华?


还有那些人此刻企图

漫不经心窃取抑或掠夺

被毁坏的神奇,

他们知道残存的只有这点遗迹吗?


挖起战利品的

子子孙孙,

他们怀疑过自己永远

无法恒久保存

路面,嵌板,立柱,雕带,

浴池,厅堂,渡水槽,庭院吗?

它们无以衡量的光彩

千年前曾令世界炫目。


如今谁在瓦砾间漫步,谁注视它

最不寻常的美,突然低声

做出公正的祈祷:

就让

那废墟永远是废墟,

石块拒绝其他并非皇族的石块,

慈悲地让

那些死去的埋葬它们的死人。




反转历史


所以你们将是胜利者因为

你们是被毁坏的一方。

——IbnArabi


那些某日失去的,永远

无法再修复,


一场用十字架进行的缓慢掠夺

干枯了母亲河的

河岸,伸向

大海,从前那里

带来了知识

和接连不断野蛮的军队


那里留下的历史

只配得上

贬黜的圣物,士兵的

牧草,教士的战利品。

用石头雕刻石头,用另一种文化

雕刻这富饶宽容的文化,狂热地

安上身份等级。


从那时起幸存的记忆里

某段重现

混合着麻木与羞闷





你对我说

你交出胸膛为了等我,

你的眼睛疼痛因为永远看不见我的身体,

甚至你的手都失去触觉

不能在空气里摸索我的缺席,

你说你忘记了我的嘴灼热的形状。


你对我说你知道

你重复你名字的单词,

用对拥有你的渴望弄伤我的嘴唇,

给我的记忆,盲目地刻下记忆,

一种全新的将你从孤独中解救的徒劳方式

在孤独里你对我尖叫说你仍在等我。


你的影子几乎要暴露自己,

你几乎不确定

黑暗中你的身体

和我身体之间的距离。




立体地画


这气味,菊苣,油橄榄渣

马的鬃毛,混着硝石的

青苔,我面朝非洲的童年里的

青草,


过去所有的暗潮涌动

惯例地变成

我明天拥有的记忆。


汪 天 艾 / 译


何塞·马努埃尔·卡瓦耶罗·伯纳德1926年出生于西班牙南部,父母都是古巴人,他本人在西班牙长大,后移居拉美多年。可以说,西班牙与伊比利亚美洲在文学创作上的渊源都在卡瓦耶罗·伯纳德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他的诗歌将西班牙地缘传统中最民族、最大众的元素与大洋彼岸的现代主义风格结合起来,既有安达卢西亚的深歌音韵,又不乏拉丁美洲文学爆炸的印迹。作为在佛朗哥独裁统治中成长起来的作家,卡瓦耶罗·伯纳德在青年时代目睹并亲历了最严苛的思想禁锢和文字审查,他开始想方设法阅读当时被禁止的书,并将这种选择书并与书分享一段冒险旅程的经历视为“演练自由”。他最初的阅读记忆来自杰克·伦敦,埃米利奥·萨尔加里,罗伯特·斯蒂文森和何塞·德·埃斯布隆赛达,野性的呼唤里,海盗之歌以大海为祖国的澎湃激荡着卡瓦耶罗·伯纳德年轻的心。然而与纸上文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目之所及的黑暗。在回忆录中卡瓦耶罗·伯纳德曾这样书写那段刚刚从大学毕业的日子:“1952年我来到马德里。那是一段非常黑暗且充满敌意的岁月。马德里到处都是战争的遗骸:饥饿、恐惧、寒冷、惶惶不安……那是一段艰难而伤痕累累的学习经历。” 当时的马德里经过内战炮火的侵袭,是一座被划分为胜利者和战败者的城市。在黑云压城的气氛中,所有的思想禁锢与孤立无援都成为卡瓦耶罗·伯纳德写作的灵感源头。在那个“牲口比人更有尊严”的马德里,他看见“人们盖着布满油污的报纸”,“下水道里喷出孤僻的烟气”,他走过街头巷尾,感觉自己像一个“入侵者、告密者、同谋犯”。正如他在《立体地画》一诗结尾所写:“过去所有的暗潮涌动/惯例地变成/我明天拥有的记忆。”哪怕在多年以后,当独裁时代伴随着时间流逝渐行渐远,记忆中的那座城与城里的人依旧是卡瓦耶罗“作为一个作家、一个公民的史前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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