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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勒诗12首

德国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约翰·克里斯托弗·弗里德里希·冯·席勒(Johann Christoph Friedrich von Schiller)(1759年11月10日-1805年5月9日),通常被称为弗里德里希·席勒,德国18世纪著名诗人、哲学家、历史学家和剧作家,德国启蒙文学的代表人物之一。席勒是德国文学史上著名的“狂飙突进运动”的代表人物,也被公认为德国文学史上地位仅次于歌德的伟大作家。欢乐颂的词作者,歌德的挚友,死后和歌德葬在一起。
席勒出生于德国符腾堡的小城马尔巴赫(Marbach)的贫穷市民家庭,他的父亲是军医,母亲是面包师的女儿。席勒童年时代就对诗歌、戏剧有浓厚的兴趣。1768年入拉丁语学校学习,但1773年被公爵强制选入他所创办的军事学校,接受严格的军事教育。诗人舒巴特曾称这座军事学校是“奴隶养成所”。
在军事学校上学期间,席勒结识了心理学教师阿尔贝,并在他的影响下接触到了莎士比亚、卢梭、歌德等人的作品,这促使席勒坚定的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从 1776年开始,席勒就在杂志上发表一些抒情诗。而且,在军校读书期间,席勒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反专制思想。1777年,席勒开始创作剧本《强盗》, 1781年完成,次年1月在曼海姆上演,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据一些史料记载,当时的剧院就如同疯人院一样,人们潮水般的涌入狭窄的礼堂观赏戏剧,有些评论家甚至认为席勒就是德国的莎士比亚。
席勒是德国古典文学中仅次于歌德的第二座丰碑。他的代表作之一是历史剧《瓦伦斯但》。这部戏剧实际上就是三十年战争中德意志民族悲剧的重演,席勒的功绩在于他把这场民族的悲剧搬上了艺术的舞台。
1805年5月,席勒不幸逝世,歌德为此痛苦万分:“我失去了席勒,也失去了我生命的一半。”歌德死后,根据他的遗言,被安葬在席勒的遗体旁。


 

傍晚

(1776)

 

太阳,像大功告成的英雄 

向深谷露着暮色苍茫的面容

(对另一些更高兴的世人

却是一副清晨的面孔),

它从蔚蓝的天空下降,

呼唤忙碌的人们歇工,

它的告别平息世间的扰攘,

向白昼示意一天的告终。

 

诗人的才气高涨成神妙的歌唱,

主啊,让这歌声从崇高感情中涌出来,

让热情振起大胆无畏的翅膀,

向你,向你,高飞目标的所在。

把我向天空众天体 之上高举,

怀抱着一种崇高的感情,

赞美傍晚和傍晚的创造者,

胸中奔涌着如登天国的激情。

这种感情,见弃于伟人和君王,

它只接近卑微的人群——

神啊,你给了我这种天性,

分世界给他们——父啊,只给我歌唱。

 

哈!疲倦的告别的光芒是怎样

描绘出飘动的积云画图,

那边,傍晚的云彩是怎样

在银波的怀抱之中沐浴;

美景啊,你多么使我欢畅!

成熟的庄稼一片金黄,

漫山遍野仿佛金色的海洋,

橡树的梢头,群山的峰顶,

都被镀上金色的光芒,

山谷像在火海中遨游,

从火红的落霞之中,

高悬的黄昏星放出光芒,

仿佛璀璨的红宝石

在女王淡黄的鬓发间闪动。

 

瞧,太阳的光辉怎样照耀着京畿,

远处的绿野笑逐颜开;

整个天空昏暗了下来,

此处却显得少壮华丽;

现在傍晚的紫色天河

就像从那极乐世界

花坛上采的春季蔷薇

向金色的云浇了下来,

直浇得云彩浑身湿透。

 

清澈的银泉像明镜一样

从山上流到草地之上,

给羊群和牧人痛饮一场,

牧羊人躺在柳林旁边,

他的歌声在山谷中飘荡,

又从谷中发出了回响。

静静的大气中充满虫鸣,

枝头传来夜莺的歌唱,

出色的歌声使大家侧耳倾听,

被这神妙的歌声迷住,

树叶都不敢发出声音;

瀑布也放慢奔腾的脚步。

凉爽的西风吹拂着蔷薇,

它正好在关上了心扉,

风使它吐出神奇的香气,

暮气也因此充满了芬芳。

 

哈,无限者啊,千万众生是怎样

满怀激情地在将你颂扬,

融化成为和谐悦耳的歌唱!

欢呼的美妙的歌唱多么响亮!

喜悦的崇高的声调多么激昂!

我独自默默无语——不,竖琴啊,响起吧,

在尘封的琴弦上奏响献给主的赞歌吧!

 

自然啊,静下来,倾听崇高的琴声吧,

神就不让你惊骇,

风啊,停止在树叶间飒飒作声,

河啊,停止在原野里汹涌奔腾,

请倾听,跟我一起礼拜:

是上帝之功,让行星和彗星

在广阔天空里密集成群,

让太阳绕着自己的轴线转动,

傍着地球飘过天空。

 

神啊——当雄鹰划破云霓,

傲然从苍穹冲向大地,

又向上朝着太阳飞升;

神啊——当西风将树叶吹动,

叶子上蠕动着一只毛虫,

虫体里也有一条生命,

千百条河流奔涌在其中,

那里又游着若干幼虫,

各有一个灵魂在活动。

 

主啊,你可愿让血液停止循环;

让雄鹰垂下它的双翼,

不再有西风吹动叶子,

河流也停止奔腾;

大海不再掀起狂澜,

没有小虫蜷缩,没有天体旋转——

哦,诗人沉默了:为了去赞美

在这片大海里沐浴的亿万娇小的精灵,

他们的存在不引人注目,

你的火热的歌唱归于虚无。

 

但你就将向王座振起紫色的翅膀,

露出看得更加深透的大胆的目光,

把天使的竖琴弹奏得更加响亮;

那里不再是傍晚,不再是暮色昏沉,

主就在那里,还有永恒!

 

 

 

赫克托耳的告别 

(1780)

 

安德洛玛刻 

赫克托耳要跟我永别去战斗,

让阿喀琉斯以他无敌的双手

给帕特洛克罗斯献上牺牲?

将来有何人来教导你的幼子 ,

去投掷标枪,去敬事各位神祇,

如果阴暗的冥土将你鲸吞?

赫克托耳

亲爱的妻子,你不要眼泪汪汪!

我所热烈向往的,是前赴战场,

我要亲手保卫珀耳伽摩斯 。

我要为了神祇的神圣的家灶 ,

奋战牺牲,做一个救国的英豪,

渡过斯堤克斯河 ,魂归阴司。

安德洛玛刻

我再也听不到你的武器声响,

厅堂里将要闲放着你的刀枪,

老王 的英雄后代就此断绝。

你去的地方,不再有日光照射,

科库托斯河 在荒漠之中呜咽,

你的爱情将在忘川 里熄灭。

赫克托耳

我要把一切憧憬、一切念头,

全都沉入忘川的静静的河流,

但不把我的爱情抛撇。

听!那个蛮子已在城墙边叫嚷 ,

给我把宝剑挂上,你不要忧伤!

我的爱不会在忘川里熄灭。

 

 

 


布鲁图斯和恺撒 

(1780)

 

布鲁图斯

欢迎你,和平宁静的原野!

请收留罗马人中的最后一个!

我从杀声震天的腓立比 逃来,

伤心万分的一路悄悄地奔走。

卡西乌斯 ,你在何处?——罗马已失守!

我兄弟般的全军将士已惨遭杀戮!

死神之门成了我的逋逃薮!

世界再没有布鲁图斯容身处!

恺撒

是谁,迈着永无失败的脚步,

从那边的山坡上徜徉过来?

哈!如果我的观看没有失误,

这是一位罗马人的步态。——

台伯河 之子——请问你来自何处?

那座七丘城 是否还没有变化?

我常常为这个孤儿流泪痛哭,

它从不曾拥有过一位恺撒。

布鲁图斯

哈!带有二十三处伤口的你!

死者啊,是谁唤你还阳?

战战兢兢地缩回地狱的深底,

傲慢的哭泣者!不要得意扬扬!

在腓立比无情的祭坛上,

自由的最后祭品的血在化为青烟,

罗马为布鲁图斯的棺架呜咽,

我去见弥诺斯 ——你爬到冥河里面!

恺撒

哦,竟被布鲁图斯的剑刺死!

你也——布鲁图斯——你?

儿子——你曾叫我父亲——儿子 ,大地

本来要归你所有,让你承继!

去——你成了最伟大的罗马人,

因为你的剑刺进父亲的胸膛。

去——一直叫到那座地狱之门:

布鲁图斯成了最伟大的罗马人,

因为他挥剑刺进父亲的胸膛。

去——现在你明白,为何把我赶来,

赶到忘川来——

阴郁的艄公 ,把船划来!

布鲁图斯

父亲,且住!——在整个宇宙之内,

我只识得个惟一的人,

他可与伟大的恺撒媲美,

就是你叫他儿子的那个人。

只有一个恺撒能毁灭罗马,

只有布鲁图斯能抵御恺撒;

有布鲁图斯存在,就没有恺撒;

你向左转,让我向右边走吧。

 

 

 

阿玛莉亚 

(1780)

 

美丽如天使,快乐得如入英灵殿 ,

他英姿勃发,超过所有的青年,

无限温柔的眼光像春天的丽日,

反射在镜子似的蓝色海面。

 

他的亲吻——进入天堂的感受!

像两团烈火紧紧依偎,

像两把竖琴彼此应和,

合奏出一曲弥漫天国的和谐。

 

精神和精神对冲、飞拢、交融,

嘴唇、面颊在燃烧、在颤抖,

灵魂闯进了灵魂——天和地漂动,

仿佛融化在相爱者的四周。

 

他走掉了——只留下一片空虚,

徒然忧伤地叹息为他哀悼!

他走掉了,人生的一切乐趣

都在无益的哀泣声中消逝!

 

 

 

卢梭 

(1781)

 

我们这个时代的耻辱的墓碑,

墓铭使你的祖国永远羞愧,

卢梭之墓,我对你表示敬意!

和平与安息,愿你在生后享受!

和平与安息,你曾白白地寻求,

和平与安息,却在此地!

 

何时才能治愈古老的创伤?

过去黑暗,所以哲人们死亡!

如今文明了,哲人依旧丧生。

苏格拉底死在诡辩家手里 ,

卢梭受尽基督徒折磨而死 ,

卢梭——他要把基督徒改化成人。

 

 

 

斯宾诺莎

(1781)

 

这儿有一棵倒下的橡树,

树梢曾达到白云深处,

它躺在地上了——什么道理?

我听人说,农民们急需

用它优良的木材造屋,

因此把它伐倒在地。

 

 

 

致春天

(1781)

 

欢迎,漂亮的少年!

你,自然之欣喜!

捧着你送的花篮,

草地欢迎你!

 

哎!哎!你回来了!

如此可爱而漂亮!

我们由衷地高兴,

走到你身旁。

 

还记得我的姑娘?

我可还没有忘却!

那边的姑娘爱过我,

现在还在爱我!

 

给我许多花送她,

我曾向你恳求过——

现在又来恳求你,

你哩?——你肯给我?

 

欢迎,漂亮的少年!

你,自然之欣喜!

欢迎你把你的花篮,

带给这里的草地!

 

 

 

世界之大

(1781)

 

我乘着风翼,掠过当初创造的神灵,

从混沌之中开辟的漂浮的世界飞行,

直到浪潮起伏

波涛拍岸之处着陆。

抛锚的地方,不再有任何气息,

只有创造之界石在那里竖立。

 

我看到星星已经朝气蓬勃地苏生,

在太空里继续走着千年的行程,

看它们嬉游终朝

迈向诱人的目标,

我目眩神迷,向着四周搜寻,

空间里已经看不到——一点星影。

 

我激励风翼,继续向着虚无之境

大胆地掌握方向,像光一样飞行,

苍天驰过我身旁,

朦胧得像迷雾一样,

跟在逐日者身后的宇宙系统,

就像溪流的旋涡在急速转动。

瞧,在寂静的路上,有个朝圣者向我

奔来——“止步!旅人,你来此寻找什么?”

“我一路来到此间,

要寻找宇宙的岸边!

我去的地方,不再有任何气息,

只有创造之界石在那里竖立!”

 

“停止吧!你徒然飞行——你的前面是无限!”

“停止吧!你徒然飞行——朝圣者,我后面也是无限!——

快垂下你的翅膀,

羽翼,雄鹰的奢望,

你这位大胆的飞行者,幻想之徒,

把绝望之锚向下界那边抛去。”

 

 

 

来自地狱中的一群

(1781)

 

听——像大海怒涛的喃喃抱怨,

像流过山沟盆地的溪水潺潺,

那边郁闷地传来沉重、瓮塞、

痛苦不堪的长叹!

 

疼痛扭歪了

他们的脸,绝望打开了

他们的咒骂的嘴。

他们眼睛凹陷,他们的眼光

担忧地窥望冥河的津梁,

目送着哀伤的河水流泪。

 

他们轻轻地互问,惴惴不安:

难道就这样没完没了?——

永恒在他们上空循环周转,

打断了萨图尔努斯 的镰刀。

 

 

 

斗争 

(1784)

 

不,我不愿再进行这种斗争,

义务的巨大斗争。

你如不能抑制内心的激情,

道德啊,别要求这种牺牲。

 

我发过誓,是的,我发过誓,

要我克制自己;

你的花环,就让我永远放弃,

收回去吧,免得我犯罪。

 

撕掉吧,我们曾经作过的约定!

她爱我——花环就算丢失了,

陶醉在喜悦中的人,真幸运,

能像我这样轻易忘记跌倒。

她看着蛆虫咬我的青春花朵,

我的春天已逃走,

暗暗佩服我英勇地放手摆脱,

宽宏大量地了结我的回报。

 

美丽的灵魂,别信任天使的善意,

你的同情给了我犯罪的武器,

在人生的无法估量的领域里,

可有比你更美的另一种赏赐?

 

超过我总想躲避的犯罪勾当?

专横暴虐的造化!

该赠给我的美德的惟一酬赏,

乃是我的美德的最后一刹那。

 

 

 

忍从

(1784)

 

从前我也生在阿耳卡狄亚 ,

我尚在摇篮时代,

自然答应给我极大的造化;

从前我也生在阿耳卡狄亚,

可是,短促的春天只给我眼泪。

 

生命的春天只有一度开花;

如今已萎谢凋零。

沉默的神——我的弟兄们,哭吧!

沉默的神熄灭了我的火把,

幻象 已无踪无影。

 

我已站在你的昏暗的桥上,

令人恐怖的永劫!

请你收下幸福的全权委任状!

我没有拆开,再送回你的手上,

我不懂幸福喜悦。

 

我要在你宝座前作不平之鸣,

蒙面的审判者 。

在世间流传一个可喜的传闻:

你用审判的天平统治世人,

你自称为报应者。

 

据说在这里,等待恶人的是恐怖,

等待正人的是欢畅。

你能把内心的隐私完全揭露,

你会把天意的哑谜解释清楚,

你会给受苦受难的人们结账。

 

这儿,受逐者找到回家的大道,

这儿,受苦者结束荆棘的路程。

有一位神子,真理是他的名号,

躲避他的人很多,认清者极少,

他给我执掌急躁的人生缰绳。

 

“我要在另外一个世界报答你,

把你的青春交给我!

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个指示。”

我考虑另一个世界而接受指示,

我全部交出我的青春的欢乐。

“交出你那位万分心爱的妇女 ,

将你的劳拉献给我!

在彼世会加倍补偿你的痛苦。”——

我从流血的心中将她掏出,

大声痛哭,把她交给他。

 

“这是一张开给死人的票据,”

世人发出了嘲笑;

“这个受暴君雇用的谎言之徒 ,

他给你以假乱真,鱼目混珠,

等这张票据到期,你已经死掉。”

 

一群讥刺者无耻地冷言冷语:

“难道你竟怕这过期的妄念?

神道算什么?是捏造出来的救主,

为了弥补世界规划的不足 ,

由人类头脑想出的济急灵丹。

 

“什么是未来,它在坟墓中隐藏?

什么是永恒,你那样夸夸其谈?

由于它藏而不露,才受人景仰,

它是我们的‘恐惧’ 的巨大影像,

映在良心呵责的凹镜上面。

 

“它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幻影,

时代的木乃伊 ,

它被涂上‘希望’的防腐香精,

又被送进了冷冰冰的墓茔,

你热昏时的胡话竟说它不死?

 

“对于希望——腐烂证明它说谎——

你可曾有过什么孝敬?

死亡已有六千年沉默不响,

可曾有一个死尸从墓中还阳,

报道关于报应者的音讯?”

 

我看到时间向你 的岸边飞逝,

抛下灿烂的自然

在身后躺着,仿佛干枯的尸体,

没一个死者从他的墓中升起,

可是我还坚信神的誓言。

 

我把全部欢乐献出做牺牲,

现在在你的审判席前跪倒。

大众的嘲笑一概置若罔闻,

只有你的至宝才觉得可珍,

报应者,我要求你给我酬劳。

 

“我对孩子们钟爱,完全一样!”

守护神在冥冥中叫着说。

“人子们,听着,有两种花在开放,

专供那些聪明的发现者欣赏,

它们叫做希望和享乐。

 

“如果摘下二者中的一枝花,

另一枝就得放弃。

不能信者,就享乐。这句古话

像世界一样永久。能信者,克制吧!

最后审判总结一部世界史。

 

“你有了希望,酬劳已付给了你,

信仰就是实现了的幸福。

你可以去请教贤士,

瞬间使人蒙受的一切损失,

永恒决不给与偿补。”

 

 

 

欢乐颂 

(1785)

 

欢乐啊,群神的美丽的火花,

来自极乐世界的姑娘,

天仙啊,我们意气风发,

走进你的神圣的殿堂。

无情的时尚隔开了大家,

靠你的魔力重新聚齐;

在你温柔的羽翼之下,

人人都彼此结为兄弟。

合唱

大家拥抱吧,千万生民!

把这飞吻送给全世界!

弟兄们,在那星空上界,

一定住着个慈爱的父亲。

 

谁有这种极大的幸运,

能有个朋友友好相处,

能获得一个温柔的女性 ,

就让他来一同欢呼!

确实,在这扰攘的世界,

总要能够得一知己,

如果不能,就让他离开

这个同盟去向隅暗泣。

合唱

聚居寰宇的芸芸众生,

你们对同情要知道尊重,

她引导你们升向星空,

那儿高坐着不可知的神。

 

众生都吮吸自然的乳房,

从那儿吸取欢乐的乳汁;

人不论邪恶,不论善良,

都尾随她的蔷薇足迹。

她赐给我们 亲吻和酒宴,

一个刎颈之交的知己;

赐与虫豸的乃是快感,

而天使则是接近上帝 。

合唱

你们下跪了,千万生民?

世人啊,是预感到造物主?

他一定在星空上居住,

去星空上界将他找寻!

 

在那永恒的大自然之中,

欢乐是强有力的发条;

把世界大钟的齿轮推动,

欢乐、欢乐也不可缺少。

她从幼芽里催发花枝,

她吸引群星照耀太空,

望远镜也看不到的天体 ,

她也使它们在空间转动。

合唱

就像在那壮丽的太空,

她的天体在飞舞,弟兄们,

高高兴兴地奔赴前程,

像一个欣获胜利的英雄。

 

她对探索者笑脸相迎,

从真理的辉煌的镜中。

她给受苦者指点迷津,

引向道德的陡峭的高峰。

在阳光闪烁的信仰之巅,

可看到她的大旗飘动,

就是透过裂开的棺柩,

也见她站在天使队中。

合唱

毅然忍耐吧,千万生民!

为更好的世界忍耐!

在上面的星空世界,

伟大的主会酬报我们。

 

我们对神灵无以为报,

只要能肖似神灵就行。

即使有困苦忧伤来到,

要跟快活人一起高兴。

应当忘记怨恨和复仇,

对于死敌要加以宽恕。

不要逼得他眼泪长流,

不要让他尝后悔之苦。

合唱

把我们的账簿烧光!

跟全世界进行和解!

弟兄们——在那星空上界,

神在审判,像世间一样。

 

欢乐在酒杯里面起泡;

喝了金色的葡萄美酒,

绝望者变成勇敢的英豪,

吃人的人也变得温柔——

当你们传递满满的酒盅,

弟兄们,从坐位上起身,

要让酒泡飞溅上天空,

把这杯献给善良的神!

合唱

星辰的颤音将他颂扬,

还有天使的赞美歌声,

把这杯献给善良的神,

他在那边星空之上!

 

遇到重忧要坚持勇敢,

要帮助流泪的无辜之人,

要永远信守立下的誓言,

对友与敌都待以真诚。

在国王驾前也意气昂昂,

弟兄们,别吝惜生命财产,

让有功者把花冠戴上,

让骗子们彻底完蛋!

合唱

巩固这个神圣的团体,

凭这金色的美酒起誓,

对于盟约要矢志不移,

凭星空的审判者起誓!

钱 春 绮 译

 



席勒是德国最伟大的诗人,与歌德齐名,被誉为德国文学史上的双子星座.他的诗歌已经传遍了全世界每一个角落,尤其是他的《欢乐颂》被伟大的音乐家贝多芬谱写进了《第九交响曲》,成为了家喻户晓的诗歌美学宣言.他的许多哲理诗、格言诗、歌谣诗不仅传播着人性的真理,同时也是他的诗歌美学思想的诗意的表达.他的《论毕尔格的诗》,既是一篇诗歌评论杰作,也是一篇诗歌美学思想的佳构.在《论美书简》、《审美教育书简》、《论素朴的诗与感伤的诗》中,席勒不仅以诗歌作为具体分析对象来论述和阐发他的美学思想和审美教育思想,同时还直接或间接地阐述了他的诗歌美学思想.席勒的诗歌美学思想是他的人性美学思想体系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西方美学和文艺理论中,诗和诗人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诗是指所有的文学作品;广义的诗人是指一切创作文学作品的作家.狭义的诗就是指一种押韵合辙,分行书写,高度凝练的文学作品;狭义的诗人就是指专门创作诗歌作品的作家.这里所说的席勒的诗歌美学思想,就是专指席勒关于诗歌(狭义的诗)的美学思想.

诗歌与人性完整

《论毕尔格的诗》(1791)是席勒评论德国杰出诗人毕尔格(哥特弗里特·奥古斯特·毕尔格,Gottfride August Burger,1747-1794)的诗歌的文学批评论文,篇幅比较长,因而也可以说是席勒的诗歌美学思想的一篇专题论文.文章开头,开宗明义,席勒就论述和阐发了诗歌的人性功能或者人类学功能:诗歌应该创造完整的人,全面发展的人.他说:“我们的哲学研究时论文范文始对缪斯的演奏冷漠寡情以示轻视,这看来并不比感情奔放更严重地伤害诗艺.社会生活的一些保护机关至少还为戏剧诗艺术服务,也允许叙事诗艺术有它的自由形式,使其更好地倾听世界的声音并把时代精神汲取到自身之中.但是,每年一期的年鉴,社会舆论的赞扬,我们的女士对缪斯的业余爱好,都仅仅是一堵防止抒情诗艺术崩溃的虚弱的堤坝.然而,假如这些精神的青春之花在结果的时期必须萎谢,假如成熟的文化也必须用唯一的美的享受来换取,那么,对于美的朋友来说就会有一种非常镇定的思想.说得更确切些,就可能在我们这个毫无诗意的时代里,像为一般诗的艺术那样,因而也为抒情诗的艺术,找到一种非常庄严的使命;也许可以证明,如果诗的艺术从一方面来看肯定比不上一些高尚的精神活动,那从另一方面来看它就只会越来越变得必不可少.在我们的精神能力分离而各自发挥作用的情况下,我们的精神能力必然会造成广阔的知识领域和职业活动的相互隔离,而几乎只有诗的艺术才是把分离的精神能力重新结合起来的活动,才是把头和心、机智和诙谐、理性和想象力和谐地联结起来的活动,才可以说是在我们心中重新创造完整的人的活动.只有它才能够扭转命运,才能够不为得到奖赏而努力探寻,也才能够在纯粹的理性世界里为真实而献身.精神在诗的艺术那里,从仍然那么分歧的道路上会重新认出路径,而且在它青春旺盛的光焰中得以幸免过早地衰老僵化.它会是青春焕发的斟酒女神,在天帝的殿堂里服侍不朽的天神们.”席勒在这里明确指出,18世纪末的德国是一个缺乏诗意的时代,是一个人性分裂的时代,是一个人类高度片面发展的时代,是一个人性精神丧失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里,诗歌艺术的人性功能或者人类学功能就显得特别的重要了.因此,席勒进一步要求诗歌艺术能够使时代高尚化.他说:“但是,它本身与时代一起前进,它必须为时代而进行这项重要的工作;它造成一切优势并掌握这些优势.经验和理性为人类积累起来的财富,必定会赢得生命和硕果累累,并且由涛的艺术的创造之手装点得秀美优雅.它应该能把它的时代的风尚、性格和全部智慧净化和高尚化,集中在它的镜子中,用理想化的艺术从时代本身之中为时代创造出一个典范.不过,这种情况要以它本身不落人不熟练的手中为先决条件.这种情况那么长时间并不存在,在有道德修养、无偏见的论文范文诗人之间那么长久地产生着另外一种差别,以致后者为了前者的优势而把诗的才能仍然当作附加物来占有;诗的艺术可能那样长久地达不到它使时代高尚化的目的,而科学文化的每一点进步总只会减少它的赞赏者的数目.有教养的人决不可能在一个不成熟的少年那里为精神和心灵寻找清新,决不会想在诗歌中重新找到偏见、陋习、精神空虚这些在实际生活中把他吓跑的东西.”席勒希望诗歌艺术能够以典型化、高尚化、理想化的艺术方式,让人类成熟起来,赶尽驱除人类实际生活中的偏见、陋习、精神空虚等等弊病,建立起一个高尚化纯洁的社会.
《论素朴的诗与感伤的诗》(1794-1796)是专门论述诗歌的,其中的诗歌本质论、诗歌类型论、诗歌发展论都显示出席勒把诗歌与人性和人性完整过程本质地联系在一起的人性美学思想观点、立场、方法.在《论素朴的诗与感伤的诗》中,席勒把诗歌规定为人类心灵的表现,是诗人处理人类与自然的关系的结晶.因此,席勒把诗歌分为素朴的诗与感伤的诗两大类,而不是按照诗歌的体裁形式把诗歌分为抒情诗、叙事诗(史诗)、戏剧诗(剧体诗).再进一步,他认为素朴的诗不能再划分了,因为素朴诗人与自然的关系是统一的;不过,感伤的诗却应该根据表现的理想的性质而再划分为讽刺诗和哀歌诗两种:讽刺诗站在理想的角度把现实“当作一个厌恶的对象来处理”,而哀歌诗把理想“当作喜爱的对象来处理”;接着,他还根据诗人的心灵(崇高心灵与美的心灵)区别讽刺诗为两种:惩罚的讽刺诗或者论文范文的讽刺诗和戏谑的讽刺诗.他指出:“如果一个诗人把同自然的隔离和现实与理想的矛盾作为他的题材(在对心灵的作用上两者都是同样的),那么他就是讽刺诗人.根据他留恋于意志的领域或者理解力的领域,他可以用严肃和热情的方式来写,或者用戏谑和愉快的方式来写.前者产生惩罚的或论文范文的讽刺,后者产生戏谑的讽刺.”然而,不论是论文范文的讽刺诗还是戏谑的讽刺诗都应该使人达到自由:“使惩罚的讽刺逐渐变为崇高而达到诗的自由,使嬉戏的讽刺优美地处理它的题材而获得内容.”只是两种讽刺诗使人达到自由境界的途径和作用是不同的:“如果论文范文的讽刺只是适合于崇高的心灵,那么嬉戏的讽刺只能由一颗优美的心来完成.”这就像“深深的海洋在波涛汹涌的时候显得是最崇高的,清澈的小溪在平静流淌的时候显得是最优美的.”这样的诗歌审美教育作用的划分及其与人类心灵的密切关系的分析,似乎是西方美学史上绝无仅有的,席勒的论断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在《论素朴的诗与感伤的诗》中席勒又分析了哀歌诗的人性功能或者人类学功能.其一,他界定了哀歌,区分哀歌为狭义的哀歌和广义的牧歌.他说:“如果诗人以自然和艺术对立,以理想和现实对立,使自然和理想的描绘占主导地位,而它所引起的愉快成为主要的感情,这样的诗人,我称之为哀歌诗人.正如讽刺有两种,哀歌也有两种.或者是,当自然丧失了,而理想被表现为不可企及的时候,自然和理想成为悲伤的对象;或者是,当自然和理想被表现为现实的时候,两者都成为欢乐的对象.前者是狭义的哀歌,后者是广义的牧歌.”其二,席勒以古罗马时代的诗人奥维德的哀歌为例,具体分析了哀歌的人性功能或者人类学功能:在自然的美中寻求自然,使感伤的人获得完整的人性.他说:“哀歌诗人寻求自然,但是在它的美中寻求,不只是在它的令人愉快之中寻求;在它与理想的一致中寻求,不只是在它对需要的随时满足中寻求.因欢乐丧失而感到的悲哀,因黄金时代在世界上的消失而发生的忧怨,因青春、爱情等等的幸福一去不复返而产生的哀愁,只要这些感觉的平静状态同时能被表现为到的和谐的对象,就能够成为哀歌的题材.”据此他认为,奥维德的诗作并不是都能称为哀歌的,“因为他的悲痛太缺少活力,太缺少精神和高贵品质了”,“因为诗歌艺术高踞于现实的一切之上,只应当悲叹无限的东西.”这就是说,要发挥哀歌完整人性的功能,诗人必须把哀歌的悲叹上升到精神的、道德的、崇高的高度.其三,席勒以哀歌使人达到审美自由的功能来评价法国启蒙主义先驱卢梭的哀歌作品,明确地指出了诗歌应该给人以审美自由.他指出:“卢梭作为诗人,和作为哲学家一样,只有一个意图:不是寻求自然,就是替自然向艺术报仇.”因此,卢梭“有时候充满了哀歌的感动,有时候被裘维纳尔的讽刺鼓舞起来,有时候像在他的《朱丽叶》中一样,进入了牧歌的领域而心醉神迷.”席勒如此评价高度确切地概括了卢梭作为“浪漫主义之父”的“回到自然”、“反对艺术”、“自然教育”等思想.与此同时,席勒也从诗歌使人达到审美自由的高度,批评了他十分尊敬的这位启蒙主义先驱,指出“他很少达到或者从来没有达到过审美的自由,而这种审美的自由是诗人在处理题材上应当坚持的,也是诗人应当给予读者的.”由此可见,席勒是把使人达到审美自由作为诗歌艺术的基本规律和本质特征来肯定的.
在《论素朴的诗与感伤的诗》中,席勒还对于牧歌的人类学功能作了一些阐述.首先,席勒界定了牧歌.他说:“这类诗的一般概念是,天真而又快乐的人性的富有诗意的表现.因为这种天真和快乐看来是与比较成熟的社会的各种虚伪关系不相容的,是与一定程度的造作和雕琢不相容的,所以诗人们把牧歌的场面从熙熙攘攘的城市生活搬到了素朴的牧人环境,并且使它在文化开始以前的人类童年时代中占有了一个位置.”这种牧歌的“目的到处都是一样:表现处于天真状态的人,也就是,表现处于同自己和外界的和谐与和平的状态中的人.”这个定义界说本身就暗含着牧歌的人类学功能,这就是表现人性的天真状态、人与自然的和谐状态,让人们去追求这个早已失去的人类童年时代.其次,席勒在分析牧歌的局限性的时候,同时指明了牧歌的人类学功能.他当然很清醒地认识到人类不可能恢复到童年时代,所以他看到了牧歌的局限性:“由于植根在文化开始以前的时代,牧歌在排除文化的弊害的同时,也排除了它的论文范文性;所以牧歌就其本质而言是与文化处于一种必然的对立之中的.因此,从理论上说,牧歌使我们后退,但是从实际上说,牧歌又引导我们前进,使我们高尚起来.”这还是说,牧歌应该使人类高尚化,使人类人性完整.最后,席勒把感伤的牧歌看作是最高的诗,也就是实现人性理想的诗,这就从最高意义上说明了诗的人类学功能.他说:“这种牧歌的概念,不论在单个人还是在社会中都是完全和解了的斗争的概念,是爱好和法则自由结合的概念,是已纯化为最高道德尊严的自然的概念,简言之,它不是别的,而是已应用于现实生活的美的理想.因此,这种牧歌的性质就在于,现实与理想之间的矛盾(它们为讽刺诗和哀歌诗提供题材)完全被消除,与此同时各种感情的一切冲突也完全停止.因此,宁静是这类诗作在我们身上所产生的主要印象,然而这是完成的宁静,而不是懒惰的宁静;这种宁静来自我们的各种力量之间的平衡,而不是来自我们各种力量的静止状态;是来自充实,而不是来自空虚;而且伴随有无限力量的感觉.”总之,在席勒那里,牧歌完成了人性的理想和现实的统一,而且这是一种包含着多样性的统一,这也是一种人的心灵的完全满足的状态,但这种满足包蕴着永无止境的追求;一句话,牧歌使人性达到完整,是人的心灵达到和谐统一的状态.这正是诗的人类学功能的最高的实现.我们看到,席勒之所以要写《论素朴的诗与感伤的诗》,就是要阐明他的通过诗(文学)来实现人性的理想的美学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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