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子
【往期回读】
小车子
陈梦生
【作者简介】陈梦生:男,1943年出生,1962年江都师范肄业(学校关闭),同年进入信用社工作直至退休。今伴儿孙居于上海。在本公众号发表多篇作品。欢迎阅读作者的其他作品:仙女庙三月三记忆 忆儿时仙女庙担担小吃 老浴室 渌洋记趣 喜鹊与乌鸦 我的启蒙先生 长辈记闻
益中先生《仙女庙至扬州的土路》一文,谈及土路上的交通工具:小毛驴和独轮小车子。小毛驴,我没骑过。小车子,我小时倒坐过,稍大后甚至还推过。
这种独轮车至今尚未绝迹,不过现在换成有轴承的橡胶铁轮了,完全不是过去那种桑树打成的木轮了。木轮外还套一道铁箍,密密钉上钯头钉,车架下还挂个小油瓶,时不时还要在轮轴上滴两滴。那时乡下人还不知道有专门的润滑油,小油瓶里盛的就是菜油。小车子推起来,讲究要吱吱哑哑的响,据说不响的小车推得很吃力。像听歌一样,推车人随着吱吱哑哑迈动两脚。仿佛挑担人打号子,推小车的也靠车轴磨擦的声音来消遣劳累。总之,车主人想法设法要仩小车子走着叫着。声音不响了,还要请教老师傅查看原因。在现在看来,这是烦人的噪音,过去却成了推车人解乏的妙乐。
我生也晚,没见过老七闸桥。听老娘说,七闸未毁时,河西也有一条小街,街西头就有一条大路通向扬州。那时仙女庙人上扬州,就需走七闸桥,经河西小街,过三叉子,到头道桥。那时小街上有酱园、糟坊(吊酒)、宰坊(杀牛)、浇犁头的(翻砂铸造犁头犁脸的)、六陈行(粮店)杂货,还有几家烧饼店。老娘的娘家也有两爿烧饼油条店,老娘几岁就上锅炸油条,站面锅下面了。
七闸小街上有好多推小车的,还有出租毛驴的。租驴人说妥到扬州几文,付现后牵驴骑走;到扬州凹字街下驴后,驴子自己回家。据老娘说,这家驴子很聪明,顶多走到万福桥就撂蹶子,将客人摔掉后一溜烟跑回家。客人爬起来,看看路走了一半了,与其跑回七闸找驴子主人算帐,倒不如认倒霉跑扬州了。当然也有骑术好的,摔不下来,小毛驴饱受一顿鞭打,老老实实一直跑到凹字街的。
坐小车或骑毛驴上扬州的,基本上有两个钱的,大部分人上扬州还是用自己的两条腿。那时乡下人也很少进城,进城多半是卖菜,上观音山敬香,上衙门打官司。老娘亲眼看到东乡的两个人步行去扬州衙门,原告和被告均怕对方跑掉,两个人就将自己的辫子绑在一起,一直到老爷的大堂上才能解开。过去,只要看到两个人将辫子扎在一起的,就知道他们是去衙门打官司的。清末民初那时,男人都有一根粗长的辫子。两根辫子扎在一起,不影响走路,当然,不是特殊原因也做不到这一步。
七闸桥烧掉后,河西小街也衰败了,到我在天主堂上学时小街上只有几家店铺了。当然,外公家的烧饼店早就关掉了。老娘告诉我们,她的父亲英年早逝,她几岁就沒了父亲,后来她祖父作主,将她五叔从乡下招来顶撑店面。老娘和其姐那时只十几岁,没了父亲的孤儿整天挨打挨骂。这个五叔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稍不如意就掀案板,后来,败掉两家店面,还染上毒瘾。他原有个儿子(即我的堂舅)生白肥(当时乡下说的这种病,可能是霍乱,说不清),老头子不找医生看,倒叫儿子吃烟土,他认为鸦片能治百病,结果儿子病没好反染上毒。儿子毒瘾发作时,老头子又不给他抽了。这样,五叔活活地把个儿子糟掉了。我这个堂舅,大概没活过三十岁。老头子败掉店面后,又将住家房的四间卖掉三间,就卖给推小车的,居然每天收推小车的两三毛钱,就将三间瓦房卖掉了。谁也说不清这分期付款究竟付了多少,只能说我的外祖父走得太早,未将二女抚养成人,以致老娘姐妹幼年孤苦,十几岁便被打发出嫁,回望娘家一无所有。当然,老娘后来还是对这位败家叔父有所照顾,她说她恨不起来。
扯远了,还是说小车子吧。木头轮子上有道铁箍,用钯头钉钉在木轮上,大概是保护木轮子的。
轮子上的钯头钉是个好东西,据说人家生子不存的就要找这种钯头钉。
老娘生我大姐后十年内,夭折了三个男孩。二姐临盆时,有人送来两根钯头钉。二姐出生后,姥姥(接生婆)将婴儿抱着在地板上站出两个血脚印,然后立即在脚印上钉上钯头钉。如此,二姐居然长大了,以至于我和妹妹都没有夭折。
钯头钉真有这种灵验吗?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