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 树才：苍山 （人民文学 2021-04）

 树才：诗人、翻译家。浙江奉化人。出版诗集有《单独者》《树才诗选》《节奏练习》《灵魂的两面》《心动》《春天没有方向》《去来》等，译著有《勒韦尔迪诗选》《夏尔诗选》《法国九人诗选》《杜弗的动与静》《雅姆诗选》等。2006年获首届“徐志摩诗歌奖”。2019年获“陈子昂诗歌奖·翻译家奖”。2008年获法国政府“教育骑士”勋章。 苍   山

树 才

人民文学 2021年04期

团山

莫名其妙，到了团山上

石阶把我送往高耸处

喘息时，回头惊见洱海

那是我心：凭空涌动

多么惊人！太阳光和风

正翻开洱海这条大鱼

这么多亮闪闪的鱼鳞

白云仿佛也被金银迷醉

看吧！这莫名的内心

何其妙哉！不可思议的

团山是圆的，我没能

一步一步登上它的山顶

苍山 

我没登上去过，尽管

左右两侧都有索道——

不留脚步的攀登，似乎

冒犯千百年的鹅卵石

感通寺、万佛寺和寂照庵

同一条山路串起它们

佛珠是那些剃光的脑袋

十八溪都念六字真言

晒着太阳，我用小日子

给苍山的脚背挠痒痒

凝视着担当和尚的“暂寄”

该明白山腰为何柔软

一 哭
——送陶春 

也就是一哭！做不了别的！

老弟，你走得太突然——

上班途中，刚到门口，

死神一下子把你摔倒！

“一颗不倦探求的灵魂”——

突然爆发出一声“噻嘣”——

你创造了新的 “c’est bon”

真棒！是诗神在天上喊你

一哭！念你名，我在泸州

中午刚喝过酒！小酒仙啊——

你竟留下这样惊人的启示：

“再突然也比不过突然一死”

敲敲

打打！鼓点，鼓点，从天

而降，或者说从耳穴坠入

心的无底深渊……然后歌声

冒出烟来，从莫名的门缝

鼓点鼓点……用手用脚……

然后是话语。见鬼！谁能

听清？听得出什么意思？

最没意思的话只剩下意思

一个人醉了，酒劲给了他

另一双眼睛。拒绝看这

见鬼的世界！何必扶他——

不如陪他在路牙子上醉卧 

五塔寺

太阳覆盖大城，阳光

像一层薄得不可触碰的

膜。车汇入河流，与

前面轮胎保持一段车距

树叶继续砸向地面，风

比昨天猛，其实谈不上

无情。一棵树就这样

出生入死，年年如此

抵达五塔寺，看来需要

钻过整座城市的肠道

人间消化得了佛法？

我五指张开比如五塔

禅定寺

禅定寺内都是坐化的

肉身：闭上眼才能看见

禅定寺外都是奔走的

脚印：到家了才能歇息

禅能把人定在寺庙里吗？

那得看你打坐的功夫

一张脸变幻七十七个灵魂

一行大雁把诗写在天上

一小碗面片汤（手擀的）

喝完后，身心舒服得

就像刚从禅定寺上下来

还碰巧摘到一只苹果

澳门路 

反而不在澳门。在澳门

没有一条路叫澳门路

但所有路都是澳门的

想不到我跟澳门路有缘

这几天，澳门路周围

常德路、长寿路，被我

用脚踩来踩去，当然

凭什么我就能留下脚印？

上海的澳门路，好比

澳门的上海路，随意的

命名，其中必有深意——

不知道，反正深不见底

酒龙

酒高了，马路便成了龙

车在路上便龙飞凤舞

酒还是酒，头已经大了

酒劲放大了你的视觉

诗人相聚，没有酒哪行

红酒都醒来时，轮到

饮酒者吟诗了！宋朝

不再，苏东坡的诗还在

龙藏酒窖，今晚飞出来

那酒龙乃是虚在之龙

你们簇拥着，骑上龙背

一觉梦醒，作诗两首

听到 

就像看见，这只有你

自己知道。你真听到了？

这么一问，你又竖直了

耳朵。你听到了别的东西

眼只是看，耳只顾听

看见和听到都是心的事情

闭上眼睛，一声不吭

空气和空间都发出声音

你看见了，就看见了

你听到了，就听到了

音符和文字其实喜欢寂静

瞌睡虫说：不听，不看

[责任编辑  刘  汀]

纸刊美编：郭雪艳
本期编校：梁　豪
本期制作：郑书君　　　　　樊金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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