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8访谈 | 宋玮：在不确定中，保持灵活性和突破的勇气

宋玮

宋玮   SWArchitects 建筑工作室主持设计师
上海建筑学会会员
前EMBT中国区负责人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博士后
西班牙加泰罗尼亚理工大学博士

Q：A8设计中心

A：宋玮

Q : 工作室创始人，博士和博士后，EMBT中国区负责人，这些title您最喜欢哪一个？如此多重的身份，哪一个是您最开始的理想呢？走到今天是职业规划还是有一些特殊的机遇，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么？

A：这些抬头其实都是人生状态的某一个部分，很难完全放在一起去比较，而且我觉得似乎藏掉了这些抬头最重要的共性，即所有抬头都是关于建筑学的。如果一定要让我选一个放在名字前的抬头，“建筑师”可能会是我最认同的。但是怎样算是“建筑师”其实又很难去具体定义。

随着自己的成长，自己对于建筑师的理解也在一直变化。用一个含义在变的抬头总比那些代表部分阶段的抬头要好得多。可能也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性，让我觉得对建筑师职业的规划其实还是挺难的。我职业走到现在，虽然在大方向上有着一定的想法，但总觉得偶然因素更多一点。

去西班牙，读博士，EMBT，玩材料，自己创业，都是未计划的临时决定。换个角度来看，基于新机会可以迅速做出反应说明你还是在一个灵活的状态里。不过这种灵活性随着18年团队组建至今其实越来越少了。

SWArchitects 工作室

Q：在巴塞罗那学习建筑，对您最大的改变是什么呢？在过去的100年间，西班牙建筑的变化，相比国内建筑生态的改变，您认为本质上的差别是什么呢？

A：西班牙的7年对我的建筑观来说不异于一场重构。这也正常，毕竟我在出国前接触建筑的总时间也还不足7年，学的还不好。从打碎到再建立的整个过程中，最大改变是放弃了很多大概念，转而对具体问题更感兴趣。比如空间这个概念渐渐被诸如流线、节点、材料、光线等等更具体的问题所取代。概念被细化有助于学生阶段在很多优秀作品的现场去理解和学习；同时在实践阶段便于更清晰的找到问题，深入和解决问题。

在另一方面，这些被细化的概念同时也是最经典的建筑构成。我不确定100年这个分割对西班牙建筑是不是有意义。但流线、节点、材料、光线等等概念在建筑学训练中出现的时间是远早于现代建筑中强调的空间。对于这些概念的持续关注所产生的结果就是西班牙建筑相较于国内建筑在过去几十年里并未有过大范围风格波动。用句俗话就是“沉得住气，慢得下来。”

我曾在自己的书中描述过西班牙建筑的稳定性：“西班牙建筑发展更像是一组被放慢了镜头，如同在这里生活的人一样，表现出一种不刻意的慢。恰恰就是这种慢，带给了他们的建筑一种同建筑物理属性相矛盾的柔软。”

黄金时代，西班牙当代建筑全景 | 宋玮

Q：您过去的项目以乡建为主，擅长于激活场地特质和材料的多元，这与A8刚刚结束的川西林盘改造竞赛类似，请问对于新与旧的概念、材料的多元使用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尝试与想法呢？

A：材料经常是我们深入设计的破题口，有时会在设计早期就作为一个重要因素影响整个设计的推进。我们在沂蒙山曾经设计过一个茶室，当时希望在主立面上使用一种玻璃砖式的材料以跟我们的整体节奏相匹配。

受到成本的限制，我们最终利用县里小玻璃厂的废料制作了一批由多层玻璃黏合而成的玻璃砖，相对于成熟工业产品中的中空做法，我们的土玻璃砖是通过侧面的胶将一层层的玻璃黏合而成的。胶口分布在玻璃砖四周，仅两个主面没有胶痕。材料的加工方式最终决定了砖的砌筑方式。从照片中可以看到不同于下部青砖的叠放，上部玻璃砖旋转了90度立放，保证了胶口不外露。中间夹入的青砖延续了下层砌筑逻辑，同样起到玻璃收口的目的。山上南侧强烈的阳光透过玻璃后会如同水波纹般晕开，多层玻璃叠加后的天然铜元素将整个室内染上了一层如玛瑙般的绿色。

综上，设计在确定了一种以砖砌为建造方式的出发点后，迅速转入了一个材料的设计过程，并随之影响到施工工艺和整体空间氛围。相似的推进方式出现在我们数个项目中。

  沂蒙山茶室 ©SWArchitects 工作室

Q：如何看待所谓“乡村建筑师”这一身份？对于当代乡建问题的关注，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么？您觉得乡村建筑的未来是怎样的？

A：我首先觉得自己不是个乡村建筑师。团队成立的第一年接到了一系列位于乡村的设计项目，更多是一次偶然。相较城市项目，乡村项目因为结构相对简单，从而更容易触碰到项目完整流程。这有助于职业建筑师在早期迅速理解整个建造系统。

我曾在今年的另一篇访谈中提到，乡建让我快速理解到建筑是一个产业链，产业链条中的设计、预算、管理等等众多环节以木桶理论来影响最终成果。这个逻辑其实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当代乡建的现状和未来，对于乡建来说起到决定因素的不是设计，在整个产业链里，由于众多优秀青年建筑师的加入，设计已逐渐成为整个产业的长板。相较而言，诸如项目施工和管理人员的专业度等短板才是近期尚未看到有清晰解决方案的问题。

富泉艺术中心及 山楂广场©SWArchitects 工作室

颛臾主题酒店及云图民宿  ©SWArchitects 工作室

Q：你此次参与A8组织的西南交大评图活动，看到了很多不成熟但是有新鲜血液的作品，对比您的学习成长时代，最深的感悟是什么呢？在当今的教育体制下，对于年轻一代的建筑设计学生，您有什么建议么？

A：我是08年本科毕业，距离现在已经有12年了。我们可以回想一下12年前我们的生活方式和现在基于互联网技术构建的方式早已不同。但是我们的设计呢？我们的教育呢？A8这次的题目是很开放的，在母课题下出现了很多有趣的子方向。但是这些子方向却并没有得到有效且深入的支撑，我们的教育方式其实依旧延续着上个世纪的经典套路，很难将诸如游戏机博物馆一类的功能引导下去，当然这种教育与时代的脱节一直存在。

那么对于年轻的设计学生来说，如何练习更全面的实现自己内部逻辑自洽是在这个阶段应该去学习和尝试的。比如游戏机博物馆，我更关注的是内部展示逻辑：展什么？怎么展？而不是基于某一个游戏抽象出来的空间。受限于年龄和阅历，真正实现自洽是困难的，但持续性的努力会在随后职业生涯中看到作用。

西南交大评图现场

Q：当代建筑设计行业涉及的领域越来越广，对于备受欢迎的“网红建筑”，您是怎么想的？

A：我坚定的认为建筑领域涉及越来越广是件很好的事情。这说明我们学科在吸收当代技术与文化，并基于此找到一种更新甚至进化的可能。

网红建筑也是其一，是建筑与大众媒体端的联合，这一定不是坏事，甚至如果有可能，当网红建筑从建筑为主体变成建筑网红的网红是主体，才是更成功的联合方式。我们的时代早已经从一个经典的纵向结构树时代进化成一个水平网络时代，没有谁一定是主体，只有真正意义上的实现去建筑或者建筑设计的中心化，建筑学才有可能实现跟当代的全面接轨。

Q：发现您有组建自己的乐队，是出于对音乐的热爱，还是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呢？对您自己来说，保持对生活的热情哪些东西是必要的养分呢？

A：乐队纯粹是团建的一部分。我理解乐队跟设计是同一个逻辑，每首歌的开始可以是任何一种乐器先进来，然后由其他乐器相继跟进，设计也是。每个设计出发点都不一样，可以是场地，可以是结构，可以是功能，可以是材料等等。我希望通过乐队能让大家理解这个概念。

对自己来说，旅行和红酒似乎是我保持生活热情很重要的东西。旅行对我来说，就是不停的去看，建筑学很容易就陷入到自己的逻辑里面，随时保持注意力很重要，更要随时有往后退一步看看别人在做什么的意识。另外就是红酒，这个习惯可能跟在西班牙七年有关系。我一直觉得红酒是件很神奇的，什么样的风土，什么样的工艺，借助一点点知识都可以在舌尖的一瞬间被品的人感受到。这种反差的张力是所有建筑师的梦想。

乐队：丝袜公园

Q：您的工作室最近在进行什么项目呢？未来的发展方向可以与我们分享一下么？

A：其实从疫情开始后，团队已经开始调整项目类型，从乡村逐渐回归到城市，目前的项目多为改造类项目，有拆的，也有一些加建类的。

没有想过未来的发展方向，我们团队是2018年10月成立的，今年刚满两年不久。我目前还无法为这个团队定性，也就无法确定发展方向。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我希望我的团队能有一些不常规的特点。不论是我们对材料的态度，还是类似于乐队的多工种配合方式均是如此。我觉得一个平均年龄90后（我深深的拉了团队后腿）的团队应该有着对经典方式突破的勇气。这些突破不一定是对的，但是没有人去尝试些新东西对整个行业来说一定不是件好事。

©SWArchitects 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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